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丛书 - 第 20 页/共 467 页

或称评论传奇者,类作鄙俚之语,以谐俗目。今《牡丹亭》评本,文辞雅隽,恐观者不皆雅人,如卧听古乐也。曰:“是何轻量天下也?天下不皆雅人,亦不绝雅人,正使万俗人讥不足恨,恨万俗人赏,一雅人讥耳。”   或曰:“子所谓抄入《苕溪本》者,尝见之矣。陈评上卷,可得见乎?”吴山悄然而悲,喟然而应之曰:“癸丑之秋,予馆黄氏,怜火不戒,尽燔其书。陈之所评,久为灰尘,且所谓苕溪本者,今亦亡矣。”曰:“何为其亡也?”曰:“癸酉冬日,钱女将谋剞劂,录副本成。日暮微霰,烧烛燖酒,促予检校。漏下四十刻,寒气蒲肤,微闻折竹声,钱谓‘此时必大雪矣’。因共出,推窗见庭树枝条,积玉堆粉。予手把副本,临风狂叫,竟忘室中烛花爆落纸上,烟达帘外,回视烻烻然不可向迩,急挈酒瓮倾泼之,始熄。复簇炉火然灯,酒纵横流地上,漆儿焦烂,烛台融锡,与残纸煨烬,团结不能解。因叹陈本既灾,而谈本复罹此厄。岂二女手泽,不欲留于人世,精灵自为之耶?抑有鬼物妒之耶?残釭欲炧,雪光易晓,相对凄然。久之,命奴子坎墙阴梅树旁,以生绢包烬团瘗之。至今留焦儿,志予过焉。”   李玉山曰:“瘗烬团,留焦儿,皆雅事可传。”   或曰:“女三为粲,美故难兼。徐淑、苏蕙,不闻继美,韦丛、裴柔,亦止双绝。子聘三室而秘思妍辞,后先相映,乐乎?何遇之奇也?抑世皆传子评《牡丹亭》矣。一旦谓出三妇手,将无疑子为捉刀人乎?”吴山曰:“疑者自疑,信者自信。予序已费辞,无为复也。且诗云:‘人知其一,莫知其它。’其斯之谓与?予初聘陈,曾未结缡,夭阏不遂。谈也,三岁为妇,炊臼遽征。钱复清瘦善病,时时卧床,殆不起。予又好游,一年三百六十日,无几日在家相对,子以为乐乎否也。”     右或问十七条,夫子每与座客谈论所及,记以示余。因次诸卷末,是日晚饭时,予偶言   言情之书,都不及经济。夫子曰:“不然。观《牡丹亭记》中‘骚扰淮扬地方’一语,即是   深论天下形势。盖守江者必先守淮,自淮而东,以楚泗广陵为之表,则京口、秣陵,得以遮   蔽。自淮而西,以寿、卢、历阳为之表,则建康、姑熟,得襟带长江,以限南北,而长淮又   所以蔽长江。自古天下裂为南北,其得失皆在于此。故金人南牧,必先骚扰其间。宋家策应   ,亦以淮扬为重镇,授杜公安抚也。非经济而何?”因顾谓儿子向荣曰:“凡读书一字一句   ,当深绎其意,类如此。”甲戌秋分日钱宜述。   甲戌冬暮,刻《牡丹亭还魂记》成,儿子校雠讹字,献岁毕业。元夜月上,置净儿于庭,装褫一册,供之上方。设杜小姐位,折红梅一枝,贮胆瓶中。然灯陈酒果,为奠。夫子忻然笑曰:“无乃太痴?观若士自题,则丽娘其假托之名也,且无其人,奚以奠为?”予曰:“虽然,大块之气,寄于灵者。一石也,物或凭之;一木也,神或依之。屈歌湘君,宋赋巫女,其初未必非假托也,后成丛祠。丽娘之有无,吾与子又安能定乎?”夫子曰:“汝言是也。吾过矣。”夜分就寝。未几,夫子闻予叹息声,披衣起肘予曰:“醒醒。适梦与尔同至一园,仿佛如所谓红梅观者,亭前牡丹盛开,五色间错,无非异种。俄而一美人从亭后出,艳色眩人,花光尽为之夺。意中私揣,是得非杜丽娘乎?汝叩其名氏、居处,皆不应。回身摘青梅一丸,捻之。尔又问‘若果杜丽娘乎?’亦不应,衔笑而己。须臾大风起,吹牡丹花满空飞搅,余无所见。汝浩叹不己,予遂惊寤。”所述梦盖与予梦同,因共诧为奇异。夫子曰:“昔阮瞻论无鬼,而鬼见。然则丽娘之果有其人也,应汝言矣。”听丽谯紞如打五鼓,向壁停灯未灭。予亦起呼小婢,簇火沦茗。梳扫讫,急索楮笔纪其事。时灯影微红,朝暾已射东牖。夫子曰:“与汝同梦,是非无因。丽娘故见此貌,得母欲流传人世耶?汝从李小姑学尤求白描法,盍想象图之?”予谓:“恐不神似,奈何?”夫子乃强促握管写成,并次记中韵系以诗。诗云:   蹔遇天姿岂偶然?濡毫摹写当留仙。   从今解识春风面,肠断罗浮晓梦边。 以示夫子,夫子曰:“似矣。”遂和诗云:   白描真色亦天然,欲问飞来何处仙?   闲弄青梅无一语,恼人残梦落花边。 将属同志者咸和焉。钱宜识。   李玉山曰:“予应兄嫂教,有和句云:   因梦为图事邈然,牡丹亭畔一逢仙。   可知当日怀春意,犹在青青梅子边。 如鸲鹆学人言,不惟不工,亦不似也。”   或谓水墨人物,昉自李伯时,非也。晋卫协为《列女图》,吴道子尝摹之以勒石,则己是白描法矣。龙眠墨笔仕女,仿也,非昉也。予与吴氏三夫人为表妯娌,尝见其藏有《韩冬郎偶见图》四幅,不设丹青,而自然逸丽,比世所传宋画院陈居中摹《崔丽人图》,殆于过之,惜其不署姓名。或云是吴中尤求所临。今观钱夫人为杜丽娘写照,其姿神得之梦遇,而侧身敛态,运笔同居中法。手搓梅子,则取之《偶见图》第一幅也。昔人论管仲姬墨、竹、梅、兰,无一笔无所本,盖如此。乙亥春日冯娴跋。   吴山四兄,聘陈嫂,娶谈嫂,皆早夭。予每读其所评《还魂记》,未尝不泫然流涕,以为斯人既没,文采足传。而谈嫂故隐之,私心欲为表章,以垂诸后。四兄故好游,谈嫂没十三年,朱弦未续。有劝之者,辄吟微之“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之句。母氏迫之,始复娶钱嫂。尝与予共事笔砚,酬花啸月之余,取二嫂评木参注之。又请于四兄,典金钗雕板行世。予偶忆吴都张元长氏《梅花草堂二谈》载:“俞娘行三,丽人也。年十七夭。当其病也,好观文史。一日见《还魂传》,黯然曰:‘书以达意,古来作者多不尽意而出。若生不可死,死不可生,皆非情之至,真达意之作矣。’研丹砂旁注,往往自写所见,出人意表。如‘感梦’折注云:‘吾每喜睡,睡必有梦,梦则耳目未经涉,皆能及之。杜女故先吾着鞭耶。’”如斯俊语,络绎连篇。其手迹遒媚可喜。某尝受册其母,请秘为草堂珍玩,母不许。急录一副本,将上续之,续矣而秘之筐笥。   吴与予家为通门,吴山四叔又父之执也。予故少小以叔事之,未尝避匿。忆六龄时,侨寄京华,四叔假舍焉。一日论《牡丹亭》剧,以陈、谈两夫人评语,引证禅理,举似大人。大人叹异不已。予时蒙稚,无所解,惟以生晚不获见两夫人为恨。大人与四叔持论,每不能相下。予又闻论《牡丹亭》时,大人云:“肯綮在死生之际,《记》中‘惊梦’、‘寻梦’、‘诊祟’、‘写真’、‘悼疡’五折,自生而之死;‘魂游’、‘幽构’、‘欢挠’、‘冥誓’、‘回生’五折,自死而之生。其中搜抉灵根,掀翻情窟,能使赫蹄为大块,喻糜为造化,不律为真宰,撰精魂而通变之”。语未毕,四叔大叫欢绝。忽忽二十年,予已作未亡人。今大人归里,将于孤屿筑稗畦草堂为吟啸之地。四叔故好西方《止观经》,亦将归昊山草堂,同钱夫人作庞老行逸。他时予或过夫人习静,重闻绪论,即许拈此剧,参悟前因否也?因读三夫人合评,感而书其后。同里女侄洪之则谨识。   汤先生。谢耳伯愿为邮,不果。上虞山钱受之近取《西厢》公案参倒洞闻、汉月诸老宿,请俞娘本戏作《传灯录》甚急,某无以应也。由此观之,俞娘之注《牡丹亭》也,当时多知之者,其本竟湮没不传。夫自有临川此记,闺人评跋,不知凡几。大都如风花波月,飘泊无存。今三嫂之合评,独流布不朽,斯殆有幸有不幸耶!然《二谈》所举俞娘俊语,以视三嫂评注,不翅瞠乎?则不存又何非幸耶?合评中诠疏文义,解脱名理,足使幽客启疑,枯禅生悟。恨古人不及见之,洵古人之不幸耳。钱嫂梦睹丽娘,纪事、写像、咏诗,又增一则公案。予亦乐为论而和之,并识其后,自幸青云之附云。玉山小姑李淑谨跋。   《牡丹亭》一书,经诸家改窜,以就声律,遂致元文剥落,一不幸也。又经陋人批点,全失作者情致,二不幸也。百余年来,诵此书者,如俞娘、小青,闺阁中多有解人。又有赋害杀娄东俞二娘者,惜其评论,皆不传于世。今得吴氏三夫人合评,使书中文情毕出,无纤毫遗憾,引而伸之,转在行墨之外,岂非是书之大幸耶?文章有神,其足以传后者,自有后人与之神会。设或陈夫人评本残缺,无谈夫人续之,续矣,而秘之箧笥,无钱夫人参评,又废首饰以梓行之,则世之人能诵而不能解,虽再阅百余年,此书犹在尘务中也。今观刻成,而丽娘见形于梦,我故疑是作者化身矣。同里女弟顾姒题。     甲戌长夏,晒书检得旧竹纸半幅,乃陈姊弥留时所作断句,口授妹书者。夫子云:“陈   没九年后得诸其妹婿。”妹亦亡二年矣。竹币斜裂,仅存后半,因锲夫子《还魂记》。或问   上方空白,感其昔时闲论《牡丹亭》之句,附录于此,俾零膏剩馥,采香奁者犹得采摭焉。   第二行“北风吹梦”四字,二行“恰如残醉欲醒时”七字,是末句也。以后皆一行二十一字   ,一行七字相间,凡九首。三行下缺二字,其文云:     也曾枯坐阅金经,不断无明为有形。     及到悬崖须□□,如何烦恼转婴宁?   按:阙文疑是“撤手”二字。次云:     屐子裁罗二寸余,带儿折半裹犹疏。     情知难向黄泉走,好借天风得步虚。   次云:     家近西湖性爱山,欲游娘却骂痴顽。     湖光山色常如此,人到幽扃更不还。   次云:     簇蝶临花绣作衣,年年不着待于归。     那知着向泉台去,花不生香蝶不飞。   次云:     尽检箱奁付妹收,独看明镜意迟留。     算来此物须为殉,恐向人间复照愁。   次云:     爷娘莫为女伤情,姊嫁仍悲墓草生。     何似女身犹未嫁,一棺寒雨傍先莹。   次云:     看侬形欲与神离,小婢情多亦泪垂。     金珥一双留作念,五年无日不相随。   次云:     口角涡斜痰满咽,涓涓清泪洒红绵。     伤心赵嫂牵衾语,多半啼痕是来年。   次云:     昔时闲论牡丹亭,残梦今知未易醒。     自在一灵花月下,不须留影费丹青。   按:谈姊《南楼集》,载补陈姊缺文。一首云:     北风吹梦欲何之,帘幕重重只自垂。     一缕病魂消未得,却如残醉欲醒时。   予亦有补句云:     北风吹梦断重吹,一枕余寒心自疑。     添得五更消渴甚,却如残醉欲醒时。   自顾形秽,难免续貂之诮矣。   跋   临川《牡丹亭》数得闺阁知音,同时内江女子,因慕才而至沉渊。兹吴吴山三妇,复先后为之评点校刊。岂第玉箫象管,出佳人口已哉!近见吾乡某氏闺秀,又有手评本,玉缀珠编,不一而足。身后佳话,洵堪骄视千古矣。丙申长夏震泽杨复吉识 。   龟台琬琰 清 新安张正茂松如 撰   西王母   母居龙月城,城中产黄中李,花开则三影,结实则九影。母惜之过于蟠桃。   嫦娥   羿妻,逃月为虚上夫人。   上元夫人   夫人名阿环,降汉宫,年可二十余,头作三角髻。   玉女   葭萌县有石穴,名玉女房。房前修竹数竿,下覆青石坛,每因风自扫此坛。女每遇明月夜,即于坛上闲步徘徊,复入此房。   太真王夫人   夫人有子,为三天太上府都官。时乘白龙,周游四海。   殷王女   女食蓬累根得道。   朱翼   太阳女,二百八十岁,色如桃花,眉鬓如画。   马郎妇   妇于金沙滩,施一切人淫。凡与交者,永绝淫念。死葬后,一梵僧来云:“求我侣。”掘开乃锁子骨,僧以杖挑起,升云而去。   玉卮娘子   玉卮西王母第三女,崔书生遇之,遗以白玉合。   颛和(大玄女)   一名西灵子都,入水不濡,入火不然。盛寒,着单衣行水上,可至积日。能徙宫殿城市于他所,指之则失所在。   麻姑   姑降蔡经家 云:“接待以来,东海三为桑田,蓬莱水久清浅矣。”共有三麻姑,此即王方平妹降蔡经家者。又石勒时,麻秋女于望仙桥飞升,名麻姑。又政和中,建昌人,姑余山得道者,亦名麻姑。(《耕余雅录》云:“麻姑姓黎,字琼仙,唐放出宫人也。”则是有四麻姑矣。)   女几   朱仲尝于会稽卖珠,以素书贳酒于几家。几盗写之,学其术仙去。   紫云娘   鲁敢遇仙女曰:“尝见紫云娘,诵君佳句。”   毛女   女字玉姜,陶太白陟芙蓉峰,遇之。毛发翠润,身轻如飞,以万岁松脂、千岁柏子遗陶。   梅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