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丛书 - 第 22 页/共 467 页
母送女适何氏,忽有白鹅自空而堕,女乘之去。陈轩诗曰:
白鹅乘去人何在,青鸟飞来信不遥。
若使何郎有仙骨,也应同引凤凰箫。
焦静贞
静贞谓薛季昌曰:“司马承祯得道,高于陶都水,当为东华上清真人。”
酒家女
女眉生而连,耳细而长,众以为异。邺人犊子,牵一黄犊过,女悦之,遂随去。冬日常献桃李市中。
太真
杨通幽道士,至蓬莱最高处,多楼阁。有户东向,署曰“玉妃太真院”。
江妃二女
女游江湄,逢郑交甫,解所佩明珠赠之。行数十步,女不见,珠亦随失。
谢自然
自然登天台玉霄峰,见沧海蓬莱,亦应非远。乃浮一席,航海访蓬莱。
王氏祖母
母二百余岁,两眼白皆碧,夜多不睡。每月余,忽不见,数日复来。床头秘一柳箱,可尺余,封锁甚密。一日母不在,因窃开之,中止一小铁篦,自是不归。
洛神女
萧旷遇神女问曰:“陈思王精灵安在?”曰:“为遮须王”。
明节刘后
林灵素云:“后是九华玉真安妃。”后有青城翁,见后于巫山。
禅黎王女
女生而不言,其国枯旱,地下生火,王怖。女为仰啸,天降洪水至十丈。
卖酒姥
姥善采百花酿酒,王方平尝以千钱过蔡经家,与姥沽酒。后有人经洞庭湖,见卖百花酒者,姥也。
潮嘉风月记 清 山阴俞蛟清源 撰
青楼珠箔,能勾荡子之魂,赤仄云缯,难实妖姬之壑。被无穷之遗害,溯作俑于何年?金缕歌残,艳名花而早折;玉箫声咽,伤幽会以难期。洞号迷香,入寻何众?泥惟沾絮,洗脱者谁?仆也,不解温柔,贻讥风雅。遇紫云于席上,敢发狂言;赓缘水于墙边,顿忘绮梦。墨堆雪岭,美丑无烦加黑白之评;风飐荷珠,姻缘何必有短长之喻?乃梅州带水,毗接封圻;而潮郡连疆,地邻瀛海,彻夜之笙歌叠奏,拨鹍弦而惊起潜鳞;侵晨之纷黛皆香,笼蝉鬓而艳留碧浪。采风问俗,纪载宜详;品翠题红,篇章争丽。逞掷心而卖眼,每气尽于绮袴围中;竭献笑以呈欢,徒魂断于蓬窗深处。迨夫色荒情倦,继以裘敝金残。对此日之萧条,伤怀殊甚;忆当年之佳丽,回首难堪。是用箴规,爰资搜辑。
丽景
潮州居羊城东北,山海交错,物产珍奇,岭表诸郡,莫与之京。以故郭门内外,商族辐辏,人烟稠密,俨然自成都会。昔韩文公贬潮州刺史,驱鳄鱼之害,开文教之端。后人追慕其德,名其江曰“韩江”。越今七百余年,烟波浩渺,无沧桑之更。而绣帏画舫,鳞接水次;月夕花朝,鬓影流香;歌声戛玉,繁华气象,百倍秦淮。此外如梅州之八角亭前,齐昌之西河塘外,虽规模不及,而雨丝风片,滞人魂魄,如出一辙也。若非在上者惠养有方,则荒徼之区,安能富庶华美至此极哉。
潮嘉曲部中,半皆蜒户女郎。而蜒户,惟麦、濮、苏、吴、何、顾、曾七姓,以舟为家,互相配偶,人皆贱之。间尝考诸纪载:蜒,谓之水栏。辨水色,即知有龙。又曰“龙户”。秦始皇使屠睢统五军监禄杀酉瓯王,越人皆入丛薄中与禽兽处,莫肯为秦。意者,今之蜒户,即西瓯之遗民欤?生男专事篷篙,只在清溪、潮阳五百里内,往来载运物货,以受值。生女则视其姿貌之妍媸,或留抚畜,或卖邻舟。父母兄弟,仍时相顾问。稍长,辄勾眉敷粉,擪管调丝,盖其相沿之习。有不能不为娼者,非如燕赵之区;随处可游,资生多术,乃不顾廉耻,以身为货,可同日而语。故遇交好者,择纯谨可倚,即托以终身,不侯老大始嫁作商人妇也。广东蜒户,与浙江堕民,曾蒙谕旨,准其为良,与居民一体安居习业。土豪地棍,横加逼辱,依律治罪,载在令典,此真胞与为怀,欲涤斯民旧习之污。无如结习莫除,甘于下贱,亦可哀也己。
六筵船形势,昂首巨腹而缩尾。首长约身之半,前后五舱。首舱,居则设门,并几席之属,行则并篷去之,以施篙楫。中舱为款客之所,两旁垂以湘帘,虽宽不能旋马,而明敞若轩庭,前后分为燕寝,几榻、衾枕、奁具、熏笼、红闺雅器,无不精备。卷幔初入,竟锦绣夺目,芬芳袭人,不类尘寰,然此犹丽景之常耳。顷年更有解事者,屏除罗绮,卧处横施竹榻、布帷,角枕,极其朴素。榻左右各立高几,悬名人书画。几上位置胆瓶、彝鼎。闲倚蓬窗,焚香插花,居然有名士风味。对榻设局,脚床二,非诗人雅志不延坐。韩江抵清溪,往回千余里,处处修篁夹岸。每乘此船,与粉白黛绿者凭栏偶坐,听深林各种野鸟声,顿忘作客。是何异古之迷香洞,非胸有卓识,安得不为之惑?谚云:“少不入广?,职此故欤?”
潮嘉风俗朴鲁,良家妇女,布衣椎髻,颇形恶劣。舟中则云鬓分梳,薄如蝉翅,蛾眉约秀,淡若春山。彩袖曳风,唾花凝碧。绣鞋步月,瘦玉生香。至于环佩声低,芳踪渐远,钗钿制巧,新样频翻,更有不能枚举者。而伧荒之徒,囿于习俗,每嫌莲船不束,无论妍媸,见而齿冷,是皆措大之见,鸟足与品题佳丽哉?从来歌咏美人,未尝语及其足。史称杨妃罗袜,宋书称妇人圆履。韩冬郎诗云:“六寸圆肤光致致”,皆不缠足之明验。且昔人论东坡诗,如名家女大脚步便出。是女之美恶,不在足之大小。今有人焉,浓眉阔目,硕腹粗腰,虽裙底双钩,不盈三寸,亦谓之佳丽乎?如余所见,潮州之竹姑,兴宁之贞娘、月凤、郭十娘、麦莲凤,梅州之吴小金,麦凤妹皆眉黛楚楚,一笑嫣然,缓行独立,倍觉娉婷。余虽不解个中三昧,而知当日西子、太真,足以倾人城者,断不在凤头窄小也。
琵琶,古乐器也。自康昆仑而后,能弹五十四丝者,己久无其人矣。然当时太常卿王瑀尝云:“琵声多,琶声少,亦未可弹大弦,”岂俗手所能擅其技哉?今舟中女校书度曲,动辄乱拨石槽,以倚和其韵,虽有巧者,时变新声,究不足兴言乐也。但空江秋夜,月印澄潭。雁横碧落,箕踞蓬窗,静听邻船,轻弹低唱。亦复不恶。友人金柳南赠林香竹姬人大美云:“香枫一曲欲销魂,红烛青尊忽夜分。无限幽怀写不尽,满江凉月白纷纷。”
鸦片烟出外洋诸国,色黑而润。凡游粤者,无不领其旨趣。余初不知为何物,后按《本草纲目》云:“鸦片,一名阿片,又名阿芙蓉。天方国种红罂粟花,不令水淹头。七八月花谢后,刺青皮取之。”此说甚确。余尝见人煮烟熬膏,其中尚有花瓣如莲者,不过形体略小,其为罂粟所制无疑。友人姚春圃尝为余道鸦片之美,谓:“其气芬芳,有味清甜。值闷雨沉沉,或愁怀渺渺,矮榻短檠,对卧递吸,始则精神焕发,头目清利,继之胸膈顿开,兴致倍佳,久之骨节欲酥,双眸倦豁。维时拂枕高卧,万念俱无,但觉梦境迷离,神魂骀荡,真极乐世界也。”余笑曰:“其然,岂其然乎?”然近日四民中,惟农夫不尝其味。即仕途中,多有耽此者,至于娼家,无不设此以媚客。然嗜好过分,受害亦甚酷。
工夫茶烹治之法,本诸陆羽《茶经》。而器具更为精致,炉形如截筒,高约一尺二三寸,以细白泥为之。壶出宜兴窑者最佳,圆体扁腹,努嘴曲柄,大者可受半升许。杯盘则花瓷居多,内外写山水人物极工致,类非近代物,然无款识,制自何年,不能考也。炉及壶盘各一。唯杯之数,则视客之多寡,杯小而盘如满月。此外尚有瓦铛、棕垫、纸扇、竹夹,制皆朴雅。壶盘与杯,旧而佳者,贵如拱璧。寻常舟中,不易得也。先将泉水贮铛,用细炭煎至初沸,投闽茶于壶内,冲之。盖定复遍浇其上,然后斟而细呷之。气味芳烈,较嚼梅花更为清绝,非拇战轰饮者得领其风味。余见万花主人于程江月儿舟中题吃茶诗云:
宴罢归来月满阑,褪衣独坐兴阑珊。
左家娇女风流甚,为我除烦煮凤团。
小鼎繁声逗响泉,蓬瀛夜静话联蝉。
一杯细啜清于雪,不羡蒙山活火煎。
蜀茶久不至矣,今舟中所尚者,惟武彝,极佳者,每斤需白镪二枚。六篷船中食用之奢,可想见焉。
潮州土俗,以蛇之青色者为青龙,奉之如神。每岁二月,望前结彩为舆,管弦钲鼓,舁之以行,名曰“迎青龙”。女郎之未经梳拢者,皆浓妆艳服,扮剧中故事,随神游行。望之粲然,发锦始濯,如花始发,艳心悦目,莫可名言。纨绔子弟,裙屐少年,争备金鏳,择佳丽者,以次给之,受者名曰“得标”。得标多者声名噪甚,即有大腹腹贾,不惜千金为制衣饰,与之梳拢。昔邱海阳铁香有《观妓诗》云:
凤城二月好春光,社鼓逢逢报赛忙。
百戏具张全不顾,争围台阁看新妆。
又云:
一枝花斗一枝新,公子王孙逐后尘。
夺得锦标载月返,不知春思属何人。
盖实录也。
曲中称谓,多不可解。如余澹心《秦淮杂志》,所载妓家,仆婢称之曰“娘”,外人呼之曰“小娘”,假母称之曰“娘儿”,客至称客曰“姐夫”。客称假母曰“外婆”之类,皆不离乎本来面目。惟潮嘉妓呼客曰“老燕”,客呼妓曰“老襄”,外人呼之曰“阿嫂”。或曰:潮人“阮”读如“燕”,“襄”读如“相”,即刘阮、楚襄之意,是真痴人说梦。楚襄非女子,何以客反呼妓为襄耶?‘燕、襄“之称,必有命意者在,惜乎无从考据耳。舟中妓女亲生者少,皆买自贫家,或得诸他舟。教习弦歌,传授衣钵,颇费劬劳。迨梳栊后,一切家计,取给于女,谓之当”家“。当家日久,遇意中人,任其缱绻,不甚管束。唯私本船篙工,则与良妇犯奸无异。阿母忿相责詈,不少宽容。姊妹中亦鄙薄之,此娼家家法也。
丽品
濮小姑,韩江人。态度丰艳,柔情绰约。虽不娴文翰,而吐属温和。遇少年服饰炫丽,举止浮荡者,厌薄之。名士骚客,联句飞觞,则樱唇微绽,粉靥生涡,侍坐终日不倦。否则邀之亦不至,即至,酒数行,先姊妹歌《满江红》一曲,便向座客敛衽辞去。虽有力者,咬以金帛,挟以威势,亦不顾也。故当时才流,凡有雅集,必登小姑舟,如奉为吟坛主。临安吴殿撰颉云:校试潮嘉,适乘其舟,严谕从人禁妓不得入谒。小姑窃窥而心慕之,然以学使尊严,何敢遽为毛遂?辘轳于中。莫可排解者,累日矣。一日傍晚,舟次齐昌江口,密雨如注,小姑曰:“此天赞我也。”因舆其母定计设筵,醉仆从于他舟,潜令篙师约当吴寝所穴篷数处。顷之,衾枕淋漓,吴急起狂呼,莫有应者。小姑伪自梦中惊觉,挑灯出视,谓吴曰:“湫隘何可憩息,后有小榻尚洁,敢请贵人移寝。何如?”吴睨之,嫣然一笑,媚致横流,不觉心动。遂与燕婉。及试罢,返省,题便面以赠小姑曰:
轻衫薄鬓雅相宜,檀板低敲唱《竹枝》。
好似曲江春宴后,月明初见郑都知。
折柳河干共黯然,分襟恰值暮秋天。
碧山一自送人去,十日蓬窗便百年。
小姑捧诗而拜,欲脱籍随行。吴不可,殷勤慰谕而止。于是潮人咸呼小姑为“殿撰夫人”云,小姑益自矜贵,即名士骚人,亦难轻觌其面。假母逼之,小姑曰:“儿尝侍寝玉堂,何可复理故业。”遂出私囊千金于湘子桥边,筑精舍数间,焚香礼佛。后闻吴君逝世,设位哭奠,数日不食而卒。至今潮人艳称之。噫,歌妓中如濮小姑者,亦佣中佼佼者乎!余闻吴公胪唱后,告假完姻。其夫人双目失明,自惭非偶,告之父母,遣人谢绝。吴曰:“夫妇之义,一与之盟,终身不易。汉宣帝即位,尚求微时故剑。余何人斯,敢背此盟。”卒为夫妇,其高义有足多者,因纪其遇小姑,而并及之。
艳妹,不知其姓氏,或曰:即濮小姑之妹。姿态丰艳,举止蕴藉,颇有小姑风。浙人沈子静常,赠以诗曰:
兰汤试罢倚新妆,回忆巫云几断肠。
宝树自归珊网后,一枝红艳独凝香。
生平不谙歌弦,酷喜弹棋,客至其舟,有善奕者,即煮茗对局,终日不倦。静常每劝其脱藉,而妹不悟,因题诗棋枰以寄之:
残棋一局费思量,小劫频经未散场。
困到垓心才回首,满枰花影已斜阳。
妹得诗泣下曰:“静常真爱我也。敬当什袭藏,无负明训。”然同心难得,至今尚在曲中。
才娘眉目如画,能学内人装束。樵风居士赠诗云:
百结云鬟七宝钗,晓妆才试镜奁开。
不知宋玉伤秋甚,镇日墙东盼楚才。
其邻舟有福来青姑,色艺与才娘颉颃,而谈吐流利,应酬圆转,则过之。有无名子赠福来云:
石槽一曲奏新声,弹向江天月正明。
泪湿青衫缘底事,儿家前岁学初成。
又赠青姑云:
素馨百杂缀钗梁,蝉鬓轻盈灿雪光。
匀罢晚妆人倚槛,好风吹去隔江香。
曾春姑,澄海人。自幼父母俱丧,依于婶母蓉娘。丰姿秾粹,如碧桃初放,满座生春。顾性情孤峻,每日晨起梳洗毕,辄闭户焚香,或临窗刺绣,不喜见人。尝有贩米客备百金,愿亲芗泽。春姑鄙其人,毁妆称疾。客去。蓉娘让之,春姑曰:“抚育之恩,儿岂忘怀。容俟得当以报,无相迫也。”蓉娘无如之何,然春姑之名从此噪甚。欲缔交者,鹢首履满,俱不当意。吴江金大司马听涛为诸生时,作客韩江,闻其名访之。值午睡,因朗吟梁简文《美人春睡图》“低鬟压落花”之句,惊回幽梦,倦眼斜注,觉金公神彩,不似庸流,整巾徐起,叙谈良久,情意顿洽,遂成燕婉。未几,金公乡试旋里,春姑祖饯江边,揽衣挥涕。金公取小端砚勒其事于背,赠之曰:“我苟富贵,携此而来,当不相负。”春姑珍如赵璧。后十余年,金公以内阁学士校试潮嘉,向例:当道往来,蜒船应役。时春姑犹在舟中,未脱藉,随蓉娘至清溪,闻学使姓名里居甚确,伏蓬底窥之,态度宛然。密谓蓉娘曰:“是诚前度刘郎也。”夜分设筵舟中,延其幕客沈静常者,邀金公过饮,春姑作别时装束,俟酒酣,用盘承砚献之。金公就烛取视,惊询曰:“尔岂昔年韩江曾氏春姑耶?”春姑呜咽不成一语。金公携砚返舟作诗二首,赠白金五百两,慰遣之。春姑遂留金于蓉娘,曰:“儿不能复事贱役,聊借金公之惠,以报阿母恩。”因择士人委身而去。诗曰:
含颦忆昔侍尊前,丽服明妆似水仙。
今日相逢卿老矣,不堪回首问当年。
不抱琵琶过别船,芳心与石一般坚。
相思有证分明在,泪渍模糊满砚田。
潮嘉河畔,至今传诵焉。
蓉娘字秋卿,不善饮酒,每酹半杯,即红晕满颊,如落日芙蓉,情致缠绵缱绻,凡与交者均不能忘怀。黄冈张司马赠诗云:
被池香暖睡昏昏,日过高舂尚掩门。
怪煞雪衣频唤起,梨花满地见春痕。
江头小宴捧霞觞,风送芙蕖隔岸香。
侑酒却防呼唱曲,潜邀姊妹理霓裳。
其侄女曾春姑落藉后,蓉娘老大,随土人而去。
郭十娘,居齐昌西门外。早着艳名,一时名流争妍取媚,寻盟责诺,无虚日。十娘蔑如也,独与余友金柳南倾盖输心,如董小宛之遇辟疆,柳如是之怀蒙叟。其私心窃计,谓意中目中,微斯人莫可委身者。柳南名作机,与余同里,家计山。卓荦不群,意豪气迈,工吟咏,屡应童子试不售,即弃去。游于滇楚,临流揽胜,慷慨悲歌。久之赋归,益无聊。因挟申、韩业游岭南公卿间,理文案。详慎明敏,虽久居要津者,不能及,人多忌之,以是恒赋闲。然虽贫,犹典衣聚书至数千卷,啸歌不废,而所为诗益工。宜其纵情风月,欲销块垒郁勃之气于温柔乡也。先是,柳南游幕齐昌,公余登河滨之嫏嬛楼,屡招十娘不至,因以蝉翼纱二端、并蒂兰一枝,遣僮申款曲。十娘收兰返纱,谓僮曰:“归语汝主,好珍重此花,拜惠多矣。”越日,柳南张筵邀姬,少选,十娘珊珊来。雅服靓妆,容华妍秀。席间奏《湘妃怨》一曲,宛然幽篁浥泪,音韵凄楚。定情未几,而十娘遽婴疾,柳南为之焚香默祷。由是十娘情意逾密,欲脱籍相从。而柳南旅囊羞涩,因裂如意一钩,各执半要盟,以待异日。适某邑某公,夙闻柳南名,端伻厚币以聘,势不可却。刻日戒涂,十娘设宴以饯,相对汍澜。酒半,柳南伪醉,离席驰马去。从此关河间隔,欢会难期矣。柳南以世无黄衫客,恒郁郁,因赋《如意诗》寄十娘曰:
如意不如意,其如如意何?
望穿春信杳,别久泪痕多。
孤月照裙屐,重云锁黛螺。
回头似一梦,壮志尽销磨。
后十年,柳南重过嫏嬛,十娘已卧病床第,玉容憔悴。握手失声,柳南赋诗二十首,歌以当哭。节录其半:
十载重来事已非,梨花零落燕分飞。
徐娘未老风姿减,泪湿当年旧舞衣。
幽兰一剪证前因,蝉翅纱轻稳称身。
对镜嫣然浑一笑,分明我是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