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体汇选 - 第 229 页/共 396 页

语有之夏则资皮冬则资絺夫皮岂当暑之急而絺岂御寒之具哉葢无事而备之者所以待有事也是以昔之君子有窜身海濵日以渔钓为事淡若忘情于世者及投竿而起论天下之务如此则治不如此则乱如此则安不如此则危累数十万言皆古今之秘策兴王之所汲汲而未获者也故其功名卒与日月俱而莫之朽彼侯嬴者岂亦有得于此与何其谋夺魏兵谈笑而办如探囊中物耶夫虎符所在至深至密所谓如姬者亦未必知其处也况敌国国人诸大夫左右乎而嬴独何以知之晋鄙嚄唶宿将提十万兵之众于阃外功罪未决而信陵遽以单车至其不肯授兵万万无疑矣顾朱亥之贤殆非荆轲所拟固足以办大事方且陆沈于鼔刀之肆举国莫知也而嬴独何以知之嬴既无数家射覆占候之术以探赜而索隐徒以抱关之贱谋夺其兵以成信陵之髙义有始有卒不差毫厘非其讲之有渐处之有素而能若是乎余故曰无事而备之者所以待有事也惟其信陵之初折节下之而不以贵自骄也久居于市不以市人窃骂为之动也引之上座不以将相宾客改其礼也是至诚而不倦者也是真喜士者也是可与有为者也其欲却秦而救赵而不以平日之所养者断然成之则非人也嬴不为也故余尝以谓无信陵则亦无侯嬴虽然嬴于信陵固忠矣于魏得为忠乎秦拔赵必移击魏无乃贾祸于国乎是不然其为信陵谋者乃所以为魏谋也何则秦有并吞六国之心久矣六国不灭其心不已赵魏与国也唇亾则齿寒皮朽则毛落其势然也其拔赵而必击救之者秦之虚声也不敢救赵而坐视其拔者魏之实祸也盖秦伐魏赵拔亦伐不拔亦伐拔赵而伐其伐亟其祸大不拔而伐其伐迟其祸小繇是言之杀晋鄙以夺其兵特鄙一身之不幸而魏国之幸也然则使嬴不轻用其死王能任之或止助信陵以相魏魏其兴乎贺长雄者将不在秦而在魏乎是又不然其轻用其死余是以知其无能为也何则方嬴之时士知死名以为义而不知死义以为义者纷纷自以为莫已若也非惑与葢可以死而死义以成仁者也不死则无勇不可以死而不死仁以成义者也必死则伤勇嬴于是二者不为管仲之不死而必为田光之必死果何谓哉且士之所以不能有为于世者有物以累之也死生亦大矣而嬴不以动其心以之有为乌徃而不暇奈何功名分止此耳呜呼其战国之竒士而名教之罪人乎   曹参论【邹浩】   读汉书见班固赞丙魏曰髙祖开基萧曹为冠又读唐书见敬宗以王廷凑之乱恨无萧曹使奸臣跋扈夫萧何相髙祖自其起义迄南面有天下恃之如左右手其独冠乎当时而见思乎异代宜矣曹参既非何比又运筹不如张良将兵不如韩信其间关攻战之中被七十创而功以成特一时之事耳其后相惠帝帝富于春秋且承髙祖弃羣臣之初参日夜饮酒不事事卿大夫羣吏及宾客举知其非而后之君臣猥与何一视而同称焉其故何哉及观其谢帝之语以谓髙皇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其陛下埀拱参等守职遵而毋失不亦可乎曽不以前日之隙一毫置胷中于是释然知称之者不为过论也何则有隙者私怨也举事无所变更一遵其约束者国事也不以私怨败国事此蔺相如所以回车于亷颇而冦恂所以郊迎于贾复者也参实能之故心平而识明心平而识明故举之于事何者当先何者当后何者为急何者为缓判焉如黒白之在目如此而不以相业闻者未之有也且相业之所以成其本有三曰德曰量曰知体而才智不与焉盖才者可与有为也而不能不为智者可与有谋也而不能不谋以其必为必谋之心倡之于上而百官有司争以才智应之于下将以亲附百姓百姓且离散矣将以镇抚四夷四夷且反叛矣将以遂万物之宜万物且不得其生成顾虽有作之世犹见其害不见其利况干戈甫定之初如疾病方愈之人困于药石之交攻而求所以补养其血气甚切者乎若参者可谓贤矣然则继参而居位者其必出于此乎是又不可何则太后称制背约而王诸吕产禄颛兵秉政视天画地日以睥睨神器为心刘氏几不复汉于此时恬不为怪而治道贵清净而民自定无乃假越人以拯楚溺乎故前乎参者其相如之则国必有外至之忧后乎参者其相如之则国必有内作之患惟萧何以其才规之于其前惟陈平以其智济之于其后惟参敛才弃智以休息于其间则亦惟其时而已矣呜呼安得不以私怨败国事如参者与之论岩廊之急务乎   诸葛孔明论【陈亮】   英雄之士能为智者之所不能为则其未及为者盖不可以常理论矣骐骥之马足如奔风升髙不轩履湿不濡度山越堑瞬息千里而适值一马盖亦能然则虽有此骏而不足以胜之也于是驾以轻车鸣以和鸾步骤中度缓急中节锵锵乎道路之间能行千里而能不行虽无一时之骏而久则有万全之功何者吾乖其所能而出其所不能可以扼其喉而夺之气也且谲诈无方术畧横出智者之能也去谲诈而示之以大义置术畧而临之以正兵此英雄之事而智者之所不能为矣故夫谲诈者司马仲逹之所长也使孔明而出于此则是以智攻智以勇击勇而胜负之数未可判孰若以正而攻智以义而击勇此孔明之志也而何敢以求近效哉故仲逹以奸孔明以忠仲逹以私孔明以公仲逹以残孔明以仁仲逹以诈孔明以信兵未至而仲逹之气已沮矣八头列于前四头八尾触处为首进无速奔退无遽走突兵不能触其膺竒兵不能缭其背伏兵不能冲其胁追兵不能袭其后谍间无所窥诈谋无所用当之则破触之则靡锋未交而仲逹之能已乖矣夫仲逹出竒制胜变化如神天下莫不惮之虽孙权亦以为可惮而仲逹亦自负其能也孔明以步卒十余万逺行千里行行然求与之战而仲逹以劲骑三十万仅能自守来不敢敌去不敢追贾诩等常逼之战矣兵交即败不敢复出姑以待弊为名而其为计者不过日夕望其死而无他术也彼岂孔明敌哉论者以孔明制戎为长竒谋为短虽知者亦止以为知其短而不用吾独谓其能为而不为葢将以乖仲逹之所能而出其所不能也故吾尝论孔明而无死则仲逹败关中平魏可举吴可幷礼乐可兴请遂言之夫仲逹以所能要其君压其同列而夸其国人今敛重兵以自守姑曰待其弊然孔明始试其兵或以饥退晩年杂耕渭濵为久住之基木牛流马日运而至则其弊不可待矣迟之一二年仲逹将何辞哉不战则君疑之同列议之国人轻之其身不安其英气无所骋固不免于战战则败耳败则魏人破胆郡县响震引兵略地关中可有分慰居民彰明汉德然后举兵而临关东势如破竹所攻者下关东平则谕以信义燕赵可指麾而定矣至五六年而魏明即世齐王践位上下相疑萧墙衅起引兵合进可以一举而覆其巢穴俘其君臣分定州县安集流亡魏既举则吴人胆破矣况权之末年猜疑益甚果于杀戮虽陆逊不能自明至十年而逊没其后步隲朱然全琮之徒复相继云亡权之勇决之气亦已就衰适庶分争内不能制于是使蜀汉之师顺流而下荆襄之师乘势而进一军出夏口一军出皖城一军出广陵吴之羣臣无亮敌也攻城略地孰能御之尽一年之力而吴可举江东既平天下既一偃武修文彰善瘅恶崇教化移风俗数年之间天下略治然后兴典礼修正乐斯民复见太平之盛矣且孔明之治蜀王者之治也治者实也礼乐者文也焉有为其实而不能为其文者乎人能捐千金之璧而不能辞逊者天下未之有吾固知其必能兴礼乐也不幸而天不相蜀孔明早丧天下犹未能一而况礼乐乎使后世妄儒得各肆所见以议孔明者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   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一   (明)贺复征 编   ○论十   樊哙论【明髙启】   樊哙武夫也尝携剑摧锋从沛公以芸菑垦害人所壮之者不过以其能脱戏下之急尔余窃以哙有可贤者焉初沛公之入咸阳也见秦之宫室帷帐宝货妇女欲留居之因哙之谏遂迁屯覇上不然则逸欲遽生蹈亾秦之覆辙何以慰父老之心起范増之畏而解项籍之怒乎恐汉之为汉未可知也史言当时诸将皆争取金帛财物萧何独先入収丞相府图籍藏之观哙之能谏上则其不为是可知矣及髙帝既老尝有疾恶见人诏户者无得入羣臣何虽为相亦莫知为计也哙排闼而入见上独枕一宦者卧因流涕以词组悟之其忧深虑逺有可为大臣者矣岂绛灌等比耶而或者乃以帝尝欲杀哙恐百岁后吕氏叛也嗟夫哙起屠狗以至封侯亦足矣况其贤如是乎且帝素少恩又何有于一哙论者诚刻矣哉   郑灵公论【方孝孺】   天下之事成于大度之君子而败于私智之小人智之于人固可以成事然用之以私意则流为诡诈险侧而智能之士莫为之用故惟足以取败大度之士其计谋画策未必过于私智之人惟其度足以容物故有智者为谋有勇者为战有才者为之治所为无不成所欲无不得盖惟不自用其智乃能役举世之智而私用其智者适足为众智役此事之必致者也人之度量相去亦殊悬矣世有弃万金如涕唾者亦有吝杯羮而不肯与人者自弃万金者言之则已之所处者大而他人为愚自吝者言之未必不以已为智而笑他人之妄也周衰诸侯之事亦多吾观郑灵公之死未尝不深哀其智之小而笑其失君臣之道至于不忍杯羮之故而杀其身也且灵公非愚也其不与子公之羮亦非诚吝也特忿子公之笑而言梦为轻也故不与之羮使其梦无征而乖其素望此儿女子相诡之恒情小人谲诈之私智尔子公怏怏而染指笑而赦之召而赐之可也灵公欲杀之则过矣茍知其心不忠果不利于宗庙正其大罪而诛之亦可也卒不能决遂死于子公之弑计其所为岂不愚甚矣哉君臣之际难矣尊卑之礼不肃则必至于僭上下之情不洽则必至于离惟贤主能严其分于朝廷会同之时而洽其情于私觌燕享之顷朝廷之仪或有不钦虽亲贤有所不避燕享以和乐为本茍察其末节细礼而罪之则人人自危篡弑之事或阶之以起故当容之以寛推之以恕使人咸得尽其情则严不至于离而和不至于僭矣灵公既不能预严君臣之分陵夷至于鼎俎之前而方责之小礼逞诡诈之智靳于杯羮以取强臣之愤其致杀身岂足怪哉故巵酒杯羮微物也善用之可以重于茅土之赐不善用之干戈酖毒皆由于此人君自非以度容天下而挟小智以御其臣虽食之以太牢皆郑灵公之续耳岂足为智哉   其二   御臣之术难矣御小臣之难不若御大臣之难御大臣之难不若御权臣之难也小臣有善赏之可也有过罪之可也大臣有功而赏之浮于功则骄不称其功则怨有过而罪之当其罪则怒不当其罪则肆然犹不敢为乱也至于权臣则不然其威足以慑百姓其势足以胁人主其喜怒足以为祸福故善御权臣者能阴销其威而使国之大柄归于已者上也其次则莫若制之以礼严之以分惠之以恩使自戢其权而不至于僭又不能然则不取其怨怒而已取其怨怒则危矣世之取权臣之怨怒者非为责其政事而然也非为诘其专横而然也其始出于争不急之小务盖侮慢之私智怨蓄于纎微芥蔕之中而祸发于篡国弑君之大昔之所闻不可胜道而灵公之于子公尤其最著者也子公之为郑卿盖久矣灵公始立而为君德泽不加于境内威令未信于朝廷其于国之权臣宜抚之防之徐而収其柄销其威然后国可得而治也不胜其一笑之愤靳杯羮而不与以取怨卒致弑逆之祸乌得为智乎今夫吾力足以胜人而后嘲之侮之唾骂之以致其怒故每鬬则胜茍不自量而好侮有力之人未有不胜于人者也况子公者久执郑国之政于嗣君之立得杯羮之赐则夸以为荣决然而靳之不与宁不失其素望而惭同列之人乎雷同而受辱虽鞭挞不足较而耻一人于千百人之中其辱甚于死何者恐为千百人所笑也况子公斗筲饮食之人而挟无上之心其得志于杯羮则喜否则为乱固小人之常情其罪安足论乎独灵公之失则世之御权臣者所宜知也昔者汉文帝以诸王入继国綂绛侯周勃挟诛诸吕之权常有德色帝待之益庄一旦临朝而问钱糓决狱之数勃不能对惭愧流汗遂谢病不敢居相位不责其德色之不恭而引职事以问之若文帝可谓能御权臣矣盖勃之功烈声威素行于臣民茍责其不恭其心怏怏未必服祸或因之以起矣吾固假之以寛置而不问而以其职问之文帝岂不知其不能对哉出其不意问其所当知使其不对而自惭惭而不敢怨怨而不敢怒其骄慢之虚气至是索然销铄而无余天下之大柄不待发于声色而尽归于已虽有勃辈十百亦无足异矣此其得御权臣之道者也使郑灵公有文帝之行乌有杀身之祸哉后之人主不幸而遇权臣以文帝为法而以灵公为戒庶乎其无患矣   豫让论【方孝孺】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已则当竭尽知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册斯为美也茍遇知已不能扶危于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懐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斩剑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有余憾矣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絺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深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事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弃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曰诸侯大夫各受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告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剑而死乎让于此时曽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曽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虽然以国士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腼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司马孚论【方孝孺】   斯道之在天下犹日月之在天也淫风怪雨弥时而止日月未尝不行乎其间乱臣贼子恣横乎世而天理之在人心者终不少变秦能灭六国之君而不能使六国之民不思其故主王莽能窃汉之位而不能使海内之民一日忘汉之德力可以服人身而不可以服人之心智可以扰人纪而不可以灭天之道先王所以欲明斯道于天下者岂诚欲务迂逺难行之事以为观美乎其意以为茍徒用法以禁之使不敢为邪不若使之各知斯道自不能为乱之为愈也周自昭穆以下皆可以亡国强侯巨伯环拥而迭兴皆可以兼并然而却视竦顾莫敢发口萌犯上之言者非其势力之不及特以斯道犹有存者畏受悖道之名而不忍也秦之土地兵力岂皆过于诸国哉卒至于刼其主而不顾者夷狄之俗教化不明君臣上下不知道也一家之败必始于不学之人一国之乱必兴于不教之地天下之祸尝发于无道之国先王必以教化为先务而不敢忽者岂茍然哉曹氏以诈力得国而不知所教当是之时斯道不明甚矣故丕叡父子坐席未暖而司马懿已瞷其旁而欲攘取之临终涕泣托以幼孤少不合意则引其手而易其位如易偶人然公卿大臣迎合将顺莫以为非积习既久至于弑君篡位以为常耳而不复怪盖举中国而从之矣而其宗室之中若司马孚者独恳欵悲痛不忍与其谋子姓为天子而身为王公可谓尊显矣独惭愧若不忍居者身死于晋犹愿为魏之贞士夫魏之亡已久奸佞小人若贾充之徒咸以为尧舜之禅无以过而孚独拳拳懐其旧君岂有所求而然哉吾以是而知虽大乱之世斯道未尝亾国可以灭而斯道不可灭也求之二千载间生于逆乱之俗而不为所变者三人司马氏之孚武氏之攸绪朱温之兄全昱皆能知篡逆之非唯攸绪辞位避去不受宠禄为最贤孚固非全昱可及然卒至受王爵而不辞其归与全昱无异全昱故羣盗惑于利而失其本心无足异者惜孚知忠而不知迁义之方也使孚为魏而死谓之魏贞士可也魏亡而不仕乎晋谓之贞士亦宜也既分土而居之是与师昭无别矣犹欲自托为魏臣其不智岂不甚哉虽然孚当废弑之际不失臣礼使曹氏之臣皆能如孚师昭虽暴终不敢夺魏而自立也然则孚焉可少而斯道乌可忽哉   郭子仪论【方孝孺】   寓髙世之意于众人之迹受天下之疑被身后之谤而不辞者君子之用心也名誉不修固众人之所耻而名誉太盛者尤君子之所畏挟莫尚之功负盖世之名居危疑之地自古鲜有不败者而郭子仪能以功名终此其人之贤宜若有特立絶俗之行而史氏谓其穷奢极欲而人不非之论者尤史氏之妄以为子仪必不至此而不知子仪所以为智也有忠正之心而不见信于主有安当世之才而不能使当世安乎已以尽其用皆有以致之而然耳子仪之贤其思之熟矣提大将之节夺海内于羣盗之手而归之唐威声振乎夷狄功德加乎羣臣此中主之所不能无疑者况肃代之陋狭徳宗之猜忌乎于是时也子仪之子犹意其薄天子而不为则庸夫小人之过揣谬度子仪之心者多矣虽置万喙自解于天下犹不能自明也子仪以为使已见疑于君陷吾君有杀功臣之名不若少徇众人之迹以自污使君臣两全而已独受奢欲之名之为愈也故其事虽类乎众人之为而其心实在乎安国家利社稷使巧佞之徒知巳之不足疑而其君释然不复知其为可忌其深虑逺计邈乎不可及非真有意于奢欲也明矣而论者至今疑之望子仪太高者以为必不肯为待子仪太浅者遂以子仪果不忘情于利欲奢而至于穷欲而至于极稍知礼义者之所羞为子仪曷为而为之乎求其迹而不察其心宜乎知子仪者鲜也沛公入关而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范増疑其有大志而劝项籍急击勿失使子仪不以此自污宁知朝恩元载不以疑沛公者谮子仪乎裴度功名不及子仪逺甚李逢吉之党谤其名应图谶非敬宗察之度几不免矣子仪虽受谤于羣小而未有以不臣为言者尤可见夫仪之智非度可望也虽然名者人之所惜也子仪受污秽之名而不辞岂其所愿哉故人处危疑之际而行不失义若伊尹周公后世之法也不得已而以利禄自累此子仪之智也亦子仪之不幸也夫   茅焦论【商辂】   嫪毐之乱秦王迁太后于雍客之谏而死者二十七人焦也后至不畏鼎镬而力争之由是秦王悟而迎太后焉复为母子如初谭者以为颍考叔之锡类不是过也噫长信非母弟之亲宣淫非溺爱之比秦之先王有知太后不得入庄襄之庙矣不为楚也妻则不为政也母虽誓之黄泉老死雍里亦不足以谢先王而何焦之汲汲于谏也春秋之义絶不为亲于文姜则然非仇母也以父而仇之也帝太后非庄襄之仇乎始皇恶得而母之焦其未闻春秋之义邪且曰车裂假父扑杀二弟此何人而父之弟之其忍污诸口吻哉然则始皇何以悔而从之焦之说曰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之名恐诸侯闻之而倍秦是始皇之乐从者非为天性之亲也欲帝业之速成而惧诸侯之连衡也然则焦之谏固战国之竒士而亦颍考叔之罪人也   王安石论   帝问翰林学士王安石以唐太宗何如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唐太宗为哉帝深纳之寻以为参知政事行新法   安石为神宗变法大取民财与力而用之也在于兵兵之所用至于破辽而志愿毕矣取民财之法曰青苗春贷而秋偿之収息十二秋又贷而春偿之亦収息十二岁再収息则名为十二其实十四也名为贷偿其实无故岁取民财也曰免役凡民出力以役于官者皆无出力而但输钱官自以钱雇民应役名为均役而其实欲自操其雇钱之竒赢也夫民孰皆不贷偿而自足哉私贷偿焉治世之所不免今也禁其贷偿而官与之贷偿以利其息钱之入民孰皆不雇募而自役哉私雇募焉亦治世之所不禁今也免其自役而官与之雇募以利其雇钱之余即此二端言之其它取民财之法无遗巧矣而又编保伍以练兵则民自为兵而养兵之费不以烦官是曰保甲编保伍以养马则马皆在民而养马之费不以烦官是曰保马岂不谓古者寓兵于农也然今既有保甲矣而待餔之兵何尝为之废亦岂不谓汉尝括民马今使民养无害也然民既増保马之劳而他劳何尝为之损是其取民力几于竭矣民财与力悉归于我自以为我非用之于土木非用之于狗马声色非用之于仙佛欲用之于兵而复汉唐之故疆无不可也然畏辽之大故将于辽必先于夏又先于羣小夷狄自小至大尝试以图之安石君臣相与深谋宻议而悉扫异已者之论无非此心也于是王韶试于熙河章惇试于湖北熊本试于泸夷郭逵试于交趾皆能尚有所得而试于夏则驯至于徐禧之死得不偿其失彼辽者不待其试而先来求地安石低徊踌躇为欲取之必与之之说卒遣韩缜割与七百里之地无得而有失焉若猎者罝狐兔刺鹿豕而辟易于虎失其所操以归盖安石之技穷而神宗渐以沮悔矣然所援引共事之人固在也踵其故智以用于哲徽之时互起迭进以至贤路尽壅民命仅存之秋适值辽有衅跃然攻之以卒安石之所图而遽以国毙焉故前宋之亾本于安石为神宗谋破辽而已向使其不谋破辽则不用兵不用兵则不大取民财与力不大取民财与力则何至俾羣小为之交攫互噬于天下也抑遂其始谋亦不过如唐太宗擒颉利可汗然太宗用魏征先以养民为务而兵自强安石先弊其民不及魏征矣乃动以尧舜周孔借口其诬矣哉   欧阳修论【刘定之】   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欧阳修卒于颍诏求其所作五代史以进   神宗置司马光于散地而俾其修资治通鉴自为之序弃欧阳修于未老之年而及其卒也乃求其所作五代史其意以修与光但能譔述也经国实用非其所能也吾自有安石也何其量人之薄哉厥后光起而究其用于元佑之初修之不究其用君子盖惜之然所尤惜者修亦有以取之也何也惟恐其不究于用而有意于究是乃用之所以不究也濮议是也当濮议之始也韩琦辈虽与修同在政府而知经学古岂如修秉义懐直岂踰修哉修茍以濮王为不当别议尊崇琦等必不或异矣英宗虽欲顾其私亲何自启口哉自此议发于政府而羣言交攻惟修之归咎谓其昔也赞仁宗以立为后之子而今也导英宗以忘所后之父背先帝而谀嗣君薄大綂而厚本生于礼经为不合于直道为不纯而修遂无辞其责焉岂非修久叅大政当辅相位略萌觊觎之心稍为迎合之计以致此乎故曰惟恐其不究于用而有意于究是乃用之所以不究也及其作五代史于晋出帝谓所生父敬儒为皇伯柴世宗谓所生父守礼为元舅皆反复辨诘二主之非欲以表证其前日濮议之为是然近于欲葢而弥彰矣修之学继唐韩愈而与之并皆宗经而修论述尤多愈惟论语数章皆纂史而修笔削尤严愈惟顺宗一録皆卫圣道于湮微塞絶之余皆辟异端于羣趋众附之际始焉学者莫能抑扬之也至其后惟愈从祀孔庙而修以濮议为巨璧之纎瑕良干之寸朽焉不然其全美岂可及哉几微富贵功名之念一动而用以之不究美以之不全是以君子无慕乎其外者惧累乎其内无冀乎其未得者惧丧乎其所已能也若乃光则免乎此矣所以然者光之学以诚为主自不妄语入故也   乐毅论【丘浚】   乐毅不拔二城夏侯太初以为庶几乎汤武苏子瞻以为行王道之过余曰不然天下岂有行王道而不兴者乎观人之贤否当先观其所为之事求其事而不得当先观其用心之邪正汤武所以伐人之国者曷尝有利天下之心乎使有利天下之心何以为行王道彼乐毅之师岂出于救民仁义乎为报仇图利之举耳下齐之国都宜乎施仁敷义以慰齐父子兄弟之心而迁其寳货重器于燕齐之民固已怨毅入骨髄矣幸而破七十余城畏其兵威力屈而服之耳非心愿为燕之臣也及兵威既振所不下者莒与即墨毅之心以为在吾彀中可以指顾而取其心已肆其志已怠士卒之锐巳挫而破城之怨方坚齐民之心方奋用坚奋之人而御怠肆巳挫之雠毅虽有百万之师不能拔二城矣非可拔而姑存之俟其自服也亦非爱其民而不以兵屠之也诚使毅有爱民之心据千里之城而行仁政秦楚可朝四夷可服况蕞尔之二城哉汤武以一国而征诸国则人岂有不服毅以二大国征二小邑且犹叛之谓毅为行王道可乎太初曲士不足论何苏子而亦易此言也   赵盾论【崔铣】   余以灵公之弑穿之手盾之心也三传述其事春秋诛其心论者犹或疑其事而重惜之甚矣其谋之狡也董狐良史也当时亦曰亡不越境则凡弑君者逃千里之外皆可曰吾义已絶虽弑无罪可乎当时董狐祗合举某事某事以直证其弑君不当以此为疑词故孔子曰惜也越境乃免惜者惜董狐之言也非惜宣子之不能免也宣子得免首领之诛幸矣于是乎下宫之役大夫屠岸贾以灵公之弑盾为贼首遂兴师污其宫潴其室赵氏之宗几亡炊火焉天报之巧与圣笔之严固并行而不悖矣今宣子往矣吾固着之以警夫后之为宣子者   子陵髙士论【罗伦】   先生少与光武同学莽之亡汉之兴孰不愿出以自见而先生方且变姓名走匿不暇是岂无意哉帝思之至于物色乃出而就见顾谓帝差増于徃则先生之平日其不足帝者深矣考其时先生年六十有八帝年三十有四以师友事之而不可以臣之亦明矣抚先生腹而共偃卧道故旧曰我固不能下汝邪虽不忘同舎燕昵之乐而无屈已下贤之诚宜先生卧不起语不应而曰士固有志也且帝方委政侯覇覇之家世素以宦者进又显仕于莽先生将唾恶不暇而覇反以手书坐致先生先生责之而帝笑曰狂奴故态夫不坐覇以侮贤傲物之罪乃供为戏谑指目之词光武君臣之间相与如此而谓先生仕乎自是而杀韩歆废郭后易太子又未几而封泰山奏祥瑞颁图谶于天下然则先生与帝同学者何学哉使先生为谏议大夫于此可以无言哉言之不听而去亦陋矣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生殆计之审矣谁谓先生矢志终身遇明主而以不仕为髙邪   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一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二   (明)贺复征 编   ○论十一   史论【明康海】   灵帝崩太子即位宦者蹇硕等欲诛大将军进而立陈留王协袁绍因劝进悉诛宦官进白太后不听绍又谋召四方猛将使并引兵向京师以胁太后进然之曹操闻而笑曰此一狱吏事也何至纷纷召外兵为吾见其败也康先生曰操之言是也此汉之所以亡也独史臣不能识其意而妄为之词尔曰若尽诛之事必宣露此何言也凡欲除天下之大害必先有以度天下之大义茍义有所屈而事或安焉君子宁诎事而信义况事与义俱不得者春秋之时诸侯皆城成周而宋仲几独不受功晋人执之于京师此以王事讨有罪也而春秋以为刑囚执人之事大司寇之职晋人不告诸司寇而擅执人于天子之侧则履霜之渐篡弑之萌也故特书而深罪之若彼严也何进不胜宦官之乱乃大召外诸将之兵使之挟持京师以诛其众当是时汉之危犹一线也乃又以诸将无严之兵絶而坠之耶此于春秋之法葢元凶首罪必诛而不赦矣而况其事又未为安也宦官之毒汉自恭显以来若是其逺也蹇硕赵忠张让之徒欲废帝而立协逐太后而诛进若是其固也进于是时既不能修明汉家之法亟収其权杜篡贼之路又不能声昭名义属之司隶以诛其尤顾乃区区以徇袁绍之谋及再白太后不从而计絶矣乃犹优游以待外诸将之兵乎李园之谋春申君也先伏死士以待棘门之内故不劳而春申死焉此硕让之徒所以胜进也董卓入关之后燔炽宫室篡废天子荡析民庶其孽祸倍万于宦官也使进而在又将谁召以除之耶夫外诸将之兵犹虎豹犀象不可入人之室也有丈夫者忧其家之为祟祸也収虎豹之属入于室而厌之至则尽啖其家人此于祟祸何不除顾奚必虎豹犀象而后能也况于卓之无所忌惮又甚于虎豹犀象者而使之操兵以入室乎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言必悖义而伤教也天下之事茍使悖义而伤教者为之则未有不诛其君夷其社稷者矣人主之初也为之师传教导以増发其聪明不幸而有孽人窥觇于侧亦必有以从容捍蔽潜消其志意则在我者可不劳而定而在彼者不刑而革也田氏之于齐其欲夺而有之岂一朝一夕也晏子方且安舒和说裁之以礼使勿自甚其所为当是时以晏子之显名顾不足以攻而灭之其理当如是也至髙国之属则悻悻然怒而作矣姜氏之庙由是不祀焉彼髙国有以启之也予读汉书至窦武陈蕃之死曰嗟乎汉之亡也其是以基之乎乃其事未逺也而进遽效之古谚有曰莫视其奥先视其窔以蕃武之贤犹尔也彼进者何足以知其窔而视之乎   君子小人论【杨锵】   自古国家之治乱君子小人平任之何以明其然也易曰内君子外小人为泰夫外者内之对也外之者以君子用小人也使君子不能用小人小人且自用矣何也人主所以鼔动天下者爵禄富贵也使爵禄富贵不足以鼓动之则人主无权矣为人臣者起家而委身一也受事而宣力一也独于其中竞进而寡廉机变而善丽公不胜私义不胜利则谓之小人矣然此等更多才干可用之人能自致要津之地醇谨端雅者反易入其彀中诚能驾驭而驱使之涵容而调剂之使之长有所展而势不得肆则其溪壑之欲未有皆如莽操之无巳也而世儒之所谓分别黒白者必不使一小人厕于其间夫既以爵禄富贵鼓天下而又必欲尽得不爱爵禄不贪富贵之人将使王衍持筹嗣宗理棼杨震孔融供使令而正心诚意之君子仅仅褒衣拱手于廊庙之上此不可期之赫胥无懐之世而以治今天下可乎彼小人者又岂肯甘心自以为小人终俛首以穷死也于是党益坚隙益开而世事从此壊矣是国家之治小人犹得分其劳而乱则君子且独受其责也可胜叹哉噫君子不幸而与小人共事驾驭而用之者上也有策以驭之者次也盛怒而胥之严扄以絶之捜索攻击以穷之硗硗然自谓清正疾恶而使小人得肆其反噬是以名节行谊害人国家者也   二伯论上【杨慎】   杨子曰世儒多称五伯滥矣夫予见其二矣未见其五也五伯并称桓文之意荒矣夫伯何为者也中国陵四夷竞有能联诸侯同会盟以役社稷以固维城是之取尔繇此其选者桓其首也伯之雄也文其继也桓之匹也未有三此者也彼秦宋楚何为者哉秦伯之谬也宋伯之虏也楚伯之寇也谬虏冦何伯之有焉自以为伯不明也人从而伯之逐声也且言秦缪何业而为伯哉或曰三置晋君非业与杨子曰是狐埋之而狐搰之也奚其置哉或曰惠懐失之重耳得之矣奚其不置曰君子之置以已乱也其上务正之次定之其下幸之秦之置晋也幸之而巳矣且不先置重耳而置惠懐使晋乱者终一星而踰六闰若缪公先惠懐而死则有人谁置否则重耳先缪公而死则欲置谁人是晋乱终无巳也重耳之立天也非秦也或曰秦誓之书孔子何以録也曰秦缪公口一时悔过而心终身遂非孔子録之于书惜其违百里奚而用孟明匪取之也君子之悔过也以质小人之悔过也以文秦缪公之悔文而已故以为书之终焉感世变焉葢伤之也书之秦誓也犹诗之黄鸟也皆刺也非美也如以秦誓为美也则黄鸟亦美乎或曰置惠懐者公子挚之为也用孟明者公孙枝之为也殉三良者康公之为也曰挚则谋而公实听是曰缪听枝则举而公实任是曰缪任康则承而公实命是曰缪命三缪亦大矣死谥曰缪宜乎哉予故曰秦伯之谬者也宋襄之始求伯也一会而虐二国之君是酗之健嗔也一战而见执于盂是婴之抗虎也再战而夷于泓以致乎死是卵之鬬石也是僇人耳夷俘耳而可以俎豆于桓文乎予故曰宋伯之虏者也夫伯也者攘夫夷者也楚庄身夫夷者也是髙宗之所伐也周公之所膺也而可进乎况又负其蛇豕之力凶其水草之性圣人岂以其伯而与之若以为强而与之则夫差也泰伯之裔也勾践也大禹之裔也且犹不与之而岂以伯与楚哉故曰楚伯之寇者也呜呼论世于春秋考衷于孔子而已矣孔子之言曰其事则齐桓晋文称管仲曰如其仁如其仁又曰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谲而不正下此无讥焉予故曰桓其首也伯之雄也文其继也桓之匹也未有三此者也   二伯论下【杨慎】   或曰然则五伯并称何昉乎曰昉乎战国之世战国之士所以鼔噪其君者则伯而已矣曰桓与文怵其髙而画也故下及秦楚宋曰缪亦可伯也虏亦可伯也冦亦可伯也盛鼔于时遂弗改于后耳或曰谓秦为伯者孟子之言也左氏之言也谓宋为伯者公羊之言也谓楚为伯者又左氏之言也三子之言非与曰孟子激辞也左氏诬辞也公羊偏辞也孟子尝称百里奚曰秦缪公用之而伯矣又曰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矣又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又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且桓文之事不道矣秦缪反可道乎管仲不足为矣百里奚反可为乎尝究其说矣时则有以伯轧已者故贬管仲以拒之时则有以逰说轧已者故又申百里奚以抑之亦不思秦于百里奚曷尝尽用其言乎秦何尝伯乎君曷尝显乎故曰孟子激辞也左氏于百里奚如遗而誉孟明如不及既执而归则曰不以一眚掩大德又曰孟明念德矣焚舟则曰遂覇西戎用孟明也夫孟明不智无勇违父误君百里奚不幸而生此不肖之子秦缪公不幸而畜此不令之臣千里而袭人强贼之行也临戎而见执没世之耻也焚舟之役晋特不出秦无少加于晋也封尸而归何救于涂地之败也曰德何徳曰念何念西戎素服于秦岂繇封尸而伯也左氏之笔于是为曲矣舍其父而称其子掩其是而饰其非后人又溺其文而信其事不可哉故曰左氏诬辞也公羊之言曰不鼓不成列不禽二毛虽文王之师不是过君子不暇责其重许襄公而恨其轻待文王也今夫卵也而与流丸齐注不自虞破而藉石以绵纎儿知笑之矣然则公羊不出户之■〈月翟〉儒也其习鄙其言戆故曰公羊偏辞也一邲之战左氏假借楚子滔滔千言沛若有余楚子夷且陋又临戎当阵而引三诗援七德若横经之儒其诬可知予无责耳矣或曰是则然矣子以秦伯之谥为缪何哉曰子不观谥法乎名与实爽曰缪布德执义曰穆之二者判然殊也古之得此谥秦鲁以之学者疑秦伯覇主鲁公尊贤而皆遂更名缪曰穆不思其终违蹇叔徒尊子思是爽实之大者也缪不亦宜乎或曰然有证乎曰有墨家之徒纒子佑鬼神而引秦缪公上帝赐之年九十事儒者董无心难以秦缪晋文且曰缪者误乱之名文者德惠之表有误乱之名者天赐之年有德惠之表者天夺其命乎史记蒙恬传曰昔者秦杀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号曰缪古之可证者若此予言岂无稽哉   古今人表论【杨慎】   班史古今人表予反复论之其缪有四一曰识鉴之谬二曰荒略之谬三曰名义之谬四曰妄作之谬夫传道者曽子乃列于冉闵仲弓之下葢不知曽子不与四科之故也首覇者齐桓乃居于四公之次葢不知五覇莫盛于桓文之说也鲁隐列于下下而葛伯反在下中若以让桓为行善而未尽彼废祀仇饷者恶未极乎嫪毐列于中下而于陵仲子与之同等若以好名者诚非中道彼淫秽叛逆者尚可齿乎此其识鉴之谬也夔后夔也居夔于上中出后夔于下上韦豕韦也寘韦于下上列豕韦于上下是以一人而二之邮无恤与王良并着范武子与士会俱垂是举名谥而离之此其荒畧之谬也兹二谬者古人尝论之见于张宴罗泌之书然犹就有成籍而擿之尔若其名义妄作之谬则未有及之者也予以为固作汉书纪汉事也洪荒以来非汉家之宇上古羣佐非刘氏之臣乃总古今以着人表既已乖其名复自乱其体名义谬矣有仲尼之圣然后可以裁定前人宪章后世然而六经之述必待晩年固何人也而髙下古今之人乎依阿人螭自取天宪使其自署当在何等身陷于重渊之下而抗论于逵霄之上谁其信哉昔荀卿论十二子一时人尔识者犹或非之固又岂卿俦哉谓之妄作可也大谬若此而古人之论曽不及之岂以为不足论乎班氏文词世所深好葢有爱之忘其丑者矣注家之说曰六家之论轻重不同百行所存趋舎难一班所论未易掎摭陋哉颜氏诚班氏之佞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