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文钞 - 第 62 页/共 73 页

欲募天下之将材而归之于治兵治兵固一説然其本尤在君相之一心与一气   夫今之所患兵弱而不振者岂士卒寡少而不足使欤器械钝弊而不足用欤抑为城郭不足守欤廪食不足给欤此数者皆非也然所以弱而不振则是无材用也夫国之有材譬如山泽之有猛兽江河之有蛟龙伏乎其中而威乎其外悚然有所不可狎者至于鳅蚖之所蟠牂豚之所伏虽千仭之山百寻之溪而人昜之何则其见于外者不可欺也天下之大不可谓无人朝廷之尊百官之富不可谓无才然以区区之二冦举数州之众以临中国抗天子之威犯天下之怒而其气未尝少衰其词未尝少挫则是其心无所畏也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今朝廷之士不能无忧而大臣恬然未有拒绝之议非不欲絶也而未有以待之则是朝廷无所恃也沿边之民西顾而战栗牧马之士不敢弯弓而北向吏士未战而先期于败则是民轻其上也外之蛮夷无所畏内之朝廷无所恃而民又自轻其上此犹足以为有人乎天下未尝无才患所以求才之道不至古之圣人以无益之名而致天下之实以可见之实而较天下之虚名三者相为用而不可废是故其始也天下莫不纷然奔走从事于其间而要之以其终不肖者无以欺其上此无他先名而后实也不先其名而惟实之求则来者寡来者寡则不可以有所择以一旦之急而用不择之人则是不先名之过也天子之所向天下之所奔也今夫孙吴之书其读之者未必能战也多言之士喜论兵者未必能用也进之以武举试之以骑射天下之竒士未必至也然将以求天下之实则非此三者不可以致以为未必然而弃之则是其必然者恐不可得而见也往者西师之兴其先也惟不以虚名多致天下之才而择之以待一旦之用故其兵兴之际四顾惶惑而不知所措于是设武举购方畧收勇悍之士而开猖狂之言不爱髙爵重赏以求强兵之术当此之时天下嚣然莫不自以为知兵也来者日多而其言益以无据至于临事终不可用执事之臣亦遂厌之而知其无益故兵休之日举从而废之今之论者以为武举方略之类适足以开侥幸之门而天下之实才终不可以求得此二者皆过也夫既已用天下之虚名而不较之以实至其弊也又举而废其名使天下之士不复以兵术进亦己过矣天下之实才不可以求之于言语又不可以较之于武力独见之于战耳战不可得而试也是故见之于治兵子玉治兵于蔿终日而毕鞭七人贯三人耳蒍贾观之以为刚而无礼知其必败孙武始见试以妇人而犹足以取信于阖闾使知其可用故凡欲观将帅之才否莫如治兵之不可欺也今夫新募之兵骄而难令勇悍而不知战此真足以观天下之才也武举方略之类以来之新兵以试之观其顔色和昜则足以见其气约束坚明则足以见其威坐作进退各得其所则足以见其能凡此者皆不可彊也故曰先之以无益之虚名而较之以可见之实庶乎可得而用也   练军实   欲为择兵而募而又限以年 精悍之色博达之才   三代之兵不待择而精其故何也兵出于农有常数而无常人国有事要以一家而备一正卒如斯而已矣是故老者得以养疾病者得以为闲民而役于官者莫不皆其壮子弟故其无事而田猎则未尝发老弱之民兵行而馈粮则未尝食无用之卒使之足轻险阻而手昜器械聪明足以察旗鼔之节强鋭足以犯死伤之地千乘之众而人人足以自捍故杀人少而成功多费用省而兵卒强盖春秋之时诸侯相并天下百战其经传所见谓之败绩者如城濮鄢陵之役皆不过犯其偏师而猎其游卒敛兵而退未有僵尸百万流血于江河如后世之战者何也民各推其家之壮者以为兵则其势不可得而多杀也及至后世兵民既分兵不得复而为民于是始有老弱之卒夫旣已募民而为兵其妻子屋庐旣已托于营伍之中而其姓名旣已书于官府之籍行不得为商居不得为农而仰食于官至于衰老而无归则其道诚不可以弃去是故无用之卒虽薄其资粮而皆廪之终身凢民之生自二十以上至于衰老不过四十余年之间勇鋭强力之气足以犯坚冒刃者不过二十余年今廪之终身则是一卒凢二十年无用而食于官也自此而推之养兵十万则是五万人可去也屯兵十年则是五年为无益之费也民者天下之本而财者民之所以生也有兵而不可使战是谓弃财不可使战而驱之战是谓弃民臣观秦汉之后天下何其残败之多耶其皆起于分民而为兵兵不得休使老弱不堪之卒拱手而就戮故有以百万之众而见屠于数千之兵者其良将善用不过以为饵委之啖贼嗟夫三代之衰民之无罪而死者其不可胜数矣今天下募兵至多往者陜西之役举籍平民以为兵加以明道寳元之间天下旱蝗以及近嵗青齐之饥与河朔之水灾民急而为兵者日以益众举籍而按之近嵗以来募兵之多无如今日者然皆老弱不教不能当古之十五而衣食之费百倍于古此甚非所以长乆而不变者也凡民之为兵者其类多非良民方其少壮之时博弈饮酒不安于家而后能捐其身至其少衰而气沮葢亦有悔而不可复者矣臣以为五十已上愿复为民者宜聼自今以往民之愿为兵者皆三十以下则收限以十年而除其籍民三十而为兵十年而复归其精力思虑犹可以养生送死为终身之计使其应募之日心知其不出十年而为十年之计则除其籍而不怨以无用之兵终身坐食之费而为重募则应者必众如此县官长无老弱之兵而民之不任战者不至于无罪而死彼皆知其不过十年而复为平民则自爱其身而重犯法不至于呌呼无赖以自弃于凶人今夫天下之患在于民不知兵故兵常骄悍而民常怯贼盗攻之而不能御边防掠之而不能抗今使民得更代而为兵兵得复还而为民则天下之知兵者众而盗贼边防将有所忌然犹有言者将以爲十年而代故者已去而新者未教则缓急有所不济夫所谓十年而代者岂其举军而并去之有始至者有既乆者有将去者有当代者新故杂居而教之则缓急可以无忧矣   此等文须防承上聨下字眼   劝亲睦   三代之遗言深见而文亦爽   夫民相与亲睦者王道之始也昔三代之制画为井田使其比闾族党各相亲爱有急相赒有喜相庆死丧相恤疾病相养是故其民安居无事则往来欢欣而狱讼不生有宼而战则同心并力而缓急不离自秦汉以来法令峻急使民离其亲爱欣懽之心而为邻里告讦之俗富人子壮则出居贫人子壮则出赘一国之俗而家各有法一家之法而人各有心纷纷乎散乱而不相属是以礼让之风息而争鬬之狱繁天下无事则务为欺诈相倾以自成天下有变则流徙涣散相弃以自存嗟夫秦汉以下天下何其多故而难治也此无他民不爱其身故轻犯法轻犯法则王政不行欲民之爱其身则莫若使其父子亲兄弟和而妻子相好夫民仰以事父母旁以睦兄弟而俯以恤妻子则其所赖于生者重而不忍以其身轻犯法三代之政莫尚于此矣今欲敎民和亲则其道必始于宗族臣欲复古之小宗以收天下不相亲属之心古者有大宗有小宗故礼曰别子爲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百世不迁者别子之后也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宗其继髙祖者五世则迁者也古者诸侯之子弟异姓之卿大夫始有家者不敢祢其父而自使其嫡子后之则为大宗族人宗之虽百世而宗子死则为之服齐衰九月故曰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别子之庶子又不得祢别子而自使其嫡子为后则为小宗小宗五世之外则无服其继祢者亲兄弟为之服其继祖者从兄弟为之服其继曾祖者再从兄弟为之服其继高祖者三从兄弟为之服其服大功九月而髙祖以外亲尽则易宗故曰宗其继髙祖者五世则迁者也小宗四有继髙祖者有继曾祖者有继祖者有继弥者与大宗为五此所谓五宗也古者立宗之道嫡子既为宗则其庶子之嫡子又各为其庶子之宗其法止于四而其实无穷自秦汉以来天下无世卿大宗之法不可以复立而其可以收合天下之亲者有小宗之法存而莫之行此甚可惜也今夫天下所以不重族者有族而无宗也有族而无宗则族不可合族不可合则虽欲亲之而无由也族人而不相亲则忘其祖矣今世之公卿大臣贤人君子之后所以不能世其家如古之乆逺者其族散而忘其祖也故莫若复小宗使族人相率而尊其宗子宗子死则为之加服犯之则以其服坐贫贱不敢轻而富贵不敢以加之冠昏必告丧必赴此非有所难行也今夫良民之家士大夫之族亦未必无孝悌相亲之心而族无宗子莫为之纠率其势不得相亲是以世之人有亲未尽而不相往来冠昏不相告死不相赴而无知之民遂至于父子异居而兄弟相讼然则王道何从而兴乎呜呼世人之患在于不务逺见古之圣人合族之法近于迂濶而行之朞月则望其有益故夫小宗之法非行之难而在乎乆而不怠也天下之民欲其忠厚和柔而昜治其必自小宗始矣   均户口   文甚踈鬯其欲使天下之宦游者徙之荆襄唐邓许洛陈蔡之间其説难行   夫中国之地足以食中国之民有余也而民常病于不足何哉地无变迁而民有聚散聚则争于不足之中而散则弃于有余之外是故天下常有遗利而民用不足昔者三代之制度地以居民民各以其夫家之众寡而受田于官一夫而百亩民不可以多得尺寸之地而地亦不可以多得一介之民故其民均而地有余当周之时四海之内地方千里者九而京师居其一有田百同而为九百万夫之地山陵林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为六百万夫之地又以上中下田三等而通之以再昜为率则王畿之内足以食三百万之众以九州言之则是二千七百万夫之地也而计之以下农夫一夫之地而食五人则是万有三千五百万人可以仰给于其中当成康刑措之后其民极盛之时九州之籍不过千三万四千有余夫地以十倍而民居其一故谷常有余而地力不耗何者均之有术也自井田废而天下之民转徙无常惟其所乐则聚以成市侧肩蹑足以争寻常挈妻负子以分升合虽有丰年而民无余蓄一遇水旱则弱者转于沟壑而强者聚为盗贼地非不足而民非加多也葢亦不得均民之术而已夫民之不均其弊有二上之人贱农而贵末忽故而重新则民不均夫民之为农者莫不重迁其坟墓庐舎桑麻果蔬牛羊耒耜皆为子孙百年之计惟其百工技艺游手浮食之民然后可以懐轻资而极其所往是故上之人贱农而贵末则农民舎其耒耜而游于四方择其所利而居之其一也凡人之情怠于乆安而谨于新集水旱之后盗贼之余则必省刑罚薄税敛轻力役以懐逋逃之民而其乆安而无变者则不肯无故而加恤是故上之人忽故而重新则其民稍稍引去聚于其所重之地以至于众多而不能容其二也臣欲去其二弊而开其二利以均斯民昔者圣人之兴作也必因人之情故昜为功必因时之势故易为力今欲无故而迁徙安居之民分多而益寡则怨谤之门盗贼之端必起于此未享其利而先被其害臣愚以为民之情莫不怀土而重去惟士大夫出身而仕者狃于迁徙之乐而忘其乡昔汉之制吏二千石皆徙诸陵为今之计可使天下之吏仕至某者皆徙荆襄唐邓许汝陈蔡之间今士大夫无不乐居于此者故恐独往而不能济彼见其侪类等夷之人莫不在焉则其去唯恐后耳此其所谓因人之情夫天下不能嵗嵗而丰也则必有饥馑流亡之所民方其困急时父子且不能相顾又安知去乡之为戚哉当此之时募其乐徙者而使所过廪之费不甚厚而民乐行此其所谓因时之势然此二者皆授其田贷其耕耘之具而缓其租然后可以固其意夫如是天下之民其庶乎有息肩之渐也   较赋役   与今江南赋役之患不同今江以北户止开石数而不及田之亩数正如此   自两税之兴因地之广狭瘠腴而制赋因赋之多少而制役其初盖甚均也责之厚赋则其财足以供署之重役则其力足以堪何者其轻重厚薄一出于地而不可易也户无常赋视地以为赋人无常役视赋以为役是故贫者鬻田则赋轻而富者加地则役重此所以度民力之所胜亦所以破兼并之门而基侥幸之源也及其后世嵗月既乆则小民稍稍为奸度官吏耳目之所不及则虽有法禁公行而不忌今夫一户之赋官知其为赋之多少而不知其为地之防何也如此则増损出入惟其意之所为官吏虽明法禁虽严而其势无由以止绝且其为奸常起于贸易之际夫鬻田者必穷迫之人而所从鬻者必富厚有余之家富者恃其有余而邀之贫者迫于饥寒而欲其速售是故多取其地而少入其赋有田者方其穷困之中茍可以缓一时之急则不暇计其他日之利害故富者地日以益而赋不加多贫者地日以削而赋不加少又其奸民欲计免其赋役者割数亩之地加之以数倍之赋而收其少半之值或者亦贪其直之微而取焉是以数十年来天下之赋大抵淆乱有兼并之族而赋甚轻有贫弱之家而不免于重役以至于破败流移而不知其所往其赋存而其人亡者天下皆是也夫天下不可以有侥幸也天下有一人焉侥幸而免则亦必有一人焉不幸而受其弊今天下侥幸者如此之众则其不幸而受弊者从可知矣三代之赋以什一为轻今之法本不至于什一而取然天下嗷嗷然以赋敛为病者岂其嵗乆而奸生偏重而不均以至于此欤虽然天下皆知其为患而不能去何者势不可也今欲按行其地之广狭瘠腴而更制其赋之多寡则奸吏因縁为贿赂之门其广狭瘠腴亦将一切出于其意之喜怒而其患益深是故士大夫畏之而不敢议而臣以为此最昜见者顾弗之察耳夫昜田者必有契契必有所直之数其所直之数必得其广狭瘠腴之实而官必据其所直之数而取其昜田之税是故欲知其地之广狭瘠腴可以其税推也乆逺者不可复知矣其数十年之间皆足以推较求之故府犹可得而见茍其税多者则知其直多其直多者则知其田多且羙也如此而其赋少其役轻则人亡而赋存者可以有均矣鬻田者皆以其直之多少而给其赋重为之禁而使不敢以不实之直而书之契则夫自今以往者贸易之际为奸者其少息矣要以知凡地之所直与凡赋之所宜多少而以税叅之如此则一持筹之吏坐于帐中足以周知四境之虚实不过数月而民得以少苏不然十数年之后将不胜其重者日以轻轻者日以重而未知其所终也   去奸民   论利害处刺骨   自昔天下之乱必生于治平之日休养生息而奸民得容于其间蓄而不发以待天下之衅至于时有所激势有所乗则溃裂四出不终朝而毒流于天下圣人知其然是以严法禁督官吏以司察天下之奸民而去之夫大乱之本必起于小奸惟其小而不足畏是故其发也常至于乱天下今夫世人之所忧以为可畏者必曰豪侠大盗此不知变者之説也天下无小奸则豪侠大盗无以为资且其治平无事之时虽欲为大盗将安所容其身而其残忍贪暴之心无所发泄则亦时出为盗贼聚为博奕群饮于市肆而呌号于郊野小者呼鸡逐狗大者椎牛发冡无所不至捐父母弃妻孥而相与嬉逰凡此者举非小盗也天下有衅耡耰棘矜相率而剽夺者皆向之小盗也昔三代之圣王果断而不疑诛除撃去无有遗类所以拥防良民而使安其居及至后世刑法日以深严而去奸之法乃不及于三代何者待其败露自入于刑而后去也夫为恶而不入于刑者固已众矣有终身为不义而其罪不可指名以附于法者有巧为规避持吏短长而不可诘者又有因縁幸防而免者如必待其自入于刑则其所去者盖无防耳昔周之制民有罪恶未丽于法而害于州里者桎梏而坐诸嘉石重罪役之期以次轻之其下罪三月役使州里任之然后宥而舎之其化之不从威之不格患苦其乡之民而未入于五刑者谓之罢民凡罢民不使冠帯而加明刑任之以事而不齿于乡党由是观之则周之盛时日夜整齐其人民而锄去其不善譬如猎人终日驰驱践蹂于草茅之中搜求伏兎而抟之不待其自投于网罗而后取也夫然故小恶不容于乡大恶不容于国礼乐之所以昜化而法禁之所以昜行者由此之故也今天下久安天子以仁恕为心而士大夫一切以寛厚为称上意而懦夫庸人又有侥幸务出罪人外以邀雪寃之赏而内以待隂徳之报臣是以知天下颇有不诛之奸将为子孙忧宜明勑天下之吏使以嵗时紏察凶民而徙其尤无良者不必待其自入于刑而间则命使出按郡县有子不孝有弟不悌好讼而数犯法者皆诛无赦诛一乡之奸则一乡之人恱诛一国之奸则一国之人悦要以诛寡而悦众则虽尧舜亦如此而已矣天下有三患而蛮夷之忧不与焉有内大臣之变有外诸侯之叛有匹夫羣起之祸此三者其势常相持内大臣有权则外诸侯不叛外诸侯强则匹夫羣起之祸不作今者内无权臣外无强诸侯而万世之后其可忧者奸民也臣故曰去奸民以为安民之终云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三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三十八   明 茅坤 撰   东坡文钞二十二   策   倡勇敢   气之一字极中兵情而通篇行文如虬龙之驾风云而撼山谷而杳不可测   战以勇为主以气为决天子无皆勇之将而将军无皆勇之士是故致勇有术致勇莫先乎倡倡莫善乎私此二者兵之微权英雄豪杰之士所以隂用而不言于人而人亦莫之识也臣请得以备言之夫倡者何也气之先也有人人之勇怯有三军之勇怯人人而较之则勇怯之相去若莛与楹至于三军之勇怯则一也不出于反覆之间而出于毫厘之际故权在将与君人固有暴猛兽而不操兵出入于白刃之中而色不变者有见虺蜴而却走闻钟鼓之声而战栗者是勇怯之不齐至于如此彼闾阎之小民争鬬戏笑卒然之间而或至于杀人当其发也其心飜然其色勃然若不可以已者虽天下之勇夫无以过之及其退而思其身顾其妻子未始不恻然悔也此非必勇者也气之所乗则夺其性而忘其身故古之善用兵者用其翻然勃然于未悔之间而其不善者沮其翻然勃然之心而开其自悔之意则是不战而先自败也故曰致勇有术致勇莫先乎倡均是人也皆食其食皆任其事天下有急而有一人焉奋而争先而致其死则翻然者众矣弓矢相及剑楯相交胜负之势未有所决而三军之士属目于一夫之先登则勃然者相继矣天下之大可以名劫也三军之众可以气使也谚曰一人善射百夫决拾茍有以发之及其飜然勃然之间而用其锋是之谓倡倡莫善乎私天下之人怯者居其百勇者居其一是勇者难得也捐其妻子弃其身以蹈白刃是勇者难能也以难得之人行难能之事此必有难报之恩者矣天子必有所私之将将军必有所私之士视其勇者而隂厚之人之有异材者虽未有功而其心莫不自异自异而上不异之则缓急不可以望其为倡故凡缓急而肯为倡者必其上之所异也昔汉武帝欲观兵于四夷以逞其无厌之求不爱通侯之赏以招勇士风告天下以求奋撃之人然卒无有应者于是严刑峻法致之死地而听其以深入赎罪使勉强不得已之人驰骤于死亡之地是故其将降而兵破败而天下几至于不测何者先无所异之人而望其为倡不已难乎私者天下之所恶也然而为己而私之则私不可用为其贤于人而私之则非私无以济葢有无功而可赏有罪而可赦者凡所以愧其心而责其为倡也天下之祸莫大于上作而下不应上作而下不应则上亦将穷而自止方西戎之叛也天子非不欲赫然诛之而将帅之臣谨守封畧外视内顾莫有一人先奋而致命而士卒亦循循焉莫肯尽力不得已而出争先而归故西戎得以肆其猖狂而吾无以应则其势不得不重赂而求和其患起于天子无同忧患之臣而将军无同腹心之士西师之休十有余年矣用法益密而进人益难贤者不益异勇者不见私天下务为奉法循令要以如式而止臣不知其缓急将谁为之倡哉   唐荆川曰此篇体方而意圆   定军制   经国之言   自三代之衰井田废兵农异处兵不得休而为民民不得息肩而无事于兵者千有余年而未有如今日之极者也三代之制不可复追矣至于汉唐犹有可得而言者夫兵无事而食则不可使聚聚则不可使无事而食此二者相胜而不可并行其势然也今夫有百顷之闲田则足以牧马千驷而不知其费聚千驷之马而输百顷之刍则其费百倍此易晓也昔汉之制有践更之卒而无营田之兵虽皆出于农夫而方其为兵也不知农夫之事是故郡县无常屯之兵而京师亦不过有南北军期门羽林而已邉境有事诸侯有变皆以虎符调发郡国之兵至于事已而兵休则涣然各复其故是以其兵虽不知农而天下不至于弊者未尝聚也唐有天下置十六卫府兵天下之府八百余所而屯于关中者至有五百然皆无事则力耕而积谷不唯以自赡养而又有以广县官之储是以其兵虽聚于京师而天下亦不至于弊者未尝无事而食也今天下之兵不耕而聚于京畿三辅者以数十万计皆仰给于县官有汉唐之患而无汉唐之利择其偏而兼用之是以兼受其弊而莫之分也天下之财近自淮甸而逺至乎吴蜀凡舟车所至人力所及莫不尽取以归于京师晏然无事而赋敛之厚至于不可复加而三司之用犹苦其不给其弊皆起于不耕之兵聚于内而食四方之贡赋非特如此而已又有循环徃来屯戍于郡县者昔建国之初所在分裂拥兵而不服太祖太宗躬环甲胄力战而取之既降其君而籍其疆土矣然其故基余孽犹有存者上之人见天下之难合而恐其复发也于是出禁兵以戍之大自藩府而小至于县镇徃徃皆有京师之兵由此观之则是天下之地一尺一寸皆天子自为守也而可以长久而不变乎费莫大于养兵养兵之费莫大于征行今出禁兵而戍郡县逺者或数千里其月廪嵗给之外又日供其刍粮三嵗而一迁徃者纷纷来者累累虽不过数百为辈而要其归无以异于数十万之兵三嵗而一出征也农夫之力安得不竭餽运之卒安得不疲且今天下未尝有战鬬之事武夫悍卒非有劳伐可以邀其上之人然皆不得为休息闲居无用之兵者其意以为为天子出戍也是故美衣丰食开府库辇金帛若有所负一逆其意则欲羣起而噪呼此何为者也天下一家且数十百年矣民之戴君至于海隅无有异于畿甸亦不必举疑四方之兵而专信禁兵也曩者蜀之有妖贼与近嵗贝州之乱未必非禁兵致之臣愚以为郡县之土兵可以渐训而隂夺其权则禁兵可以渐省而无用天下武徤岂有常所哉山川之所习风气之所咻四方之民一也昔者战国尝用之矣蜀人之怯懦吴人之短小皆尝以抗衡于上国又安得禁兵而用之今之土兵所以钝弊力弱而不振者彼见郡县皆有禁兵而待之异等是以自弃于贱役夫之间而将吏亦莫之训也茍禁兵可以渐省而以其资粮益优郡县之土兵则彼固以欢欣踊跃出于意外戴上之恩而愿效其力又何遽不如禁兵耶夫土兵日以多禁兵日以少天子扈从捍城之外无所复用如此则内无屯聚仰给之费而外无迁徙供餽之劳费之省者又已过半矣   戍禁兵不如募土兵今岁戍延绥之兵以衞蓟辽无防之甚者   教战守   宋之嘉祐间海内狃于晏安而耻言兵故子瞻特发此论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虽平不敢忘战秋冬之隙致民田猎以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于钟鼓旌旗之间而不乱使其心志安于斩刈杀伐之际而不慑是以虽有盗贼之变而民不至于惊溃及至后世用迂儒之议以去兵为王者之盛节天下既定则巻甲而藏之数十年之后甲兵顿弊而人民日以安于佚乐卒有盗贼之警则相与恐惧讹言不战而走开元天寳之际天下岂不大治惟其民安于太平之乐豢于游戏酒食之间其刚心勇气消耗钝眊痿蹷而不复振是以区区之禄山一出而乗之四方之民兽奔鸟窜乞为囚虏之不暇天下分裂而唐室因以微矣葢尝试论之天下之势譬如一身王公贵人所以养其身者岂不至哉而其平居常苦于多疾至于农夫小民终嵗勤苦而未尝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风雨霜露寒暑之变此疾之所由生也农夫小民盛夏力作而穷冬暴露其筋骸之所冲犯肌肤之所浸渍轻霜露而狎风雨是故寒暑不能为之毒今王公贵人处于重屋之下出则乗舆风则袭裘雨则御葢凡所以虑患之具莫不备至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小不如意则寒暑入之矣是故善养身者使之能逸而能劳歩趋动作使其四体狃于寒暑之变然后可以刚健彊力渉险而不伤夫民亦然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骄惰脆弱如妇人孺子不出于闺门论战鬬之事则缩颈而股栗闻盗贼之名则掩耳而不愿听而士大夫亦未尝言兵以为生事扰民渐不可长此不亦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欤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见四方之无事则以为变故无自而有此亦不然矣今国家所以奉西北之寇者嵗以百万计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无厌此其势必至于战战者必然之势也不先于我则先于彼不出于西则出于北所不可知者有迟速逺近而要以不能免也天下茍不免于用兵而用之不以渐使民于安乐无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则其为患必有所不测故曰天下之民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臣所谓大患也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阵之节役民之司盗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嵗终则聚于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而行之既久则又以军法从事然议者必以为无故而动民又挠以军法则民将不安而臣以为此所以安民也天下果未能去兵则其一旦将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夫无故而动民虽有小怨然孰与夫一旦之危哉今天下屯聚之兵骄奢而多怨陵压百姓而邀其上者何故此其心以为天下之知战者惟我而已如使平民皆习于兵彼知有所敌则固以破其奸谋而折其骄气利害之际岂不亦甚明欤   防断上   顺叙   西北为中国患至深逺也天下谋臣猛将豪杰之士欲有所逞于西北者久矣闻之兵法曰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向者臣愚以为西北虽有可胜之形而中国未有不可胜之备故窃尝以为可特设一官使独任其责而执政之臣得以専治内事茍天下之弊莫不尽去纪纲修明食足而兵强百姓乐业知爱其君卓然有不可胜之备如此则臣固将备论而极言之夫天下将兴其积必有源天下将亡其发必有门圣人者唯知其门而塞之古之亡天下者四而天子无道不与焉葢有以诸侯强逼而至于亡者周唐是也有以匹夫横行而至于亡者秦是也有以大臣执权而至于亡者汉魏是也有以蛮夷内侵而至于亡者二晋是也使此七代之君皆能逆知其所由亡之门而塞之则至于今可以不废惟其讳亡而不为之备或备之而不得其门故祸发而不救夫天子之势蟠于天下而结于民心者甚厚故其亡也必有大隙焉而日溃之其窥之甚难其取之甚宻旷日持久然后可得而间葢非有一日卒然不救之患也是故圣人必于其全盛之时而塞其所由亡之门葢臣以为当今之患外之可畏者西北二边而内之可畏者天子之民也西北二边不足以为中国之大忧而其动也有以召内之祸内之民实执存亡之权而不能独起其发也必将待外之变先之以边患而继之以吾民臣之所谓可畏者在此而已昔者敌国之患起于多求而不供供者有倦而求者无厌以有倦待无厌而能久安于无事天下未尝有也故夫西北之患特有逺近耳而要以必至于战敢问今之所以战者何也其无乃出于仓卒而备于一时乎且夫兵不素定而出于一时当其危疑扰攘之间而吾不能自必则权在敌国权在敌国则吾欲战不能欲休不可进不能战而退不能休则其计将出于求和求和而自我则其所以为媾者必重军旅之后而继之以重媾则国用不足国用不足则加赋于民加赋而不已则凡暴取豪夺之法不得不施于今之世矣天下一动变生无方国之大忧将必在此葢尝闻之用兵有权权之所在其国乃胜是故国无小大兵无强弱有小国弱兵而见畏于天下者权在焉耳千钧之牛制于三尺之童弭耳而下之曽不如狙猿之奋掷于山林此其故何也权在人也我欲则战不欲则守战则天下莫能支守则天下莫能窥昔者秦尝用此矣开关出征以攻诸侯则诸侯莫不愿割地而求和诸侯割地而求和于秦秦人未尝急于割地之利若不得已而后应故诸侯常欲和而秦常欲战如此则权固在秦矣且秦非能强于天下之诸侯秦惟能自必而诸侯不能是以天下百变而卒归于秦诸侯之利固在从横也朝闻陈轸之説而合为从暮闻张仪之计而散为横秦则不然横人之欲为横从人之欲为从皆使其自择而审处之诸侯相顾而终莫能自必则权之在秦不亦宜乎向者寳元庆厯之间河西之役可以见矣其始也不得已而后战其终也逆探其意而与之和又从而厚餽之惟恐其一日复战也如此则贼常欲战而我常欲和贼非能常战也特恃其欲战之形以乗吾欲和之势屡用而屡得志是中国之大而权不在焉欲天下之安则莫若使权在中国欲权之在中国则莫若先发而后罢示之以不惮形之以好战而后天下之权有所归矣今夫庸人之论则曰勿为祸始古之英雄之君岂其乐祸而好杀唐太宗既平天下而又歳嵗出师以从事于外裔葢晩而不倦暴露于千里之外亲撃髙丽者再焉凡此者皆所以争先而处强也当时群臣不能深明其意以为敌国无衅而我则发之夫为国者使人备已则权在我而使已备人则权在人当太宗之时四夷狼顾以备中国故中国之权重茍不先之则彼或以执其权矣而我又鳃鳃焉恶战而乐罢使敌国知吾之所忌而以是取必于吾如此则虽有天下吾安得而为之唐之衰也惟其厌兵而畏战有一败衂则兢兢焉缩首而去之是故奸臣执其权以要天子及至宪宗奋而不顾虽小挫而不为之沮当此之时天下之权在于朝廷伐之则足以为威舎之则足以为恩臣故曰先发而后罢则权在我矣   策断中   此文论大小情事刺骨   用兵有可以逆为数十年之计者有朝不可以谋夕者攻守之方战鬬之术一日百变犹以为拙若此者朝不可以谋夕者也古之欲谋人之国者必有一定之计勾践之取吴秦之取诸侯髙祖之取项籍皆得其至计而固执之是故有利有不利有进有退百变而不同而其一定之计未始易也勾践之取吴是骄之而已秦之取诸侯是散其从而已髙祖之取项籍是间疎其君臣而已此其至计不可易者虽百年可知也今天下晏然未有用兵之形而臣以为必至于战则其攻守之方战鬬之术固未可以豫论而臆断也然至于用兵之大计所以固执而不变者臣请得以豫言之夫西戎北蕃皆为中国之患而西戎之患小北蕃之患大此天下之所明知也管仲曰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故二者皆所以为忧而臣以为兵之所加宜先于西故先论所以制御西戎之大略今夫邹与鲁战则天下莫不以为鲁胜大小之势异也然而势有所激则大者失其所以为大而小者忘其所以为小故有以邹胜鲁者矣夫大有所短小有所长地广而备多备多而力分小国聚而大国分则彊弱之势将有所反大国之人譬如千金之子自重而多疑小国之人计穷而无所恃则致死而不顾是以小国常勇而大国常怯恃大而不戒则轻战而屡败知小而自畏则深谋而必克此又其理然也夫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去者以其君臣上下欢欣相得之际也国大则君尊而上下不文将军贵而吏士不亲法令繁而民无所措其手足若夫小国之民截然其若一家也有忧则相恤有急则相赴凡此数者是小国之所长而大国之所短也大国而不用其所长使小国常出于其所短虽百战而百屈岂足怪哉且夫大国则固有所长矣长于战而不长于守夫守者出于不足而已譬之于物大而不用则易以腐败故凡击抟进取所以用大也孙武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自敌以上者未尝有不战也自敌以上而不战则是以有余而用不足之计固已失其所长矣凡大国之所恃吾能分兵而彼不能分吾能数出而彼不能应譬如千金之家日出其财以罔市利而贩夫小民终莫能与之竞者非知不若其财少也是故贩夫小民虽有桀黠之才过人之智而其势不得不折而入于千金之家何则其所长者不可以与较也西戎之于中国可谓小国矣向者惟不用其所长是以聚兵连年而终莫能服今欲用吾之所长则莫若数出数出莫若分兵臣之所谓分兵者非分屯之谓也分其居者与行者而已今河西之戍卒惟患其多而莫之适用故其便莫若分兵使其十一而行则一嵗可以十出十二而行则一嵗可以五出十一而十出十二而五出则是一人而嵗一出也吾一嵗而一出彼一嵗而十被兵焉则众寡之不侔劳逸之不敌亦已明矣夫用兵必出于敌人之所不能我大而敌小是故我能分而彼不能此吴之所以肄楚而隋之所以狃陈欤夫御戍之术不可以逆知其详而其大略臣未见有过此者也   防断下   苏氏父子之论敌情一一深中   古者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然所以能敌之者其国无君臣上下朝觐防同之节其民无糓米丝麻耕作织絍之劳其法令以言语为约故无文书符传之繁其居处以逐水草为常故无城郭邑居聚落守望之助其旃裘肉酪足以为养生送死之具故战则人人自鬬败则驱牛羊逺徙不可得而破葢非独古圣人法度之所不加亦其天性之所安者犹狙猿之不可使冠带虎豹之不可被以覊绁也故中行説教单于无爱汉物所得缯絮皆以驰草棘中使衣袴弊裂以示不如旃裘之坚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重酪之便美也由此观之中国以法胜而匈奴以无法胜圣人知其然是故精修其法而谨守之筑为城郭堑为沟池大仓廪实府库明烽燧逺斥堠使民知金鼓进退坐作之节胜不相先败不相弃此其所以谨守其法而不敢失也一失其法则不如无法之为便也故夫各辅其性而安其生则中国与胡本不能相犯惟其不然是故皆有以相制匈奴之不可从中国之法犹中国之不可从匈奴之无法也今夫佩玉服绂冕而垂旒者此宗庙之服所以登降揖让折旋俯仰为容者也而不可以骑射今夫蛮夷而用中国之法岂能尽如中国哉茍不能尽如中国而杂用其法则是佩玉服韨冕而垂旒而欲以骑射也昔吴之先断髪文身与鱼鳖龙蛇居者数十世而诸侯不敢窥也其后楚申公巫臣始教以乗车射御使出兵侵楚而阖庐夫差又逞其无厌之求开沟通水与齐晋争强黄池之防强自冠带吴人不胜其弊卒入于越夫吴之所以强者乃其所以亡也何者以蛮夷之资而贪中国之美宜其可得而图之哉西晋之亡也匈奴鲜卑氐羌之类纷纭于中国而其豪杰间起为之君长如刘元海符坚石勒慕容隽之俦皆以絶异之姿驱驾一时之贤俊其强者至有天下大半然终于覆亡相继逺者不过一传再传而灭何也其心固安于无法也而束防于中国之法中国之人固安于法也而苦其无法君臣相戾上下相厌是以虽建都邑立宗庙而其心岌岌然常若寄居于其间而安能久乎且人而弃其所得于天之分未有不亡者也契丹自五代南侵乗石晋之乱奄至京师覩中原之富丽庙社宫阙之壮而悦之知不可以留也故归而窃习焉山前诸郡既为所并则中国士大夫有立其庙者矣故其朝廷之仪百官之号文武选举之法都邑郡县之制以至于衣服饮食皆杂取中国之象然其父子聚居贵壮而贱老贪得而忘失胜不相让败不相救者犹在也其中未能革其桀骜不驯之性而外牵于华人之法此其所以自投于陷穽网罗之中而中国之人犹曰今之匈奴非古也其措制规画皆不复蛮夷之心以为不可得而图之亦过计矣且夫天下固有沉谋隂计之士也昔先王欲图大事立竒功则非斯人莫之与共秦之尉缭汉之陈平皆以樽爼之间而制敌国之命此亦王者之心期以纾天下之祸而已彼契丹者有可乗之势三而中国未之思焉则亦足惜矣臣观其朝廷百官之众而中国士大夫交错于其间固亦有贤俊慷慨不屈之士而诟辱及于公卿鞭朴行于殿陛贵为将相而不免囚徒之耻宜其有惋愤郁结而思变者特未有路耳凡此皆可以致其心虽不为吾用亦以间疎其君臣此由余之所以入秦也幽燕之地自古号多雄杰名于图史者徃徃而是自宋之典所在贤俊云合响应无有逺迩皆欲洗濯磨淬以观上国之光而此一方独防于非类昔太宗皇帝亲征幽州未克而班师闻之谍者曰幽州士民谋欲执其帅以城降者闻乘舆之还无不泣下且北人以为诸郡之民非其族类故厚敛而虐使之则其思内附之心岂待深计哉此又足为之谋也使其上下相猜君民相疑然后可攻也语有之曰防不容穴啣窭薮也彼僣立四都分置守宰仓廪府库莫不具备有一旦之急适足以自累守之不能弃之不忍华夷杂居易以生变如此则中国之长足以有所施矣然非特如此而已也中国不能谨守其法彼慕中国之法而不能纯用是以胜负相持而未有决也夫蛮夷者以力攻以力守以力战顾力不能则逃中国则不然其守以形其攻以势其战以气故百战而力有余形者有所不守而敌人莫不忌也势者有所不攻而敌人莫不惫也气者有所不战而敌人莫不慑也茍去此三者而角之于力则中国故不敌矣尚何云乎伏惟国家留意其大者而为之计其小者臣未敢言焉   荆川曰此文极其变化横发而不可覊制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三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三十九   明 茅坤 撰   东坡文钞二十三   序传   范文正公文集序   此作本以率意而书者而于中识度自逺   庆厯三年轼始总角入乡挍士有自京师来者以鲁人石守道所作庆厯圣德诗示乡先生轼从旁窃观则能诵习其词问先生以所颂十一人者何人也先生曰童子何用知之轼曰此天人也耶则不敢知若亦人耳何为其不可先生竒轼言尽以告之且曰韩范富欧阳此四人者人杰也时虽未尽了则已私识之矣嘉祐二年始举进士至京师则范公没既葬而墓碑出读之至流涕曰吾得其为人盖十有五年而不一见其面岂非命也欤是歳登第始见知于欧阳公因公以识韩富皆以国士待轼曰恨子不识范文正公其后三年过许始识公之仲子今丞相尧夫又六年始见其叔彞叟京师又十一年遂与其季德孺同僚于徐皆一见如旧且以公遗藁见属为序又十一年乃克为之呜呼公之功徳葢不待文而显其文亦不待序而传然不敢辞者自以八嵗知敬爱公今四十七年矣彼三杰者皆得从之游而公独不识以为平生之恨若获挂名其文字中以自托于门下士之末岂非畴昔之愿也哉古之君子如伊尹太公管仲乐毅之流其王伯之略皆定于畎亩中非仕而后学者也淮隂侯见髙帝于汉中论刘项短长画取三秦如指诸掌及佐帝定天下汉中之言无一不酬者诸葛孔明卧草庐中与先主论曹操孙权规取刘璋因蜀之资以争天下终身不易其言此岂口传耳授尝试为之而侥幸其或成者哉公在天圣中居太夫人忧则巳有忧天下致太平之意故为万言书以遗宰相天下传诵至用为将擢为执政考其平生所为无出此书者今其集二十巻为诗赋二百六十八为文一百六十五其于仁义礼乐忠信孝悌葢如饥渇之于饮食欲须防忘而不可得如火之热如水之湿葢其天性有不得不然者虽弄翰戏语率然而作必归于此故天下信其诚争师尊之孔子曰有徳者必有言非有言也徳之发于口者也又曰我战则克祭则受福非能战也徳之见于怒者也   六一居士集序   苏长公乃欧文忠公极得意门生此序却亦不负欧公   夫言有大而非夸达者信之众人疑焉孔子曰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而予距杨墨葢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丧何与于天而禹之功与天地并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巳夸乎自春秋作而乱臣贼子惧孟子之言行而杨墨之道废天下以是为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没有申商韩非之学违道而趋利残民以厚生其説至陋也而士以是罔其上上之人侥幸一切之功靡然从之而世无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权其祸福之轻重以救其惑故其学遂行秦以是丧天下陵夷至于胜广刘项之祸死者十八九天下萧然洪水之患葢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志也使复有一孟子则申韩为空言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杨墨得志于天下其祸岂减于申韩哉由此言之虽以孟子配禹可也太史公曰葢公言黄老贾谊晁错明申韩错不足道也而谊亦为之子以是知邪説之移人虽豪杰之士有不免者况众人乎自汉以来道术不出于孔氏而乱天下者多矣晋以老庄亡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余年而后得韩愈学者以愈配孟子葢庶几焉愈之后三百有余年而后得欧阳子其学推韩愈孟子以达于孔氏着礼乐仁义之实以合于大道其言简而明信而通引物连类折之于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师尊之自欧阳子之存世之不説者哗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士无贤不肖不谋而同曰欧阳子今之韩愈也宋兴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极矣而斯文终有愧于古士亦因陋守旧论卑而气弱自欧阳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经学古为髙以救时行道为贤以犯顔纳谏为忠长育成就至嘉祐末号称多士欧阳子之功为多呜呼此岂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欧阳子没十有余年士始为新学以佛老之似乱周孔之真识者忧之頼天子明圣诏修取士法风厉学者専治孔氏黜异端然后风俗一变考论师友渊源所自复知诵习欧阳子之书予得其诗文七百六十六篇于其子棐乃次而论之曰欧阳子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此非予言也天下之言也欧阳子讳修字永叔既老自谓六一居士云   唐荆川曰体大而思精议论如走盘之珠文之絶佳者也   田表圣奏议序   不为巉刻之言而文自逹   故谏议大夫赠司徒田公表圣奏议十篇呜呼田公古之遗直也其尽言不讳葢自敌以下受之有不能堪者而况于人主乎吾是以知二宗之圣也自太平兴国以来至于咸平可谓天下大治千载一时矣而田公之言常若有不测之忧近在朝夕者何哉古之君子必忧治世而危明主明主有絶人之资而治世无可畏之防夫有絶人之资必轻其臣无可畏之防必易其民此君子之所甚惧也方汉文时刑措不用兵革不试而贾谊之言曰天下有可长太息者有可流涕者有可痛哭者后世不以是少汉文亦不以是甚贾谊由此观之君子之遇治世而事明主法当如是也谊虽不遇而其所言略已施行不幸早世功烈不着于时然谊常建言使诸侯王子孙各以次受分地文帝未及用厯孝景至武帝而主父偃举行之汉室以安今公之言十未用五六也安知来世不有若偃者举而行之欤愿广其书于世必有与公合者此亦忠臣孝子之志也   鳬绎先生诗集序   非公着意文却亦澹宕而有深思云   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乗之今亡矣夫史之不阙文与马之不借人也岂有损益于世者哉然且识之以为世之君子长者日以逺矣后生不复见其流风遗俗是以日趋于智巧便佞而莫之止是二者虽不足以损益而君子长者之泽在焉则孔子识之而况其足以损益于世者乎昔吾先君适京师与卿士大夫游归以语轼曰自今以徃文章其日工而道将散矣士慕逺而忽近贵华而贱实吾巳见其兆矣以鲁人鳬绎先生之诗文十余篇示轼曰小子识之后数十年天下无复为斯文者也先生之诗文皆有为而作精悍确苦言必中当世之过凿凿乎如五谷必可以疗饥断断乎如药石必可以伐病其游谈以为髙枝词以为观美者先生无一言焉其后二十余年先君既没而其言存世之为文者莫不超然出于形器之表微言髙论既巳鄙陋汉唐而其反覆论难正言不讳如先生之文者世莫之贵矣轼是以悲于孔子之言而懐先君之遗训益求先生之文而得之于其子复乃录而藏之先生讳大初字醇之姓顔氏先师兖公之四十七世孙云   乐全先生文集序   公与张方平最相知故序其文亦相知之深中种种当理   孔北海志大而论髙功烈不见于世然英伟豪杰之气自为一时所宗其论盛孝章郗鸿豫书慨然有烈丈夫之风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资综练名实之意自见于言语至出师表简而尽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説命相表里非秦汉以来以事君为悦者所能至也常恨二人之文不见其全今吾乐全先生张公安道其庶几乎呜呼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久矣言语非不工也政事文学非不敏且博也然至于临大事鲜不忘其故失其守者其器小也公为布衣则颀然巳有公辅之望自少出仕至老而归未尝以言狥物以色假人虽对人主必审而后言毁誉不动得丧若一真孔子所谓大臣以道事君者世逺道散虽志士仁人或少贬以求用公独以迈徃之气行正大之言曰用之则行舎之则藏上不求合于人主故虽贵而不用用而不尽下不求合于士大夫故悦公者寡不悦公者众然至言天下伟人则必以公为首公尽性知命体乎自然而行乎不得巳非蕲以文字名世者也然自庆厯以来讫元丰四十余年所与人主论天下事见于章疏者多矣或用或不用而皆本于礼义合于人情是非有考于前而成败有验于后及其他诗文皆清逺雄丽读者可以想见其为人信乎其有似于孔北海诸葛孔明也轼年二十以诸生见公成都公一见待以国士今三十余年所以开发成就之者至矣而轼终无所效尺寸于公者独求其文集手挍而家藏之且论其大略以待后世之君子昔曾鲁公尝为轼言公在人主前论大事他人终日反覆不能尽者公必数言而决粲然成文皆可书而诵也言虽不尽用然庆厯以来名臣为人主所敬莫如公者公今年八十一杜门却扫终日危坐将与造物者游于无何有之乡言且不可得闻而况其文乎凡为文若干巻诗若干首   王定国诗集序   苏长公文不着意结搆者多   太史公论诗以为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以余观之是特识变风变雅耳乌覩诗之正乎昔先王之泽衰然后变风发乎情虽衰而未竭是以犹止于礼义以为贤于无所止者而巳若夫发于情止于忠孝者其诗岂可同日而语哉古今诗人众矣而杜子美为首岂非以其流落饥寒终身不用而一饭未尝忘君也欤今定国以余故得罪贬海上三年一子死贬所一子死于家定国亦病几死余意其怨我甚不敢以书相闻而定国归至江西以其岭外所作诗数百首寄余皆清平丰融蔼然有治世之音其言与志得道行者无异幽忧愤叹之作葢亦有之矣特恐死岭外而天子之恩不及报以忝其父祖耳孔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定国且不我怨而肯怨天乎余然后废巻而叹自恨其人之浅也又念昔者定国过余于彭城留十日徃返作诗几百篇余苦其多畏其敏而服其工也一日定国与顔复长道游泗水登桓山吹笛饮酒乗月而归余亦置酒黄楼上以待之曰李太白死世无此乐三百年矣今余老不复作诗又以病止酒闭门不出门外数歩即大江经月不至江上眊眊焉真一老农夫也而定国诗益工饮酒不衰所至穷山水之胜不以厄穷衰老改其度今而后余之所畏服于定国者不独其诗也   钱塘勤上人诗集序   勤上人之诗必不足传而长公却于欧公之交上作一烟波议论   昔翟公罢廷尉賔客无一人至者其后复用賔客欲徃翟公大书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世以为口实然予尝薄其为人以为客则陋矣而公之所以待客者独不为小哉故太子太师欧阳公好士为天下第一士有一言中于道不逺千里而求之甚于士之求公以故尽致天下豪杰自庸众人以显于世者固多矣士之负公者亦时有之葢尝慨然太息以人之难知为好士者之戒意公之于士自是少倦而其退老于颍水之上予徃见之则犹论士之贤者惟恐其不闻于世也至于负已者则曰是罪在我非其过翟公之客负之于死生贵贱之间而公之士叛公于瞬息俄顷之际翟公罪客而公罪已与士益厚贤于古人逺矣公不喜佛老其徒有治诗书学仁义之説者必引而进之佛者惠勤从公游三十余年公尝称之为聪明才智有学问者尤长于诗公薨于汝隂予哭之于其室其后见之语及于公未尝不涕泣也勤固无求于世而公又非有徳于勤者其所以涕泣不忘岂为利也哉予然后益知勤之贤使其得列于士大夫之间而从事于功名其不负公也审矣熈宁七年余自钱塘将赴髙宻勤出其诗若干巻求予文以传于世予以为诗非待文而传者也若其为人之大略则非斯文莫之传也   送水丘秀才序   所思逺而文亦遒俊   水丘仙夫治六经百家説为歌诗与扬州豪俊交游头骨硗然有古丈夫风其出词吐气亦徃徃惊世俗予知其必有用也仙夫其自惜哉今之读书取官者皆屈折拳曲以合规绳曾不得自伸其喙仙夫耻不得为将厯琅琊之防稽浮沅湘遡瞿塘登髙以望逺揺桨以泳深以自适其适也过予而语行予谓古之君子有絶俗而髙有择地而泰者顾其心常足而巳坐于庙堂君臣赓歌与夫据槁梧击朽枝而声犁然不知其心之乐奚以异也其在穷也能知舎其在通也能知用予以是卜仙夫之还也仙夫勉矣哉若夫习而不试徃即而独后则仙夫之屐可以南矣   方山子传   竒颇跌宕似司马子长   方山子光黄间隠人也少时慕朱家郭解为人闾里之侠皆宗之稍壮折节读书欲以此驰骋当世然终不遇晩乃遯于光黄间曰岐亭庵居蔬食不与世相闻弃车马毁冠服徒歩徃来山中人莫识也见其所着防方屋而髙曰此岂古方山冠之遗像乎因谓之方山子余谪居子黄过岐亭适见焉曰呜呼此吾故人陈慥季常也何为而在此方山子亦矍然问余所以至此者余告之故俯而不答仰而笑呼余宿其家环堵萧然而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余既耸然异之独念方山子少时使酒好剑用财如粪土前十有九年余在岐山见方山子从两骑挟二矢游西山鹊起于前使骑逐而射之不获方山子怒马独出一发得之因与余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自谓一世豪士今几日耳精悍之色犹见于眉间而岂山中之人哉然方山子世有勳阀当得官使从事于其间今已显闻而其家在洛阳园宅壮丽与公侯等河北有田嵗得帛千匹亦足以富乐皆弃不取独来穷山中此岂无得而然哉余闻光黄间多异人徃徃阳狂垢汚不可得而见方山子傥见之与   此篇三苏文粹不载余特爱其烟波生色处徃徃能令人涕洟故录入之   陈公弼传   子瞻尝自谓平生不为行状墓碑大较叙事文其所短也此传亦摹史汉而得其什之二三者   公讳希亮字公弼姓陈氏眉之青神人其先京兆人也唐广明中始迁于眉曾祖延禄祖琼父显忠皆不仕公防孤好学年十六将从师其兄难之使治息钱三十余万公悉召取钱者焚其劵而去学成乃召其兄之子庸谕使学遂与俱中天圣八年进士第里人表其闾曰三隽坊始为长沙县浮屠有海印国师者交通权贵人肆为奸利人莫敢正视公捕寘诸法一县大耸去为雩都老吏曾腆侮法粥狱以公少年易之公视事之日首得其重罪腆叩头出血愿自新公戒而舍之防公筑县学腆以家财助官悉遣子弟入学卒为善吏而子弟有登进士第者巫觋嵗敛民财祭鬼谓之春斋否则有火灾民讹言有绯衣三老人行火公禁之民不敢犯火亦不作毁淫祠数百区勒巫为农者七十余家及罢去父老送之出境遣去不可皆泣曰公舍我去绯衣老人复出矣以母老乞归蜀得剑州临津以母忧去官服除为开封府司录福胜塔火官欲更造度用钱三万万公言陜西方用兵愿以此餽军诏罢之先赵元昊未反青州民赵禹上书论事且言元昊必反宰相以禹为狂言徙建州而元昊果反禹自建州逃还京师上书自理宰相怒下禹开封府狱公言禹可赏不可罪与宰相争不巳上卒用公言以禹为徐州推官且欲以公为御史防外戚沈氏子以奸盗杀人事下狱未服公一问得其情惊仆立死沈氏诉之诏御史劾公及诸掾史公曰杀此贼者独我耳遂自引罪坐废朞年盗起京西杀守令富丞相荐公可用起知房州州素无兵备民凛凛欲亡去公以牢城卒杂山河戸得数百人日夜部勒声振山南民恃以安盗不敢入境而殿侍雷甲以兵百余人逐盗至竹山甲不能戢士所至为暴或告有大盗入境且及门公自勒兵阻水拒之身居前行命士持满无得发士皆植立如偶人甲射之不动乃下马拜请死曰初不知公官军也吏士请斩甲以徇公不可独治为暴者十余人劳其余而遣之使甲以捕盗自赎时剧贼党军子方张转运使使供奉官崔徳赟捕之徳赟既失党军子则以兵围竹山民贼所尝舎者曰向氏杀其父子三人枭首南阳市曰此党军子也公察其寃下徳赟狱未服而党军子获于商州诏赐向氏帛复其家流徳赟通州或言华隂人张元走夏州为元昊谋臣诏徙其族百余口于房讥察出入饥寒且死公曰元事虚实不可知使诚有之为国者终不顾家徒坚其为贼耳此又皆其疎属无罪乃宻以闻诏释之老防哭庭下曰今当还故乡然奈何去父母乎至今张氏画像祠焉代还执政欲以为大理少卿公曰法吏守文非所愿愿得一郡以自效乃以为宿州州跨汴为桥水与桥争率常壊舟公始作飞桥无柱至今沿汴皆飞桥移滑州奏事殿上仁宗皇帝劳之曰知卿疾恶无惩沈氏子事未行诏提举河北便籴都转运使魏瓘劾奏公擅增损物价已而瓘除龙图阁学士知开封府公乞廷辩既对上直公夺瓘职知越州且欲用公公言臣与转运使不和不得为无罪力请还滑防河溢鱼池埽且决公发禁兵捍之庐于所当决吏民涕泣更谏公坚卧不动水亦渐去人比之王尊是嵗盗起宛句执濮州通判井渊上以为忧问执政谁可用者未及对上曰吾得之矣乃以公为曹州不逾月悉禽其党淮南饥安抚转运使皆言夀春守王正民不任职正民坐免诏公乗传徃代之转运使调里胥米而蠲其役凡十三万石谓之折役米米翔贵民益饥公至则除之且表其事旁郡皆得除又言正民无罪职事办治诏复以正民为鄂州徙知庐州虎翼军士屯夀春者以谋反诛而迁其余不反者数百人于庐士方自疑不安一日有窃入府舎将为不利者公笑曰此必醉耳贷而流之尽以其余给左右使令且以守仓库人为公惧公益亲信之士皆指心誓为公死提防刑狱江东又移河北入为开封府判官改判三司户部勾院又兼开折司荣州煮盐凡十八井嵗久渐竭而有司责课如初民破产籍没者三百一十五家公为言还其所籍嵗蠲三十余万斤三司簿书不治其滞留者自天禧以来朱帐六百有四明道以来生事二百一十二万公日夜课吏凡九月而去其三之二防接伴契丹使还自请补外乃以为京西转运使石塘河役兵叛其首周元自称周大王震动汝洛间公闻之即日轻骑出按吏请以兵从公不许贼见公轻出意色闲和不能测则相与列诉道周公徐问其所苦命一老兵押之曰以是付叶县听吾命既至令曰汝已自首皆无罪然必有首谋者众不敢隠乃斩元以狥而流军挍一人其余悉遣赴役如初迁京东转运使维州参军王康赴官道博平博平大猾有号截道虎者殴康及其女几死吏不敢闻博平河北公移捕甚急卒流之海岛而劾吏故纵坐免者数人山东群盗为是屏息徐州守陈昭素以酷闻民不堪命他使者不敢按公发其事徐人至今徳之移知凤翔仓粟支十二年主者以腐败为忧嵗饥公发十二万石以贷有司忧恐公以身任之是嵗大熟以新易陈官民皆便之于阗使者入朝过秦州经略使以客礼享之使者骄甚留月余壊传舎什物无数其徒入市掠饮食人戸昼闭公闻之谓其僚曰吾尝主契丹使得其情契丹初不敢暴横皆译者教之吾痛绳以法译者惧契丹不敢动矣况此小国乎乃使教练使持符告译者曰入吾境有秋毫不如法吾且斩若取军令状以还使者亦素闻公威名至则罗拜庭下公命坐两廊饮食之防出诸境无一人哗者始州郡以酒相饷例皆私有之而法不可公以遗士之贫者既而曰此亦私也以家财偿之且上书自劾求去不巳坐是分司西京未几致仕卒享年六十四仕至太常少卿赠工部侍郎娶程氏子四人忱今为度支郎中恪卒于滑州推官恂今为大理寺丞慥未仕公善著书尤长于易有集十巻制器尚象论十二篇辨钩隠圆五十四篇为人清劲寡欲长不逾中人面痩黑目光如氷平生不假人以色自王公贵人皆严惮之见义勇发不计祸福必极其志而后巳所至奸民猾吏易心改行不改者必诛然实出于仁恕故严而不残以教学养士为急轻财好施笃于恩义少与蜀人宋辅游辅卒于京师母老子防公养其母终身而以女妻其孤端平使与诸子游学卒与忱同登进士第当防补子弟輙先其族人卒不及其子慥公与轼之先君子为丈人行而轼官于凤翔实从公二年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言色巳而悔之窃尝以为古之遗直而恨其不甚用无大功名独当时士大夫能言其所为公没十有四年故人长老日以衰少恐遂就湮没欲私记其行事而恨不能详得范景仁所为公墓志又以所闻见补之为公传轼平生不为行状墓碑而独为此文后有君子得以考览焉   赞曰闻之诸公长者陈公弼面目严冷语言确讱好面折人士大夫相与燕游闻公弼至则语笑寡味饮酒不乐坐人稍稍引去其天资如此然所立有絶人者谏大夫郑昌有言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淮南王谋反论公孙丞相若发蒙耳所惮独汲黯使公弼端委立于朝其威折冲于千里之外矣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三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一百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