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古文诀 - 第 6 页/共 9 页

主意只是不测亦是一要字虽未免挟数用术之説然理亦如此兵法攻坚攻瑕亦然   天下有大知有小知人之知虑有所及有所不及圣人以其大知而兼其小知之功贤人以其所及而济其所不及愚者不知大知而以其所不及防其所及故圣人之治天下也以常而贤人之治天下也以时既不能常又不能时悲夫殆哉夫惟大知而后可以常以其所及济其所不及而后可以时常也者无治而不治者也时也者无乱而不治者也日月经乎中天大可以被四海而小或不能入一室之内彼固无用此区区小明也故天下视日月之光俨然其若君父之威故自有天地而有日月以至于今而未尝可以一日而无焉天下甞有言曰叛父母防神明则雷霆下击之雷霆固不能为天下尽击此等辈也而天下之所以兢兢然不敢犯者有时而不测也使雷霆日轰轰焉绕天下以求夫叛父母防神明之人而击之则其人未必能尽而雷霆之威无乃防乎故夫知日月雷霆之分者可以用其明矣圣人之明吾不得而知也吾独爱夫贒者之用其心约而成功博也吾独怪夫愚者之用其心劳而功不成也是无他也专于其所及而及之则其及必精兼于其所不及而及之则其及必麤及之而精人将曰是惟无及及则精矣不然吾恐奸雄之窃笑也齐威王即位大乱三载威王一奋而诸侯震惧二十年是何修何营邪夫齐国之贤者非独一即墨大夫明矣乱齐国者非独一阿大夫与左右誉阿大夫而毁即墨者防人亦明矣一即墨大夫易知也一阿大夫易知也左右誉阿而毁即墨者防人易知也从其易知而精之故用心甚约而成功愽也天下之事辟如有物十焉吾举其一而人不知吾之不知其九也歴数之至于九而不知其一不如举一之不可测也而况乎不至于九也   上韩枢宻书        苏 洵议论精切笔势纵横开阖变化曲尽其妙辞严气劲笔端收敛顿挫十分囘斡精神深识天下之势而议论颇从韩非孙武等书来   太尉执事洵著书无他长及言兵事论古今形势至自比贾谊所献权书虽古人已往成败之迹苟深晓其义施之于今无所不可昨因请见求进末议太尉许诺谨撰其説言语朴直非有惊世絶俗之谈甚髙难行之论太尉取其大纲而无责其纎悉盖古者非用兵决胜之为难而养兵不用之可畏今夫水激之山放之海决之为沟塍壅之为沼沚是天下之人能之委江河注淮泗汇为洪波潴为大湖万世而不溢者自禹之后未之见也夫兵者聚天下不义之徒授之以不仁之器而教之以杀人之事夫惟天下之未安盗贼之未殄然后有以施其不义之心用其不仁之器而试其杀人之事当是之时勇者无余力智者无余谋巧者无余技故其不义之心变而为忠不仁之器加之于不仁而杀人之事施之于当杀及夫天下既平盗贼既殄不义之徒聚而不散勇者有余力则思以为乱智者有余谋则思以为奸巧者有余技则思以为诈于是天下之患杂然出矣盖虎豹终日而不杀则跳踉大呌以发其怒蝮蝎终日而不螫则噬齧草木以致其毒其理固然无足怪者昔者刘项奋臂于草莽之间秦楚无赖子弟千百为軰争起而应者不可胜数转鬬五六年天下厌兵项籍死而髙祖亦已老矣方是时分王诸将改定律令与天下休息而韩信黥布之徒相继而起者七国髙祖死于介冑之间而莫能止也连延及于吕氏之祸讫孝文而后定是何起之易而收之难也刘项之势初若决河顺流而下诚有可喜及其崩溃四出放乎数百里之间拱手而莫之救也呜呼不有圣人何以善其后太祖太宗躬擐甲冑防渉险阻以斩刈四方之蓬蒿用兵数十年谋臣猛将满天下一旦卷甲而休之传四世而天下无变此何术也荆楚九江之地不分于诸将而韩信黥布之徒无以啓其心也虽然天下无变而兵久不用则其不义之心蓄而无所发饱食优防求逞于良民观其平居无事出怨言以邀其上一旦有急是非人得千金不可使也往年诏天下缮完城池西川之事洵实亲见凡郡县之富民举而籍其名得钱数百万以为酒食餽饷之费杵声未絶城輙随壊如此者数年而后定卒事官吏相贺卒徒相矜若战胜凯旋而待赏者比来京师游阡陌间其曹往往偶语无所讳忌闻之土人方春时尤不忍闻盖时五六月矣防京师忧大水锄耰畚筑列于两河之壖县官日费千金传呼劳问之声不絶者数十里犹且睊睊狼顾莫肯効用且夫内之如京师之所闻外之如西川之所亲见天下之势今何如也御将者天子之事也御兵者将之职也天子者养尊而处优树恩而收名与天下为喜乐者也故其道不可以御兵人臣执法而不求情尽心而不求名出死力以捍社稷使天下之心系于一人而已不与焉故御兵者人臣之事不可以累天子也今之所患大臣好名而惧谤好名则多树私恩惧谤则执法不坚是以天下之兵豪纵至此而莫之或制也顷者狄公在枢府号为寛厚爱人狎昵士卒得其欢心而太尉适承其后彼狄公者知御外之术而不知治内之道此边将材也古者兵在外爱将军而忘天子在内爱天子而忘将军爱将军所以战爱天子所以守狄公以其御外之心而施诸内太尉不反其道而何以为治或者以为兵久骄不治一旦绳之以法恐因以生乱昔者郭子仪去河南李光弼实代之将至之日张用济斩于辕门三军股栗夫以临淮之悍而代汾阳之长者三军之士竦然如赤子之脱慈母之懐而立乎严师之侧何乱之敢生且夫天子者天下之父母也将相者天下之师也师虽严赤子不敢以怨其父母将相虽厉天下不敢以怨其君其势然也天子者可以生人可以杀人故天下望其生及其杀之也天下曰是天子杀之故天子不可以多杀人人臣奉天子之法虽多杀天下无以归怨此先王所以威懐天下之术也伏惟太尉思天下所以长久之道而无务一时之名尽至公之心而无防三军之多言天子推深仁以结其心太尉厉威武以振其惰彼其思天子之深仁则爱而不至于怨思太尉之威武则畏而不至于骄君臣之体顺而畏爱之道立非太尉吾谁望邪   上富丞相书        苏 洵此篇须看抑扬开阖处秤停得斤两好富公为相颇欲更张庶事羣小人多不乐者故预为之忧   往年天子震怒出逐宰相选用旧臣堪付属以天下者使在宰府与天下更始而閤下之位实在第二方是之时天下咸喜相庆以为閤下惟不为宰相也故黙黙在此方今困而复起起而复为宰相而又适值乎此时也不为而何为且吾君之意待之如此其厚也不为而何以副吾望故咸曰后有下令而异于他日者必吾富公也朝夕而待之跂首而望之望望然而不获见也戚戚然而疑呜呼其弗获闻也必其逺也进而及于京师亦无闻焉不敢以疑犹曰天下之人如此其众也数十年之间如此其不变也皆曰贤人焉或曰彼其中则有説也而天下之人则未始见也然而不能无忧盖古之君子爱其人也则忧其无成且尝闻之古之君子相是君也与是人也皆立于朝则使吾皆知其为人皆善者也而后无忧且一人之身而欲擅天下之事虽见信于当世而同列之人一言而疑之则事不可以成今夫政出于他人而不惧事不出于已而不忌是二者惟善人为能然犹欲得其心焉若夫众人政出于他人而惧其害已事不出于已而忌其成功是以有不平之心生夫或居于吾前或立于吾后而皆有不平之心焉则身危故君子之处于其间也不使之不平于我也周公立于明堂以聴天下而召公惑何者天下固惑乎大也召公犹未能信乎吾之此心也周公定天下诛管蔡告召公以其志以安其身以及于成王故凡安其身者以安乎周也召公之于周公管蔡之于周公是二者亦皆有不平之心焉以为周之天下周公将遂取之也周公诛其不平而不可告语者告其可以告语者而和其不平之心然则非其必不可以告语者则君子未始不欲和其心天下之人从士而至于卿大夫宰相集处其上将有所为何虑而不成不能忍其区区之小忿以成其不平之衅则害其大事是以君子忍其小忿以容其小过而杜其不平之心然后当大事而聴命焉且吾之小忿不足以易吾之大事也故寜小容焉使无蔕芥于其间古之君子与贤者并居而同乐故其责之也详不幸而与不肖者偶不图其大而治其细则濶逺于事情而无益于当世故天下无事而后可与争此不然则否昔者诸吕用事陈平忧惧计无所出陆贾入见説之使交欢周勃平用其策卒得绛侯北军之助以灭诸吕夫绛侯木强之人也非陈平致之而谁也故贤者致其不贤者非夫不贤者之能致贤者也曩者今上即位之初冦莱公为相惟其侧有小人不能诛又不能与之无忿故终以斥去范文正公在相府又欲以嵗月尽治天下事失于急与不忍小忿故羣小人亦急逐去之一去遂不复用以没其身伏惟閤下以不世出之才立于天子之下百官之上此其深谋逺虑必有所处而天下之人犹未获见洵西蜀人也窃有志于今世愿一见于堂上惟閤下深思之毋忽   崇古文诀卷二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崇古文诀卷二十三    宋 楼昉 编宋文   上神宗皇帝书       苏 轼一篇之文防万余言精采处都在闲语上有忧深思逺之意有柔行巽入之态当深切着明则深切着明当委曲含蓄则委曲含蓄真得告君之体廷对当仿此   臣近者不度愚贱輙上封章言买灯事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而侧聴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以停罢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彊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絶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髪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曽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聴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彊兵而伏戎蕃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他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欤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臣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厘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必然之理也不可逭之灾也其为可畏从古以然苟非乐祸好亡狂易防志孰敢肆其胷臆轻犯人心乎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惟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亡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彊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今经百年未尝阙事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余軰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竒吏皆惶惑贤者则求其説而不可得未免于忧小人则以其意度朝廷遂以为谤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近自淮甸逺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説百端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防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尅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滛何者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嵗之人皆忠厚而今嵗之士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余軰求利之器也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操网罟而入江海语人曰我非渔也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故臣以为消谗慝而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陛下欲去积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智者所图贵于无迹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岂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鬬兽亦可谓拙谋矣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与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嵗月则积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孟子有言其进鋭者其退速若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则不逹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庻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逆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汚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君臣宵旰防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余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汉武遣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籍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甞遣使及至孝武以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不革故景陵王子良上防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州县威福便行驱廹邮传折辱守宰公私烦扰民不聊生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裴寛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时张説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虽得户八十余万皆州县希防以主为客以少为多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融威势不敢异辞陛下试取其传而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近者均税寛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曾未数嵗是非较然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且其所遣尤不适宜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防趣所在谁敢不从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寜嵗矣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何甞曰长我粳稻邪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稲必用千顷之陂一嵗一淤三嵗而满矣陛下遽信其説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苟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隄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天下乆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畧尽矣今欲凿空寻访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凡所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若官私格沮并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私误兴功役当得何罪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官司虽知其踈岂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若非灼然难行必湏且为兴役何则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人多爱身势必如此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嵗月既深已同永业苟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揺甚非善政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川之必用舟航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淛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防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余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至于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别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厯十四年应于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奈何复欲取庸圣人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常税之外别出科名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讟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其説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借口也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且一嵗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无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苟非户将絶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防若假之数嵗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青苖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毎嵗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汚吏陛下能保之欤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苖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陜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着令职司又每举行然而买绢未甞不折盐粮草未甞不折钞乃知青苖不许抑配之説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防慰谕明言永不戍边着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防日论议已揺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人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余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余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家之邑止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操瓢乞丐之无里正催驱之劳今若变为青苖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防何乃知常平青苖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防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则必亦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凭何以明之臣顷在陜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甞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今虽未至于斯亦望陛下审聴而已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贾人桑羊之説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防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説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説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逺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緍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緍以与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者不告其主以一牛而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隠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苖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陛下天机洞照圣畧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徳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嵗月庻防万一臣窃以为过矣古之英主无出汉髙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髙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曰趣销印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戯何甞累髙祖之知人适足以明圣人之无我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劝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説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髙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甞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厯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徳之浅深而不在乎彊与弱厯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而不在乎富与贫道徳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道徳诚浅风俗诚薄虽彊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亡道徳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必以此察之齐至彊也周公知其后必有簒弑之臣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晋武既平吴何曽知其将乱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乆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宣武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彊于宪武矣消兵而厐勋之乱起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徳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彊使陛下富如隋彊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夀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尫羸而夀考亦有盛壮而暴亡若元气犹存则尫羸而无害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谨起居节饮食导引闗节吐故纳新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乆服而无害则五脏和平而夀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谨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彊阳根本已危僵仆无日天下之势与此无殊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防元气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濶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顾其所得小而所防大也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黄覇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徳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祐甫以道徳寛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庻防贞观及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我仁祖之御天下也持法至寛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甞轻改旧章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其府库则仅足而无余徒以徳泽在人风俗知义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防考妣社稷长逺终必赖之则仁祖可谓知本矣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济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鋭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且天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苟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汉文欲用虎圏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徳则先王之泽遂将散防自古用人必湏歴试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试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髙而望重人自无辞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闗张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闗侯果以为言以黄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而况其他世甞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臣甞推究其防窃谓不然贾生固天下之竒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然请为属国欲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昔髙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羣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防而欲以困中行説尤不可信矣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説则天下殆将不安使贾生常歴艰难亦必自悔其説用之晚嵗其术必精不幸防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岂弃才之主綘灌岂蔽贤之士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及至七国发难而错之术亦穷矣文景优劣于此可见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趣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乆而难得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歩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幸自名则不得者必皆以沈沦为恨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选人之改京官常湏十年以上荐更险阻计析毫厘其间一事聱牙常至终身沦弃今乃以一人之荐举而予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使积劳乆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贠多阙少乆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廹怵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嵗朴拙之人愈少而巧佞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余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振监司之体各懐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防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髙以言而名实乱矣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浄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徳归厚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内重之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必有大国问鼎之忧圣人方盛而虑衰当先立法以救国家租赋緫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图固非小臣所能亿度而周知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歴观秦汉以及五代諌争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甞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闗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諌风防而已圣人深意流俗岂知盖擢用台諌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湏养其鋭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諌折之而有余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严宻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养猫以去防不可以无防而养不捕之猫畜狗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世之防朝廷纲纪孰大于此臣自防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諌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諌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諌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首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諌以死争之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以奋扬风采消委之余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以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言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苟容及观李斯忧防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懐光之数其恶则误徳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防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常有忘躯犯顔之士则临难庻防有徇义守死之臣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人臣苟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羮同如济水故孙寳有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着于经典两不相损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敛袵谢之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得以知觉臣之所谓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臣非敢歴诋新政苟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刋定任子条式修备器械阅习鼔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干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敢有词至于所献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逰是好舜岂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徳哉成王岂有是哉周昌以汉髙为桀纣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曽莫之罪而书之史册以为美谈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甞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屡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乆之至谓臣曰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鋭听言太广又俾述其所以然之状陛下颔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岂有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日书成复毁至于再三感陛下聴其一言懐不能已卒进其説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崇古文诀卷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崇古文诀卷二十四    宋 楼昉 编宋文   喜雨亭记         苏 轼蝉蜕污浊之中蜉蝣尘埃之外所谓以文为戯者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狄以名其子其喜之小大不齐其示不忘一也予至扶风之明年始治官舎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树以为休息之所是嵗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其占为有年既而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越三月乙夘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夘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乐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于是举酒于亭上以属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则无麦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则无禾无麦无禾歳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邪今天不遗斯民始旱而赐之以雨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优游而乐于此亭者皆雨之赐也其又可忘邪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繄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防防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祭欧阳公文        苏 轼模冩小人情状极其底蕴介甫门下观之能无怒乎然欧阳公之存亡其闗于否泰消长之运如此非坡公笔力不能及也   呜呼哀哉公之生于世六十有六年民有父母国有蓍斯文有传学者有师君子有所恃而不恐小人有所畏而不为譬如大川乔岳虽不见其运动而功利之及于物者盖不可数计而周知今公之没也赤子无所仰庇而朝廷无所稽疑斯文化为异端学者至于用夷君子以为无与为善而小人沛然自以为得时譬如深山大泽龙亡而虎逝则变恠百出舞防鳝而号狐狸昔公之未用也天下以为病而其既用也则又以为迟及其释位而去也莫不冀其复用至于请老而归也莫不怅然失望而犹庻防于万一者幸公之未衰孰谓公无复有意于斯世也奄一去而莫予追岂厌世之溷浊洁身而逝乎将民之无禄而天莫之遗昔我先君懐寳遯世非公则莫能致而不肖无状夤缘出入受教门下者十有六年于斯闻公之丧义当匍匐往吊而懐禄不去愧古人以忸怩缄辞千里以寓一哀而已盖上以为天下恸而下以哭吾私   表忠观碑         苏 轼发明吴越之功与徳全是以他国形容比并出来方见朝廷坐收土地不劳兵革知他是全了多少生灵来坟墓上尤切意在言外文极典雅   熈宁十年戊子资政殿大学士右諌议大夫知杭州军州事臣抃言故吴越国王钱氏坟庙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孙之坟在钱塘者二十有六在临安者十有一皆芜废不治父老过之有流涕者谨按故武肃王镠始以乡兵破走黄巢名闻江淮复以八都兵讨刘汉宏并越州以奉董昌而自居于杭及昌以越叛则诛昌而并越尽有浙东西之地传其子文穆王元瓘至其孙忠显王仁佐遂破李景兵取福州而仁佐之弟忠懿王俶又出兵攻景以迎周世宗之师其后卒以国入觐三世四王与五代相终始天下大乱豪杰蜂起方是时以数州之地盗名字者不可胜数既覆其族延及于无辜之民罔有孑遗而吴越地方千里带甲十万铸山煑海象犀珠玉之富甲于天下然终不失臣节贡献相望于道是以其民至于老死不识兵革四时嬉逰歌舞之声相闻至于今不废其有徳于斯民甚厚皇宋受命四方僣乱以次削平西蜀江南负其险逺兵至城下力屈势穷然后束手而河东刘氏百战守死以抗王师积骸为城酾血为池竭天下之力仅乃克之独吴越不待告命封府库籍郡县请吏于朝视去其国如去传舎其有功于朝廷甚大昔窦融以河西归汉光武诏右扶风修理其父祖坟茔祠以太牢今钱氏功徳殆过于融而未及百年坟庙不治行道伤嗟甚非所以劝奨忠臣慰荅民心之义也臣愿以龙山废佛祠曰妙因院者为观使钱氏之孙为道士曰自然者居之凡坟庙之在钱塘者以付自然其在临安者以付其院之浄土寺僧曰道防嵗各度其徒一人使世掌之籍其地之所入以时修其祠宇封植其草木有不治者县令丞察之甚者易其人庶几永终不坠以称朝廷待钱氏之意臣抃昧死以闻制曰可其妙因院改赐名曰表忠观铭曰 天目之山苕水出焉龙飞鳯舞萃于临安笃生异人絶类离羣奋梃大呼从者如云仰天誓江月星晦防强弩射潮江海为东杀宏诛昌奄有吴越金劵玉册虎符龙节大城其居包络山川左江右湖控引岛蛮嵗时归休以燕父老如神人玉带毬马四十一年寅畏小心厥篚相望大贝南金五朝昏乱罔堪托国三王相承以待有徳既获所归弗谋弗咨先王之志我维行之天祚忠孝世有爵邑允文允武子孙千亿帝谓守臣治其祠坟毋俾樵牧愧其后昆龙山之阳岿然新宫匪私于钱唯以劝忠非忠无君非孝无亲凡百有位视此刻文   徐州上皇帝书       苏 轼思虑精宻利害周尽肝胆呈露而笔力亦随之决江河而注之海未足以喻其势也   臣以庸材备贠册府出守两郡皆东方要地私窃以为守法令治文书赴期防不足以报塞万一輙防私念东方之要务陛下之所宜知者得其一二草具以闻而陛下择焉臣前任宻州建言自古河北与中原离合常系社稷存亡而京东之地所以灌输河北缾竭则罍耻唇亡则齿寒而其民喜为盗贼为患最甚因为陛下画所以待盗贼之防及移守徐州览观山川之形势察其风俗之所上而考之于载籍然后又知徐州为南北之襟要而京东诸郡安危所寄也昔项羽入闗既烧咸阳而东归则都彭城夫以羽之雄畧舍咸阳而取彭城则彭城之险固形便足以得志于诸侯者可知矣臣观其地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开闗而延敌材官驺发突骑云从真若屋上建瓴水也地宜菽麦一熟而饱数嵗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而戯马台在焉其髙十仞广袤百歩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櫑木炮石凡战守之具以与城相表里而积三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取也其民皆长大胆力絶人喜为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防扈之心非止为盗而已汉髙祖沛人也项羽宿迁人也刘裕彭城人也朱全忠砀山人也皆在今徐州数百里间耳其人以此自负凶桀之气积以成俗魏太武以三十万众攻彭城不能下而王智兴以卒伍庸材恣睢于徐朝廷亦不能讨岂非其地形便利人卒勇悍故邪州之东北七十余里即利国监自古为鐡官商贾所聚其民富乐凡三十六冶冶户皆大家藏镪巨万常为盗贼所窥而兵卫寡弱有同儿戯臣中夜以思即为寒心使剧贼致死者十余人白昼入市则守者弃而走且地产精鐡而民皆善鍜散冶户之财以啸召无赖则乌合之众数千人之仗可以一夕具也顺流南下辰发已至而徐有不守之忧矣使不幸而贼有过人之材如吕布刘备之徒得徐而逞其志则京东之安危未可知也近者河北转运使奏乞禁止利国监鐡不许入河北朝廷从之昔楚人亡弓不能忘楚孔子犹小之况天下一家东北二冶皆为国兴利而夺彼以与此不已隘乎自鐡不北行冶户皆有失业之忧诣臣而诉者数矣臣欲因此以征冶户为利国监之捍屏今三十六冶冶各有百余人采鑛伐炭多饥寒亡命强力鸷忍之民也臣欲使冶户每冶各择有材力而忠谨者保任十人籍其名于官授以却刅刀槊教之击刺每月两衙集于知监之庭而阅试之藏其刅于官以待大盗不得役使犯者以违制论冶户为盗所拟久矣民皆知之使冶出十人以自卫民所乐也而官又为除近日之禁使鐡得北行则冶户皆悦而聴命奸猾破胆而不敢谋矣徐城虽险固而楼橹敝恶又城大而兵少缓急不可守今战兵千人耳臣欲乞移南京新招骑射两指挥于徐此固徐人也尝屯于徐营垒材石既具矣而迁于南京异时转运使分东西路畏餽饷之劳而移之西耳今两路为一其去来无所损益而足以为徐之重城下数里颇产精石无穷而奉化厢军见阙数百人臣愿募石工以足之聴不差出使此数百人者常采石以甃城数年之后举为金汤之固要使利国监不可窥则徐无事徐无事则京东无虞矣沂州山谷重阻为逋逃渊薮盗贼每入徐州界中陛下若采臣言不以臣为不肖愿复三年守徐且得兼领沂州兵甲廵检公事必有以自効京东恶盗多出逃军逃军为盗民则望风畏之何也技精而法重也技精则难敌法重则致死其势然也自陛下置将官修军政士皆精锐而不免于逃者臣尝考其所由盖自近嵗以来部送罪人配军者皆不使役人而使禁军军士当部送者受牒即行往返常不下十日道路之费非取息钱不能办百姓畏法不敢贷贷亦不可复得惟所部将校乃敢出息钱与之归而刻其粮赐以故上下相持军政不修愽奕饮酒无所不至穷苦无聊则逃去为盗臣自至徐即取不系省钱百余千别储之当部送者量逺近裁取以三月刻纳不取其息将吏有敢贷息钱者痛以法治之然后严军政禁酒博比朞年士卒皆饱暖练熟技艺等第为诸郡之冠陛下遣勑使按阅所具见也臣愿下其法诸郡推此行之则军政修而逃者衰亦去盗之一端也臣闻之汉相王嘉曰孝文帝时二千石长吏安官乐职上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转相促急司部刺史发扬隂私吏或居官数月而退二千石益轻贱吏民慢易之知其易危小失意则有离畔之心前山阳亡徒苏令纵横吏士临难莫肯仗节死义者以守相威权素夺故也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以王嘉之言而考之于今郡守之威权可谓素夺矣上有监司伺其过失下有吏民持其长短未及按问而差替之命已下矣欲督捕盗贼法外求一钱以使人且不可得盗贼凶人情重而法轻者守臣輙配流之则使所在法司覆按其状劾以失入惴惴如此何以得吏士死力而破奸人之党乎由此观之盗贼所以滋炽者以陛下守臣权太轻故也臣愿陛下稍重其权责以大纲畧其小过凡京东多盗之郡自青郓以降如徐沂齐曹之类皆慎择守臣聴法外处置强盗颇赐缗钱使得以布设耳目蓄养爪牙然缗钱多赐则难常少又不足于用臣以为每郡可嵗别给一二百千使以酿酒凡使人缉捕盗贼得以酒予之敢以为他用者坐赃论赏格之外嵗得酒数百斛亦足以使人矣此又治盗之一术也然此皆其小者其大者非臣之所当言欲黙而不发则又私自念遭值陛下英圣特逹如此若有所不尽非忠臣之义故昧死复言之昔者以诗赋取士今陛下以经术用人名虽不同然皆以文词进耳考其所得多吴楚闽蜀之人至于京东西河北河东陜西五路盖自古豪杰之塲其人沈鸷勇悍可任以事然欲使治声律读经义以与吴楚闽蜀之士争得失于毫厘之间则彼有不仕而已故其得人常少夫惟忠孝礼义之士虽不得志而不失为君子若徳不足而才有余者困于无门则无所不至矣故臣愿陛下特为五路之士别开仕进之门汉法郡县秀民推择为吏考行察防以次迁补或至二千石入为公卿古者不专以文词取人故得士为多黄覇起于卒史薛宣进于书佐朱邑选于啬夫邴吉出于狱吏其余名臣循吏由此而进者不可胜数唐自中叶以后方镇皆选列校以掌牙兵是时四方豪杰不能以科举自逹者皆争为之往往积功以取旄钺虽老奸巨盗或出其中而名卿贤将如髙仙芝封常清李光弼来瑱李抱玉段秀实之流所得亦已多矣王者之用人如江河江河所趋百川赴焉蛟龙生之及其去而之他则鱼鳖无所还其体而鲵鳅为之制今世胥史牙校皆奴仆庸人者无他以陛下不用也今欲用胥史牙校而胥史行文书治刑狱钱谷其势不可废鞭挞鞭挞一行则豪杰不出于其间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用者不可刑故臣愿陛下采唐之旧使五路监司郡守共选士人以补牙职皆取人材心力有足过人而不能从事于科举者禄之以今之庸钱而课之镇税塲务督捕盗贼之类自公罪杖以下聴赎依将校法使长吏得荐其材者第其功阀书其嵗月使得出仕比任子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异者擢用数人则豪杰英伟之士渐出于此涂而奸猾之党可得而笼取也其条目委曲臣未敢尽言惟陛下留神省察昔晋武平吴之后诏天下罢军役州郡悉去武备惟山涛论其不可帝见之曰天下名言也而不能用及永宁之后盗贼蠭起郡国皆以无备不能制其言乃騐今臣于无事之时屡以盗贼为言其私忧过计亦已甚矣陛下纵能容之必为议者所笑使天下无事而臣获笑可也不然事至而图之则已晚矣干冐天威罪在不赦   策略五          苏 轼此篇主意在通下情间架整波澜濶议论佳可为策格作散文生踈苦于断续不相连者或语句费力者熟读不患不进   臣闻天子者以其一身寄之乎巍巍之上以其一心运之乎茫茫之中安而为泰山危而为累卵其间不容毫厘是故古之圣人不恃其有可畏之资而恃其有可爱之实不恃其有不可防之势而恃其有不忍叛之心何则其所居者天下之至危也天子恃公卿以有其天下公卿大夫士以至于民转相属也以有其富贵苟不得其心而欲覊之以区区之名控之以不足恃之势者其平居无事犹有以相制一旦有急是皆行道之人掉臂而去尚安得而用之古之失天下者皆非一日之故其君臣之权去已久矣适防其变是以一散而不可复收方其未也天子甚尊大夫士甚贱奔走万里无敢后先俨然南靣以临其臣曰天何言哉百官俯首就位敛足而退兢兢惟恐有罪羣臣相率为苟安之计贤者既无所施其才而愚者亦有所容其不肖举天下之事聴其自为而已及乎事出于非常变起于不测视天下莫与同其患虽欲分国以与人而且不及矣秦二世唐徳宗盖用此术以至于顚沛而不悟岂不悲哉天下者器也天子者有此器者也器久不用而置诸箧笥则噐与人不相习是以扞格而难操良工者使手习知其器而器亦习知其手手与器相信而不相疑夫是故所为而成也天下之患非经营祸乱之足忧而安养无事之可畏何者惧其一旦至于扞格而难操也昔之有天下者日夜淬励其百官抚摩其人民为之朝聘防同防享以交诸侯之欢嵗时月朔致民读法饮酒蜡腊以遂万民之情有大事自庻人以上皆得至于外朝以尽其词犹以为未也而五载一廵守朝诸侯于方岳之下亲见其耆老贤士大夫以周知天下之风俗凡此者非以为苟劳而已将以驯致服习天下之心使不致扞格而难操也及至后世壊先王之法安于逸乐而恶闻其过是以养尊而自髙务为深严使天下拱手以貌相承而心不服其腐儒老生又出而为之説曰天子不可以妄有言也史且书之后世且以为讥使其君臣相视而不相知如此则偶人而已矣天下之心既已去而伥伥然抱其空器不知英雄豪杰已议其后臣尝观西汉之初髙祖创业之际事变之兴亦已繁矣而髙祖以项氏创残之余与信布之徒争驰于中原此六七公者皆以絶人之姿据有土地甲兵之众其势足以为乱然天下终以不摇卒定于汉传十数世矣而至元成哀平四夷向风兵革不试而王莽一竪子乃举而移之不用寸兵尺鐡而天下屏息莫敢或争此其故何也创业之君出于布衣其大臣将相皆握手之欢凡在朝廷者皆尝试挤掇以知其才之短长彼其视天下如一身苟有疾痛其手足不期而自救当此之时虽有近忧而无逺患及其子孙生于深宫之中而狃于富贵之势尊卑濶絶而上下之情踈礼节繁多而君臣之义薄是故不为近忧而常为逺患及其一旦固已不可救矣圣人知其然是以去苛礼而务至诚黜虚名而求实效不爱髙位重禄以致山林之士而欲闻切直不隠之言者凡皆以通上下之情也昔我太祖太宗既有天下法令简约不为崖岸当时大臣将相皆得从容终日欢如平生下至士庻人亦得以自効故天下称其言至今非有文采缘饰而开心见诚有以入人之深者此英主之竒术御天下之大权也方今治平之日乆矣臣愚以为宜日新盛徳以激昻天下乆安怠惰之气故陈其五事以备采择其一曰将相之臣天子所恃以为治者宜日夜召论天下之大计且以熟观其为人其二曰太守刺史天子所寄以逺方之民者其罢归皆当问其所以为政民情风俗之所安亦以揣知其才之所堪其三曰左右扈从侍读侍讲之人本以论説古今兴衰之大要非以应故事备数而已经籍之外苟有以访之无伤也其四曰吏民上书苟小有可观者宜皆召问优防以养其敢言之气其五曰天下之吏自一命以上虽其至贱无以自通于朝廷然人主之为岂有所不可哉察其善者卒然召见之使不知其所从来如此则逺方之贱吏亦务自激发为善不以位卑禄薄无由自通于上而不修饰使天下习知天子乐善亲贤恤民之心孜孜不倦如此翕然皆有所感发知爱于君而不可与为不善亦将贒人众多而奸吏衰少刑法之外有以大慰天下之心焉耳   崇古文诀卷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崇古文诀巻二十五    宋 楼昉 编宋文   赞王元之画像       苏 轼器局大读此可以想见公与元之之为人   传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予尝三复斯言未尝不流涕太息也如汉汲黯萧望之李固呉张昭唐魏郑公狄仁杰皆以身防义招之不来麾之不去正色而立于朝则豺狼狐狸自相吞噬故能消祸于未形救危于将亡使皆如公孙丞相张禹胡广虽累千百缓急岂可望哉故翰林王公元之以雄文直道独立当世足以追配此六君子者方是时朝廷清明无大奸慝然公犹不容于中耿耿然如秋霜夏日不可狎玩至于三黜以死有如不幸而处于众邪之间安危之际则公之所为必将惊世絶俗使斗筲穿窬之流心破胆裂岂特如此而已乎始余过苏州虎丘寺见公之画像想其遗风余烈愿为执鞭而不可得其后为徐州而公之曽孙汾为兖州以公墓碑示余乃追为之赞以附其家传云   维昔圣贤患莫已知公遇太宗允也其时帝欲用公公不少贬三黜穷山之死靡憾咸平以来独为名臣一时之屈万世之信纷纷鄙夫亦拜公像何以占之有泚其颡公能泚之不能已之茫茫九原爱莫起之   三槐堂铭         苏 轼太宗始欲相王晋公祐公请以百口保符彦卿不反忤太宗意遂不相亲戚有惜之者曰吾虽不做儿子二郎必做二郎文正公旦也发明天人意好序文理致甚长然亦人所可到至于铭诗则不可及矣学者须是看了序文且掩巻黙想铭文当如何下语却来看他所作方有长进   天可必乎贤者不必贵仁者不必夀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后二者将安取哉吾闻之申包胥曰人众者胜天天定亦能胜人世之论天者皆不待其定而求之故以天为茫茫善者以怠恶者以肆盗蹠之夀孔顔之厄此皆天之未定者也松栢生于山林其始也困于蓬蒿厄于牛羊而其终也贯四时阅千嵗而不改者其天定也善恶之报至于子孙则其定也乆矣吾以所见所闻而考之其可必也审矣国之将兴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报然后其子孙能与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故兵部侍郎晋国王公显于汉周之际歴事太祖太宗文武忠孝天下望以为相而公卒以直道不容于时盖尝手植三槐于庭曰吾子孙必有为三公者已而其子魏国文正公相真宗皇帝于景德祥符之间朝廷清明天下无事之时享其福禄荣名者十有八年今夫寓物于人明日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晋公修德于身责报于天取必于数十年之后如持左契交手相付吾是以知天之果可必也吾不及见魏公而见其子懿敏公以直谏事仁宗皇帝出入侍从将帅三十余年位不满其德天将复兴王氏也欤何其子孙之多贤也世有以晋公比李栖筠者其雄才直气真不相上下而栖筠之子吉甫其孙德裕功名富贵略与王氏等而忠信仁厚不及魏公父子由此观之王氏之福盖未艾也懿敏公之子巩与吾游好徳而文以世其家吾是以録之铭曰呜呼休哉魏公之业与槐俱萌封植之勤必世乃成既相真宗四方砥平归视其家槐隂满庭吾侪小人朝不及夕相时射利皇防厥德庶几侥幸不种而获不有君子其何能国王城之东晋公所庐郁郁三槐惟德之符呜呼休哉   稼説送张琥        苏 轼观坡公此说岂以一世之盛名自居者哉其朋友兄弟之相切磋者如此此所以名益盛而学益进也   曷尝观于富人之稼乎其田美而多其食足而有余其田美而多则可以更休而地力得完其食足而有余则种之常不后时而敛之常及其熟故富人之稼常美少秕而多实乆藏而不腐今吾十口之家而共百畆之田寸寸而取之日夜而望之锄耰铚艾相寻于其上者如鱼鳞而地力竭矣种之常不及时而敛之常不待其熟此岂能复有美稼哉古之人其才非有大过今之人也其平居所以自养而不敢轻用以待其成者闵闵焉如婴儿之望长也弱者养之以至于刚虗者养之以至于充三十而后仕五十而后爵信于乆屈之中而用于至足之后流于既溢之余而发于持满之末此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而今之君子所以不及也吾少也有志于学不幸而早得与吾子同年吾子之得亦不可谓不早也吾今虽欲自以为不足而众且妄推之矣呜呼吾子其去此而务学也哉愽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吾告子止于此矣子归过京师而问焉有曰辙子由者吾弟也其亦以是语之   徐州莲华漏铭       苏 轼坡公最长于物理上推测到义理精防处妙于形容而引归吏身上尤佳   故龙图阁直学士礼部侍郎燕公肃以创物之智闻于天下作莲华漏世服其精凡公所临必为之今州郡往往尚在虽有巧者莫敢损益而徐州独用瞽人卫朴所造废法而任意有壶而无箭自以无目而废天下之视使守者伺其满则决之而更注人莫不笑之国子博士傅君裼公之外曽孙得其法为详其通守是邦也实始改作而请铭于轼铭曰   人之所信者手足耳目也目识多寡手知重轻然人未有以手量而目计者必付之于度量与权衡岂不自信而信物盖以为无意无我然后得万物之情故天地之寒暑日月之晦明昆仑旁薄于三十八万七千里之外而不能逃于三尺之箭五斗之缾虽疾雷霾风雨雪昼晦而迟速有度不加亏赢使凡为吏者如缾之受水不过其量如水之浮箭不失其平如箭之升降也视时之上下降不为辱升不为荣则民将靡然而心服而寄我以死生矣   范増论          苏 轼项羽杀宋义便是要迫义帝弑义帝便是要去范増盖宋义是义帝所爱而义帝是范増所立三人死生存亡去就最相闗渉推原得出笔力老健无一个字闲此坡公海外文字故有老气   苏子曰増之去善矣不去羽必杀増独恨其不蚤耳然则当以何事去増劝羽杀沛公羽不听终以此失天下当于是去邪曰否増之欲杀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杀犹有君人之度也増曷为以此去哉易曰知几其神乎诗曰相彼雨雪先集维霰増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时也陈渉之得民也以项防扶苏项氏之兴也以立楚懐王孙心而诸侯叛之也以弑义帝且义帝之立増为谋主矣义帝之存亡岂独为楚之盛衰亦増之所与同祸福也未有义帝亡而増独能乆存者也羽之杀卿子冠军也是弑义帝之兆也其弑义帝则疑増之本也岂必待陈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陈平虽智安能间无疑之主哉吾尝论义帝天下之贤主也独遣沛公入闗而不遣项羽识卿子冠军于稠人之中而擢以为上将不贤而能如是乎羽既矫杀卿子冠军义帝必不能堪非羽弑帝则帝杀羽不待智者而后知也増始劝项梁立义帝诸侯以此服从中道而弑之非増之意也夫岂独非其意将必力争而不聴也不用其言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増必自是始矣方羽杀卿子冠军増与羽比肩而事义帝君臣之分未定也为増计者力能诛羽则诛之不能则去之岂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増年已七十合则留不合则去不以此时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虽然増髙帝之所畏也増不去项羽不亡呜呼増亦人杰也哉   代张方平谏用兵书      苏 轼説利害深切得老臣谏君之体   臣闻好兵犹好色也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贼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此理之必然者也夫惟圣人之兵皆出于不得已故其胜也享安全之福其不胜也必无意外之患后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胜也则变迟而祸大其不胜也则变速而祸小是以圣人不计胜负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祸何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者七十万家内则府库空虗外则百姓穷匮饥寒逼迫其后必有盗贼之忧死伤愁怨其终必致水旱之报上则将帅拥众有防扈之心下则士众乆役有溃叛之志变故百出皆由用兵至于兴事首议之人谪尤重盖以平民无故縁兵而死怨气充积必有任其咎者是以圣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自古人主好动干戈由败而亡者不可胜数臣今不敢复言请为陛下言其胜者秦始皇既平六国复事胡越戍役之患被于四海虽拓地千里逺过三代而坟土未干天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婴被擒灭亡之酷自古所未尝有也汉武帝承文景富溢之余首挑匈奴兵连不解遂使侵寻及于诸国歳歳调发所向成功建元之间兵祸始作是时蚩尤旗出长与天等其春戾太子生自是师行三十余年死者无数及巫蛊事起京师流血僵尸数万太子父子皆败班固以为太子生长于兵与之终始帝虽悔悟自克而殁身之恨已无及矣隋文帝既下江南继事夷狄炀帝嗣位此心不衰皆能诛灭强国威振万里然而民怨盗起亡不旋踵唐太宗神武无敌尤喜用兵既已破灭突厥髙昌吐谷浑等犹且未厌亲驾辽东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其后武氏之难唐室陵迟不絶如线盖用兵之祸物理难逃不然太宗仁圣寛厚克己裕人几至刑措而一传之后子孙涂炭此岂为善之报也哉由此观之汉唐用兵于寛仁之后故其胜而仅存秦隋用兵于残暴之余故其胜而遂灭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掩巻流涕伤其计之过也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随即败防惕然戒惧知用兵之难则祸败之兴当不至此不幸每举輙胜故使狃于功利虑患不深臣故曰胜则变迟而祸大不胜则变速而祸小不可不察也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无意于兵将士惰偷兵革朽钝元昊乘间窃发西鄙延安泾原麟府之间败者三四所防动以万计而海内晏然兵休事已而民无怨言国无遗患何者天下臣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有不得已之实故也今陛下天锡勇智意在富强即位以来缮甲治兵伺候邻国羣臣百寮窥见此指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执国命者无忧深思逺之心枢臣当国论者无虑害持难之识在台諌之职者无献替纳忠之议从微至着遂成厉阶既而薛向为横山之谋韩绛效深入之计陈升之吕公弼等隂与之恊力师徒防败财用耗屈较之寳元庆厯之败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边兵背叛京师骚然陛下为之旰食者累月何者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无怒敌之意而不直陛下也尚赖祖宗积累之厚皇天保祐之深故使兵出无功感悟圣意然浅见之士方且以败为耻力欲求胜以称上心于是王韶搆祸于熈河章惇造衅于横山熊本发难于渝泸然此等皆戕贼已降俘累老弱困弊腹心而取空虗无用之地以为武功使陛下受此虗名而忽于实祸勉强砥砺奋于功名故沈起刘彛复发于安南使十余万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毙于输送赀粮器械不见敌而尽以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宪之师复出于洮州矣今师徒克捷鋭气方盛陛下喜于一胜必有轻视四夷陵侮敌国之意天意难测臣实畏之且夫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捷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耳至于逺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刅筋骨絶于餽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薫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譬犹屠杀牛羊刳脔鱼鼈以为膳羞食者甚美死者甚苦使陛下见其号呼于梃刅之下宛转于刀几之间虽八珍之美必将投筯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乎且使陛下将卒精强府库充实如秦汉隋唐之君既胜之后祸乱方兴尚不可救而况所在将吏罢软凡庸较之古人万万不逮而数年以来公私窘乏内府累世之积扫地无余州县征税之储上供殆尽百官俸廪仅而能继南郊赏给乆而未办以此举动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矣且饥疫之后所在盗贼蠭起京东河北尤不可言若军事一兴横敛随作民穷而无告其势不为大盗无以自全边事方深内患复起则胜广之形将在于此此老臣所以终夜不寐临食而叹至于恸哭而不能自止也且臣闻之凡举大亊必顺天心天之所向以之举事必成天之所背以之举事必败盖天心向背之迹见于灾祥丰歉之间今自近嵗日蚀星变地震山崩水旱疠疫连年不解民死将半天心之向背可以见矣而陛下方且断然不顾兴事不已譬如人子得过于父母唯有恭顺静思引咎自责庶几可解今乃纷然诘责奴婢恣行棰楚以此事亲未有见赦于父母者故臣愿陛下逺览前世兴亡之迹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絶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邻安静无为固社稷长乆之计上以安二宫朝夕之养下以济四方亿兆之命则臣虽老死沟壑瞑目于地下矣昔汉祖破灭羣雄遂有天下光武百战百胜祀汉配天然至白豋被围则讲和亲之议西域请吏则出谢絶之言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盖经变既多则虑患深逺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轻议讨伐老臣庸懦私窃以为过矣然人臣纳説于君因其既厌而止之则易为力迎其方鋭而折之则难为防凡有血气之伦皆有好胜之意方其气之盛也虽布衣贱士有不可夺自非智识特逹度量过人未有能勇于奋发之中舍己从人惟义是聼者也今陛下盛气于用武势不可回臣非不知而献言不已者诚见陛下圣德寛大聴纳不疑故不敢以众人好胜之常心望于陛下且意陛下他日亲见用兵之害必将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尝一言臣亦将老且死见先帝于地下亦有以借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   倡勇敢          苏 轼回斡精神变态百出首尾相救曲尽人情物理看东坡文字湏学他无中生有   臣闻战以勇为主以气为决天子无皆勇之将而将军无皆勇之士是故致勇有术致勇莫先乎倡倡莫善乎私此二者兵之微权英雄豪杰之士所以隂用而不言于人而人亦莫之识也臣请得以备言之夫倡者何也气之先也有人人之勇怯有三军之勇怯人人而较之则勇怯之相去若梃与楹至于三军之勇怯则一也出于反覆之间而差于毫厘之际故其权在将与君人固有暴猛虎而不操兵出入于白刅之中而色不变者有见虺蜴而却走闻钟鼓之声而战栗者是勇怯之不齐至于如此然闾阎之小民争鬬戯笑卒然之间而或至于杀人当其发也其心飜然其色勃然若不可以已者虽天下之勇夫无以过之及其退而思其身顾其妻子未始不恻然悔也此非必勇者也气之所乘则夺其性而忘其故故古之善用兵者用其飜然勃然于未悔之间而其不善者沮其飜然勃然之心而开其自悔之意则是不战而先自败也故曰致勇有术致勇莫先乎倡均是人也皆食其食皆任其事天下有急而有一人焉奋而争先而致其死则飜然者众矣弓矢相及劒楯相交胜负之势未有所决而三军之士属目于一夫之先登则勃然者相继矣天下之大可以名刼也三军之众可以气使也谚曰一人善射百夫决拾苟有以发之及其飜然勃然之间而用其锋是之谓倡倡莫善乎私天下之人怯者居其百勇者居其一是勇者难得也捐其妻子弃其身以蹈白刅是勇者难能也以难得之人行难能之事此必有难报之恩者矣天子必有所私之将将军必有所私之士视其勇者而隂厚之人之有异材者虽未有功而其心莫不自异自异而上不异之则缓急不可以望其为倡故凡缓急而肯为倡者必其上之所异也昔汉武帝欲观兵于四夷以逞其无厌之求不爱通侯之赏以招勇士风告天下以求奋击之人然卒无有应者于是严刑峻法致之死地而聼其以深入赎罪使勉强不得已之人驰骤于死亡之地是故其将降而兵破败而天下几至于不测何者先无所异之人而望其为倡不已难乎私者天下之所恶也然而为己而私之则私不可用为其贤于人而私之则非私无以济盖有无功而可赏有罪而可赦者凡所以愧其心而责其为倡也天下之祸莫大于上作而下不应上作而下不应则上亦将穷而自止方西戎之叛也天子非不欲赫然诛之而将帅之臣谨守封略外视内顾莫有一人先奋而致命而士卒亦循循焉莫肯尽力不得已而出争先而归故西戎得以肆其猖狂而吾无以应则其势不得不重赂而求和其患起于天子无同忧患之臣而将军无腹心之士西师之休十有余年矣用法益宻而进人益难贤者不见异勇者不见私天下务为奉法循令要以如式而止臣不知缓急将谁为之倡哉   大悲阁记         苏 轼看拈起甚麽一种话头便被他对副了观此文如生蛇活龙不惟义理通彻亦是佛书精熟之故所谓信手拈来物物真者   大悲者观世音之变也观世音由闻而觉始于闻而能无所闻始于无所闻而能无所不闻能无所闻虽无身可也能无所不闻虽千万亿身可也而况于手与目乎虽然非无身无以举千万亿之众非千万亿身无以示无身之至故散而为千万亿身聚而为八万四千母陀罗臂八万四千清净寳目其道一耳昔吾尝观于此吾头发不可胜数而身毛孔亦不可胜数举一髪而头为之动防一毛而身为之变然则髪皆吾头而毛孔皆吾身也彼皆吾头而不能为头之用彼皆吾身而不能具身之智则物有以乱之吾将使世人左手运斤而右手执削目数飞鴈而耳节鸣鼓首肯旁人而足识梯级虽有智者有所不暇矣而况千手异执而千目各视乎吾防坐寂然心念凝黙湛然如大明镜人鬼鸟兽杂陈乎吾前色声香味交通乎吾体心虽不起而物无不接接必有道即千手之出千目之运虽未可得见而理则具矣彼佛菩萨亦然虽身不成二佛而一佛能徧河沙诸国非有他也触而不乱至而能应理有必至而何独疑于大悲乎成都西南大都防也佛氏最盛而大悲之像未睹其杰有法师敏行者能读内外教博通其义欲以如幻三昧为一方首乃以大檀作菩萨像端严妙丽具慈愍性手臂错出开合捧执指弹摩拊千态具备手各有执目无妄举者复作大阁以覆菩萨雄伟壮峙工与像称都人作礼因敬生悟余游于四方二十余年矣虽未得归而想见其处敏行使其徒法震乞文为道其所以然者且颂之曰   吾观世间人两目两手臂物至不能应狂惑失所措其有欲应者颠倒作思虑思虑非真实无异无手目菩萨千手目与一手目同物至心亦至曾不作思虑随其所当应无不得其当引弓挟白羽劒盾诸械器经巻及香华盂水青杨枝珊瑚大寳炬白拂诸藤杖所遇无不执所执无有疑縁何得无疑以我无心故若犹有心者千手当千心一人而千心内自相攫攘何暇能应物千手无一心手手得其处稽首大悲尊愿度一切众皆证无心法皆具千手目   除吕公着守司空制     蘓 轼此篇识体而加以俊迈四六文字难得有血脉以旧宰相平章军国此是求旧元老大臣人望所归此是用众故以求旧用众为主张公着是夷简之子解相印而仍旧平章故中间至末后叙述如此   门下仁莫大于求旧智莫良于用众既得天下之大老彼将安归以至国人皆曰贤夫然后用今朕一举仁智在焉宜告治朝以孚大号具官某谟谋经逺精识造微非尧舜不谈昔闻其语以社稷为悦今见其心三年有成百揆时叙维乃烈考相于昭陵盖清净以宁民亦劳谦而得士凡我仪刑之老多其賔客之余在武丁时虽莫追于前烈作召公考固无易于象贤而乃屡贡封章力求退避朕重失此三益之友而闵劳以万几之烦是用迁平土之司释文昌之任毋废议论时游庙堂于戯大事虽咨于房乔非如晦莫能果断重徳无逾于郭令而裴度亦寄安危防俾斯人专美唐世可特授守司空同平章军国事余如故仍一月三赴经筵二日一朝因至都堂议军国事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崇古文诀巻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崇古文诀巻二十六    宋 楼昉 编宋文   齐州闵子祠堂记      蘓 辙文字有闗锁首尾相绾发明理致   歴城之东五里有丘焉曰闵子之墓坟而不庙秩祀不至邦人不宁守土之吏有将举焉而不克者熈宁七年天章阁待制右谏议大夫濮阳李公来守济南越明年政修事治邦之耋老相与来告曰此邦之旧有如闵子而不庙食岂不大阙公唯不知苟知之其有不饬公曰噫信其不可以缓于是庀工为祠堂且使春秋修其常事堂成具三献焉笾豆有列傧相有位百年之废一日而举学士大夫观礼祠下咨嗟涕洟有言者曰惟夫子生于乱世周流齐鲁宋卫之间无所不仕其弟子之髙第亦咸仕于诸国宰我仕齐子贡冉有子游仕鲁季路仕卫子夏仕魏弟子之仕者亦众矣然其称德行者四人独仲弓尝为季氏宰其上三人皆未尝仕季氏尝欲以闵子为费宰闵子辞曰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且以夫子之贤犹不以仕为汚也而三子之不仕独何欤言未卒有应者曰子独不见夫适东海者乎望之茫洋不知其边即之汗漫不测其深其舟如蔽天之山其帆如浮空之云然后履风涛而不偾触蛟龙而不詟若夫以江河之舟楫而跨东海之滩则亦十里而返百里而溺不足以经万里之害矣方周之衰礼乐崩弛天下大壊而有欲救之譬如渉海有甚焉者今夫夫子之不顾而仕则其舟楫之足恃也诸子之汲汲而忘返盖亦有陋舟而将试焉则亦随其力之所及而已矣若夫三子愿为夫子而未能下顾诸子而以为不足道也是以止而有待夫子尝曰世之学柳下惠者未有若鲁独居之男子吾于三子亦云众曰然退而书之遂刻于石   臣事三          蘓 辙精华果鋭神气之説前此直是未有人説及此推明模写之工与邦直相似邦直文差刻画太过   天下有无穷之才不叩则不鸣不触则不发是以古之圣人迎其好善之端而作其勉强之气洗濯磨淬日夜不息凡此将以求尽天下之无穷也夫天下譬如大器焉有器不用而寘诸牗下乆则虫生其中故善用器者提擕不去时濯而溉之使之日亲于人而获尽其力以无速败有小丈夫徒知爱其器而不知所以为爱也知措诸地之安而不知不释吾手之为不壊也是以事不得成而其器速朽且夫天下之物人则皆用其形而不求其神也神者何也物之精华果鋭之气也精华果鋭之气在物也晔然而有光确然而能坚是气也亡则皆枵然无所用之夫是气也时叩而存之则日长而不衰置而不知求则脱去而不居是气也物莫不有也而人为甚孟子有言曰人之日夜之所息与平旦之气旦昼之所为有以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夫夜气者所谓精华果鋭之气也天下乱则君子有以自养而全之而天下治则天子养之以求其用今夫朝廷之精明战阵之勇力狱讼之所以能尽其情而钱谷之所以能治其要处天下之纷纭而物莫能乱者皆是气之所为也盖古者英雄之君唯能叩天下之才而存之是以所求而必从所欲而必得汉武帝唐太宗国富而兵彊所欲如意而天下之才用之不见其尽当其季年元臣宿将死者太半而新进之士亦自足以办天下由此观之则天下固有无穷之才而独患乎上之不叩不触而使其神弛放而不张也臣窃观当今之人治文章习议论明防计听狱讼所以为治者其类莫不备具而天下所少者独将帅武力之臣往者天下既安先世老将已死而西冦作难当此之时天子茫然反顾思得竒才良将以属之兵而终莫可得其后数年边鄙日蹙兵势日急士大夫始渐习兵而西夏臣服以至于今又将十有余年而曩之所谓西边之良将者亦已略尽矣而天下之人未知谁可任以为将此甚可虑也夫天下之事莫难于用兵而今世之所畏莫甚于为将责之以难事强之以所甚畏而不作其气是以将帅之士若此不可得也盖尝闻之善用兵者虽匹夫之贱亦莫不养其气而后求其用方其未战也使之投石超距以致其勇故其后遇敌而不惧见难而效死何者气盛故也今天下有大弊二以天下之治安而薄天下之武臣以天下之冗官而废天下之武举彼其见天下之安然则摧沮退缩而无自喜之意今之武臣其子孙之家往往转而从进士矣故臣欲复武举重武臣而天子时亦亲试之以骑射以观其能否而为之赏罚如唐贞观之故事虽未足以尽天下之竒才要以使之知上意之所悦有以自重而争尽其力则夫将帅之士可以渐见矣   上枢宻韩太尉书      蘓 辙胷臆之谈笔势防摹从司马子长自叙中来从欧阳公转韩太尉身上可谓竒险子由时方十九嵗或云老泉代作   太尉执事辙生好为文思之至深以为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寛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大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防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疎荡颇有竒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辙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髙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迹不足以激发其志气恐遂汨没故决然舎去求天下竒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过秦汉之故都恣观终南嵩华之髙北顾黄河之奔流慨然想古之豪杰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而后知天下之巨丽见翰林欧阳公听其议论之宏辩观其容貌之秀伟与其门人贤士大夫游而后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太尉以才略冠天下天下之所恃以无忧四夷之所惮以不敢发入则周公召公出则方叔召虎而辙也未之见焉且夫人之学也不志其大虽多而何为辙之来也于山见终南嵩华之髙于水见黄河之大且深于人见欧阳公而犹以为未见太尉也故愿得观贤人之光辉闻一言以自壮然后可以尽天下之大观而无憾者矣辙年少未能通习吏事乡之来非有取于升斗之禄偶然得之非其所乐然幸得赐归待选使得优防数年之间将以益治其文且学为政太尉苟以为可教而辱教之又幸矣   臣事一          蘓 辙权臣重臣最难分别观此论则了然矣此等议论有益于人主   臣闻天下有权臣有重臣二者其迹相近而难明天下之人知恶夫权臣之专而世之重臣亦遂不容于其间夫权臣者天下不可一日而有而重臣者天下不可一日而无也天下徒见其外而不察其中见其皆侵天子之权而不察其所为之不类是以举皆嫉之而无所喜此亦已太过也今夫权臣之所为者重臣之所切齿而重臣之所取者权臣之所不顾也将为权臣邪必将内悦其君之心委曲听顺而无所违戾外窃其生杀予夺之柄黜陟天下以见已之权而没其君之威惠内能使其君欢爱悦怿无所不顺而安为之上外能使其公卿大夫百官庶吏无所不归命而争为之腹心上爱下顺合而为一然后权臣之势遂成而不可防至于重臣则不然君有所为不可则必争争之不能而其事有所必不可听则专行而不顾待其成败之迹着则上之心将释然而自解其在朝廷之中天子为之踧然而有所畏士大夫不敢安肆怠惰于其侧爵禄庆赏已得以议其可否而不求以为己之私惠刀锯斧钺已得以参其轻重而不求以为己之私势要以使天子有所不可必为而羣下有震惧而已不与其利何者为重臣者不待天下之归已而为权臣者亦无所事天下之畏已也故各因其行事而观其意之所在则天下谁可欺者臣故曰为天下安可一日无重臣也且今使天下而无重臣则朝廷之事惟天子之所为而无所可否虽天子有纳谏之明而百官畏惧战栗无平昔尊重之势谁肯触忌讳冐罪戾而为天下言者惟其小小得失之际乃敢上章讙哗而无所惮至于国之大事安危存亡之所系则将巻舌而去谁敢发而受其祸此人主之所大患也悲夫后世之君徒见天下之权臣出入唯唯以为有礼而不知此乃所以潜溃其国徒见天下之重臣刚毅果敢喜逆其意则以为不逊而不知其有社稷之虑二者淆乱于心而不能辨其邪正是以防乱相仍而不悟何足伤也昔者卫太子聚兵以诛江充武帝震怒发兵而攻之京师至使丞相太子相与交战不胜而走又使天下极其所往而剪灭其迹当此之时苟有重臣出身而当之拥护太子以待上意之少解徐发其所蔽而开其所怒则其父子之际尚可得而全也惟无重臣故天下皆知之而不敢言臣愚以为凡为天下宜有以养其重臣之威使天下百官有所畏忌而缓急之间能有所坚忍持重而不可夺者窃观方今四海无变非常之事宜其息而不作然及今日而虑之则可以无异日之患不然者谁能知其果无有也而不为之计哉抑臣闻之今世之弊在于法禁太宻一举足不如律令法吏且以为言而不问其意之所属是以虽天子之大臣亦安敢有所为于法律之外以安天下之大事故为天子之计莫若少寛其法使大臣得有所守而不为法之所夺昔申屠嘉为丞相至召天子之幸臣邓通立之堂下而诘责其过是时通几至于死而不救天子知之亦不以为怪而申屠嘉亦卒非汉之权臣由此观之重臣何损于天下哉   论经筵第一劄子      程 頥此等议论闗渉大自伊训説命无逸立政之后方见此等文字   自古人君守成而致盛治者莫如周成王成王之所以成德由周公之辅养昔者周公傅成王防而习之所见必正事所闻必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今士大夫家善教子弟者亦必延名德端方之士与之居处使之薫染成性故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虽睿圣之资得于天禀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所谓辅养之道非谓告诏以言过而后誎也在涵养薫陶而已大率一日之中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女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臣欲乞朝廷慎选贤徳之士以侍劝讲讲读既罢常留二人直日夜则一人直宿以备访问皇帝读习之暇游息之间时于内殿召见从容宴语不独渐磨道义至于人情物态稼穑艰难积乆自然通逹比之常在深宫之中为益岂不甚大切闻间日一开经筵讲读数行羣官列侍俨然而退情意略不相接如此而责辅养之功不亦难乎今主上冲防太皇太后慈爱亦未敢便乞频出但时见讲官乆则自然接熟大抵与近习处乆熟则生防慢与贤士大夫处乆熟则生爱敬此所以养成圣德为宗社生灵之福天下之事无急于此   论经筵第二劄子      程 颐探本之论后世以为迂缓古人以为急切   三代之时人君必有师傅保之官师道之教训傅傅其德义保保其身体后世作事无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防过而不知养德傅德义之道固已疎矣保身体之法无复闻焉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聦明睿哲超越前古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辅养之道当法先王臣以为辅德义者在乎防见闻之非节嗜好之过保身体者在乎适起居之宜存畏慎之心臣欲乞皇帝左右扶持祗应宫人内臣并选年四十五已上厚重小心之人服用器玩皆湏质朴一应华巧奢丽之物不得至于上前要在侈丽之物不接于目浅俗之言不入于耳及乞择内臣十人充经筵祗应以伺候皇帝起居凡动息必使经筵官知之有剪桐之戯则随事箴防违持养之方则应时谏止调护圣躬莫过于此   春秋传序         程 颐自有春秋以来惟孟子説得最好后来太史公闻之董生数语好自伊川之学行而后春秋之用显   天之生民必有出类之才起而君长之治之而争夺息导之而生养遂教之而伦理明然后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圣贤世出随时有作顺乎风气之宜不先天以治人各因时而立政暨乎三王迭兴三重既备子丑寅之建正忠质文之更尚人道备矣天运周矣圣人既不复作有天下者虽欲仿古之迹亦私意妄为而已事之谬秦至以建亥为正道之悖汉专以智力持世岂复知先王之道哉夫子当周之末以圣人不复作也顺天应时之治不复有也于是作春秋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谓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先儒之传曰游夏不能賛一辞辞不待賛也言不能与于斯耳斯道也惟顔子尝闻之矣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其准的也后世以史视春秋谓褒善贬恶而已至于经世之大法则不知也春秋大义数十其义虽大炳如日星乃易见也惟其微辞隠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也或抑或纵或与或夺或进或退或微或显而得乎义理之安文质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模范也夫观百物而后识化工之神聚众材而后知作室之用于一事一义而欲窥圣人之用非上智不能也故学春秋者必优游涵泳黙识心通然后能造其微也后王知春秋之义则虽徳非禹汤尚可以法三代之治自秦而下其学不传予悼夫圣人之志不眀于后世也故作传以明之俾后人通其文而求其义得其意而法其用则三代可复也是传也虽未能极圣人之蕴奥庶几学者得其门而入矣   崇古文诀巻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