香艳丛书 - 第 462 页/共 467 页

十年京洛,未忏疏狂,一觉扬州,虚传薄幸。新声小部,大道狭斜,历历销魂,悁悁欲涕矣。如意都知烟视媚行,含睇宜笑,人如花瘦,意比云痴。羞姹女之数钱,不工侧艳;体文园之善病,尤慎风情。嗟乎!望天涯之芳草,秋士心悲;感迟暮于华年,春人命薄。短长离合,去住因缘。尽教北里浮沈,慎勿鸳鸯浪宿。寄语东风抬举,要知凤鸟曾栖。 诗录二绝句,其一云:   芙蓉脂肉柳丰神,搓絮团花别有春。   万事从来如意好,但呼名字亦宜人。 其二云:   烟散红楼玉枕凉,衫痕空抱麝兰香。   从今黄浦江头月,夜夜还来照断肠。   碧湘秋梦词人,今之风流教主也。曾游沪北,与桂卿诸校书,素皆相识。谓自申江浦上,丁字帘前,有梦皆香,无宵不醉。抱二分之绮恨,消万种之柔情。种南国相思之豆,都是愁苗,开西天称意之花,未空色相。秋波证佛,春梦呼婆。别后邮筒远递,时至镜台。有《寄怀桂卿校书》六律尤佳。诗云:   樱桃花下叩朱门,小别江南恨莫论。   无可奈何空握手,不曾真个己销魂。   春风杨柳人千里,秋雨蘼芜梦一痕。   犹记画楼西畔月,更无人处与温存。   春云一点护灵犀,人在芙蓉别院西。   翠箔虾须眉月小,碧纱蝉翼鬓云低。   飞龙乐店输金屋,走马兰台感玉溪。   试向莲泾停画舸,鸳鸯卅六未双栖。   碧天如水夜吹箫,恐有真灵跨凤邀。   秋月一丸神女魄,春云三折美人腰。   梅花玉笛声声慢,莲瓣金钱步步娇。   漫把深情传昵语,阿侬肠断可怜宵。   江湖憔悴一青衫,骨傍桃花死亦甘。   碧玉华年刚十五,青溪小妹又行三。   琼枝照艳朱颜晕,翠被迷香绮梦酣。   好向人天寻玉杵,蓝桥烟月许重探。   茜纱如梦雨如尘,窣地湘帘锁绿春。   寸管自修香国史,万花齐现女儿身。   新声乍听歌欢子,故事还看衍秘辛。   吩咐云鬟勤捧砚,红笺小字写真真。   灯前话别意无聊,枨触离情柳万条。   红豆已随名士老,碧云空望美人遥。   眉如天上初三月,家在江南第六桥。   回首可怜秋梦远,昊娘水阁雨潇潇。   《惆怅词》,吟红词馆梦环生乙亥夏仲作也。时共传彭城女史将适人,犹以讹音置之,今则实有其事矣。人去楼空,益增怅惘,爰成《惆怅词》六首,以示同志。按彭城女史,或即朱湘卿校书。特湘卿于戊寅之夏,始嫁浮梁商人,此或传闻之误欤?或曰所咏是朱雪卿也。诗具录如左:   曾记寻欢倚玉鞭,旧时光景太缠绵。   妥娘性格柔偏好,宜主风神秀更妍。   啮臂盟香烧几炷,定情诗句咏千篇。   鸳鸯誓守双飞愿,不羡蓬壶作散仙。   欢场浓处恨缘悭,惆怅春江放棹还。   仙洞花迷三里雾,巫云梦断万重山。   寄来别泪缄罗帕,改就新名忆玉环。   一自韩郎归去后,柳枝重被路人攀。   请待何曾诳季魄,断肠忍见尺书来?   此身自恨无鸳翼,非偶终须怨鸩媒。   精铁虽镕难铸错,心香未烬岂成灰。   可怜彩凤随鸦去,十斛明珠换不回。   话到分飞一黯然,银河从此隔婵娟。   无筹可证姻缘牒,有石难填离恨天。   蜡烛偷垂三寸泪,瑶琴怨写七条弦。   漫漫愁绪深如海,题遍王家九万笺。   罗敷浪说嫁王仁,赢得尊前百感身。   红豆新歌吟子夜,绿阴恨事记残春。   潘郎颜色愁中老,崔女音容梦里真。   旧日碧栏携手处,一番回首一悲辛。   恶抱千端不自持,甘随莲座忏情痴。   疗愁愿乞姮娥药,惹恨频牵织女丝。   弱絮沾泥空感我,落花堕溷总怜伊。   消魂事业伤心内,正在司勋访旧时。   某姬,北里之尤物,解吟咏,工笔札,色艺俱绝,名噪一时。某公子慕其名访之,适晨妆未竟,有馈肴核者,评来持帖乞覆,姬因倩公子捉刀,作书致谢,公子书曰:“蒙赠肚肺一碗,只收谢谢。”姬阅之续曰:“不知心肝又在何处?岂同叔宝耶?”妙语双关,率尔濡毫,具见灵心慧舌,公子因叹服不置云。   张姓,某洋行之司出纳者也。年已不惑,虽鬑鬑有须,而仪观殊伟。少时橐笔远游,曾为人幕宾,年来弃而学贾,操奇计赢,亿无不中。悦一粤妓巧姑。郎本张星,妾如女宿,神仙眷属,好合良殷。巧已誓以白头,张亦诗题红叶,徒以迎归有日,而脱籍无赀。兼以张平日亦小有亏空,百尺债台,行将独上,筹思乏策,好事多磨,遂仰药死。巧闻噩耗,知张之为己,亦吞阿芙蓉膏,冀以相从地下。鸨母知之,立施救治,得以缺月未沈,而秋花复绽,不至携手于夜台。呜呼!巧既愿以身殉,则兹虽偷息人世,必非素志。韩凭蛱蝶,香冢鸳鸯,复见于今日矣。   小游仙馆女郎,曰金珠,年十五有馀,明眸皓齿,善睐流光,眉目轻盈,腰肢纤亚,居然绝好女子。其母亦半老徐娘,学馀杭仙姥,临歧设肆,供养烟云。姚三,粤无赖子也,过而艳之,以为是虽碧玉小家女,而楚楚娟娟,真玉人也,不觉思问桃源,愿为渔父。癫虾蟆妄想天鹅肉,曲里中人,一时咸传为笑柄。   吴门顾某,富甲一乡,发逆踞城时,挈眷避居沪上,与某校书善。校书有母,倚女存活。畜得缠头千馀金,思得一佳婿,为终身计。苏垣既复,校书知顾丰于产,愿为房老,并将私蓄付顾,顾要其偕返苏省。嗣以妻特奇妒,许回苏后,专人来接,校书以顾有割臂盟,深信之。越一年,雁杳鱼沈。母劝其另择佳耦,校书曰:“儿之忍耻而为此者,徒为北堂甘旨耳,非真博夜合欢也。今既许身于人,又从而悔之,人其谓我何?”遂偕母回苏觅顾,叩其门不纳,乃阴伺之,遇顾于道,前问起居,转遭白眼。校书始大悔恨,跃赴清流,母见之,亦相从地下。顾犹碍于其室,不为棺殓。逾年顾妻卒,病时多谵语,顾子获隽入学时,见有二女隐随其后。然则一缕香魂,尚未泯灭,吁其危己!   金某,鄞人。年尚雏,初历章台者也。眷妓德仙。德仙,籍维扬,意殊落落,异吴中人缠绵旖旎,盖习与性成焉。两月馀,买笑钱约三百圆。花丛始历,不知窟可销金,以为锦掷缠头,虽坠鞭公子,走马王孙,莫能望其肩背。而德仙落寞特甚,盖以金面麻而黑,貌实不飏。德仙谓:“人生贵及时行乐,虽金多如季子,亦难甘此面目,与同衾枕耳。金银我所固有,嗅之不馨,握之辄冰,何肯以此易彼哉?”一夕漏三下,金归途遥远,且鱼钥重关,拟将寄宿,两有成言。逾时客至,德仙悔前约。金以为见金,夫不有躬也,谓德仙曰:“卿能图今夕之欢,以遣良宵风月,中秋节届,当薄具二十金,聊助花粉费。”事终不就,期诸异日。诘旦洞房春满,乘兴而来,仍复败兴而返,早已愤火中烧。阅三日,瞰亡而往,则德仙正与某客并肩交股,客固美少年,翩翩浊世佳公子也。金相形见细,因悟德仙奚落之由,搅镜怀惭,急袖金往偿花债曰:“今已矣,繁华梦醒矣!”除夜度资外,备犒使洋四元,例房中仆妇,与堂外纪纲,瓜分各半。德仙统给臧获,另嬲金畀洋四元,金未应,德仙曰:“而娘节费金,尚需与汝索逋耳。”金曰:“汝鸳梦同人,而蝇头逐我!当夜与修容卫玠,兴狂欲绝,此款己同落花流水,一笔勾销矣。”妓无言,遽披其颊。沪俗素深恶此,谓非吉征,金邀多人与议,德仙匿不与面,鸨请肆筵谢乃了结云。个中闭门羹之况味,乃如此哉。   林爱官,白门人,本良家女,幼失怙恃,为其恶戚陷入青楼。年二十徐,风格温重,寡言语,不喜妆饰。与长安雍生遇,一见如故,遂私订嫁娶。雍故莲花幕下之翩翩书记也,然力绵薄,势不能为之脱籍。荏苒数年,雍不能去林,林亦不能离雍。雍之同事陈生者,素挥霍,悦林之貌,求通燕好,不可。强以鸨母之命,林不能却。比入帷,林扃户出刃,向陈长跪而请曰:“妾本薄命,生死不足重轻,所以苟延有待者,以虽隶烟花,尚复贞一。君家拥花围柳,何处不逢佳丽?若必欲挟制以言欢,则欲污吾身,请污吾刃!”言讫,刃置于妆台。陈哑然曰:“予固知尔之钟情于雍,然其力之不济奈何?”曰:“不济则以死继之!不然,怀此刃何为者?”陈乃慨然曰:“尔识雍,予岂不识雍哉?”于是启户遽出,连夜挟雍至林所,出所带金条脱两枚付鸨母,而谓之曰:“林不尔向矣。舍女而取金,尔之见机也如其不从,易观此刃!”鸨母无奈,遂书柬归雍。同人艳其事,书联而赠之日:“果然匪我思存,一段姻缘完白刃;真个为人作嫁,千金声价赎青楼。”是真勾栏之佳话也。世竟有此人,吾愿铸金事之矣。   梁溪某生,与凤丽仙词史昵。丁丑四月,词史于归某氏,以书别生,生旋有答书,姬读之,啜泣竟夕。其书词句哀怨,缱绻多情。姬固为此中翘楚,所居为留莺阁,雾幔云窗,备极绮丽,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先嫁一日,友人私往访姬,于镜奁旁得是书,因传于外。其词云:   某顿首奉书于丽仙贤卿妆次:   窃某半生潦倒,一介寒酸。学平子之工愁,慕司勋之选梦。作闺中牛马,敢云天性风流;艳世上鸾凤,未免逸情云上。前者寻春北郭,访艳南都。攀堤柳以销愁,采灵芝而药病。云情雨意,未免先含;钗影珠光,祗求独喻。方谓负冬郎之癖,月必羞圆;乏子建之才,花难索笑。而乃众香国里,忽遇真真;群玉山头,得盟燕燕。余怀缱绻,卿意缠绵。锦未掷夫缠头,丝早征夫系足。芙蓉叶底,花许同心;豆蔻梢头,鸟看比翼。所恨好事多磨,爱河易竭。荷仙娥之宠,曾获追随;回游子之车,偏伤离别。从此云天渺渺,月海茫茫。小影如花,梦栏杆兮午夜;柔情似水,怅环佩之丁冬。青鸟不来,红鸾竟杳。谁能遣此,持湘管以怀卿;无可奈何,忽琼函之示我。跪披竹素,一切周知,细绎兰言,百端交集。何来李子,搅香国之姻缘;幸有杨枝,解玉台之寂寞。卿则悬宣夫人之绛帐,愿荷栽培;我则乏卫洗马之清姿,过蒙推许。徒增惆怅,弥感殷勤。爰承香谕之谆详,勉录理词而进献。先容无物,曾将末技酬知;后会有期,祗乞芳心许可。此日临窗写翰,和阳春白雪之吟;他时对镜开奁,留明月清风之感。予情如此,卿意云何?所言求凰有主,射雀开屏。固知舞席繁华,不是留莺之地;即使欢场热闹,本非栖凤之乡。苟非及早回头,难免将来失足。然恐当年魏女,误嫁秋胡;旧日王孙,未逢司马。怜小青之薄命,蕙质沈埋;伤婕妤之工愁,花容狼藉。身居局外,心系局中。好景易蹉跎,莫致题纨织锦;名花宜供养,岂宜堕溷飘茵!若能金屋深藏,绛纱永护,此则欣美人之有托,对月心祈;怜公子之无缘,闻风愿慰者矣。书中怜我痴愚,蒙卿慰藉。谓寸衷之不改,当佳偶之可寻。抑知某夙秉痴情,解怜者少;徒含密意,知意者难。已失东隅,难期后效。从今恋楼头弱柳,永含脉脉之愁;鄙路侧闲花,不作非非之想。怒击三生之石,恨缘会兮终虚;浓熏百和之香,叹恩情之中阻。欢悰乍间,香誓旋渝。徒教怅望银河,灵难倩鹊;分离玉镜,梦不乘鸾。抛红豆以无聊,怅紫烟其欲灭。犹幸有琴仙词史,性情相似,旦夕可亲。无殊解语之花,愁悰可诉;倘比忘忧之草,恨绪同倾。然虽对可儿,难忘淑质。眉蜂乍破,梦毂旋萦。嗟人去之难留,望月明而空怅。将此日放金陵之棹,水远山遥;倘他年寻赤水之珠,红颦翠恨。事已如此,计无复之。惟祈玉体自珍,芳姿无恙。枝荣连理,永赓白首之吟;花号宜男,早荫朱衣之贵。毋违夫子,勿念鄙人。某今蜡泪已干,无奈勉呈草札;卿若蚕丝未尽,何妨再寄梅枝。   此书传诵一时,青楼中藉为嘉话。   桂珠校书,沪北才媛,所著小词传诵人口,勾栏中女青莲也。一日春酣,花醉词人访桂珠校书于秋月春风馆,甫入门,见其磨墨伸纸,振笔疾书,略不点纂,盖方作函与所欢也。取而阅之,虽未能剪裁工整,雕琢精妍,然其命意所在,觉一缕情丝,沁人肺腑。堂堂七尺躯,不能识一丁字者,犹且指不胜屈,教坊中得之,已觉罕有为匹矣。此不独为风流佳话,添一点染,且以见申浦一隅,无奇不有,安得使秦淮花榜,独擅盛名于当日哉?其书云:   睽才数日,恒比三秋,每忆芝仪,殊殷芹愫。比惟禔躬安燕,玉体吉羊!辱荷知音,定符私颂。窃思形骸虽隔,肺腑应通。寤寐怀思,只觉宵长梦短;日时肠转,频添旧恨新愁。怅一水之潆洄,暮云春树;幸千潭之同映,秋水蒹葭。回思烛剪西窗,樽盈北海,开奁梳洗,深浅烦君,下榻绸缪,温柔许我。觉此际之情投,非寻常可言喻。何意床冰鲜食,忽抱薪忧;遂使水远山遥,竟回梓里。伤心话别,犹蒙青眼于东君;无计款留,空望绿波于南浦。言念及此,歉仄奚如!所幸鸿毛遇顺,归舟定获平安;遥稔凤侣言欢,鼓瑟谅偿饥渴。在君子文园偶染,明知勿药早占;在薄命尺素未通,终觉倾葵莫诉。迟迟长夜,几度扪心;霭霭停云,频经搔首。秋月春风之馆,门设常关;桂香珠影之中,径缘不扫。倘使霍然全愈,务乘雀舫以来游;如其夙恙未痊,恳擘蛮笺而赐惠。轻寒薄暖,适体为佳;语短情长,加餐努力。总之离愁满腹,直教翰墨难宣;尚祈洞鉴寸心,诸仗海涵无既。   巢荇阁主《记彭城姬轶事》一则,盖冀作清夜钟声,使磨白璧之瑕,而出青莲于淤泥也。彭城姬,少为贱妓,等诸桃奴菊婢之流耳。流转沪滨,倚门卖笑,态既妖冶,性复流荡,无赖子咸乐就之。年馀,积赀数百金,遂弃而之他。僦屋兆富里,前之无赖辈,各相率谢去,与之游者,半多文士。然姬殊郁郁不乐,谓容成秘术,无所复施,人生行乐之谓何?因观剧金桂,悦一梨园子弟霞水生,多方勾致,真个魂销。半月馀,而霞水生力不能支,因说姬曰:“我辈旗鼓相当,久已厌为壁上观矣,不若别树赤帜。”遂举同班之乌孙公子以应,于是长枕大被,作团圞会焉。又恐事露,密令小鬟阿大,另营金屋,阳为婢之所欢,其实阴为己谋。每于灯烬酒阑,曲终人散之后,辄约两人登场演剧。古有摩登伽,斯近之焉。是亦名花之玷也。   优人李吟香,一字峡山,武林人,而本籍则姑苏也。为金玉班中名旦,色艺双绝,所演昆戏,如《乔醋》、《佳期》、《思凡》,徽戏如《胭脂》、《拾钏》,花鼓来唱等剧,最为擅场。当氍毹甫上,千娇侧聚,百媚横生,即京旦亦所不及。卸妆后,则举止大方,绝无优伶习气。兼以一无嗜好,事母极孝。与弟兰亭,出赀新建屋宇,同室而居,颇称友爱。性高傲,守身如玉,不善逢迎,不计钱财,富贵不足动其心。遇诚笃之士,喜为结纳,与《品花宝鉴》中之袁宝珠、苏蕙芳,可相匹俪。优伶而知孝友者,亦罕见也。不可湮没,故特志之。   灵芬馆主诗云:“漫拟留宾投辖饮,岂知慢客闭门羹。”狭邪之游,以欢娱始者,必以怨恨终,金尽裘敝,遂为此辈所白眼耳。况复其弊犹不止于是也。有纪恨词人,前后《纪恨词》三十六首,缕陈事迹,自讳姓名,味其词意,大抵贮来金屋,而忽隔蓬山,且也缘订三生,居依十载,蚌怀珠而结孕,鸳刻牒以成盟,乃犹复一朝相弃如此,然则此中人固可恃耶?其前所述云:   以楚馆之名姝,作潘郎之簉室,亦既如胶如漆,从无浪蝶闲寻,有日有年,早绝狂蜂过问。乃者豺狼数辈,虺蜴为心,偶见绿珠,竟欲居之为奇货,妄思红线,公然挟出以私藏。犹复诬人暖昧,诳女轻狂,黑白混淆,究竟难逃乎棘木,是非倒置,终当定谳于琴堂。惜乎小女子,蕉叶有心,杨枝无力耳。兹者仆为妾累,妾为仆羞,两地情怀,唱断郎当之曲,三生缘分,空吟懊恼之歌,未免有情,谁能遣此!   观此则男非薄幸,而女实负心,否则百年伉俪,万死相随,岂外人所能间欤?其后所述云:   人生行乐,难禁赠芍采兰,我辈钟情,不忍焚琴煮鹤。仆沪江下士,书剑飘零,谣诼纷腾,情词伤痛。则有空中楼阁,平地风波,毁我室家,逞其伎俩。谋成秘计,大都鹦鹉之禅,下得官符,不是鸳鸯之牒。想当年海誓山盟,尽天伦之乐事,叹今日鼠牙雀角,极人世之伤心。大丈夫能屈能伸,夫何患乎虎噬,小女子忽三忽二,恐难免其鲸吞。触哀弦于旧轸,侬亦情狂,戒覆辙于前车,卿休放诞! 然则娶妓者,其能卒全始终乎?好狭邪游者,当以此为当头棒喝!(红蕤阁韵卿内史校字)   〖注:■,上髟下委,■鬌,发貌。〗   海阻冶游余录 清 淞北玉魫生 撰   曩沪上缕馨仙史,有《拟刻春江花月志启》,原思广为网罗,以张艳丽,后卒无好事者赞成其事。盖以沪北一隅,楼台到处,烟月无边。霓裳罢按,群夸十品之仙;鸾镜初开,齐斗双鬟之影。凭阑凝望,过市招摇。虽分声价之低昂,各擅风花之点染。所惜绮红丛翠,未加北里之评;徒令艳蕊娇花,莫贵东风之价。故欲征同人之著作,邀名士之品题,志彼遗闻,编成佳传。庶几板桥艳迹,恍疑留影于惊鸿;画舫清游,并可按图而索骥也。余于去沪后,摭拾所闻,登诸附录。顾时有此中人从沪上来者,茗谈酒战之馀,间述绮游,缕言韵事,随得随书,不复诠次,其亦可作寻芳之梦,而惧贻溺志之讥者乎?   王爱宝,琴川人。年二十许,貌既娟秀,性复温婉,且善琵琶,工词曲,固青楼中姝丽也。自幼失怙,家赤贫,为邹姓养媳。邹固宽裕,常以钱米周恤其母。因兵燹失散,流落为娼,实非所愿,每语人曰:“随风花柳,终无久恋之情。老大嫁作商人妇,是可悲已!”屡致函其母,若得前夫邹某,收侍巾栉,侍奉庭帏,使稍报昔日济吾母于涸辙之恩,愿亦足矣。每与言及,泪若涌泉。虽日在绮罗中,如居荆棘。邹固世家子,近年作贾获利,复置田园,闻女耗,不屑再谐鸳侣,故知之,亦不通音问也。数年间,邹连娶三妇,俱赋鼓盆,遂思均非佳偶,乃念及前烟,嘱女母至沪一舸迎回,以毕素愿。夫沪地岂少富商贵介哉?一丝既系,历劫不忘,竟能念前时聘定之缘,而报昔日济母之惠,何图于北里中靓之,吾见亦罕矣。   沈宝玲,时下名校书也。吴门人。甫在髫龄,即遭赭寇之乱,转徙至沪,鬻于章台。及笄,云鬟星靥,倾倒一时。精于北曲,得燕市名优秘传,声圆如贯珠,清如戛玉,若令倾耳听者,魂销心荡。寓沪之西公兴里,枇杷门巷,宾客如云,酒局歌场,以无沈姬在坐不欢也。姬才艺既绝,而心志尤高。以善歌曲,工琵琶,改业弹词,易名月春,登场说法,一市皆惊,无论识与不识,咸啧啧赞美,几为举国若狂。藕香居士,初遇之于惠卿校书席上,叹其艳若芙蓉,娇如桃李,名下洵无虚焉。即席赠以一绝句云:   高卷珠帘对夕晖,琵琶一曲理朱徽。   巧翻新调停云后,百转馀音玉屑霏。 姬解音律、颇识字,喜与文士谈。闻后归苏台,择人而事云。   文兰,姓沈。广陵良家女子也。父母均殁于赭寇之乱,为人所绐,遂隶乐籍。姬姿容美丽,秀慧罕俦,而性尤豪爽,不染章台积习。僦屋沪北,门无杂宾,往来皆风雅士,非所属意,虽鹾茵纨袴,摈之户外,勿得一见颜色也。楼三楹,颜曰贮月,疏窗四敞,夏秋延爽为宜。古越七十二湾渔隐,与之交最昵且久,啮臂为盟,月夕花晨,时相过从。然必发乎情,止乎礼,未尝及乱。无何以事别去,雁札鱼书,常相邮递。继有远行,音问遂隔。姬既堕风尘,时郁郁不乐,而风月场中,率多浮浪子弟,绝少可委身以事之者。积久遂成心疾,缠绵数月,竟赴泉台。时生以事勾当至沪,不谓崔护重来,而玉箫已化,巢痕如故,风景全非,不禁惆怅无已。鸳湖散花仙史,曾得姬之小像,题诗首唱,缠绵徘侧,一往情深。一时继响者如云,袖角裙边,姓名几遍,亦青楼之佳话也。渤海小停云馆主诗云:   珍重崔徽画卷存,美人香草赋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