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鸿泪史 - 第 25 页/共 35 页

多应乞得鲛人泪,一字分明一颗珠。   文字无灵空不平,宜从忧患写余生。   唐衢血泪文通恨,并作西风变征声。   风雨萧萧感不休,新诗一一茧丝抽。   君心莫是寒蛩化,絮尽秋来万种愁。   锦字吟残眼倍青,天涯同是感飘零。   阿侬最怕伤心句,诗到如君不忍听。   诗外更有一简,乃恐余为长吉之续,以辍吟劝余也。其文曰:幅幅新词,联翩飞至。愁中展诵,摧我肺肝。岂君之心血,必为我呕完而后己,而我之眼泪,亦必以为君所流尽而后快耶!   秋深矣,愁病之躯,亦宜自爱。苦吟伤心,奈何啾啾不辍,以自囚而自贼耶?我惜君之才,怜君之遇,又有此无聊之劝,君从我言,其从此戒诗,是亦养生之一法。留些心力,眷念苍生,莫仅为一个薄命红颜,尽情抛却也。   日来风雨满城,又近题糕令节,君亦有刘郎之胆乎?东篱晚节,不着闲愁,窃恐黄花不要君诗也。我非情寡,空教掩卷怀人;君自才多,莫笑催租败兴。   三闾被放,泽畔行吟,一卷《离骚》,千古伤心之祖。古之人忧时不遇,孤愤难鸣,往往恣情痛哭,放志诗歌,藉彼香草美人,为身世无聊之寄。   此身在世,百不能遂,只此一笔一墨,尚足听余驱遣,自诉不平。若并此而禁之,则满腹牢愁,更何从得发泄之地?又况秋馆空空,一个凄凉之我,舍此长吟短吟,有何他种生涯可资排遣?非人磨墨墨磨人,实亦非墨能磨人,有令人不得不就磨于墨者在也。   余姓耽吟,自是天生愁种,哀思不断,墨痕遂多。若要弃捐,除非死后。一灯一箧,行将终其身于忧愁困苦中。曩已为梨影道之,而今为是言,洵彼所谓无聊之劝已。   风雨黄昏,穷愁乱撼,慨怀身世,余泪潸潸。因更赋短歌数章以示之。   秋高风力劲,瑟瑟鸣林柯。萧晨感病躯,到眼皆愁魔。忆我成童时,朋从时见过。坐间各言志,促膝无相诃。或言佩金印,立功在山河。或言趋承明,簪笔听鸣珂。或言襄阳贾,被服绮与罗。名僵及利锁,百口无一讹。贱子独无有,欲言涕滂沱。登天苦翮倦,著书患愁多。聊复叙畴曩,为君涤烦苛。相怜莫相劝,听我毕此歌。   往岁先君子,作文如画竹。毫端挟神思,风雨时满幅。儿时常在傍,绕案惯匍匐。爱我真明珠,顽劣少鞭扑。父执二三辈,谈笑共信宿。顾我辄相告,初生健黄犊。他日毛羽丰,万里定驰逐。其时五六龄,历历在心目。俯仰愧相期,霜风体生栗。   垂髫就父读,始受四子书。琅琅金石声,风雨出蓬庐。有时逃塾归,高堂尚倚闾。顾我颜色嗔,不敢牵衣裾。空房暗霜冷,刀尺声徐徐。一灯课深夜,咿唔读三余。更阑不成寐,欲言又踟蹰。饵我出佳果,课我勤经畬。儿今渐长大,儿莫负居诸。此言犹在耳,此时非当初。高堂今白发,游子将何如?   十二爱诗歌,动辄薄笺帖。三唐及汉魏,往往喜涉猎。读之既烂熟,肌髓亦沦浃。无事每相仿,吟成等奏捷。高歌风雨夜,听者愁欲绝。譬彼贫家女,珠翠少装贴。亦如秋宵蛩,作声必凄切。旁人苦劝我,韵语贵宏阔。莫学穷孟郊,清愁瘦销骨。我闻窃自思,口诺意不惬。心膏常自煎,牙慧偏羞拾。自古称诗人,多穷而少达。   我非汉马卿,一生亦善玻病中觅排遣,书卷佐清兴。年来瘦如鹤,腰腹苦不称。饭颗嘲滴仙,清羸等家令。每当风雨夕,拥被辄高咏。秋暮检诗歌,强半病中定。多感知音人,劝我厉诗禁。肝肾恣雕镌,亦足伐情性。不知作者痴,哀极泪乃迸。愁坑深掩埋,心田自蹂躏。内忧苟不生,新声复谁竞。因病转吟诗,瘦直我性命。   我今作此歌,歌与知音听。知音休笑我,长叹负平生。诗境若时序,当秋无阳春。求名既莫遂,好事又无成。冉冉岁月徂,涕泪徒纵横。今夕复何夕,悲歌对短檠。不惜歌声苦,欲舒歌者情。我歌有时已,我恨无时平。君看白杨树,风雨长凄清。   螯肥菊瘦,已到重阳。客里无花,倍增惆怅。闻梨影爱花,后院中亦艺菊数十本,紫艳黄英,此时开遍也未。寂寞秋容,乃教人想煞也。前呈小词,有“无花有酒”之句。梨影已知余有欲炙之意,特分几本,来伴萧斋,并附以咏菊二律。   噫!梨影禁余作诗,而已亦不能自禁,出尔反尔,言之哑然。是可知积习难蠲,而深愁待泄,蜀山鹃叫,巫峡猿啼,不至血尽枯,肠尽断,终不肯收此残声,效彼反舌也。录其诗曰:连宵风雨恼愁心,晓起疏篱满地金。   顾影影怜秋里瘦,多情情觉淡中深。   且持杯酒为花寿,自捧冰壶到圃寻。   未受阳和恩一点,不梳不洗谢尘侵。   草劲林凋霜乱飞,小园如斗菊成围。   人从劫后方知梦,花到秋深不耐肥。   合伴骚人吟瘦句,更添冷月写清辉。   兴浓君亦如陶令,篱外今朝有白衣。   梨影赠余之菊,栽以瓦盆,花多佳种,为梨影所手植者。   春兰秋菊,已三次拜隆情矣。“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诵元微之诗,为之感慨无已。   晚芳虽好,可怜秋日无多;傲骨空存,毕竟知音渐少。此日重阳,偏逢客里,既分屈子之餐,复领易安之韵,何可无酒?   何可无诗?晚来一醉,狂奴故态,不禁复作。纵黄花不要余诗,余诗殊不能自己也。   一番好梦又南柯,萧瑟西风唤奈何。   襟角空沾司马泪,笔锋权作鲁阳戈。   身如病叶惊秋早,诗似残棋剩劫多。   今日对花拼一醉,瓦盆泥首漫高歌。   又到重阳客兴赊,梁溪烟月渺无涯。   江潮有泪酬知己,风雨无情负菊花。   病到他多诗是业,愁生遥夜梦为家。   题糕胆比刘郎大,寂寞空斋手乱叉。   劳人无暖席,情海有惊湍。白云苍狗,世事何常。匣剑帏灯,人心太险。忆数日前,余与梨影诗讯互通,为乐正复无极。   今则一片诗情,又被横风吹断。   余复就灯下续此日记,而停笔四顾,黄芦之帘、蛎壳之窗、乌皮之几、瘿木之床,乃尽为余家故物,非复崔氏寄庐矣。才离病榻,忽作归人。事之变幻,孰有过是?而既归之后,复处于闷葫芦中,不知余归之所自,徒陷彼可怜人于万倍苦恼之境,盖至此而余之行动,亦不能自主。魔鬼之来,复有何力加以禁制?彻底追思,惟有尽情一哭耳。   嗟夫!余与梨影一段深情,今生明知绝望,只留此无多墨泪之缘,为深怜痛爱之表示。乃彼苍者天,并不欲其于苦吟愁病之中,稳送无聊岁月,而复酿此意外之变故,以间隔之,俾之杌捏不宁,受尽精神痛苦。   言念及斯,觉余胸头仅剩之一丝微热,亦就冰冷,所谓心尽气绝者,此其时矣!怨天耶?尤人耶?余复谁怨而谁尤耶?   余续此日记,盖在归后之三日。此三日中,余心常恳恳如钟锤,自昼至夜,摇摆不停,兹犹是也。   记前三日之晨,余犹蒙被未起,突有一人入余室,近榻前呼余。余视之,则为余家所常雇之舟子阿顺。余两次赴校,所乘者皆阿顺舟也。   惊问何来。阿顺曰:“老夫人命余拨掉来载公子归去,谓家有要事,需公子速归,不可稽迟贻误。”问何事,则阿顺亦不知。   余殊茫茫,而一时间之思潮起落,交杂惊疑。意家中或有他变,而阿顺不肯言耳。急披衣起,草草收拾,随阿顺登舟,杨帆遂行。行时甚早,崔氏家人,强半未起,故余亦未留一言,以别梨影。彼知余忽遽成行,必有一番惊测,或更涉他疑,又将添多少无名之痛苦。顾余此时念家急,亦不遑顾及矣。   幸中途无阻,傍晚即抵家门。登堂见母,言笑如常,家人亦平安无恙。余心始慰,而益莫明所以催归之由。   既而老母出一纸示余曰:“此汝同事友李君来书,谓汝讳疾不肯归,彼代为函报家中,嘱即棹舟来迎,以资休养。汝果病乎?何无一言示余也?”   余接纸视之,果为杞生笔迹。再读书语,良如老母所云,诧极无语。   母复苦诘不已,乃答曰:“儿病诚有之,乃前月事,所以不告者,以病非甚重,言之徒乱母意。今愈已久,上课亦如常。   不知彼李君何为而出此?”   母沉思有顷,日:“李君殆一热诚君子,必怜汝体惫,未能任重,故不告汝而为此书,俾汝得归就调养,而已则为汝任课。汝何善病乃尔,不第令家人悬心,且令为友者亦为汝而担虑。今既归来,自宜静心调摄,俾精神有回复之机。脱身果不健者,一席青毡,弃之亦未为不得。”余闻母言,唯唯而已。   杞生之为此书,良不可解。余乃默测其用意之为良为恶,既而觉其必非良意,盖彼意若果如吾母云云者,则何不于余病时为之?   今余已大愈,供职亦半月,乃秘不余知,出此意外之举,事诚可疑。且证以彼平昔之居心,亦复不类。彼之言行,为余所鄙。彼且阴为余敌,安肯以朋友间难得之情谊加诸异己者之身?然则必为恶意矣。   而所谓恶者,其用意又何在?大凡小人有侮人之心者,必先有利己之心。彼为此狡狯,果欲逞志于余那?则此固未足以窘余。余归而教席又虚,彼且为余仆仆终日,不遑宁处,于彼亦未尝有利也。余之揣测如是,而在彼必有一定之目的在,则可断言。思之重思之,而余乃憬然悟,而余乃栗然惧。   忆余病时,杞生每晚辄来视余。余以其来意甚殷,故亦未尝偶拒,然亦窃讶其何以能化顽为驯,乃恋恋有故人情也。记有一次,彼方在余室闲谈,鹏郎卒然至,出梨影诗函授余,回头见李,颇露仓皇之色。   余亦惊甚,则急镇其容,接函略视,即纳诸怀,笑日:“此余家报,殆适才邮至者耶?”鹏郎日:“然。”言次,色亦解。   余乃以鹏郎介绍于杞生,命之称先生焉。杞生旋亦欢然与鹏郎相戏谑,既而别去。当时事出仓卒,彼此各无预备,虽以一言饰去,而自形迹观之,不无可疑之点。今知彼殆即于此时生心,有意侦余之隐,而余固未察也。   盖彼嗣后每至必寻鹏郎,鹏郎亦乐与彼戏。或同游归来,鹏郎辄笑掬果饵以示余曰:“此李先生市以饷我者也。”余绝不介意。及今思之,彼之用心,诚不可测。彼殆利用鹏郎,以探个中消息耶?鹏郎虽慧,而幼稚时代,烂漫天真,夫安知世间有奸诈欺人之事!彼乃以佳果饵之,以甘言诱之,无有不入其彀中者,或者口没遮拦,和盘托出,是未可知。   盖在鹏郎视李,已为亲爱之人,不复顾忌。彼复用种种手段,加以挑逗,其尽情泄尽也,固为理想中所应有之事。果尔则此中秘密,已尽为好奸侦悉。此次以一书赚余归,欲谋不利于余也固也。   顾细审恐更不仅此,彼赚余归,于余无损,彼殆欲乘余不在,再设计以赚彼可怜之梨影也。盖彼既知此事,必图倾陷,由余以及梨影,亦为事所必至。以彼狡恶之心肠,又何施而不可哉!   嗟乎梨影!余苦汝者至矣。忍使汝再因余而为奸人所蹂躏耶?余深悔临行之际,未有一言告汝,而堕汝于五里雾中。然余尔时方寸已乱,且未知彼突如其来之舟子,皇皇乃何事。   今兹事发生之由,余已悬揣而得之,而汝犹茫然未觉也。   余归已三日于兹,彼奸人在此三日中,处心积虑,欲得汝而甘心,又不知将演出若何恶剧!   汝既未知其由,又乌得而不为所窘?今余身在家中,心实未有一刻离于汝侧。寒灯摇影,幻象万千,恍见汝宛转呼号之状。汝为无主孤花,余自谓能任保护之责,一旦抛汝至此,使汝倘恍迷离,复陷此沉沉之黑狱,余之罪宁可逭哉!   嗟乎杞生!余固何仇于汝,而弄此狡狯伎俩!余终亦未知汝之目的究何在?仅及余一身者则亦已耳,使敢伤及余心爱者之毫末者,余即以生命与汝相搏,决不汝恕也!   余书至此,愤火中烧,急泪疾泻,恨不即时执彼凶顽而叩其究竟,又恨不即时往觅梨影,觇其为状奚若,而身无双翼,不能奋飞,则仍空唤奈何而已。   今日为余归后之第四日。静庵于午前来访余。余之归也,人无知者,静庵又何所闻而来?余知有异。静庵见余果在,意颇欣然,笑曰:“君于何日归,我乃未知。汝意中人有书至,系加紧邮件,不知内容若何可愕,而君犹晏然若无事那?”言次,出函授余。   余不遑他语,急接视之。缄角有“立盼驾临”四字,已知消息必恶,拆视则满纸泪痕,与墨俱化,字迹模糊,几不可辨,良久,缀得其句曰:君此行殊出意外,临行并无一言相示,虽有慈命,何其速也?君非神龙,而行踪之飘忽,至于如此,岂恐妾将为臧仓之沮耶?顾去则去耳,吾家君非从此绝迹者,暂时归去,不久即当复来,何必以一纸空言,多作无聊之慰藉?抑君即欲通函,何不径交妾手,而倩李某作寄书邮?此何事而可假手于他人耶!君若此,直不啻以秘密宣示于人。彼李某为何人?君果信其必不窃窥君书之内容耶?妾实不解君命意所在。君纵不为己之名誉计,独不为妾之名节计乎?妾素谂君才大心细,事必出以慎重,今竟轻率荒谬若此,岂骤患神经病耶?   漆室遗嫠,心如古井,与君为文字之交,并无丝毫涉于非分。君亦束身自好,此心可质神明。然纵不自愧,其如悠悠之口何?今君不惜以密札授人,人即以密札要我,一生名节,为君一封书扫地尽矣。不知君将何以处妾?且何以自处也?事已决裂,妾何能再觍颜人世!   然窃有所疑者,以此书证之君平昔与妾之交际,如出两人,此中有无别情,或为邮差误投,或为奸人所弄,妾殊不能自决。令无他言,惟盼君速来,以证明此事,而后再及其他。方寸已乱,书不成文,谨忍死以待行旌。   余阅毕此书,痛愤交并,忽而抚膺长恸,忽而戟指怒骂,几忘却静庵在座。   静庵骇曰:“君痫发耶?胡作此态?”余昏惘中竟以函授静庵使阅。   静庵阅之深不解,诘曰:“君归究何事?且又何为以书交李某,生此变端,自寻苦恼?”   余曰:“余何尝有书!此必为李假托。余归盖亦为彼所赚耳。”因将前后事迹及余悬揣之意语静庵。   静庵聆竟,频蹙良久,乃言日:“君未有书,则事诚大奇。   汝两人时以文字相酬答,笔迹当能互认。李某纵能以假乱真,而在习见者视之,必能认出破绽,今竟懵然不察,何也?且余尚有所询于君,君假余家为通信之机关,曾得若人承认否?即承认矣,能信余否?余读彼此函中有假手他人秘密宣示之语,君之嘱余传书,盖亦假手他人以秘密宣示也。余心乃亦不能无惴惴。”   余愠曰:“余心急如焚,子乃以此无谓之闲言聒我。余固曾告彼,君为余至友,彼亦知君为道义中人,必能为余守此秘密之德义也。兹且谈余事,余意中所悬揣者今验矣,则将奈何?”   静庵曰:“余前劝君速求解脱,盖深知情缘好处,魔劫随之。今果有此意外之变,吾言岂其妄哉?然事已至此,君亦乌能坐视,任彼恶人肆其荼毒?惟有急速一行,相机以图补救耳。”   余曰:“速行良是,老母不允,则又奈何?”   静庵默思有间,抚掌曰:“彼用一纸书,为调虎离山之计。   君即可仿其法为金蝉脱壳之计,可伪为一校长来书,谓有省视学将至,必得力疾来校云云,则君可行矣。”   余以事属欺母,初未敢承,顾舍此实无他法,则亦允之。   静庵即别去。   是晚余用静庵计,母果见许,次晨即成行。   一叶扁舟,又逐秋波而去。归既茫然,行又惘然,仓皇急遽,乃类出亡。心绪之懊恼,行踪之狼狈,盖至此而极矣。舟中成一律曰:何事奔波不肯休,西风吹绽鹉鹔霜裘。   吴门乍返三秋棹,蓉水重开一叶舟。   踪迹连番真孟浪,溪山此去许勾留。   芦花如雪枫如火,空有诗囊压杖头。   江神解事,风助一帆,抵螺村时尚未晚,来来去去,计时未阅一周。脚跟无隙,青山笑人,此亦《石头记》中所谓“无事忙”也。   既返馆,即呼鹏郎至前问之。鹏郎见余似惧,全失其活泼之态。余知余所测者确漏泄春光者,必此儿也。   鹏郎曰:“先生之去,余母不知何事。至第二日晚,李先生来余家,命余出见,以一纸授余曰:‘此先生诗稿,嘱余转致若母者。汝可将去。’此外尚有一函,嘱余须面交若母。余并向索函。李不可,曰:‘此函颇重要,必面交,不能由汝转达也。’余无奈,持纸入,如言述之母前。母阅纸毕,似怒且骇,既乃命余出,请李先生归,亦不向之索函。李乃逡巡去。”   余厉色诘之日:“李先生安知余与若母有通函之事?此必汝所饶舌。其速言无隐。”   鹏郎知不能讳,则亦流涕自承为李所诱,惟嘱勿告其母。   余叹息曰:“然则若母今作何状耶?”   鹏郎曰:“李去后,余母即晚作函达先生,嘱先生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