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衡 - 第 9 页/共 53 页

六经皆心学也心中之理无不具故六经之言无不该六经所以笔吾心之理者也是故说天莫辨乎易由吾心即太极也说事莫辨乎书由吾心政之府也说志莫辨乎诗由吾心统性情也说理莫辨乎春秋由吾心分善恶也说体莫辨乎礼由吾心有天叙也导民莫过乎乐由吾心备人和也人无二心六经无二理因心有是理故经有是言心譬则形而经譬则影也无是形则无是影无是心则无是经其道不亦较然矣乎然而圣人一心皆理也众人理虽本具而欲则害之盖有不得全其正者故圣人复因其心之所有而以六经教之其人之温柔敦厚则有得于诗之教焉疏通知逺则有得于书之教焉广博易良则有得于乐之教焉洁静精微则有得于易之教焉恭俭庄敬则有得于礼之教焉属辞比事则有得于春秋之教焉然虽有是六者之不同无非教之以复其本心之正也呜呼圣人之道唯在乎治心心一正则众事无不正犹将百万之卒在于一帅帅正则靡不从令不正则奔溃角逐无所不至矣尚何望其能却敌哉大哉心乎正则治邪则乱不可不慎也秦汉以来心学不传徃徃驰骛于外不知六经实本于吾之一心所以髙者渉于虚逺而不返卑者安于浅陋而不辞上下相习如出一辙可胜叹哉然此亦皆吾儒之过也京房溺于名数世岂复有易孔郑专于训诂世岂复有书诗董仲舒流于灾异世岂复有春秋乐固亡矣至于小大戴氏之所记亦多未醇世又岂复有全礼哉经既不明心则不正心既不正则乡闾安得有善俗国家安得有善治乎惟善学者脱略传注独抱遗经而体验之一言一辞皆使与心相涵始焉则戞乎其难入中焉则浸渍而渐有所得终焉则经与心一不知心之为经经之为心也何也六经者所以笔吾心中所具之理故也周孔之所以圣颜曾之所以贤初岂能加毫末于心哉不过能尽之而已今之人不可谓不学经也而卒不及古人者无他以心与经如氷炭之不相入也察其所图不过割裂文义以资进取之计然固不知经之为何物也经而至此可不谓之一厄矣乎虽然经有显晦心无古今天下岂无豪杰之士以心感心于千载之上者哉   尚贤论   人君兼天下之所有以贵则天下莫与侔其势也以富则天下莫与较其利也以权则天下生杀之所由悬也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而必有待于贤者知天下不可自用也虽聪明睿智一堵之外目有所不见十室之间耳有所不闻万钧之重力有所不举百工之事能有所不通况天下大器也举天下之大器重任也而三代之王者或以不明而克绥先禄或以幼冲而弘济多难或负过人之才强力辨捷而遂亡国丧家不保其身岂天下之大器重任材力者有所不堪而幼冲不明者能胜之哉太甲成王以有伊尹周公为之辅佐故天下不劳而治夏癸商辛有终古龙逢而不能听有胶鬲商容而不能用故天下不治而底于灭亡用得其人则太甲之不明成王之幼冲可以迁善改过缉熈光明而为令主不得其人而自用之则虽夏癸之勇力商辛之辨捷负过人之材而不免为独夫得失之几不可不审也亡国之人非尽不肖兴王之臣非必皆贤天之生才何代无之伊尹仲虺巫咸甘盘傅说非尽生于亳邑也闳夭泰颠散宜生南宫适太公望毕公毛公非尽出于丰镐也亦非素有位而贵也遇之以其道则耕筑渔钓逺迹田野海濵之人皆起而任公卿大臣之责伊尹傅说太公望之于商周是也遇之不以其道虽千乘之国万锺之粟曽不足以延搢绅游谈之士孟轲氏之于齐梁是也道合则合道离则离去就之义不可茍也至治之世以徳相尚天下无不可仕之国故君为官择人而臣无择官士患徳不修不患无闻也患业不广不患无位也徳修而业广矣虽欲处衡门而乐考盘也询众庶者在闾其能舍乎兴贤能者在乡其能不举乎由乡而逹于诸侯贡于天子之廷三适者受上赏不贤者贬爵土则诸侯之责重矣贤者授之以官大贤授大官能者任之以事大能任大事则天子之任又重矣商周之盛上无旷官下无遗才其君臣遇合盖如此周徳既衰春秋战国之际不能统一于是君择臣而臣亦择君以事之然犹以义相尚侯嬴魏夷门监也而魏之公子枉车骑虚左迎之毛遂赵下士也而楚烈王愿奉社稷歃血听之鲁仲连东海布衣也居邯郸围城之中不肯西面而帝秦人以为天下士也謷然负其髙世之志伸大义于诸侯之上汉唐数百年之盛未有肖其风烈者髙帝太宗解衣辍哺倾身散财从海内之士举天下于反掌之间传世永久当是时也曰竒士者有矣曰国士者有矣求所谓天下士果何人哉士气卑而主势崇偈偈焉以权利相任使其人固有不屑者矣如鲁两生野王二老世岂尽知之乎夫掲数尺之竿悬寻丈之缗钩螾为饵而投之河海所得者鱦鲋之属耳吞舟之鱼终不足致也其为术亦疎矣人主之心其精神念虑与天地相酬酢茍积至诚廓至公求天下之贤以寅亮天工孰不风动而应之于下天下至广人才至众其要莫先于论相相之贤否官之得失所系也官之得失政之隆替所系也由君子言之是犹后世之论相也未能尽古之道也治天下有本君之谓也治天下有要贤之谓也其本正者天下不劳而治其要得者天下之本不劳而正汉唐之君莫或知之其有天下非不求贤也其求而用之者不过以郡国之政有不举耳朝廷之治有不备耳公卿大夫之职有不称耳未尝知正天下之本也为公卿大夫者亦以为能寄郡国之政佐朝廷之治于职足矣未有能正天下之本者也王伯之略混圣贤之道塞非此其故乎盖至赵宋而后世之君子有以此为任者而其主不能择也帝王之大经大本托之空言而无补当此之时得君专且久者皆时匪人假儒术以济其奸者也易言拔茅连茹泰之君子以此进其君子否之小人亦以此进其小人二者迭为消长故知人之难非独难于君子而深难于小人至于君子之小人则又难也其言辨其行坚其见闻之博足以出人之不能其情貌之深足以欺人之不测其知术之巧足以移人所好而不悟其才艺之美足以行人所难而不惮其名君子实则戾也辨之不早去之不果植为朋党恶知其非君子也虽有君子横罹口语又恶知其非小人也知人则哲帝陶唐氏犹难之共工崇伯之属众所共贤者矣而帝独以为非贤而后果不贤也于是去之而帝之廷无恶人矣于是禹皋陶为帝臣者皆得着其成绩人主欲进贤而不能逺小人不足以言知人不知人不足以言得人非常之士待非常之主然后用之天降时雨山川出云其兴于此时也盖必有之矣其兴于此时也予必得而见之矣   井牧   天地养万物圣人养万民故天下之利圣人不私诸巳亦不以私于人井田之制是也井田者仁政之首也井田不复仁政不行天下之民始敝敝矣其后二百三十有二年而汉始有名田之议犹古之遗意也又其后六百又三年而元魏始有均田之法犹古之遗制也先王之遗制遗意由秦以来仅一二见又皆行之不逺天下之民益敝敝矣为政者南面以子万姓一夫之饥犹已饥之一夫之寒犹已寒之孰无是心也而讫莫之拯焉方汉承秦苛虐之后民新脱去汤火未遑苏息髙帝因而抚之逮及文景之世国家宴安无事宗戚大臣凭借贵髙之势争取美田宅以为子孙利益郡邑富商大贾周流天下赀累巨万治生产畜牧膏壌十倍上儗封君编户之氓无立锥之地则卑下之为役为仆不暇顾其身贫富不均埶所驯致也故董仲舒言于孝武以古井田法虽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抑兼并名田者占田也占田有限是富者不得过制也其后师丹孔光之徒因之令民名田无过三十顷期尽三年而犯者没入之议者以三十顷之田周三十夫之地也一夫占之过矣晋石苞令民男女二人占田百畆丁男女有差有国食禄者有差或十顷或五十顷兼以品荫其亲属自启奸端矣民无恒产不能制之专事要求之间不劳民骇众坐获井田之利此吾所未喻也殆不过为兼并之闲耳非有资于畎畆细民能无不足之患也故名田虽有古之遗意不若均田之善李安世在魏太和中其得君非帝王之主也其得民非归马牧牛之时也以魏国之大独能均其土地审其经术差露田别世业魏人頼之力业相称北齐后周因而不变隋又因之唐有天下遂定为口分永业之制而取以租庸调之法口分即露田也露田夫四十畆妇人二十畆而率倍之口分八十畆而不倍惟岁易之田倍之永业即世业也夫家受而不迁皆二十畆所以课莳桑麻也民有多寡乡有寛狭田有盈缩狭乡之民受田半之为工商者不给而在寛乡者给之亦半也老疾寡妻妾给之三十畆四十畆而半丁不可无养也当户者益之二十畆虽已有田不可以不给也此均天下之田贫不得粥富不得兼犹惧不能守而不变乃听民粥永业以塟粥口分以迁是以小不足而大损所余何捄于敝振穷恤贫民获保息周典也何惜而不为顾从而加罚永徽之禁抑末耳议者如宋刘敞又以魏齐周隋享国日浅兵革不息土旷人稀其田足以给其众民获其实唐承平日久丁口滋多官无闲田给受民不复获其实徒为具文不知隋唐之盛丁口相若耳开皇十二年发使均天下之田狭乡一夫仅二十畆隋之给受何加于唐也唐虽承平日久贞观开元之盛其人户犹不及隋何至其田具文无实也敞言过矣但狭乡之民多而田不盈永业之田粥而民不固如陆贽所谓时弊者埶驯致也时弊则法亦弊故均田虽有古之遗制不若井田之善周制九夫为井井有沟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甸有洫四甸为县四县为都都有浍地方百里是为一同治都鄙者以之夫问有遂遂有径十夫有沟沟有畛百夫有洫洫有涂千夫有浍浍有道万夫有川川有路万夫之地三十二里治乡遂者以之孟轲氏请野九一而助国中十一使自赋盖二法并行遂人匠人多寡异数而内外相经纬焉王畿之内五十里为近郊百里为逺郊六乡六遂居之六遂之余地为甸地距国中二百里即公邑之田天子使吏治之者也甸地之外为稍地距国中三百里大夫所食之采地也稍地之外为县地即小都之田距国中四百里卿及王子弟之疏者所食之采地也县地之外为畺地即大都之田距国中五百里公及王子弟之亲者所食之采地也此王畿之制井田常居十之六其不为井者四郊甸地耳其曰夫三为屋屋三为井则出地贡者亦三三相任如井田之法八家树艺一夫税入于公孟轲氏所谓皆十一者是也乡遂之地菜五十畆或百畆二百畆而都鄙之田或不易或一易再易是亦名异而实同也地有肥硗为之井者必有牧以济之所谓菜与易者则皆牧也故小司徒曰井牧其田野井者其正也牧者其变也井地均不必牧也井地不均必牧以均之也由是达于民下虽有山林川泽不可以开方制者以井牧授之以贡助取之诸侯之国可按而定也楚人东南之要服也蔿掩为司马度山林鸠泽薮辨京陵表淳卤数畺潦规堰潴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九土之入修千乘之赋况中国之地无山林泽薮之阻无淳卤畺潦之患原隰衍沃举目千里夏后氏用之以为贡商人用之以为助而周人兼用之以制畿甸经邦国其法可考者往往存于周官之书其不合者以孟轲氏为之权衡岂不较然也哉故尝以为井田之法行有十便民有恒产不事末作知重本一也同井并耕劳逸巧拙不相负齐民力二也奉生送死有无相赡通货财三也货财不匮富者无以取赢絶兼并四也取以十一天下之中正吏无横敛五也比其丘甸革车长毂于是乎出有事以足军实六也一同之间万沟百洫又有川浍戎马不得驰突无邉患七也畎浍之水涝则疏之旱干则引以溉注少凶荒八也少壮皆土著奸伪不容善心易生以其暇日习诗书爼豆养老息物成礼俗九也逺近共贯各安其居乐其业尊君亲上长子孙其中不烦刑罚而成政教十也一举而十者具矣何惮而不为乎其谓不可为者盖亦有二焉丘甸县都其间万井为沟洫者又万计包原隰而为之穷天下之力倾天下之财非数十年之久不克溃于成也非大有为之君不能致其决也此不可者一也中古以降淳厚之俗薄浇伪之风炽恭俭之化衰功利之习胜经久之虑少侥幸之敝多以限田抑富强犹有挠之者况使尽弃其私家之产乎以均田授农民犹有不能周之者又况生齿滋众之时乎怨归于上奸兴于下此不可为者二也以余论之二者何足尼吾事乎古者歩百为畆汉人益以二百四十为畆北齐又益之以三百六十为畆今所用者汉畆歩也今之五十畆古之百畆也汉提封田万万顷惟邑居道路山林川泽不可垦余三十二百二十九万顷皆可垦元始初遣司农劝课定垦田八百二十七万五百三十顷是时天下之民一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户以田均之计户得田六十七畆古之百四十畆也家获百四十畆耕之未为不给也加之简稽则工商禄食之可损者又不知其几也虽唐盛时永徽民户不过三百八十万至开元七百八十六万亦不汉过也以天下之田给天下之民征之汉唐则后世宁有不足之患乎田无不足之患则取诸民以与民天下皆知吾君之不私也天下有如卜式者且将先吾民而为之孰不响应于下也秦长城之役袤延万里堑山堙谷暴兵三十万而阿房之作督用徒刑者又七十余万郡邑之民发谪徙邉者又岁不休息不徳甚矣天下怨诽未闻有一人违者况下令如流水之源固民心之所欲也王政之所本也今先取一乡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悦然后行之一郡取一郡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悦然后行之天下天下之制定事便而民悦也亦何异于乡郡乎是天下之田可井也事不劳者不永逸欲长治久安而不于此图之亦茍矣唐太宗尝读周官之书至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慨然叹曰不井田不封建不足以法三代之治人君负有为之才操可致之势其时又非难也封建议而不行井田知而不复君子盖深为唐惜之吾闻春气至则草木生秋气至则草木落生与落必有使之者矣物莫知之也故使之者至物无不为使之者不至物无可为上之人审其所以使故物莫不为用管商之法孰与先王之制天下皆知其非民利也而齐秦举国听之其故又可知也以先王之制使若管商者为之以纪人事经地利吾知天下之田可限也可均也亦可井也此无他善操其所使而巳矣忠信之道赏罚之柄上之所以使也   慎习   天下之势穷则变由治而趋乱者其变易虽一憸人壊之而有余由乱而趋治者其变难虽合天下之智力为之而不足由秦以来天下之变量矣议者莫不慨然欲追复先王之旧厯汉唐数千百年而卒循乎秦人之敝者此岂其势难而力不足哉荀卿子曰法后王一天下制度又曰法贰后王谓之不雅盖卿有以启之也自卿之论兴其徒李斯用之以相秦凡可以变古者莫不假秦之柄奋其恣睢之心而为之虽商鞅之刻薄不若是之烈也鞅废井田止秦之土地改法令止秦之人民而斯也尊主为皇帝举天下以为郡县举天下不复有井田夷其城郭销其兵刃人主之势孤立于上而怨起于下计无所出益倒行而逆施之燔诗书以涂民之耳目黜儒术以灭天下之口说所守者律令也所师者刀笔吏也其变既极其习既成秦亡而汉承之圣王之继乱世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崇教化而兴起之此其几也陈纲立纪以为万世法程此又一几也髙帝以寛仁定天下规模宏逺矣然未尝有一于此其后贾谊言之于文帝董仲舒言之于武帝皆不能用又其后王吉言之而宣帝亦恬不以为意观髙帝命叔孙博士之言令度吾所能行为之天下事孰非人主所能者奈何帝之自画如此而羣臣不足佐之创业之君后昆所取法由是而文帝有卑之无甚髙之喻宣帝有汉家自有制度之语当更化而不更化当改制而不改制一切縁秦之故杂霸以为治逮于中兴光武以吏事责公卿显宗以耳目为明察文法宻而职任违辨急过而恩意少虽从事儒雅投戈讲艺临雍拜老有缉熈揖譲之风未能尽更化改制之实也故朱浮言罢斥之扰于前陈宠建轻刑之议于后建初之政所以济永平之失也之数君者在当时号为贤主且去古未逺而因陋就简未尝取先王之法一试为之为之而不效舍之可也不为而舍之乌知其不可乎盖其溺于所习者久矣辟之生燕冀者调车马居呉越者善舟楫习实为常各狎所安假令易车马而操舟楫鲜不覆矣去舟楫而控车马鲜不踬矣此岂其性本殊哉习固使之耳古今之相去何以异此有能善变其习者果孰御之魏晋之衰天下之乱极矣元魏起代北其先土托后跋之裔也其人民负戈控弦之属也与汉不侔矣宜未易以礼法理也而孝文迁都洛邑挈其人民而居之均田别里而崇祀建学国人莫不有忤心焉独排众议而咨之王肃李安世之流却颓俗而慕古法垂宪典以事诗书王通氏曰帝王之道不坠孝文之力也岂不信乎及隋之衰天下又大乱而唐承之太宗却封伦之对从魏征之劝贞观之初力行仁义其为化也得矣制官以六典制兵以府卫制民以均田制赋以租庸调其为制也备矣行之数岁家给人足行旅不赍粮外户不待闭方制四裔之外太平之效可谓盛矣故宋儒以为由文武之治千有余岁而有太宗之为君方之于汉其寛仁孰与髙帝其玄黙孰与文帝其所以致此者由其不惑于后世之论能自拔于秦汉之习也向使孝文无卓然之见必为之志虽得中国终于茍安而止耳使太宗有躬行之实名世之佐举唐之治又岂殷周之不若乎故俗之不淳不患也刑之不措不患也功之不遂不患也而患无必为之志躬行之实持之者未久也惟圣为能尽伦惟王为能尽制三代之兴其王皆圣人也其所以为天下者莫不本诸天理要诸人心大法之则大治小法之则小治茍以为逺而莫之法也其道固存其意犹可识也春秋讥变法而大复古圣人岂好为异哉惧后世不知有先王之法故假笔削力争之然犹惧不胜况顺而下之是犹决江河而放之陆势必胥溺而已耳故余不责斯之不师古而深悼况之法后王由其有以启之也君子度已以绳接人用枻夫与世迁徙而偃仰者战国之遗习也卿之意不过如此学术不醇而遂以毒天下太史公曰法后王何也以其近已而俗变相类议卑而易行也天下有能知其近而相类者为不可法也卑而易行者为不可行也则秦人之敝去矣非圣人其孰能之   皇初   天地之初未始有物也冯冯翼翼由一而二二气则一睢雎盱盱由二而三三才则一天下同由之谓道同得之谓徳同善之谓性同灵之谓心道一也人皆由之而有不由者焉徳一也人皆得之而有不得者焉性一也人皆善而有不善者焉此人也非天也心不能尽性则不能尽徳矣不能尽徳则不能尽道矣故虽天也莫与能焉而成能者圣人也此圣人所以为万世开太平也鸿荒之世天地草昧民物杂揉穴居野处虽蚑息蠕动之属不异也而不以为垫毛食血饮虽鸷击犷搏之属不异也而不以为臊蒙以羽革草木而不以为野瘗以积薪而不以为薄约以结绳而不以为愚其民安之免于饥寒而不及于灾患斯可矣五龙燧人彼十有七氏者何氏也九头摄提彼十纪者又何纪也其人果圣而世果治也欤宜于此有以变而通之矣何至委其人于颛蒙倥侗之域累数十万年同于禽犊而不少拯之岂天生民立君之意乎必不然矣世虽传之圣人不言也圣人不言者盖无稽而慎之也道本于三皇徳着于五帝法备于三王过此以往未之能尚也徳固道也而法亦道也所因者异耳山川之风气不同五方之民异俗古今之风气不侔厯代之治异宜其要皆所以纳民于道也庖牺氏神农氏轩辕氏继天而王画卦以开物备物以致用民利頼之其具不过网罟耒耜而畋渔农父之所务也其制不过宫室舟车闗市弧矢杵臼而工商武夫之所能也方其未创之时民固无所措其心思手足之力矣故必圣人而后为之为之不足必圣人而后继之因时变通不变不通也书契之作法之始也衣裳之治徳之昭也其化神而民宜有善而不知天下同归于道冺乎其迹矣轩辕之后是为五帝厯少昊髙阳髙辛而至唐虞唐虞之帝为尧舜圣圣相承畴咨都俞南面以临羣臣其治犹黄帝也而政教礼乐之在天下有皋陶稷契以任之有伯益后夔之属以典之而又以伯禹总焉虽有洪水之灾四凶之恶不劳而治帝何为哉天下同归于徳虽莫之名焉而焕乎其文矣有虞之后夏后氏承帝执中之传以功践帝之位九土既平九畴既锡彛伦攸叙三年而天下遂于仁不得贤而与之而其子启能敬承父道以天下与其子犹与贤也及启之身有扈不服于甘之役大战而后服之欲如有虞之世不可得矣父子相继所以止天下之乱是乃变而通之也夏徳既衰商人继之商徳既衰周人继之南巢之放汤有惭徳牧野之师武王以为有光焉则居之不疑矣无复商人之意矣其顺天应人则一也故君臣易位天下不以为非是亦变而通之也拨乱世而反之正天下同归于义义形而法益备矣禹之兴也承乎虞而不及虞者也文王之兴承乎商而进乎商者也皆三代之盛王也其道同其徳异者有之其徳同其法异者有之其法同其制异者有之存乎其人焉尔存乎其世焉尔消息者候之征也淳厖者俗之判也理乱者变之象也质文者治之体也损益者治之宜也变通者权之用也神化者用之妙也通乎消息之候审乎淳厖之俗明乎理乱之几别乎质文之体损益变通合乎神化之妙此圣人之所同也及周之衰王降而为伯伯降而为战国诸子分裂圣人之道人骛其私智异说掎挈是非枭乱名实世患苦之虽为诸子者亦病焉于是刑名农墨之家崇俭质尚功实而老子贵清净将弃仁义蔑礼法与天下共反其朴于太古之时意在惩周之弊而非大公至正之道也汉用其术文景之世天下无事最为有効而非二帝三皇之所尚也圣人之道辟之天地明之为日月润之为雨露变之为风霆为鬼神莫不由天地以成化窍之为山川微之为草木为昆虫莫不由天地以成体而天地之所以为天地者易简而已矣圣人在位大之为朝廷之逊禅父子之继立变之为征讨君臣之革命皆天命所当然重之为郊庙社稷之事公卿大夫贤不肖之黜陟下至闾伍井牧之赋庠序之教闗市权衡度量之制刑赏之具礼乐之用皆民生之不可去者也圣人何容心哉亦行其所无事而已矣故圣人之心天地之心也圣人之性天地之性也圣人以其心溥万物而物无不平以其性尽万物而物无不成非固訹之也有生者各一其性有知者各一其心声气之同捷于桴鼓念虑之孚坚于金石故曰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圣人之化如神而人不与知焉圣人之化如天而神不与能焉荡荡乎平平乎皇极之道也而非老氏者之所谓道也皇极之道立天下之治得矣茍不为皇犹当为帝茍不为帝犹当为王是三王不足四而五帝不足六也迂论   迂论   宗庙畧(详见通辨)  王廉   天子诸侯宗庙之制中庸或问详矣惟大夫士之制则不能无疑焉王制曰大夫三庙适士二庙官师一庙官师升适士适士升大夫以次增立其庙固其理也设若先大夫既立三庙矣其子孙乃无为大夫者而为适士为官师先大夫所立三庙今为适士官师者又不当祭其庙其主将毁之乎将存之乎毁之非礼也存之其谁宜哉存之而主于宗子欤礼支子不祭故支子之为大夫者有事于庙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祝曰孝子某为介子某荐其常事然则支子之为大夫者不得立庙矣宗子为大夫今支子之大夫则固可因其三庙而祭设宗子为适士为官师或一庙或二庙所当祭者不过祖与祢也支子之大夫所当祭之曾祖宗子既不当祭支子之大夫又不敢祭将阙之乎将遂以支子之大夫所当祭而祭之乎阙之非礼也祭之又非适士官师之宗子所宜祭也礼大夫欲祭髙祖则省于君谓之干祫今欲祭于曾亦将省于君欤又宗子为大夫其支子与之同行者亦为大夫因之而祭三庙则固宜也茍宗子与支子其行不同等所祭之曾祖祢亦不同等则如之何窃料各随见为大夫者所宜祭之三庙而祭之宗子但为之主祭耳主祭者惟宗子初不论其行之不同等也臆说若此俟知礼者正焉又按曾子问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疏曰宗子是士合用特牲今庶子身为大夫若祭祖祢当用少牢之牲就宗子之家祭之也用大夫之牲是贵禄也宗庙在宗子之家是重宗也此宗子谓小宗也若大宗子为士得有祖祢二庙也若庶子是宗子亲弟则与宗子同祖祢得以上牲于宗子之家而祭祖祢也但庶子为大夫得祭曾祖已是庶子不合自立曾祖之庙崔氏云当寄曾祖庙于宗子之家亦得以上牲宗子为祭也寄庙之说经无明文亦是崔氏臆见然庶子为大夫既不敢自立庙因宗子祭于宗子之家宗子为士所祭者祖与祢也曾祖则无庙审如崔氏寄庙之说则当为庶子之为大夫者别立曾祖庙矣其说似乎有理愚意以为庶子之大夫有事于曾祖当就宗子为士之祖庙祭之犹省于君而祭髙也但如此说大是平易寄庙之制似是而实非也又按庶子为大夫不敢立庙而祭于宗子之家故疏曰宗庙在宗子之家是重宗也然则庶子为大夫不得立庙明矣按王制大夫三庙凡为大夫者则得立庙无嫌于适庶之分然宗子之三庙或不与庶子之为大夫者同行宗子所立之三庙自宗适之正派庶子之为大夫者其三庙乃小宗也而与宗子之正派不相同也要之庶子之为大夫者自得祭于其家小宗之三庙或因事告祭于宗子之家大宗之三庙者以宗为重故也设或宗子之三庙其分皆卑于庶子但用宗子为祭之主而告祭之更不论其分之尊卑惟以重宗为事欤予前说省于君而祭曾与就宗子之祖庙祭之其说与此不同姑两存之以俟知礼者择焉   孔子堕三都   当定公时三家专政久矣昭公伐之不克出亡八年竟薨于干侯三家之不可去也孔子岂不知之知其不可去顾为大司冦与之并立于朝可谓知乎吾知孔子之出仕也不惟见用于定公尤见信于三家而三家听孔子之行事也不然三家恐孔子之攻已必沮孔子之进矣何以知三家之听孔子之行事也吾见孔子行事而三家不疑又使其徒季路为之宰而三家无间十四年孔子摄行相事而三家又无沮意由此而信之也既曰三家听孔子之行事则三都为孔子之谋而自堕也讵不信乎朱子以为三家自堕之必不然矣使其自堕三都则三家之强也为何如哉公室之弱也为何如哉孔子畏其强而弱鲁也必有以沮之矣夫三家愤陪臣之据其私邑其欲堕之也固三家之本心又喜孔子以公义使巳而堕之也茍为不然孔子素知三家之擅政不可以一旦夺恶能以司冦之权而遽夺其三都而三家从之耶是固势不可行也吾知孔子之为是举其必有所恃矣夫孔子以公义而使三家堕之者非为三家谋为鲁谋也鲁堕三都则三家弱而公室强矣又何以知其非三家自堕之也成叛十有二月公围成公至自围成信以为三家自堕之则三家自堕之矣公何自围之乎而春秋又直以公围公至自围书之乎吾于是益信堕三都之事为孔子之谋也非三家自堕之也明矣朱子以为三家挟公而围之夫三家之势至于挟公则鲁微矣有甚于受女乐而怠于政事者受女乐怠于政事他日孔子犹托以微罪行而于其挟公之日乃不去之何哉吾于是又益信非三家之挟公也明矣夫三都堕三家岂不知孔子之弱已其意若曰与其使陪臣之强为已弱孰若使公室之强以自赎哉论至于此而后知三家之从孔子之化矣而后知三家之听孔子之行事为无疑也公羊谓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是也惜乎其蔽已深如僭礼乐者不能尽革之矧孔子以司冦之任视相为轻也孔子之仕鲁而化鲁之君臣十得其二三焉宜乎孔子之不久于鲁也抑堕郈书叔孙州仇堕费书季孙斯仲孙何忌而不书公者三家以公义帅师谋出于公室犹公之师也十年再围郈亦然孟孙不能堕成及成叛公乃自围之耳围之不克不可谓孔子为失计也传曰战不正胜是巳左氏以孟孙听公敛处父之谋而不堕成故公自围之容或有之其曰费人袭鲁公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使诚有之孔子之谋信亦疏矣孔子之举信亦危矣殊不知公山不狃以费叛召孔子之时按史记乃定公九年在孔子为中都宰之前经不书费叛者以费叛季氏非叛鲁也十二年季孙斯仲孙何忌以公义一举堕费无叛事如左氏所云朱子反以史记为妄而信左氏遂以堕三都为非孔子之谋而为三家自堕之论是年孔子为大司冦方用事于鲁恶得欲赴费人之召且费叛而孔子乃欲舍鲁之睦背季氏而去岂人情哉九年孔子未仕叹道未行故有兴周之念而欲赴费然知其人终不可化而卒不往亦乘桴浮海之意今已见用而其化及于季氏矣使于是时费果叛孔子欲赴之何哉由是观之费叛在九年审矣左氏之妄又无疑矣吁千载之下虽朱子之考核精详犹为左氏所惑况他人乎苏子以晏婴为国以礼之事方之盖亦惑于左氏者也予反复推究其情直据经史而以理折之如此专经之士幸勿斥其妄而去取之幸甚   郓讙龟阴田(详见左传钩玄)   左氏以郓讙龟阴田为汶阳之田其后司马迁杜预及诸家皆以为然不知汶阳乃齐地郓讙龟阴为鲁田与汶阳不相干也朱子辨之详矣但朱子以郓讙龟阴田之来归者于吾圣人无与焉又曰借如彼说圣人修春秋自书其功殆非人情愚则未安其说公会齐侯于祝其孔子相乃其实事齐人来归郓讙龟阴田亦是实事左氏言莱人以兵刼鲁侯虽不可信然孔子使兹无还请田又却齐享不可谓皆妄也其后来归郓讙龟阴田岂可谓不与吾圣人之事乎当时实有其事春秋恶得而不书之书之为鲁也非自以为功也且有其实而避嫌不书孔子自处则善矣其如鲁史何避嫌之事贤者且不为况圣人乎愚则曰齐人来归郓讙龟阴田实吾圣人之功但左氏以三邑为汶阳田则非也   鲁郑易田   按许田乃许国也今许州许昌县是也许乃周公朝宿之邑鲁旧封也鲁颂曰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是也许非许田也许田非许也隐十一年秋公会齐侯郑伯伐许遂入许曰公会主谋者公也许田则固名为鲁之田矣鲁但不遽有之耳至桓元年郑伯以璧假郑始得之初不闻以祊而易之也祊在沂州琅琊县在鲁近地安得为郑人汤沐之邑必鲁之近地而失于春秋之前欤但经不书其失于何时郑之有祊又不知得于何日祊为鲁地为郑所侵今欲结鲁之援故归于我书归足矣又继之曰我入祊欲见鲁公贪郑之赂非可入而入耳初又不闻以祊而易许田也考之郑得许田之由既如彼稽之祊入于鲁之故又如此不知左氏何所本而妄生易田之说也   金縢非古书   予读书至金縢反复详究疑其非古书也使周公而然非周公也金縢曰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为功为三坛同墠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史乃册祝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夫周公面却二公穆卜以为未可戚我先王矣阴乃私告三王自以为功此憸人佞子之所为也而谓周公然之乎死生有命周公乃欲以身代武王之死使周公而然则为不知命矣且滋后世刲股醮天之俗周公元圣岂其然乎又曰今我即命于元龟尔其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夫人子有事于先王而可以珪璧要之乎使周公而然非逹孝者矣又曰公归乃纳册于金縢之匮中盖卜册之书藏于宗庙启之则必王与大夫皆弁既曰周公别为坛墠则不于宗庙之中明矣不于宗庙乃私告也周公人臣也何得以私告之册而藏于宗庙金縢之匮又私启之也使周公而然则为挟冡宰之权而不有其君者也又曰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周公册书宜不在宗庙金縢之匮即在其中武王疾瘳四年而崩周公居东二年而归凡六年之久周人尚卜恶有朝廷六年无事而不启金縢之匮至今乃启之耶即此五事反复详究颇疑是编非古书也旧传今文古文皆有蔡氏谁能曲为之说释之加详矣相传既久固非迂论之所能夺然于心未始不致疑也故书于篇以俟知者   周六服朝见(详见三礼纂要)   按大行人六服朝见以数见者为亲也如九州岛之外谓之蕃服世一见谓父死子继及嗣王即位乃一来耳以其荒服疏之也周时以洛为邦畿邦畿方千里其外各以五百里分九服一方五百里者九四千五百里也以二方对计之并邦畿千里通万里也今姑以二方论之周公封于鲁鲁去王畿千有余里在甸服二岁一见召公封于燕燕去王畿二千余里在采服卫服之间或三岁四岁一见以周召元臣乃在外服似若疏之者何耶设如先儒以鸟道计之纵鲁在侯甸之间而燕尚在甸界之服若以禹服计之鲁当在绥服燕逺在荒服矣殊未喻也由是观之周礼为未行之书信矣   论李纲请固守京师之非   宋徽钦时金人南下李纲力主固守京师以卫社稷夫死社稷诸侯守土之职非天子之事也李纲不此之悟而欲留二帝固守京师以待勤王之师与敌背城一战以决胜负若纲者贤则贤矣不几于知常而不知变者乎昔者太王常避狄人之逼孟子又尝以对滕君矣夫太王滕君皆侯国也及其行权圣贤犹许之况于万乗之尊乎故唐玄宗幸蜀以避禄山之祸代宗幸陜以避吐蕃之难徳宗幸奉天以避朱泚之乱卒頼勤王之师再造唐祚使当是时三宗皆如李纲之议则安禄山吐蕃朱泚之惨三宗能不震惊乎纲力主其议二帝从之幸斡里雅布寻以师退京师頼以无虞及纲罢是后朝臣不建行幸之议至冬金兵复至何■〈〈卤,仌代乂〉上木下〉又执纲议钦宗以足顿地誓死社稷朝臣乃不复言遂至二帝北廵贻宗庙之羞遗人民之祸实自纲■〈〈卤,仌代乂〉上木下〉知常而不知变之罪当时之计莫如从太王避狄之谋而袭三宗出幸之事命康王为元帅李纲为相权之不挠用之不疑诏征天下勤王之师以卫王室斯善之善者也即有不虞亦无北迁之祸顾乃为守土臣之计致二帝身亡国削哀哉哀哉   养生论  梁寅   人之生也参天地而为三其身亦一天地而小者也天地之大而不能不终也则人之赋形天地之间者其必有终亦宜矣然其生也既异于物则亦久于物者也故人之寿至于百岁其大限然也善养生者或过乎百岁其不善养者皆自促其生也善养之矣而亦或早终则其生气之受有不及者也而谓人之为仙其寿可数百千岁者吾既未之见则固未之信也夫天之生物者其性也其烛而为日月为列宿嘘而为风濡而为雨露凝而为雪霰为霜雹怒而为雷电蒙而为云雾是皆其情也人之得天之生理者其性也其适意而喜不适意而怒中不忍而哀中无主而惧见所美而爱见不美而恶求其所愿而欲是亦其情也夫情也者贵合于中而不可以过天之情过则为水旱饥馑疫疠凶札斯天之失其常者矣人之情过则为淫邪放恣暴虐昏谬斯亦人之失其常者矣圣人者天下之主也故纯徳以合天而天道以顺君子者或未能善天下而能善其身故修徳以俟天而吾身以安众人者不能善其身而纵于欲故悖夫天徳而促其生世之善养生者大槩先于治七情舍夫七情而复有神秘之术者吾不知也圣贤之学所以修其身者亦莫先于治七情是圣贤之学即养生之术也或曰山泽之士屏华违纷居闲处幽寂寞寡虑优游无为得以治夫七情而全其天性固为善矣其出而事君理民者将欲励其忠贞树其勲名则扰而非静劳而非逸或至于耗其精而竭其神则生奚以养曰所谓养生者唯视其当为者为之尔固非悖乎天以私其身也茍能循乎中适乎义虽不幸而陨其躯其夭也亦寿也不循乎中不适乎义虽幸而全其躯其寿也亦夭也故治夫七情者奚穷逹之异七情既治可以养徳可以养智可以养生养徳而身修养智而官理养生而寿固斯一举而三得者也故凡有官守者知吾身之疾唯在于多欲必屏其欲以瘳其疾明夫三徳三行者其六脉之和也稽经史务学问诸方之良也古之贤者以为则不贤以为监五药之善也至于车马声色服饰器玩凡其可羡可嗜者皆物之毒者也固宜一切忌之矣吾身之疾既瘳然后于喜怒哀乐爱恶欲一循夫理而不至于过中焉是于疾去之后慎而又慎日养之以粱肉而助乎吾身之元气也如是则上能佐君以永享天禄下能导民以跻于仁寿而已亦获福考终矣孰谓养生之术非逹者之宜乎圣贤之学所以可贵者此也   物初论  朱右   或问天地果有初乎曰有人物果有初乎曰有然则有初必有终曰恶乎无方噫气之大息也混混沌沌冲漠无始一气既复阴阳遂判清浊以分髙下以形非天地之初乎于时万象森罗已具有初而迹未形也天地一阴阳而巳人物固囿于阴阳以生者也阳生有六是谓之干阴生有六是谓之坤阳生子中极于午中干道立矣阴生午中极于子中坤道成矣乾坤者万物之父母也当一阳初复二阳既临阳在地中草木生焉故草木之本皆居下而末反居上阳在下也三阳既交四阳渐壮鳞介羣生羽虫次之故鱼鳖身横飞鸟两足而昻首阳未足也五阳健而决膏脂生焉故兽形近人至于六阳既全干道始备人斯立矣故人首居上足固在下得天地之全气以生者也阳以生之阴以成之自午至子为六阴成物之气故能全乾坤之徳者为圣人圣人得天地之全气而尽性践形者也讵非人物之初乎然则曷谓终曰生长敛藏一岁之终滋育消灭一物之终非吾所谓终也若夫生物屏息天地无有斯为终矣曰终当奈何曰有终必有初作物初论   卞和论  唐肃   卞和以献璞而刖人曰非和罪也和知璞之有玉楚子不和信也不和信则已何以刖为剖而无玉刖未晚也故曰非和罪也唐子曰献璞而刖和自取者也非不和信者罪也和之不剖而献欲章其识也即受而剖焉于国何补亡补于国勿献可也故君子罪和而不罪楚子不足罪也吁世之以文章小技自衒而不售者其和之徒欤   分野论  苏伯衡   分野之说其传也逺而周礼春秋传始详焉春官保章氏以星土辨九州岛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观妖祥左氏内传曰参为晋星商主大火外传曰岁星所在则我有周之分野也此分野之说见于周礼春秋传然也至汉地理志言分野乃为始详宻谓秦为东井舆鬼之分野魏为觜觿参之分野周为栁七星张韩为角亢氐赵为昴毕燕为尾箕齐为危虚鲁为奎娄宋为房心卫为营室东壁楚为轸翼呉为斗越为牵牛婺女而郑康成则谓堪舆虽有郡国所入度非古数也今其分可言者十二次之分也星纪吴越也玄枵齐也娵訾卫也降娄鲁也大梁赵也实沈晋也鹑首秦也鹑火周也鹑尾楚也寿星郑也大火宋也析木燕也观乎左氏谓荧惑守心宋景禳其咎实沈为祟晋侯受其殃郑氏谓分野之妖祥主用客星彗孛之气以为象则验灾祥于星土其法盖古有之不可诬也然而吴越之地南而星纪则在丑齐之地东而玄枵则在子鲁之地亦东而降娄则在戍东西南北往往相反而不相配是则诚为可疑者杜预等注既莫能详而郑氏则谓国中之封域于星则有分焉其书亡矣夫有其书而既亡此后人所以求其说而不得自汉以下星官史家参之以度数毫分缕析各极其至而十二次分野相配之理卒莫有明言之者嗟乎夫岂不以不足言而不言之欤唐天文志浮圗一行皆以河汉为言固巳疎逺及贾公彦軰乃援古昔受封之日岁星所在之辰其国属焉以为证若然则三代之分野皆当不同而列国所属亦必有同焉者矣尝试论之分野视分星古不谓地也地有彼此之不齐而分野在天则一定而不易以彼此不齐之地必欲求配于在天十二次整然之分野其说之难通也固宜盖天有三垣紫微太微天市是也紫微太微皆将相辅佐之位而天市下垣则列国星宿之所在其星东西二十有二宋南海燕南东海徐吴越齐中山九河赵魏韩楚梁巴蜀秦周晋河间河中曰分野者指列宿所属之分而言也郑氏所谓星土者是也其国在此而星则在彼彼此各不相配而其为象未尝不相属非地之在北者其分野在天亦居北地之在南者其分野在天亦居南也列国之在天下彼此从横之不齐犹犬牙然而欲以其地之不齐者求合乎在天之分野之整然者彼此之不相配无足怪者甚者至以天之北极为天之首其体及背故有吴北鲁东之差其惑甚矣易不云乎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水火木金土其形在地者也而天有其五星焉所谓象者岂惟五星哉凡物莫不皆然矣故夫齐吴燕宋韩楚周秦魏赵诸国之地地之形也而其星在天象之谓也地有是形则天有是星天有是星则有是名曰齐吴燕宋韩楚周秦魏赵列国者非后世有是名而举以为分野之名也何以知其然也征诸东海南海九河河间河中巴蜀中山有以知之也东海南海九河河间河中巴蜀中山在天皆为列星而东海南海九河河间河中非国中山巴蜀非若列国之显也故曰地有是形则天有是星而分野者指列星所属而言也或曰若然则十二次之说将无所征欤曰十有二次所以验天运之度数日躔之次舍此盖古法而厯家之所取证者也因其度数次舍之所在而妖祥见焉则其所属之地从亦可征矣抑分野之说岂専系于是哉   明文衡巻九   ●钦定四库全书   明文衡巻十   (明)程敏政 编   ○论   樊哙  髙启   樊哙武夫也尝携剑摧锋从沛公以芸菑垦害人所壮之者不过以其能脱戏下之急尔余窃以哙有可贤者焉初沛公之入咸阳也见秦之宫室帷帐寳货妇女欲留居之因哙之諌遂迁屯灞上不然则逸欲遽生蹈亡秦之覆辙何以慰父老之心起范增之畏而解项籍之怒乎恐汉之为汉未可知也史言当时诸将皆争取金帛财物萧何独先入收丞相府图籍藏之观哙之能谏止则其不为是可知矣及髙帝既老尝有疾恶见人诏户者无得入羣臣何虽为相亦莫知为计也哙排闼而入见上独枕一宦者卧因流涕以片言悟之其忧深虑逺有可为大臣者矣岂綘灌等比邪而或者乃以帝尝欲杀哙恐百岁后从吕氏叛也嗟夫哙起屠狗以至封侯亦足矣况其贤如是乎且帝素少恩又何有于一哙论者诚刻矣哉   李泌   甚矣小人之凶人国也天下之至亲笃爱出于天性而不可以言间计夺者莫父子若也然其变往往有至于杀其子而不疑弑其父而不顾者何哉小人间使之也沙丘之祸成于李兑湖城之恨发于江充若潘乙杨素之流又不可以悉数盖小人懐倾险之情挟奸乱之术居人父子间投隙抵罅常幸其有事以茍一时之富贵故必以利蛊人子以害胁人父挟雠所亲而嫉所爱一为所惑则父不得为慈父子不得为孝子夫父不慈而子不孝则人道灭矣岂有人道灭而可以为国乎此小人之所以必去而勿用也尝观之于唐太宗贤也而承干不能全其生玄宗明也而子瑛不克尽其死至于肃宗之昏孱徳宗之猜忌而太子卒得以不动者果谁之力哉一李泌而已耳当是时倓有功也而李辅国嫉之诵无过也而张延赏构之二子盖岌岌矣赖泌居其间左右弥缝上下欢悦累数千言皆出于至诚尽忠之意委曲剀到凄惋恻怛有足以感人者故听之谗疑之迹廓然而云消涣然而氷释既悔且悟不觉其泣下之沾襟也乃知天性之良有终非小人之所能掩者特患无君子以发之耳茍皆得泌则天下岂有相弑杀之祸哉昔曹公以丁仪之谮亦欲废其子问于贾诩诩不对公问其故诩曰属有可思故未即对耳公曰何思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公大笑而罢盖曹公智者也故虽闻他人之事而有悟有不待于辞之毕若二君者亦尝亲厄于其身亲观于其目矣然至于此非泌之忠反复善谏则犹未必其国本之不揺也然则君无曹公之智臣无李泌之忠而小人是信则虽父子犹不能自保可不慎哉   民政论  方希古   治天下者固不可劳天下之民以自奉也然不能使天下之民知道而易使亦岂足为治乎当昔之未有君臣也民顽然犹鹿逐猿猱馁则食饱则奔迸跳踯而不可制欲驯之且不能况使之乎圣人者出知其散漫放恣无所统属非久安之道也于是制上下之分定尊卑之礼俾贱事贵不肖听乎贤由胥吏以至于大夫公卿由子男以至于诸侯各敬其所宜敬而各事其所宜事居乎上者犹未以为足也复制治民之法使五家为此二十五家为闾百家为族五族为党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以属司徒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酇五酇为鄙五鄙为县五县为遂以属乎遂人聫之以五两卒伍师军以知其数习之以师田饮射祭祀读法以一其心书其善以作其气罚其恶以折其骄六畜车辇旗鼓兵器之稽可按籍而知老壮弱少可任与否不必问其民而具上有所兴作朝出一言而暮已集进之则前退之则却其民常知恭顺忠爱事上为当然不敢少有忿怨避缩之意三代之时非不役民也而未尝有一民敢发不逊之言岂其威力足以制之哉其法素备其教素明民皆知道而易使故也战国之君不知先王之用心务为易简之术以为不必如先王之烦密过虑亦可以为治斥絶遗典而私心自为既已失矣而秦又并烧除刮絶之不复有为治之法徒任刑罚以刼黔首譬之去悍马之羁靮而临以锋刃彼有蹄啮腾跃而走耳安能以可生之身蹈必死之祸哉故斯民至于秦而后兴乱后世亡人之国者大率皆民也其祸实自秦始秦之民即三代之民也在三代之时则尊君而附上当秦之时则骜狠凶戾视其君如仇雠岂民之过哉无法以维之无教以淑之而不知道故也二家之童其一自幼教之以拜跪顺悌其一恣其詈言谇语而不禁他日犯上而贼伦者必自幼不教之人其知教者必不至于有过也治天下者未尝愿天下之不治而不修致治之法犹愿无死而不食也故乱之由非一端莫甚于治民无法治民之法既定世有叛将亡卒挟奸而肇衅絷而至杀之易易耳乱亡所以相踵者无赖者为之倡好乱之民皆起而从之也使斯民皆知君臣之义或有狂夫怪民出乎其间众缚而告于司冦何乱之能成兹欲复井田行周礼如先王之时固难也独不可稍取先王之意为之法乎今之役民虽不能岁止于三日亦未至于厉民也终岁休于家县官役之以数日之事已若为所不当为发愤懐怨而就道甚者或逃匿而不从上之威令方行而民巳如此设而威令有所不行何望其从上之命乎此治民无法教民无道而不知君臣之义使然也为人父者未必皆无过举然子不敢逆其命者以父子之伦不可悖也人君之政岂能皆合乎人心茍不知君臣之义少不慊所欲则攘袂而起其危亦甚矣乌可以为不急而不务哉欲民易使莫若仿邻里酇鄙比闾族党之制执其中而用之为之正若长者月申之以读法开之以士训春秋合之以祭祀和之以饮酒导其忠顺之道罚其不率令者遇有征发以趋事为先者为上而厚赏以劝之以讪讦败类者为下而屏黜以愧之上之人又能躬行以成俗立学校以明教则民可渐化矣然必制民之产使之无死亡之忧然后可茍驱不能自存之民从吾之令虽尧舜之仁周公之智有所不能况三代之旧法乎故民易治也在乎治之有法法之可行也在乎养之有道   明教   天下非无才也聚数万人养之十余年而未见有一人可称者养之无其渐而教之无其法也古之善育才者岂能益人以艺分人以知哉养之之具素备能使人以不成才为病不若人为耻各思勉为君子而不可止也故其自少时居于闾族而闾胥族师不责之以敬敏任恤则教之以孝弟睦婣虽未有学其本固已美矣及其渐升于太学求之六徳以观其内试之六艺以观其外行完而徳备艺成而器良然后措之于用其详且慎也盖如此后之所望以为才者执子弟于贩鬻之区刍牧之场被之以衣冠而纳之于郡邑之学终岁期月太学有征焉则又纳之于太学计其所习未知拜跪之节兴俯之容而巳肆有爵禄之心太学举而教之者又不越乎诵诗业文挟弓矢角膂力恒人之浅事厯时未久有司有求焉则以应之卿大夫之位有缺焉则以为之为之者既不自知其不可而命之者亦不责之以其所学于是学者以习恒人之浅事冒窃禄位为得计莫不相勉为恒人而自谓不必修君子之事也太学之所聚郡邑之所教咸有茍且之心无赖之行冀其才之成奚可致哉夫国之立学所以养才必不期其至此也为学者虽无志于道徳亦不必自望为恒人也而卒不能有成者无他用之速而教之疎也古之六徳智仁圣之事颜闵之所不能及六艺礼乐之度数节文孟子之所不能详射御之工杜预羊祜之所不能兼书数之法君子犹有所未习今欲责学者皆法古人而尽备之宜其未易为也然不法古人而惟弓失膂力是效诵书业文是为亦未见才之可成矣然则何由而设教乎盖圣人之取人徳不求其全而取其不违乎道艺不求其备而贵乎能致其精唐虞以九徳待士而有三徳者亦俾为大夫有六徳者亦俾为邦君圣人岂不欲得全徳之人而用之哉以为求人太全则天下无全才不若因徳命官之为无失也皋陶未必能达礼益稷未必能知乐而皋陶益稷所为之事伯夷后夔宜亦有所未能然而数子为之各称其位而成名于后世以其精而不以其备也人惟行可以自力若才与艺则有能有不能欲强而通之非惟不得其所不能且将并其所能者而失之故善立教者亦必本之以六行余则因其质而设其科人有刚毅而重厚者有慈良而顺爱者有疎逺而明断者有强识而通敏者有沉勇而有威者有多力而任武者此六人者使曲徇众人所能必不能堪茍因其所有而教之于成才也奚难刚毅重厚者必可以任天下之大事则因而教之博通古昔之政教周知海内之得失观其损益折衷以验其为勿使色厉而伪者得参之则大臣之储也慈良顺爱者必可以治民则因而教之平赋施恵之方赈灾恤患之道辨邪察狱之事理俗兴化之要弗使柔佞而诈者得参之则牧伯之储也强识而通敏者则文学典礼之臣之储也沉勇而有威多力而任武则将帅之选疆场之所恃也各以其所当习为者教之而皆不使近似可悦之人得与则所用无非才而所为无偾事矣此太学之政也而为师者非极才徳之美不可也太学推其法行之于郡县俾亦以六科为凖郡县之取弟子员也问其宗族乡党皆言其笃行而好学则取之而复其家田百畆入太学则倍复仕而有政则皆复学于郡县者与郡祀与燕会礼异之使殊于恒人县毎科四人二岁各升一人于郡郡毎科十人三岁各升三人于太学太学毎科百人为率以应上所任用郡县既升而阙则即充之廪之也宜厚教之也宜详试之也宜严用之也宜当知人之学之可任也则不怠于自修知各因其才而用之也则必谨于自立而天下之异才咸思有为于世矣为治者不患乎无才而患乎聚天下之才而不能教用天下之才而不能择教之而能成其徳用之而能不遗其器则才岂可胜用哉冀北之富人聚马盈谷而得一善马善御者执鞭策指挥而区别之一日马之致千里者以百计而盈谷之畜无弃者御非能假马以力而易其性也能别其髙下而不失其性则善马出矣为治者能不失人之性岂特不患乎无才天下亦安所患哉   启惑   天地之生物有变有常儒者举其常以示人而不语其变非不语其变也恐人惟变之求而流于怪妄则将弃其常而趋怪故存之而不言后世释氏之徒出意欲使天下信已而愚举世之人于是弃事之常者不言而惟取其怪变之说附饰其故以警动众庶其意以为此理之秘传者人不及知而我始发之遇一物之异常辄张大而征验之欲稽其故则荒幻而无由欲弃其说则似是而可喜凡民之愚者皆信而尊之奉其术过于儒者之道而不悟此真可悲也夫运行乎天地之间而生万物者非二气五行乎二气五行精粗粹杂不同而受之者亦异自草木言之草木之形不能无别也自鸟兽言之鸟兽之形不能无别也自人言之人之形不能无不相似也非二气五行有心于异而为之虽二气五行亦莫知其何为而各异也故人而具人之形者常也其或具人之形而不能以全或杂物之形而异常可怪此气之变而然所谓非常者也非有他故而然也今佛氏之言以为轮回之事见无目者曰此其宿世尝得某罪而然耳见罅唇掀鼻俯膂直躬者曰此其宿世有过而然耳见其形或类于禽兽则曰此其宿世为鸟兽而然耳不特言之又为之书不特书之又谓地下设为官府以主之诡证曲陈若有可信而终不可诘此怪妄之甚者也天地亦大矣其气运行无穷道行其中亦无穷物之生亦绵绵不息今其言云然是天地之资有限而其气有尽故必假既死之物以为再生之根尚乌足以为天地哉譬之炊黍火然于下气腾于上累书夜而不息非以已腾之气复归于甑而为始发之气也茍人与物之魂魄轮转而不穷则造物者不亦劳且烦乎非特事决不然亦理之必无者也且生物者天地也其动静之机惟天地能知之虽二气五行设于天地者不知之也使佛氏者即天地则可今其身亦与人无异何以独知而独言之乎多见其好怪而谬妄也今有二人其一人尝游万里之外而谈其所见则人信之茍其身亦与我俱处乎此而肆意妄言则丧心狂惑人耳虽鄙夫小子亦知其妄且诞佛氏务为无稽之论正类乎此而人皆溺而信之岂皆不若鄙夫小子之知乎何其迷而不知悟也悲夫   鬻拳   鬻拳以兵谏楚文王而自刑左氏称之为爱君余谓不然君臣之际固有常道矣贤者之事君不为违道之行以危身不为难继之事以骇世顺其常不儌异名守其职使后可法如斯而巳不敢侥幸以图志之必达事之必成也故君有过举则积诚以諌三谏而不从则避其位而去之安可临之以兵胁之以威而刼其君哉语之而不听则詟惧之咄咤之俾不敢肆此制婴儿之术耳乌有北面事君而以婴儿视之哉先王立为上下尊卑之分俾为臣者严守之而不敢僭所以杜乱也马之在原野三尺牧竖鞭之而无罪及加羁靮而入君之闲虽国之贵臣不敢视其齿而蹴其刍岂诚重马哉尊其为君之所御也齿马蹴刍细故也先王所以严为之禁者其虑天下深矣况以兵刼其君者乎或谓君为非义则将危社稷大臣以安社稷为心行权以格君宜若无罪焉是岂得为权哉事固有可以行权者矣然贤者犹难之若君臣父子之分天下之大经也父暴而违道子乌可行权而谇父乎舜圣人也瞽瞍顽夫也舜视其父之恶夔夔然顺之不敢见于色设于词舜岂不欲格父哉尽子之道而使父化乃所以格父也纣之暴可谓甚矣箕子纣之戚微子纣之兄二子皆贤人也至戚且贤事暴君而不敢失人臣之礼或屈而为奴或待其亡而去之二子岂不知社稷重于君乎然不忍刼其君者知君臣之大经重于社稷也鬻拳之君虽有过非纣之甚鬻拳为臣非若二子之亲且贤乃忍刼其君而不顾盖激于小忠而不知大义者也焉得为爱君乎君子之予夺人将以法戒于后世不可茍也刼君而谓之曰爱君将使奸臣乱贼欲行簒弑之事者皆挟爱君之名以自文其祸后世可胜道哉然固左氏启之也   乐毅(燕昭王时筑宫师事郭隗乐毅自魏往拜为亚卿后伐齐封为昌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