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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孟春讲武疏 谨按《礼记月令》:孟冬之月,天子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此乃三时务农,一时讲武,以习射御,角校材力,盖王者常事,安不忘危之道也。 孟春之月,不可称兵。兵者,甲胄干戈之总名。兵,金也。金性克木,春盛德在木,而举金以害盛德,逆生气。孟春行冬令,则水潦为败,雪霜大挚,首种不入。蔡《邕月令章》句云:“太阴新休,少阳尚微,而行冬令,以导水气。”故水潦至而败生物也。雪霜大挚,摧伤物也。太阴干时,雨雪而霜,故大伤首种,首种谓宿麦,以秋种,故谓之首种,入,收也。春为Ё寒所伤,故至夏麦不成长也。今孟春讲武,是行冬令,以阴政犯阳气,害发生之德,臣恐水潦败物,霜雪损稼,夏麦不登,无所收入也。伏望天恩不违时令,至冬教习,以顺天道。 ○明堂告朔议 谨按明堂,天子布政之宫也。盖所以顺天气,统万物,动法於两仪,德被於四海者也。夏曰世室,殷曰重屋,姬曰明堂,此三代之名也。明堂天子太庙,所以宗祀其祖以配上帝。东曰青阳,南曰明堂,西曰总章,北曰元堂,中曰太室,虽曰五名,而以明堂为主。汉代达学通儒,咸以明堂、太庙为一。汉左中郎将蔡邕立议,亦以为然。取其宗祀,则谓之清庙;取其正室,则谓之太室;取其向阳,则谓之明堂;取其建学,则谓之太学;取其圜水,则谓之辟雍。异名而同事,古之制也。 天子以孟春正月上辛日,於南郊总受十二月之政,还藏於祖庙,月取一政,班於明堂。诸侯以孟春之月,朝於天子,受十二月之政,藏於祖庙,月取一政而行之。盖所以和阴阳,顺天道也。如此,则祸乱不作,灾害不生矣。故仲尼美而称之曰:“明王之以孝理天下也。” 人君以其礼告庙,则谓之告朔。听视此月之政,则谓之视朔,亦曰听朔。虽有三名,其实一也。今礼官议称,按经史正文,无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者,臣议按《春秋》:“文公六年闰十月不告朔。”《梁传》云:“闰附月馀日,天子不以告朔。”《左氏传》曰:“闰月不告朔,非礼也。闰以正时,时以作事,事以厚生,生人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闰朔,弃时政也。”臣据此文,则天子闰月亦告朔矣,宁有他月而废其礼者乎? 博考经籍,其文甚著,何以明之?《周礼太史职》云:“颁告朔於邦国,闰月告王,居门终月。”又《礼记玉藻》云:“闰月则阖门左扉,立於其中,并是天子闰月而行告朔之事也。”《礼官》又称:“玉藻天子听朔於南门之外。”《周礼天官》:“太宰正月之吉,布政於邦国都鄙。”干宝注云:“周正建子之月,告朔日也。”此即玉藻之听朔矣。今每岁首元日,通天宫受朝,读时令,布政事。京官九品以上,诸州朝集使等,咸列於庭,此听朔之礼毕,而合於周礼玉藻之文矣。《礼论》及《三礼义宗》、《江都集礼》、《贞观礼显庆礼》及《祠令》,并无王者告朔之事者。臣谨案《玉藻》云:“元冕而朝日於东门之外,听朔於南门之外。”郑元注云:“朝日春分之时也。东门皆谓国门也,明堂皆在国之阳,每月就其时之堂而听朔焉。卒事,反宿於路寝。凡听朔,必以特牲告其时帝及其神,配以文王、武王。”臣谓今岁元日通天宫受朝读时令及布政,自是古礼孟春上辛受十二月之政藏於祖庙之礼耳,而月取一政颁於明堂,其义昭然,犹未行也。即如礼官所言,遂阙其事。臣又按《礼记月令》,天子每月居青阳明堂总章元堂,即是每月告朔之事。先儒旧说天子行事,一年十八度入明堂。大飨不问卜,一入也。每月告朔,十二入也。四时迎气,四入也。巡狩之年,一入也。今礼官立议,惟岁首一入耳,与先儒既异,在臣不敢同。 郑元云:“凡听朔,告其帝。”臣愚以为告朔之日,则五方上帝之一帝也。春则灵威仰,夏则赤怒,秋则白招矩,冬则叶光纪,季月则舍枢纽也。并以始祖而配之焉。人帝及神,列在祀典,亦於其月而飨祭之。鲁自文公,始不视朔。子贡见其礼废。欲去其羊,孔子以羊存犹可识其礼,羊亡其礼遂废,故云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也。汉承秦灭学,庶事草创,明堂辟雍,其制遂阙。汉武帝封禅,始建明堂於太山。既不立於京师,所以无告朔之事。至汉平帝元始中,王莽辅政,庶几复古,乃建明堂辟雍焉。帝实袷祭於明堂,诸侯王列侯宗室子弟九百馀人,助祭毕,皆益户赐爵及金帛,增秩补吏各有差。汉末丧乱,尚传其礼,爰至後汉,祀典仍存。明帝永平二年,郊祀五帝於明堂,以光武配,祭牲各一犊,奏乐如南郊。董卓西移,记载湮灭,告朔之礼,於此而坠。暨於晋末,戎马生郊,礼乐衣冠,扫地总尽。元帝过江,是称狼狈,礼乐制度,南迁盖寡,彝典残缺,无复旧章。军国所资,临事议定,既阙明堂,宁论告朔?宋朝何承天纂集其文,以为《礼》论,虽加编次,事则阙如。梁代崔灵恩撰《三礼义宗》,但捃摭前儒,因循故事而已。隋大业中,炀帝命学士撰《江都集礼》,只抄撮礼论,更无异文。《贞观显庆礼》及《祠令》不言告朔者。盖为历代不传,所以其文遂阙。各有由绪,不足依据。今礼官引为明证,在臣诚实有疑。 陛下肇建明堂,聿遵古典,告朔之礼,犹阙旧章。钦若稽古,应须补葺。若每月听政於明堂,事亦烦数,孟月视朔,恐不可废。谨议。 ○与徐坚问服制书 女子年幼而早孤,其母贫窭,不能守志,携以适人,为後夫之鞠养。及长出嫁,不复同居。今母後夫亡,欲制继父服,不知可否?人间此例甚众,至於服纪,有何等差?前代通儒,若为议论? ○唐魏郑公谏录序 盖闻主圣於上,臣忠於下,非圣无以纳忠,非忠无以感圣。逖观前载,罔弗由兹。太子太师郑国文贞魏公,运属昌期,时逢后,乃神乃武,亟虚襟以待谏;将之明之,遂竭诚而荐谠。事有必犯,知无不为,故能契叶□龙,义均鱼水,成百代之模楷,固一时之准的。茂躅宏规,已备於青史;片言馀论,或漏於缃图;虽贞质自然,无假於饰;而高山仰止,有欲增峻。於是采听人谣,参详国典,撰成《谏录》,凡为五卷,亦犹平仲《春秋》,不遗其实录;宣尼《家语》,兼叙其对问。各为题目,列之如左。唐尚书吏部郎中琅琊王撰。 ☆姚 字令璋,赠太常卿思廉孙,永徽中明经擢第。累补太子宫门郎,调露中累迁至中书舍人,封吴兴县男。武后临朝,历夏官天官侍郎,迁文昌左丞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坐事转司宾少卿,证圣初加秋官尚书,复知政事。以冬官尚书留守西京,长安中听致仕,进爵为伯,官名复旧为工部尚书。神龙元年卒,赠越州都督,谥曰成。 ○请大石国献狮子疏 狮子猛兽,唯止食肉,远从碎叶,以至神都,肉既难得,极为劳费。陛下以百姓为心,虑一物有失,鹰犬不蓄,渔猎总停。运不杀以阐大慈,垂好生以敷至德。凡在飞蠢动,莫不感荷仁恩,岂容自菲薄於身,而厚资给於兽?求之至理,必不然乎? ☆姚班 班,赠太常卿思廉孙,举明经,累除定汴沧虢豳等五州刺史,加银青光禄大夫,转秦州刺史。神龙元年累封宣城郡公,三迁太子詹事,以谏节愍太子擢拜右散骑常侍,迁秘书监,先天二年拜户部尚书,加金紫光禄大夫。开元二年卒,年七十四。 ○谏节愍太子书 臣闻贾谊曰:“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无正;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无不正。太子既冠成人,免於保传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瞽史诵箴,大夫进谋。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臣又闻之,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善言古者,所以验於今。伏惟殿下睿德洪深,天姿聪敏。近代成败,前古安危,莫不悬鉴在心,动合典礼。臣以庸朽,滥居辅弼,虚备耳目,叨预股肱,辄荐尘露。庶裨山海。伏以内置作坊,工巧得入宫闱之内,禁卫之所。或言语内出,或事状外通。小人无知,不识轻重,因为诈伪,有玷徽猷。臣望并付所司,以停宫内造作。如或要须役造,犹望宫外安置,庶得工匠不於宫禁出入。 ○再上节愍太子书 臣闻汉文帝身衣弋绨,足履革舄,齐高帝栏槛用铜者,皆易以铁。经侯带玉具剑环佩,以过魏太子,不视。经侯曰:“魏国亦有宝乎?”太子曰:“主信臣忠,魏之宝也。”经侯委剑佩而去,太子使追还之,谓曰:“珠玉珍玩,寒不可衣,饥不可食,无遗我贼。”经侯杜门不出。臣观圣贤经籍,务以简素为贵。皇王政化,皆以菲薄为德,伏惟殿下留心恭俭,靡尚浮奢。臣愚犹望损之又损之,居简以行简,减省造作,节量用度。 ○三上节愍太子书 臣闻银榜铜楼,宫闱严秘,门ト来往,皆有簿历。殿下时有所须,唯门司宣令,或恐奸伪之辈,因此妄为增减。脱有文状舛错,事理便即差违。且近日吕之便乃代署宣敕,伏赖陛下睿敏,当即觉其奸伪,自馀臣下庸浅,岂能深辨真虚?望墨令及覆事行下,并用内印印,画署之後,冀得免有诈假,乃是长久规模。臣又闻之:忠臣事君,有犯而无隐;明主驭下,纳谏以进德。故《书》云:“有言逆於志。必求诸道,有言顺於心,必求诸非道。”伏惟殿下仁明昭著,圣敬日跻,探幽洞微,穷神索隐。事之善恶,毫靡差;理有危疑,锱铢无爽。臣以庸谬,叨侍春闱,职居献替,岂敢缄默? ○四上节愍太子书 臣闻圣人不专其德,贤智必有所师。故曰,与善人言,如入芝兰之室,久自芬芳;与不善人言,如火销膏,不觉而尽。今司经见无学士,供奉未有侍读,伏望时因视膳,奏请置人。所冀讲席谈筵,务尽忠规之道;披文摘句,方资审谕之勤。 臣又闻臣之事主,必尽乃诚。君之进贤,务求忠谠。伏惟殿下养德储闱,以端静为务;恭膺守器,以学业为先。经所以立行修身,史所以谙识成败。雅诰既习,忠孝乃成;传记方通,安危斯辨。知父子君臣之道,识古今鉴戒之规,经史为先,斯乃急务。至於工巧造作,寮史直司,实为末事,无足劳虑。臣以庸浅,献替是司。臣而不言,负谴圣日。言而获罪,是所甘心。伏愿留意经书,简略细事,一蒙采纳,殒无辞。万降储明,俯矜狂瞽。 ☆豆卢钦望 钦望,雍州万年人。累官越州都督司宾卿,长寿二年拜内史,封芮国公。坐阿附李昭德贬赵州刺史,入为司府卿,迁秋官尚书。中宗还东宫,拜太子宫尹,进文昌右相同凤阁鸾台三品,罢为太子宾客。中宗复位,擢尚书左仆射平章军国重事,进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安国相王府长史。卒年八十,赠司空并州大都督,谥曰元。 ○请谅ウ进膳表 臣闻孝子居丧,朝一溢米,暮一溢米。食之无算,或粥或饭;不能食粥者,饭羹以菜可也。又曰,五十不致毁。又曰,丧有疾,食肉饮酒,加以姜桂。又曰,若不胜丧,乃比於不慈不孝。《孝经》曰:“毁不灭性,此圣人之教也。”窃以两溢之米,欲满大升,或为饭粥,随性所嗜,羹以助食。年至五十,不合致毁。素有疾,又加酒肉。食味不美,调以姜桂。此乃圣人制礼,原父母之情,不欲令孝子病毁,不胜哀痛也。自古圣人制礼,如此殷勤;大行则天遗制,如此恳至。 今陛下三日视事,听览万机。群臣性命,仰陛下存活;三圣基业,待陛下兴隆。伏惟圣年已登五十,陛下缘在房州,先患脚气,今在哀苦,旧患更发。又自今月二日已来,唯令进仓米薄粥,臣下惊恐,不胜惶惧。但仓米陈臭,天下共知,食即动气。奈何陛下以五十之年,抱积久之患,奉累圣之绪,承遗制之托,上事宗庙社稷,下养赤子苍生,故食动病之仓米,不遵遗令之教训?陛下纵自轻性命,其奈七庙何?其奈万姓何?臣等痛切之至,谨述先圣制礼,大行遗制,伏乞少进美膳,加以姜桂,即望圣体稍和,旧患渐损。 ●卷一百七十 ☆朱敬则(一) 敬则字少连,亳州永城人。咸亨中授洹水尉,长安三年累迁正谏大夫兼修国史,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以老疾请罢知政事,改祭酒,转冬官侍郎。神龙元年出为郑州刺史,寻以老致事。冉祖雍诬奏与王同皎善,贬涪州刺史,改庐州。景龙三年卒,年七十五。睿宗立,赠秘书监,谥曰元。 ○请择史官表 国之要者,在乎记事之官。是以五帝元风,资其笔削;三王盛事,藉以垂名。此才之难,其难甚矣。 何以知其然?昔平王东迁,历年数百。齐桓之九合天下,晋文之一战诸侯,秦穆远霸西戎,楚庄利灵南海,礼乐人物,阒尔无闻,今之所存,独载鲁史。向者鲁无君子,记传则遗,雄霸远图,必坠於地,可不惜哉?只如齐周小国之主,尚能留意於史册,齐神武尝谓著作郎魏收曰:“卿勿见陈元康、杨遵彦等在吾目前趋走,谓吾以为勤劳,我後代声名,在於卿手。最是要事,勿谓我不知。”及文宣即位,又尝敕收曰:“好直笔,勿谓惧。”我终不作魏太武诛史官,又周文帝之为相也。纳柳虬之说,特命书法不隐,其志在惩劝如此。 伏以陛下圣德鸿业,诚可垂范将来,傥不遇良史之才,则大典无由而就也。且董狐南史,岂知生於往代,而独无於此时?在乎求与不求,好与不好尔!今若访得其善者,伏愿勖之以公忠,期之以远大,更超加美职,使得行其道,则天下幸甚。 ○请除滥刑疏 臣闻李斯之相秦也,行申商之法,重刑名之家,杜私门,︹公室,弃无用之费,捐不急之官。惜日爱功,疾耕急战,人繁国富,遂屠诸侯,此救弊之术也。 故曰刻薄可行於进趋,变诈可陈於攻战。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既而锋镝已销,石城又毁,谅可易之以宽大,润之以淳和。八风之乐以柔之,三代之礼以导之。秦则不然,淫虐滋甚,往而不返,卒至土崩,此不知变之祸也。 陆贾、叔孙通之事汉王也,当荥阳成皋之间,粮馈已穷,智勇俱困,不敢开一说、效一奇,惟进豪猾之材,荐贪暴之客。及区宇适平,干戈甫戢,金鼓之声未息,伤痍之痛尚闻,二子顾盼雍容,绰有馀裕,乃陈《诗》、《书》,说《礼》、《乐》,开王道,谋帝图。高皇帝忿然曰:“吾以马上得之,安事《诗》、《书》?”对曰:“陛下马上得之,可马上治之乎?”高皇默然。是时陆贾著《新语》,叔孙通定礼仪,始知天子之尊,方觉帝王之贵。此知变之善也。向使高皇排二子而不收,置《诗》、《书》而不顾,重攻战之吏,尊首级之材。复道争功,张良已知其变;拔剑击柱,吾属不得无谋。即晷漏难逾,何十二帝乎?亡秦是续,何二百年乎?故曰,仁义者,圣人之蘧庐;礼经者,先王之陈迹。 然则祝辞向毕,刍狗须投,淳化已流,糟粕可弃,仁义尚舍,况轻於此者乎?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凶扌难。不设钩距,无以应天顺人;不峻刑名,不能摧奸禁暴。故置神匦,以开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尽露。神道助顺,无罪不除;人心保宁,无妖不戮。以兹妙算,穷造化之幽深;用此神谋,尽天人之秘术,故能计不下席,听不出闱,苍生晏然,紫宸易主。伟哉无得而称也!岂比造攻鸣条,大战牧野,血变草木,头折不周,可同年而语乎? 然而急趋无善迹,促柱少和声,拯溺不规行,疗饥非鼎食,即向时之妙策,乃当今之刍狗也。伏愿鉴秦汉之得失,考时事之合宜,审糟粕之可遗,觉蘧庐之须毁。见几而作,岂劳於终日乎?陛下必不可偃蹇太平,徘徊中路。伏愿改法制,立章程,下恬愉之词,流旷荡之泽,去萋斐之牙角,顿奸险之锋杜告密之源,绝罗织之迹。使天下黎民,坦然大悦,岂不乐哉? ○魏武帝论 皇汉失图,网漏谗慝;贼臣承间,摇荡宸居;宗庙焚烧,天子播越。於是九州幅裂,四海横流,释位勤王,天下□集。初平元年,後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衮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渤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都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长沙太守孙坚等同时俱起,以讨董卓为名,然包藏祸心,以暴易乱,窃命矫制,结党树朋,观衅待时,莫敢先犯。唯魏太祖有汴水之战,孙讨虏有阳人之师矣。 观曹公明锐权略,神变不穷,兵折而意不衰,在危而听不惑,临事决机,举无遗悔,近古以来,未之有也。故梁国桥元、南阳何禺皆云:“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虽复名微众寡,地小力穷,官渡受围,濮阳战屈。然天下精明之士,拓落之材,趋若百川之崇巨海,游尘之集高岳。故有荀、郭嘉、邢禺、程昱、贾诩、朱□等,或敛风长感,或一见尽怀。然後览英雄之心,骋熊罴之勇,挟天子以崇大顺,扶幼主而显至公。旌贲忠良,芟夷叛逆,神道辅德,百姓与能,武功赫然,霸业成矣。若乃获魏种而有之,高祖之封雍齿也;降张绣而不怨,光武之全朱鲔也。感臧霸之言,以成其气;重关羽之义,抑而不追。王霸之术也。然後法令严峻,赏罚必行,惟材是求,惟力是视,纵夷齐满路,颜闵并居,未暇存也。 救弊即可,仁则未知。且以术临人,力无馀地;用智济物,迹若容身。欲使荡荡元波,涯而不竭;[ M50]々薰风,周遍草木。元□荫而方雨,黄叶衰而木落,不可得也。荀文若首豫经纶,提挈草昧,清神昭乎物表,妙识出乎机先,造我魏邦,ム其是赖?一言不合,五毒将施,无词寄文,空器见志,可不剧哉?加以孔文举与道翱翔,尽忠汉室;崔季天骨高爽,志在扶倾。岂大盗之所安也?呜乎!欲盗之子,见锦而不见人;弭谤之君,尤人而不尤已。岂知群鸥不下,众雀遥惊者乎?故阴谋未泄,天下已知;毒志潜行,忠良前惧。何夔所以带药,杨彪由是不出,□长受恩而不谢,元德失箸而思奔。席上无怀疑之人,阃外少自信之士,良可耻也。固知曹公不能用天下之材,成天下之务也。 昔周武之泽及昆虫,不能感食薇之士;汉高之功济草木,未能屈歌芝之贤。犹且遂其孤贞,容其怨ゥ,况功未半古,德异乐推,遭神器之流离,问宝鼎之轻重,欲使庶人不议,宁可得乎?翻乃疾走恶迹,掩耳畏声,雠匹夫,念平素,杀桓邵,毙娄,道路以目,天下钳口,岂不惜哉?杨德祖才虽清秀,志非远图,托事行诛,死非其罪;司马懿雄材大度,勇而有谋,审其狼顾,知而不翦。若言天意也,则吾未知。若言人事也。其智安在?故知忌小怨而忘远图,料目前而忽身後,岂所谓旁求哲人,俾辅後嗣者哉? 或问曰:“天厌汉德,海内分崩,三雄鼎立,俱受眷命,乃至控御豪杰,削平区宇,英图远算,何者为先?”君子曰:“孙仲谋藉父兄之资,负江海之固,未敢争盟上国,竞鹿中原,自守未馀,何足言也?蜀先主抱英济之器,无角逐之材。远窜荆蛮,畏曹公之神武;奄有庸蜀,乘刘璋之政衰。国小人夷,风颓俗陋。山川险涩,异崤函之奥区;江汉通流,殊河洛之朝市。岂得抗衡中夏,齐足当途乎?”前贤易地之谈,全是不关胸臆。且夫度德而处,量力而行,刘备岂薄先王之旧居,轻齐鲁之故俗?若泰伯之适吴越,孔子之入九夷哉!盖不得已也。是知才雄者地广,国大者兵强。地既由才,才宁可易也? ○晋高祖论 王业不同,其来尚矣。若乃待辛癸之禅,汤武不得称仁;要西伯之资,高光无由济世。或宁乱以得志,或兴祸以取威,遭遇虽殊,天命一也。 宣帝聪豪明允,博学洽闻,敏而好谋,宽而能断。其未得志也,服勤王事,夙夜在公,知无不为,刍牧必履,取信严主,所谓能臣也。及勋德日隆,雄材渐著,权略不世,合变如神。受命崇华,竭股肱於明帝;忍死嘉福,遂无君於冲人,所谓奸臣也。及内难既平,外寇斯殄,威力翕赫,指麾风飞,遂乃临神器以徘徊戮,公族以顾望。虽大业初构,人望斯存,若格以名神,请罪不暇;归诸天命,则前代有辞。美哉!未尽善也。 且成汤之在夏世,行仁以动诸侯;文王之处殷朝,好让以怀邻国。高祖以豁达容物,光武以长者得人,未有专仗阴谋,每行诡计,寄何晏以鞠狱,示李胜以谬言。请战以见威,指水以表信。乞襦不与,惧有陈恒之讥;封墓释囚,不嫌武王之事。愧情负理,掩耳避声,狼顾以噬魏人,狐媚以取天下,亦前史所鬼也。 ○宋武帝论 盖圣人不能为时,亦不能失时。历观帝王之祚,未有不因人坠涂炭而得志。或天下嗷嗷,新主之资也。是知秦有阎赵之隙,汉罹莽、卓之灾,晋由曹氏之专,宋实桓元之篡。始得奋其智力,救此倒悬,陈浞羿之辜,问滔天之罪。况刘裕天锡神勇,雄略命世,不待借思汉之讴,未暇假从周之会。同盟二十七,愿从一百人。雷动朱方,风发竹里。龙骧虎步,独决神襟。长剑一呼,义声四合。荡亡楚已成之业,复遗晋久绝之基。祀夏配天,不失旧物,虽古人用兵,不足加也。至乃网罗俊异,待物知人,动必应时,役无再举,西尽庸蜀,北划大河。自汉末三分,东晋拓境,未能至也。 或问,前史云:“克敌得隽,奇迹多於魏武,此确论乎?” 君子曰:“得隽虽多,前非大敌。若乃黄帝斩蚩尤,高祖制项籍,光武抗寻邑,曹公挫本初,此是奇迹也。至若慕容超政不在躬,奴仆下品;姚泓宗枝猜贰,借手於人。卢循ビ寇之馀,谯纵新造之国,因衅取乱,何足可称?至乃潜算樽俎之间,明见千里之外,揣机料日,不爽锱铢,亦古之志士,何以加焉?但礼乐文明,日不暇给;垂风迈德,盛所未能。人望不逮於建安,天命乃光於魏武。” 又问曰:“弃德非疲乏,舍旧无亲,有宋功臣,多不及嗣。岂理须然乎?请闻其要。” 君子曰:“且夫奸雄者非淳德之称,谋勇者乃果决之辞。故昔之同盟,拟覆前敌,故无材不露,无心不披。譬若同舟遇风,宁有隐哉?及高鸟尽,狡兔死,其材能我之俦也。我非积行累能,彼之知也。思已之所行,恐彼之已叛,是以雄猜内发,衅兆易萌,韩彭以之菹醢,刘葛由之覆亡。然则高谈尧舜之道,不忍论桀纣之行,思燕齐之血食,见汉宋之不仁,故尉缭畏秦王之屈节,范蠡识勾践之忍人。绮季不出於商山,嫌汉王之侮慢;严光潜形於草泽,知刘秀之未宏。有旨哉!” 又问曰:“宋祖入关,老相驾马;赫连畏逼,姚氏淫昏。中原士庶,耻为臣妾。王师众整,颇有礼焉。所以扣马攀车,请住关右。宫室陵寝。是大汉之遗踪;关山重复,乃有周之长世。人与不取,违众独归。昔项籍见哂於韩生,宋高又失於父老,其旨可得闻乎?” 君子曰:“论项即非,在刘为是。以项王之材,天下可以力制,人心可以势夺,因宫室之严,守山河之固,此九州之上腴,何彭城之足算?刘裕家本江南,全军远克。未能制命夏魏,施号秦凉,虽曰关中,实是边地。鞭长不及马腹,风末不(阙二十六字)王贾德曰:”贪归受禅,所留不过爱子。待归一举而可取,卒如其策。智士哉! ○北齐高祖论 昔张让、段,浊乱天下。汉召董卓,将显其诛,竟有小平之奔,曹氏因之,乃创霸业。郑俨、徐纟乞,点辱皇猷,魏收、尔朱荣,欲洗濯宫掖,遂至河阴之祸,齐人藉此,用承明命。故曰乱者理之源,机者命之兆,不可失也。 神武崖岸高竦,器宇深沈。望之俨然,风尘自远;听之逾厉,雷霆或闻。至乃足践列星,声振原地。赤色映团焦之外,青(阙一字)立旅宿之门。汉高由之自负,徒属以之增畏,此所谓历数在躬,推之不可去也。 於时魏德已衰,群胡得志,孝庄殒於虏手,节闵系於凶徒。义士痛心,壮夫沥血。结党求同盟之会,仗剑想勤王之师者,往往而聚焉。所以因天下之心,览英雄之议,以普泰元年六月,建旗於信都,以讨尔朱兆为名。当时赵魏之豪,有高虔邕、高敖曹、封隆之、李元诚、卢文伟、崔祖螭等尽其死力,盖代之杰;有尉景、段荣、彭乐、窦泰匹、娄昭、薛孤延等共其奔走,然後数乱常之罪,显安忍之辜。发义帝之丧,三军缟素;承亻汜之逼,万里同心。莫不精勇感人神,雄略出天地。檄词未草,声已驰於贼庭;王诛欲加,命乃悬於鬼。但犬羊四合,觜距千群,大战韩陵,然始得志。 既而龙骧虎步,高下在心。开幕府以临外藩,分腹心而统京邑。虽生我者父母,立我者高王。既怀震逼之威,易为芒刺之说。周郑交恶,衍殖构氛。赵鞅畏谗,遂起晋阳之甲;襄王失据,乃有居汜之悲。虽表数相仍,公怒未怠。紫宸不可久旷,丹穴难以更熏。遂应飞来之谣,乃议迁都之便。关西河北,翦为寇仇;天平永熙,便成敌国。於是疆场大骇,钲鼓相闻。邙山之师,杖马捶而自免;沙苑之役,跨橐以遁归。胜负相参,波澜不定,丰功厚利,各有可观者焉。 昔魏祖西征,中道不豫;晋景南伐,回兵乃殂。此并业未半而意穷,功垂成而景促。是以留连末命,委曲临终,不可尽也。寻高祖其辞魏帝之表,可谓其言也哀;顾太子之言,可谓其事也尽。方诸前代,各一时也。若乃推诚与人,怀旧不舍,择子如之虱,看尉景之肱,喻高昂於肝胆,委侯景於半体,此明达也。牵马麦田,不饮社酒,此严断也。放李穆之师,使其富贵,感虎兕之对,以劝事君,此宏量也。故能废立虽多,不失臣节;兵锋屡折,人望犹存。即与夫嬖贾充忌荀,不同时也。 ○北齐文襄论 神武云:日为我蚀,今死亦掩。观其和勒之歌,哀来何极?览太子之色,仍有别忧。此岂悲促龄而怨昊苍哉?但强寇在邻,奸臣不附,以此为恨也。文襄克纂丕基,堪负大业,追成曩志,不忝远图。故能委任绍宗,外平侯景;借假贞节,内察权豪。沙汰众流,正群务;纪纲具举,朝野肃然。况乃嘉思政之忠,遥接其手;寤陆生之直,更赏其能,此亦可称也。且夫为人上者,当不忝威仪,慎惜名器。先王以之革弊,达人因此垂风。是故立其章程,明其限节,水火可蹈,礼教难逾。今天荫甫倾,洪基靡构。国有大难,未可三年不言;高宴後园,岂得一朝盘舞?此不慎尔仪也。 若乃命天子为痴人,比尊名於狗脚。恨崔忄之语,不念元勋;忿孙腾之仪,宁思佐命?此不惜名器也。 加以任情荡思,率意以之,红绮如花,妖颜若王。决池而弄淫女,下狱而罪贞姬。叛高慎於洛阳,几倾其父;蒸郑妃於内寝,乃系乎亲。《诗》曰:“人而无仪,胡不遄死?”此之谓也。 嗟乎!楚庄绝缨,不显妇人之节;郑人献捷,尚礼南冠之贤。所以尽俘囚之材,得醉者之力。今者陷孝骞之罪,赏王仪之心,拒兰钦之慈,专诸之剑,非不幸也。 ○北齐文宣论 文宣承父兄之资,据已成之业,屈奇不测,内刚外柔,属变起不图,祸机窃发,临事而惧,警而後行。故使逆党无遗,凶徒必尽,自得政二世,树恩百寮。司马公之养汝,只在今日;陈桓子之好施,惟取一时。由是腹心不散,勋贵自随,大会晋阳,共叙哀酷,神彩英,风调清闲。既而人固难知,始推天授。故曰今日左仆射,不减大将军。由是感光禄之言,不俟终日;听仓丞之谏,理故无归。然远迩之心,赫虎之变,爪牙夙将,帷幄旧臣,足使邻国寝谋,殊邦侧席。况属梁运道销,江淮家无(阙)周室厌关函谷封泥,故得北柔沙漠之陲,东怀辽海之际,政尚明直,时实丰盈,膏泽始流,菁英已竭。中山迫於汉献,高洋劣於魏文。但礼乐未施,冠履不假。高论王道,此实多惭。 或问曰:“夏桀无道,殷辛虐政,举烽而求一笑,击鼓而饮三千。虽曰荒淫,未穷鄙秽。犹称有夏多罪,天命殛之,皇天震怒,命我文考。今者显祖狂昏,中酒而作,莫不手自支解,躬行刺斫。大集妪,为笑目前;广命宗亲,聚尘上。邺城无自保之客,当轩有供御之囚。或{殿肉}行以骂众寮,或擘尻以示群下。加以土木不息,金凤临□,徵敛日增,长城千里,仍得快乐,世以保。岂天地不仁,降灾万姓?民之多僻,适与相逢。岐路无归,我心如醉。此即甘酒嗜音之谈,盖成虚论;三风十愆之说,并是高谈。” 君子曰:“源深者流长,德盛者祚远。之汰虽著,书之德在人;齐神武伐暴胜残,有大功於天地。其嗣虽复失道,仍未殛於神明。故书曰:‘天惟五年须暇,汤之子孙是也。’” 问曰:“神武之初基,实多佐命;文宣应,共匡霸图。其间文武高材,略不世出;风流名士,拔萃逸群。属主暴政荒,时艰路涩,未有裂裳远窜,行从近关。闻者尚足动心,遇者会不惊虑,此复何哉?” 君子曰:“达人之道,布在方册;显晦之迹,理同可寻。若乃色斯举矣。翔而後集者,则仲尼去卫,夷齐让国,清风长流,高节远列,固绝伦矣。其次则南山之叟,东门之贤,范蠡泛江湖,尉缭去城市,此又见几而作也。亦有贞不绝俗,隐不违亲,冥默园林,卷舒人事。八月羊酒,聘之而不来;四时束帛,徵之而不屈。亦可与语上矣。过此以往,何足言哉?良为道丧已久,廉耻不追。崩腾ウ主之朝,沦没骄君之世,何足怪乎?悲夫!严尚既殁,谁与为言?俗物满涂,彼众我寡。俾将来之不昧,知其意焉!” ●卷一百七十一 ☆朱敬则(二) ○梁武帝论 梁高祖聪明文思,宽厚通博,生而神异,动多奇怪,此天表也。永元之初,群贤受命,竭怀辅正,尽力康衢。细隙未开,纤尘不动,而雄图英算,孤识独见。审长河之将决,知昆山之必焚。理欲先天,未遑後举,叫啸龙虎,合集风□。驰两函以取荆州,连五都以震都邑。长流远迈,独决方寸。霜风飞扫,□雨г沐。白旄一麾,顽童授首。乃吊冤魂而谢牛酒,昭筐篚而轼善人。师不疲劳,人无怨ゥ。讴歌是逼,狱讼攸归。代易德成,眷命斯在。然躬览载籍,备睹兴亡;留心求瘼,励精纳善。虽化未大道,时亦小康也。 若寻其德音,讨其风俗,尚根浅易拔,源涸难流,祸乱相仍,盖其宜矣。且兵号义旗,战称伐罪,胜非已利,功岂私成?汤有惭德,去道近也;武无鬼容,其私厚也。昔魏太祖兵锋无敌,神机独行,大战五十六,九州静七八,百姓与能,天下慕德,犹且翼戴弱主,尊奖汉室。降及宋高,翦平伪孽,安复王家,义声薄天,高诚动日。然更悬兵四岳,决胜五湖。北静燕尘,西清泰雾,宏勋不让,盛德见推。备物满庭,犹存非望。故晋帝今日之事,本所甘心。义士犹或非之,通人尚为薄德。况梁取天下,又甚於斯。南康主盟,实称齐帝。奉之以成大顺,承之而动义兵。国步既宁,家怨又雪,群称主祭,臣复保猜?借人之名而不复命者也。寻其锡文,考其谦让,事同对面,理非饰词,宁知悠悠江山,相去千里,矫情伪迹,顿至於斯?示人此心,岂躬行事,欲令节义行於比屋,其可得乎? 夫君人者,日月齐其明,阴阳质其信,江海同其量,天地偕其容。未有饰智惊愚,材惑众,较武力,於羊侃,示腰腹於贺琛。商略儒宗,取异於章句;变置官品,无求於典实。每事皆欲先人,所唱复须称赞。父作子注,君制臣歌,受佞无厌,进谄不倦,浮华道长,轻薄路开。以天谴为嘉祥,用妖怪为休祉。聚敛俱极,赏罚无章。有识为之寒心,群僚曾不先觉。若言位是神物,何须下殿走乎?若言负重愿休,何劳受赎归乎?若言息人是务,何须纳叛臣乎?若言吞伐有时,何须中许和乎?利器不藏,奸夫得志。然则侯景之兵我人也,仗我器也,驱我人揭我器而取隽者,岂异术哉?由上人之失教也。君父幽辱,宗庙倾危,帝子王孙,跨州连郡,未有晋郑齐心。牟虚合契,五侯九伯。列海分山,罕闻申包胥之顿哭秦庭,茅夷鸿之币谒吴国。户口徒众,不睹死战之人;宠遇虽多,宁有报恩之士?江淮无波澜之阻,城阙绝藩篱之固。长州杜若,一旦凋零,稽山竹箭,忽然摧折,可不甚欤! 或问曰:“梁主不以黄屋为尊,紫宸为贵,离欲绝爱,遣色归空。有汤武之忧劳,若尧舜之瞿腊。享国五十,若登春台;忽为羁旅叛臣,鸣吠逋鬼。长戟指阙,强弩临城,兵折意穷,忿毒而没。善不可恃,岐路保归?” 君子曰:“梁主之美,诚如子言。神无与善,未敢闻命。何者?武帝暮年,荒诞实甚。殚守县之力,不充自纵之资;尽丁口之租,才足缁衣之费。昔夏桀以九州之富,秦皇以六合之尊,造琼室而天下土崩,作阿房而寰中瓦解。况地比一郡,国乃三分。外有征戍之勤,内有雕靡之弊。加以金刹宝柱,焕烂□霞,至於银榜珠帘,的星月。神怒人怨,祸积患生,过往必来,何足疑也?且夫恶於齐而保於我,何补也?得一夫而亡一国,非智也。昔赵纳冯亭,有长平之祸;梁受侯景,成永福之灾。金瓯忽伤,悔之何及?” ○陈武帝论 孔子曰:“夏道不亡,商德不作;商道不亡,周德不作。”自侯景入寇,萧外奔,西邻责言,南风不竞,篡杀三帝,覆没两都,可谓亡矣。但人育既深,天道亦悔,是以大命集於有陈也。 武帝身长七尺,垂手过膝,盖姚襄、刘备之俦也。惟宽以容物,明以知人,旷荡不羁,雄勇盖世,声振岭表,功济日南。属王室不纲,大难未已,江湖群盗,日寻戈戎,是以投袂而呼,夕不待旦。以梁大宝三年二月,会王僧辨於白茅湾。齐小白之合诸侯,以谋王室;臧子源之要天地,惟讨贼臣。故戮力尽心,有死无二;义声一发,其从如□。端居不言,神光满室,建牙将指,飞龙在天,其所志也。叛而伐之,伏而舍之,伐叛刑也。柔伏德也,德刑既举,人知其心,旦为仇雠,暮为宾友。文公指白水,萧王推赤心,不足加也。 若乃侯贼将也,降无季布之疑;安都败帅也。归受孟明之任。重孝穆之义,待之如宾;释欧阳之囚,惟贤是用。故得群材毕用,众勇合威。荡遍地之横流,廓溥天之巨禄。脔侯景於竹町,执王伟於草间。爰其息归,瞻乌遂止。仍以新不间旧,疏不间亲,高让近臣,方求别统。昔魏推袁绍,汉谢项王,道贵能伸,理不嫌屈,及江陵不守,丧君有君,疆场无虞,群臣辑睦。足以摅三瞳(疑)之遗愤,歇万国之夙悲。既上宰变图,假立非次,晋出子圉,秦纳贞阳,陵谷迁移,对之长叹。君臣易位,但觉悲哉! 况乃居汜不归,焉用方伯?在郑未纳,谁曰勤王?於是潜谋腹心,阴召武旅。囚杜陵於别室,告文帝於临时。舟乘旦潮,旗寝夜月。扫重氛於绛阙,反宸极於紫微。役不浃辰,区宇大定。加以北挫萧轨,西拒王琳,圣德日新,元勋渐茂。然後继宋齐之丕业,承舜禹之大名,坛而告上元,分以揖群后。大哉美哉!人无间焉。但□雷尚屯,边尘未弭;翌日告渐,缀衣在庭。楚之王孙,叹布衣之未返;燕之太子,践机桥而不归。悲夫! ○陈後主论 长城公器识古人,承平嗣主。观其求忠谠之士,禁左道之人。淫祀妖书,镂薄假物;即古明哲,何以加焉?但强寇临边,南国斯蹙。礼义不举,苛刻日滋;邻好不敦,骄傲是务。嬖妾五十,尽有珥貂之容;丽服一千,咸取夭桃之色。加以贵妃夹坐,狎客承筵。玉貌绛唇,咀嚼宫徵;花笺彩笔,吟咏烟霞。长夜不疲,略无醒日。於时也。隋德甫隆,南被江汉。厚待间谍,羊叔子之倾敌人;不伐有丧,楚恭王之结邻好。加以贺若谋勇,应变如神,擒虎雄风,临机若电。莫不迎刃自裂,听鼓争奔。斩张悌之守迷,降薛莹之知命。紫殿正色,不用袁宪之言;白刃交前,但为无社之计。嗟乎!龙盘虎踞之地,露草г衣;千门双阙之间,风烟歇绝。临江离别之感,赴洛呜咽之悲。五百里之俘囚,累累不绝;三百年之王气,寂寂长空。一国为一人兴,前贤以後愚灭,其来尚矣。 或问曰:“安乐公刘禅,归命侯孙皓。温国公高纬,长城公陈叔宝,并称域中之大。据天下之尊,或衔璧送降,或逃窜就系,必不得已,何者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