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百回详注 - 第 7 页/共 18 页

“行者变三头六臂,六只手使着三根棒。”三头者《乾》也,六臂者《坤》也。三头六臂者,刚中有柔也;六只手使三根棒者,柔中有刚也。刚柔不拘,变化无常,全在法身上用功夫,不于幻身上作活计,以之灭妖,散其从而擒其首,其事最易。“行者与老妖相战,使一个高探马的势子”,是示我之真空也;“又使个叶底偷桃势”,乃取彼之实果也。“顶门一棒,无影无踪”,原非我固有之物;“天上查看,少了奎星”,始知是平空而降。“三公主思凡下界”,妄念迷却真性;“奎木狼兜率宫烧火”,下苦更须修真。假者既除,真者可得,不特公主出得碗子山,得回宝象,而且唐僧解脱邪法,仍复真身。   “行者取水念动真言,望那虎劈头一喷,即时退了妖术,长老现了原身。”所谓“若能一念合真修,灭尽恒沙罪垢”也。“长老定性睁眼,才认得是行者。”一念之真,心明而性定,性定而心明矣。曰:“早诣西方,径回东土,你的功劳第一。”一念之真,善恶分明,邪正立判,不复为白骨所愚,误入碗子山波月洞矣。   噫!公主之稍书于国王,有信也;行者之掼打妖怪,有义也;八戒之义释猴王,有仁也;行者之智降妖怪,有智也;国王之重礼奉酬,有礼也。仁、义、礼、智、信,无非此一念之真而运用。唐僧吃斋之一念,凡不免于魔口;公主稍书之一念,而终得以回国;白马忆心猿之一念,而五行得以相见。一念之善,即是天堂;一念之恶,即是地狱。一迷一悟,天地悬隔,可不畏哉?倘服丹之后,不能俯视一切,五蕴皆空,而犹以幻身为真,未免积久成蛊,难逃半夜忽风雷之患。   仙翁演出碗子山一宗公案,在宝象国结果,以示明心见性,方可全得此宝;不能明心见性,而此宝终在魔手,总非未生身处面目。结尾曰:“君回宝殿定江山”,明心也;“僧去雷音参佛祖”,见性也。明心见性,无为功溥,真超极乐矣。吾愿学者在白虎岭、碗子山波月洞谨慎一二。   诗曰:   性去求情仁合义,金来恋木义成仁。   智中全信分邪正,礼道全行保本真。    第三十二回 平顶山功曹传信 莲花洞木母逢灾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得丹之后,急须看破色身万有皆空,明心见性,以入无为之道。然未得丹之先,五行错乱,遽行无为之道,何以能返本还元、归根复命、以得真宝乎?故此回合下三、四、五回,俱明火候端的、五行真假,使人身体力行,脚踏实地也。   篇首“唐僧复得了孙行者,师徒们一心同体,共诣西方”.则是阴阳相合,五行一气,金丹真宝已隐隐有象矣。然此宝藏于后天阴阳五行之中,若非深明火候,勇猛精进,下一番死功夫,则此宝终在他家,未可遽得。   曰:“离了宝象国”,是结上文宝象国之案;曰:“又值三春景候”,是起下文莲花洞之事。三春景候,乃春尽交夏之时,春者,木气发旺之时。夏者,火气锻炼之时。由春而夏,天地造化自然之理,即修道者真履实践,锻炼身心之道。奈何唐僧正行之间,又见一山挡路,叫徒弟仔细,又妄想“身闲”。此便是认假为真,火候不力,在肉皮囊上作活计,仍然白虎岭局面,焉得不生其魔障?故行者提《心经》“心无挂碍,方无恐怖”以警之。又以功成之后,万缘都罢,诸法皆空,自然身闲提醒之。可知心有挂碍恐怖,未易万缘都罢;不能万缘都罢,未易诸法皆空;不能诸法皆空,未许身闲也。   夫心有恐怖,无危险而自致危险;妄想身闲,欲清净而反不清净。此四值功曹所以传信也。“四值功曹”者,年、月、日、时,四值之火功;“传信”者,即传其火功不力,恐怖而有危险,身闲而不清净之信。盖恐怖而有危险,平处即有不平,故有平顶山;身闲而图清净,净处即有不净,故有莲花洞。这个山,这个洞,便是生魔之由,故有金角、银角之两魔。金比其性刚,银比其性柔,角比其过亢。刚属阳,柔属阴,金角银角,即阴阳偏胜,不中不正之魔。此两魔,即后天之阴阳,故随身有后天五行之宝。紫金红葫芦,火也;羊脂玉净瓶,水也;七星剑,金也;芭蕉扇,木也;幌金绳,土也。唐僧三徒,先天五行;两魔五宝,后天五行。先天能以成道,后天能以败道。若欲复先天,须当炼后天;后天不化,先天不纯。故四值功曹道:“若保得唐朝和尚过去,也须要发发昏哩!”又曰:“要发三四个昏。”三四为七,火之数。以火锻炼,后天化,先天纯,即《参同》所谓“昏久则昭明”也。   “行者道:‘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这三四个昏儿易得发。”’一年者,四象一气也;七八百者,七八一十五,三五合一也。四象一气,三五合一,纯阳无阴,金丹成熟,我命由我不由天,故曰“发发儿就过去了”。可见金丹之道,未有不昏而能昭明者。昭明之道,全在火功,火功之力,全在心无挂碍、无恐怖,不图身闲,期必化尽后天阴气,而不容丝毫滓质留于方寸之中。   何以两魔画影图形要拿唐僧乎?金丹之道《河图》五行之道,《河图》一、三、五、七、九,先天五行,属于法身,唐僧四众有焉;二、四、六、八、十,后天五行,属于幻身,金角银角有焉。先天无影无形,后天有影有形,画影神要拿他师徒,是以后天而败先天也。知此者,以先天化后天,魔可归圣;不知此者,顺后天而伤先天,圣即成魔。此中消息非得口传心授之火候,不能腾挪乖巧运动神机,以真化假,借假归真也。行者照顾八戒入山,打听妖精多少,是使其打听真假,在不睹不闻处,戒慎恐惧,以运火候耳。八戒巡山编谎一段,是仙翁形容世间不知真假之呆汉,在肉皮囊上用功夫。或入山静养,或守空寂灭,以为得真,自欺欺人,视性命为儿戏,可不误了大事?此等之辈,都该伸过孤拐来打一顿棍,以为记心。《悟真》云:“不辨五行四象,那分朱汞铅银。修丹火候未曾闻,早便称呼居隐。不肯自思己错,更将错路教人。误他永劫在迷津,似恁欺心安忍。”噫!修真之道,毋自欺之道,若欺心而修道,不识其真,焉识其假?不辨其假,焉得其真?真假不分,火候不明,自惊自怪,乱猜乱疑,自招其魔,焉得不为魔困?“道路不平,被藤萝绊倒,为小妖所擒”,理所必然。   大抵金丹之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若不能学、问、思、辨,必至真者为假,假者为真。欲求其真,反入于假;欲去其假,反伤其真。提纲所谓“莲花洞木母逢灾”者,即此一戒为净,不知火候之灾。修道者,可不先究火候乎?   诗曰:   修真火候要周全,年月日时一气连。   未语河图深奥理,方才举步有灾愆。    第三十三回 外道迷真性 元神助本心    悟元子曰:上回言不知药物火候,大道难行,非徒无益,而又有害。此回批开外道,使学者心会神悟,借假修真,于后天中返先天也。   篇首“二魔拿了八戒,浸在净水池中,过两日腌了下酒。”是直以一戒入净,即可眼食金丹。故老魔道:“拿了八戒,断然就有唐僧。”唐僧者,太极之象,乃攒簇五行而成,岂可以一戒求之乎?若以一戒为道,是在一身之中求矣。夫一身所有者、后天之气,其必以为祥云照顶,瑞气盘旋,即是修行好人。殊不知“项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岂可于后天一身求之?“众妖不见唐僧,二魔用手指说”,是指其一身有形有象之物为道。古仙云:“莫执此身云是道,须知身外还有身。”又正阳公云:“涕唾精津气血液。七般灵物总皆阴。若将此物为丹质,怎得飞升上玉京。”一连三指,三藏能不打三个寒噤乎?打寒噤者,惊其不知有身外法身之神通耳。   “行者理开棒,在马前丢几个解数,上三、下四、左五、右六,使起神通,剖开路,一直前行。”此分明写出金丹火候之秘也。上三下四而为七,乃解七日来复之数也;左五右六,五六得三十,乃解一月三阴三阳六候之数也。一阳《震》,二阳《兑》,三阳《乾》;一阴《巽》,二阴《艮》,三阴《坤》。三阴三阳,一气运用,周而复始,阴符阳火俱备。此等作为,真着实用,皆法身上运神通,本性中施手段。故怪物看见,忽失声道:“几年都说孙行者,今日才知,话不虚传果是真。”既知其真则直输诚恐后,改邪归正,不在幻皮囊上用功夫矣。何以又云;“猪八戒不曾错拿,唐僧终是要吃”乎?一切迷徒,错认人心为道心,或疑心之神通广大,修心即可得丹,而遂孤寂守静,一无所为,假装老成,自负有道,欺己欺人。其变作跌折腿的年老道士,非变也,乃怪物之本相也。怪物之所恃者,着空之学。认定行者,遣三山在空中劈头压倒行者。是认心定心,欲以一空其心,完成大道,只知空而不知行。行者被压,沙僧被挟,唐僧被拿,行李马匹摄入妖洞。四象落空,火候无用,大道已堕迷城。此提纲所以谓“外道迷真性”也。夫金丹者,真性也;修丹者,修真性也。修真性之道,有药物,有火候,有工程,急缓止足,毫发不得有差。今无知之徒,欲以顽空寂灭之学,而修真性,非是修真性,乃是迷真性也。真性一迷,更将何修?道至如此,尚忍言哉?   “大圣压在山下,思念三藏,痛若伤情,追忆两界山师父揭压帖救出,又遭妖魔山压住,可怜八戒沙僧,与小龙化马一常”此仙翁痛苦伤情,悲其一切不得师诀,迷真性之辈也。两界山,是真师揭示口诀,救道心而真履实践之时;平顶山,是不得真师口诀,昧道心而悬虚不实之时。一救一昧,天地悬隔,原其道心之有昧,由自大自尊,只知有己,不知有人,欲向其前,反成落后,犹如泰山压顶,求步难移。其曰:“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不其然乎?修行者静观密察,悔悟到此,即是元神不昧之机,可以揭示道心之时。   五方揭谛说出压的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土地、山神才恐惧,念动真言咒语,把山仍遣归本位,放起行者。可知道心乃先天之物,真空而含妙有,妙有而藏真空,能以闹天宫作大圣,非若后天人心可比,若得真师揭破妙谛,一念之真,道心发现,止于其所而不移,即可以脱顽空之难矣。行者要打山神土地孤拐,是不容在人心上作孤阴拐僻之事,须当细认道心。山神、土地说出那魔神通广大,念动真言咒语,拘唤轮流当值。是明示真念之中,即有杂念值事,还宜预防人心。盖人心道心,所争者毫发之间,人心所到之处,即是道心所到之处;道心所知之处,即是人心所知之处。但有先天后天真假之分,道心属于先天为真,人心属于后天为假,先天入于后天,人心值事,道心不彰,真藏于假中,假生于真内,真假不分矣。故行者听见“当值”二字,却也心惊,仰面高叫道:“苍天!苍天!既生老孙,怎么又生此辈?”假者当值,真者受难,不得不惊耳。既知真假,宝贝即在眼前,可以下手修为,借假归真,以真化假矣。   紫金红葫芦象心,属火,精细鬼执之;羊脂玉净瓶象肾,属水,伶俐虫执之。何以宝贝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应一声就把人装了,一时三刻化为脓乎?后天心肾水火之气,亦有相济之道,但相济出于自然,非有勉强,外道邪徒每每以烧丹炼药为外丹,以心肾相交为内丹,内外相济,日久气聚血凝,或得膨胀,或得痞块,或结毒疮,日久成蛊,一时大发,化为脓而死者不计其数,谓之能装千人,确是实话。行者闻之,能不心中暗惊乎?何以行者变假葫芦而并净瓶得之耶?葫芦者,心也;净瓶者,肾也。肾气随心而运转,心静则肾静,心动则肾动,肾之动静,随乎心之动静。变一尺七寸长的大紫金红葫芦者,一为水,七为火,心变而肾气即化,故变一得两,自然而然。装天一段,悟一子批为心肾相交,似非本义。夫人心者,精细伶俐,机谋小见,后天而奉天时,只可装人;道心者,真空妙有,量包天地,智充宇宙,夺造化,转璇玑,先天而天弗违,故能装天。以装天之宝而换装人之宝,非换也,借假复真,以真化假,虽天地神明,不可得而测度,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玉帝依哪吒以真武旗遮闭南天门,助行者成功,即先天而天弗违之义。要装就装,要放就放,装放随心,造化在手,皆神明不昧所致,因其神明不昧,所以随心运转,故提纲曰“元神助本心”。元神不昧,自然道心常存;道心常存,自然人心难瞒。山神土地遣山放行者,哪吒展旗助行者,皆元神助本心之道。一元神不昧,而本心腾挪变化,左之右之,无不宜之。精细伶俐之人心,能不把真宝交与乎?   噫!外道迷真性,而以假伤真;元神助本心,而以真化假。伤真则真者亦假,化假则假者亦真,是在乎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耳。   诗曰:   河图妙理是先天,顺则生人逆则仙。   闭艮开坤离外道,阴阳转过火生莲。  西游记百回详注  中  ZT   第三十四回 魔王巧算困心猿 大圣腾那骗宝贝    悟元子曰:上门微示变化后天水火,借假归真,以真化假之旨。此回与下回实写变化之真火候。   《悟真篇?后序》曰:“顺其所欲,渐次导之。”老子云:“将欲夺之,必固与之。”固与者,即顺其所欲也,顺其所欲,腾挪变化,而后天阴阳无不为我所用,无不为我所化。故前回顺其精细伶俐之所欲,即得葫芦、净瓶;此回顺其老狐之所欲,而即得幌金绳。顺其二魔之所欲,金绳失而复得,葫芦去而又还。一顺欲而妖魔不能测其端倪,然顺其所欲功夫.总在其中用假,借假复真耳。但真中用假,须要识得真;借假复真、须要知的假。   篇首“两个小妖将葫芦拿在手中,争看一回,忽抬头不见了行者。”不知真假也。伶俐虫道;“莫不是孙行者假变神仙,将假葫芦换了我们真的去?”不识真假也。不识真假,未取于人,先失其已。此等之辈,枉施精细伶俐。如地下乱摸,草里胡寻,那里得有宝贝乎?殊不知在真宝并不在精细伶俐,而在乎不识不知也。行者变苍蝇儿,即不识不知之象。“蝇”与“婴”同音,“苍”者五色俱化,“婴儿”不识不知,顺帝之则,非色非空,即色即空,真空妙有,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感而遂通,寂然不动,即是如意佛宝,即是如意金箍棒。故曰:“随身变化,可大可小,苍蝇身上亦可容的。”一不识不知,其真在我,其假在彼,便是识得真假,可以借假归真,真中用假矣。   二魔不用精细伶俐,差常随伴当巴山虎、倚海龙,请老奶奶吃唐僧肉,就带幌金绳,要拿孙行者。《悟真篇》曰:“四象五行全藉土”。又曰:“《离》、《坎》若还无戊己,虽含四象不成丹。”盖土之为物,所以和四象合五行,为五行四象之母,但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之土为真意,后天之土为妄意。其土成圣,为圣母;假土为魔,为魔母。压龙洞老狐,是假土而压生气,故为后天阴阳之母。行者为心猿,道心也,妄意之假土一动,道心受伤,故魔以幌金绳要拿孙行者。龙为性,虎为情,虎巴山而张狂,龙倚海而凶恶。此后天气质之性情,非先天真空之性情,故为阴阳二魔之常随伴当,又为请狐疑妄意之使者。提纲“魔头巧算困心猿”者,是言气质之性情一动,意念不定,如绳之交错荡幌,悬虚不实,而道心有困矣。“行者在旁听的明白”。是不识不知,静中悟的气质之发,而不为假者所瞒矣。因其悟的假,故将二妖打作一团肉饼,不使假龙假虎、巴倚作怪而起妄意;因其悟得假,故能变假诱假,打死老狐之妄意,而得金绳,倚假以归真;因其悟得假,故能假中用假,以一赚两。魔头不识,倾心拜叩,输诚恐后。此等作用,皆袖里机关,惟举高明远见者知之。“八戒吊的高,看的明”,此其证耳。   “行者不吃唐僧肉”,是不在肉皮幻囊上做作也;“要割八戒耳朵下酒吃”,是戒慎恐惧在不睹不闻处用功也。《悟真》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壶内旋添延命酒.鼎中收取返瑰浆。”识的他家不死方,则能延命,能返魂,有无不立,色空不拘,满洞红光,聚则成形,散则成气,而变化无端矣。何以行者与魔相争,使幌金绳扣魔头而反为魔扣乎?金丹之道,有当紧者.有当松青。紧者本也,为先;松者末也,为后。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葫芦属心,净瓶属身,金绳属意。欲修其身,先正其心;欲正其心,先试其意。是诚意宜先宜紧,正心修身宜后宜松。先得葫芦净瓶,后得金绳,是宜紧者反松,宜松者反紧,谓之不知松紧。不知松紧,所以出不得魔之圈套。然欲诚其意,先致其知,金箍棒变作钢锉,把圈子锉作两段,脱将出来,是格物而知至矣,知至而松紧之法可得。知其松紧之法,于是而诚意,则意可得而诚矣。行者变小妖以真用假,粗中取细,真绳笼在袖里,假绳递与那怪,是知至而意诚。意诚则真土复还,假土自灭,主宰在我,从此而正心修身可不难矣。故曰:“大圣得了这件宝贝,急转身跳出门来,现了原身,高叫妖怪。”夫现原身者,示其真土在我也;高叫妖怪者,示其假土在彼也。真假分明,腾挪变化,颠之倒之,纵横逆顺莫遮拦。行者孙,者行孙.孙行者,颠来倒去,总是一行,总是一孙。一而三.三而一,三家一气,意诚而心即正。故入葫芦,出葫芦,随心变化,出入无疾。   最妙处是行者装入葫芦内一段,古人云:“一毫阳气不尽不死,一毫阴气不尽不仙。”入葫芦叫娘,所以穷取生身之处,叫天所以还其父母未生以前,化孤拐所以化其偏倚之行,化腰节所以归于中正之道,故曰:“化至腰时都化尽了。”“拔一根毫毛,变作半截身子。”正一毫阴气不尽不仙;真身变蟭蟟出外,正一毫阳气不尽不死。又却变作倚海龙,正于一毫阴气不尽处,而倚假以修真也。因其倚假修真,放两魔不知真假,左右传杯,全不防顾,而行者藏真与假.无不随心所欲。意诚而心正,心正而人心已化为道心。大圣撤身走过得了宝贝,心中暗喜道:“饶君手段千般巧,毕竟葫芦还姓孙。”噫!千变万化,总在一心;千变万化,总是一孙。但在真假上分别耳,认得真假,则假亦归真;认不得真假,则真亦成假。真变假者为魔,假变真者为圣,是在修道者善于腾挪变化,神明默运耳。   篇中毫毛变葫芦,变金绳,变小妖,变轿夫,变假身;妖怪皆不能识。修行者,若识得真中用假,倚假修真.则诚意正心修身之道得,左之右之,无不宜之矣。   诗曰:   休施巧伪枉劳心,别有天机值万金。   扑灭狐疑真土现,腾挪变化点群阴。    第三十五回 外道施威欺正性 心猿获宝伏邪魔    悟元子曰:上回诚意正心,假归于真,已是道心用事。此回实写道心点化群阴之火候。   篇首一诗,言修道者本性圆明,俯视一切,翻身之间即可跳出网罗。但此性非空空无为即可了事,须要在大火炉中煅炼成就,方能变化不测,长生不死。盖修炼之法,非可强制,当随气运,转浊而归清,返朴还淳,贞下起元。由东家而求西家,自西家而归东家,东西相会,金丹到手,方得逍遥物外。一点灵光注于太空,万物不得而伤,造化不得而移。故曰:“此诗暗合孙大圣的道妙。”犹言孙大圣即是本性,本性即是道心。本性者,体也;道心者,用也。体不离用,用不离体,本性得道心,自然一点神光注空,千变万化,无处不通。故曰:“他自得了那魔真宝,溜出门外,现了本相,厉声叫门。”此道心发现,正当消化人心之时。前盗金绳,是从妄意中盗回真意,此是从人心中盗回道心。真意复,则道心可复;道心复,则人心可灭。   行者真葫芦,真心也,真心即是道心;妖怪假葫芦,假心也,假心即是人心。道心者,阴中之阳,为雄葫芦;人心者,阳中之阴,为雌葫芦。“老君解化女娲,炼石补天。”是阴中藏阳,以阳解阴。榷坎》中之戊土,点化《离》宫之已土,借实以补虚也。“妖精说补到《乾》宫缺地,见昆仑山下一缕仙藤,结着个紫金红葫芦。”《乾》宫缺地,即《离》也。一个紫金红葫芦,即《离》中虚也。是直以《离》宫修定空守人心,即是补天之道矣。行者说:“补完天缺,行至昆仑山下,有根仙藤,结着两个葫芦。我的是雄,你的是雌。”两个葫芦,一《离》一《坎》也。《坎》中满为道心,《离》中虚为人心,以道心之真雄,化人心之假雌,方是炼石补天之妙道,而不落于顽空寂灭之学。“行者将真葫芦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银角。银角应了一声,倏的装在里面。”正《坎》、《离》颠倒,以真化假之妙。人心已化,纯是道心,复见天良本性,非补天而何?本性既复,圣胎有象,可以无为,温养十月,待时而脱化矣。故曰:“等老孙发一课,看师父什么时候才得出门。”这个天机密秘,本诸《周易》文王、孔子圣人、桃花女先生、鬼谷子先生,口口相传,心心相授。彼一切执人心,不知死人心,自取灭亡者,闻的此言,能不慌的魂飞魄散,跌倒在地,放声大哭乎?   夫人心具有识神,为生生死死之根蒂,人心不死,道心不生,因死的人心,方能生的道心,道心常存,人心永灭,死人心,正所以生道心。故八戒道:“妖精莫哭,请我师徒下来,与令弟念卷《受生经》。”既云人心已死,道心常存,何以行者与老魔争战,老魔一扇子,平白地扇出火来?夫人心虽死,犹有后天气质之性未化,足为道累,若不将此气质化过,虽有道心,大道在望,未许我成。故曰:“大圣见此恶火,却也心惊。”当斯时也,急须腾挪变化,弃其假而脱其真,救其真而灭其假,庶乎火光可化为金光,妖洞可变为净瓶矣。   “老魔哭入洞中,静悄悄莫个人影,独自个坐在洞中,伏在石案之上,昏昏默默睡着,芭蕉扇褪出肩头,七星剑斜倚案边。”正气质之性,动极而静,可以返真之时。“行者轻轻上前,拔了扇子,回头就走。”是将气质很尘之性,连根拔出,不容丝毫留于方寸之中,以为后累也。既云连根拔去,则魔即可当时扫除,何以又有一场好杀?夫人自先天失散,后天用事,识神作妖,带有历劫根尘,与夫秉受气质之性,更有现世积习之气,内外纯阴,掩蔽先天真阳,虽人心气质之性消化,若积习之气未能消灭.犹有后患。积习之气,即妄情也。   “这一场好杀”,即真情妄情相混之象。其曰:‘宝剑来,铁棒去,两家更不留仁义。”宝剑者,妄情之杀气;铁棒者,真情之正气。真妄相逢,真欲灭假,假欲伤真,故不留仁义也。“一翻二复赌输赢,三转四回施武艺。”一为水,二为火.三为木,四为金。一翻二复,三转四回,水火木金,由假而变真也。“盖为取经僧,灵山参佛位。致令金火不相投,五行错乱伤和气。”金丹之道,务期金火同宫,金遇火而还元,火遇金而返本,九还七返,五行自然攒簇而相和。其不和者。皆由取经之人不明火候,而金火不能同宫,正行错乱而不相和。“交锋渐渐日将晡,魔头力怯先回避。”夫天下事邪正不并立,真假不同途,虽真假邪正相争,到底假不胜真,邪不胜正。老魔敌不住大圣,理固然也。但妄情之为害最大,若不能消灭殆尽,虽能一时勉强制伏,解妖之困.食妖之食,未免尚在妖洞。有时潜发以一妄而会诸妄,以一情而起诸情,狐朋狗党,复伤真情。老魔会集压龙洞大小女妖与狐阿七,此其证也。   狐者,疑惑不定之意。“阿七”者,七情也。因妄情起而意不定,意不定而情愈乱,七情并起,为祸最烈。然幸其水、火、木、土已皆返真,虽有外来积习之余孽,亦可渐次而化。”“叫沙僧保师父”者,谨于内也;“着八戒同出迎敌”者,御其外也。谨内御外,内外严密,狐疑可除,妄情可化。燥金归于净瓶,声叫声应,绝不费力。七星剑也归了行者,五贼化为五宝,假五行尽返为真。五行攒簇,四象和合,山已尽,妖已无,出妖洞上马走路,无阻无挡矣。   “老君变瞽”者,说明五宝来由。二童偷宝下界,可知先天交于后天,五宝即转为五贼,而与妖作怪矣。然其所以与妖作怪者,皆由主人公不谨,纵放家奴,约束不严,而妖之怪之。其曰:“非此不成正果”者,正以示无假不能成真,非邪无由复正,借后天炼先天,借先天化后天。彼一切盲修瞎炼、妄想身闲,曰非净而在皮囊上用功夫者,皆是不知后天阴阳五行之魔难。此中机密,惟天纵之大圣心中了然。   老君收得五件宝贝,五行攒簇,合而为一。“揭开葫芦净瓶,倒出两股仙气,化为金银二童子,相随左右。”阴阳混化,假变为真,到此地位,圣胎完成,霞光万道,缥缈同归兜率院,逍遥直下大罗天,大丈夫功成名遂,岂不快哉?   诗曰:   五行攒簇已通灵,别立乾坤再炼形。   剥尽群阴无滓质,虚空打破上云軿。    第三十六回 心猿正处诸缘伏 劈破旁门见月明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五行归真,阴阳浑化,方是金丹之妙旨。然诸多旁门,以假乱真,学者不能识认,未免为时师所误。故此回先批其旁门之妄,而直承先天之学也。   篇首行者“备言老君之事”,是言先天之学,须要万有皆空,脚踏实地,自有为而入无为,方能入于神化之域。倘悬虚不实,步步生心,又怕山势崔巍,又怕有魔障,胡思乱想,虽上路四五个年头,犹如未出大门一般,岂不令有识者呵呵大笑乎?曰:“定性存神,自然无事。”曰:“且自放心前进,还你个功到自然成也。”盖定性存神,自无魔障。放心前进.自见功效。故“师徒玩着山景,信步行时.早不觉红轮西坠,已到宝林矣。”“红日西坠”,即皓魄东升之时,为阴阳交接之关。阴阳交接,即是阴阳相和;阴阳相和,其中生气不息,万宝毕集,所谓众妙之门,又谓玄牝之门。这个门在恍惚杳冥之间,若非放心而不执心者不能见。   “此山凹里一座寺院,上有五个大字,乃是‘敕赐宝林寺’。”此大书特书,示人以真宝聚积之处,使学者留心细认,而不可当面错过也。何以见之?“山门里两边坐着一对金刚”,此乃真阴真阳之法象;“二层门内有四大天王”,此乃金、木、水、火之四象;“三层门里有大雄宝殿”,此乃太极涵万象,道之体;“后面有倒座观音普渡南海之相”,此乃回光返照,道之用。有体有用,真宝在是,谓之宝林寺。是耶?非耶?若有人于此处,讨问出个消息,安身立命,可以脱轮回,超生死。奈世人为尘缘所迷,不自醒悟,甘入轮回者何裁?故三藏见装塑的鱼鳖虾蟹,点头叹道:“鳞甲众生都拜佛,为人何不肯修行?”言此宝林寺人人俱有,个个都见,不肯修持,空有宝林之名,而无宝林之实,诚不如龟鳖虾蟹者多矣。   僧官不方便,使声势,骂尽世间炎凉和尚、败坏教门之辈。噫!佛氏开方便门,使人人为菩提萨埵,今入其门而不知其门,住于宝林之地而不知其中有宝。作孽百端,可不哀哉?此行者不得不打破门扇,为一切迷徒指条明路。曰:“赶早地将干净房子,打扫一千间,老孙睡觉。”盖世人不知自己有宝者,皆因贪、嗔、痴、爱,积满中怀。“打扫干净”,是不容一物留于方寸之中也。“老孙睡觉”,是使其早自觉悟,须当假中寻真,以不方便变而为方便也。曰:“和尚不方便,你就搬出去。”曰:“和尚莫处搬,着一个出来打样棍。”此等闲言冷语,耳提面命.棒喝之至。一切寂灭顽空、参禅打坐、口头三昧、师心自用、不知方便者,可以猛醒回头矣。   “和尚排班迎接,有的披了袈裟,有的着了偏衫,有的穿一口钟,十分穷的把腰裙披在身上。”总言其酒肉和尚,衣裳架子,外面妆严,内无实学,虽居宝林,甘入下流,即有现在家当,不能享受,真所谓一裹穷汉,能不为高明者所暗笑乎?“僧官磕头,众僧安排茶酒饭,铺设床帐。”此心猿一正,诸缘俱化,大开方便之门矣。“禅堂中灯火光明,两梢头铺设藤床。”是除去无明之障碍,而渐入自在之佳境,参微求妙,辨理寻真,正在此时。   “唐僧出门小解,见明月吟诗,其曰;‘万里此时同皎洁,一年今夜最明鲜。今宵静玩来山寺,何日相同返故园。’”是直以空空一性之静,希望返归本原,而不知有阴阳相当,两国俱全之妙谛,只可谓之小解,不可谓之大解。故行者道:“师父只知月色光华,心怀故里,更不知月中之意,乃先天法象之规绳也。”盖先天消息,阳中生阴,阴中生阳,先取上弦金八两,次取下弦水半斤,以此二八合而成丹.以了大事,其法象与月之盈虚相同。故曰:“我等若能温养,二八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反故园亦易。”言得此真阴真阳两弦之气,煅炼成丹,吞而服之,点化群阴,方可以归根复命,返本还元,从有为而入无为,渐至神化,登于如来地位。否则,空空一性,焉能深造自得以归大觉?   行着诗云:“‘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采得归来炉里炼,志心功果即西天。”此言采取水中金一味,煅炼成真,还为纯阳,功成果正,即是西大,此外更无西天可到也。   沙僧诗云:“水火相搀各有缘,全凭土母配如然。三家相会无争竟,水在长江月在天。”此言《坎》、《离》药物,须赖中土调和,方能水火相济,三家相会,合为丹元。圆陀陀,光灼灼,如月在天中;净倮倮,赤洒洒,似水在长江矣。   八戒诗云;“缺之不久又团圆,似我生来不十全。他都伶俐修来福,我自痴愚积下缘。但愿你取经还满三途业,摆尾摇头直上天。”此言先天秘旨,站则自缺而圆,阴中生阳以结胎;既则自圆而缺,阳中用阴以脱胎。一逆一顺,盈虚造化在内,不得长圆而不缺,所以为不全。然须用火得宜,毫发无差,取真消假,摆去后天阴浊之物,复还先天根本之性,即可以出凡笼而入圣域矣。   三徒所言,纯是天机,其中包含先天后天造化。三家相会,四象和合,五行攒簇,还丹大丹,有为无为,下手窍妙,火候时刻,无不详明且备。批破一切旁门,直登千峰顶上,真是大法大解。彼三藏只以一性而望成道者,瞠乎其后矣。   噫!一性且不能了道,何世之愚徒终身念经而妄想超脱者,彼安知经在于取,不在于念?若只曰念,吾不知所念者是那卷经儿?岂不令人可笑哉?   诗曰:   身在宝林莫问禅,心猿正处伏诸缘。   中和两用无偏倚,明月当空照大千。    第三十七回 鬼王夜谒唐三藏 悟空神化引婴儿    悟元子曰:上回阐扬金丹始终妙旨,则知非空空一性者所可能矣。然不空则必有果,欲知其果,须在生身之处,辨别是非邪正,方能返本还元。此回合下二回,发明道之顺逆,使人溯本穷源,从新修持,依世法而修道法也。   篇首“三藏坐于宝林寺禅堂中,灯下念一会经,直到三更时候,虽是合眼朦胧,却还心中明白。”此即宝林之地,幽明相通,阴中生阳,《坤》下复《震》,为吾身中之活子时也。“梦中见一条汉子,浑身上下水淋淋的。”此《坎》卦之象,《坎》外阴而内阳,“一条”’象中之一实;“上下水淋淋”,象外之二虚。又浑身水淋,《坎》为水也。《坎》中一阳,为先天真一之气,此气隐而不现,因有半夜地雷震动,阴阳相感,激而有象,乃足以见之。其曰:“梦中见”者,先天之气,在于恍惚杳冥之中,贤者过之,愚者不及,每每不识,当面错过。故那人道:“师父,我不是妖怪邪魔,你慧眼看我一看。”是欲叫人细认《坎》中一阳,为先天正气,而不得以后天妖邪视之也。   “头戴冲天冠”,上偶也;“腰系碧玉带”,中实也;身穿赭黄袍”,外土也;“足踏无忧履”,下虚也;“手执白玉圭”,《坎》中孚也;“面如东岳长生帝”,《坎》中一阳,能使“帝出乎《震》”也;“形似文昌开化君”,《坎》中真水,为万化之根本也;“家住正西,离此四十里,号乌鸡国”,正西金之方,四十金之数,《坎》中一阳属于金也。   乌鸡国为《离》,《坎》中一阳,自《离》宫来也。何以见自《离》来?“五年前,天旱三年”,五者,《乾》之九五,刚健中正,大人之象;“天旱三年”,自五而前进于上,亢阳也。“钟南全真”,即亢阳之义;“请他祈雨”,阳极则必以阴济之。“只望三尺雨足”,三阴而配三阳,地天交《泰》,则始物生物,万物因之而被恩;“多下二寸”者,明胜于阳也。“国王全真八拜作交,同寝食者二年。”《乾》纯则必交于《坤》,《乾》、《坤》一交,《乾》受《坤》之阴气,中虚而成《离》;《坤》食《乾》之阳气,中实而成《坎》。《坎》中孚,为万物之生气。故游春赏玩,八角琉璃井中,有万道金光也。   “推下井去,石盖井口,拥上泥土。”《艮》为石,又为土之高者,上《艮》下《坎》,□卦爻图略为《蒙》。《坎》陷真宝,阳入阴胞,蒙昧不明.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矣。“移一株芭蕉栽在上面”,芭蕉为风木,属于《巽》,上《巽》下《坎》,□卦爻图略为《涣》。真宝既陷,蒙昧不明,阴阳散涣。由是先天入于后天,后天乱其先天,真者埋藏,假者当权.是全真窃乌鸡之位,国王入八角之井,邪正不分,以假欺真,大失本来面目。此落井伤生冤屈之鬼,不得不赖大圣辨明也。既赖大圣辨明,何以谒三藏?此不可不辨。三藏为性,大圣为命,无思无为,三藏有之;榷坎》填《离》,非大圣莫施。此隐示一性不能成真,必了命方可以复本。其谒三藏,是欲三藏求大圣,尽性而至命也。故曰;“你手下有个齐天大圣,极能斩妖降魔。”此语可以了了。   “本宫有个太子,是亲生的储君。”此太子乃《震》也,《震》为《乾》之长男,本《乾》宫所生。先天《乾》居南,《坤》居北.《乾》、《坤》交姤,一阳走于《坤》宫,变为后天《坎》、《离》,《乾》称于西北,《坤》迁于西南,《乾》为老阳,《坤》为老阴,老阴老阳处于无为,《兑》金代母而行事,《震》木继父而现象。然其所以使不远复,而“帝出乎《震》”者,《坎》中一阳为之,《震》下之阳即《坎》中之阳。曰:“亲生储君”者,后天《坎》中之阳,即先天《乾》宫之中实,既为《乾》实,则此一阳,即统《乾》之全体,《震》为《坎》之亲生,理有可据,且水能生木,非亲生而何?若以本宫太子为《坎》中一阳作解,非仙翁本意。   “禁他入宫,不能与娘娘相见。”先天为后天邪阴所隔,中无信行,母不见子,子不见母矣。“鬼王恐不信,将手中白玉圭放下为记。”白玉圭为《坎》中孚,孚者信也。《坎》中一阳,中有真土,“圭”者二土合一,不信因全真窃位,记圭乃真阳一现,《坎》中之阳,不能自现,必借《震》雷而出,故将白玉圭叫太子看见,睹物思人也。“此仇必报”者,报即报复,即一阳来复也。有此一《复》,长子继父体,因母立兆基,母子相见,戊己二土,合而为一,共成刀圭,金丹有象:生身之道在是。故曰:“我托梦于正宫皇后,叫他母子们合意,好凑你师徒们同心。”母子属内,师徒属外,内为体,外为用,彼此扶持,人我共济,内通而外即应,外真而内即成,内外相信,邪正分明,大事易就。   噫!鬼王一篇言语,顺行逆用之天机明明道出,真足以点枯骨而回生,破障翳而明眼,三藏能不绊一跌而惊醒乎?三藏道:“我刚才作了一个怪梦。”言不知生身之处为真觉,即不知生身以后为怪梦;知得才作了一个怪梦,而不梦之事可得而知矣。行者道:“梦从想中来,心多梦多,似老孙一点真心,专要见佛,更无一个梦儿到我。”可见多心即是梦,若一无心,便是真心,真心无梦,即或有梦,亦是见真之梦。三藏道:“我这梦不是思乡之梦。”不是思乡梦,而梦真矣。“将梦中话—一说与行者。”金丹大道,万劫一传,人所难得,若有得之者,真是梦想不到之事,下手速修犹恐太迟。“—一说与行者”,知之还须行之也。所以行者道:“他来托梦与你,分明是照顾老孙一场生意,必然有个妖精,等我替他拿住,辨个真假。”顿悟者渐修之起脚,渐修者顿悟之结果。顿悟之后,不废渐修之功,修真灭假,借假全真,真假分明,本立道生,生生不已,则长生而不死,是谓一场生意。否则,空空一悟,而不实行,则真假相混,理欲相杂,生生死死,生死不已,则有死而难生,是谓一场死意。若欲转死为生,辨别真假,舍老孙其谁与归?   “月光中放着一柄白玉圭,行者道:‘既有此物,想此事是真。’”月光中白玉圭,《坎》中真阳也。一经说破,明明朗朗,失去故物,现在眼前,不待他求,直下承当,真实不虚。“行者拔根毫毛,变做个红金漆匣儿,把白玉圭放在内。本身变做二寸长的小和尚,钻在匣内。”此变天机密秘,非人所测,红金漆匣儿为《离》,二为火,故色红。《离》本《乾》金之体,故为红金漆;匣者中空,《离》中虚也。白玉圭放在匣内,榷坎》中之一阳,填《离》宫之一阴,流戊就已,二土合为刀圭,即老子所云“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也。行者变二寸长的小和尚,钻在匣内,以大变小,以一变二,大小无伤,两国俱全,一而神,两而化,神化不测,正引婴儿之大机大用,而非可以形迹求者。变的宝贝,能知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之事,名为“立帝货”。此三五合一,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乃象帝之先,诚立帝之奇货贵宝,所以为头一等好物。   “行者变白兔儿,在太子马前乱跳。”兔者,阴中之阳,乃月生庚方之象。“太子一箭正中玉兔,独自争先来赶,只在面前不远。”此一阳来复,不远复也。“太子问三藏是那方来的野僧,三藏道:‘是东土上雷音拜佛求经进宝的和尚。’”由东上西,凡以为取经之故,取经正所以进宝;取之由西而回东,进之自彼而还我,示其他家有宝也。太子道:“你那东土虽是中原,其穷无比.有甚宝贝?”东者我家,西者他家,我家之宝自有生以来寄体他家,犹虎奔而寓于西,迷而不返,是西富而东贫。“东土有甚宝贝?”示其我家无宝也。宝为何宝?即水中之金;水中之金为真阳,即生身之父;真阳失陷,不知复还,即为不孝。三藏说“父冤未报枉为人”,堪足为古今来修道者之定评。   “行者跳出匣,太子嫌小,行者把腰一伸,就长有三尺四五寸。”“小为二,二属火;“一伸”,一属水;“三尺”,三属木;“四五寸”,四属金,五属土。言此先天一气,从虚无中跳出,其形虽微而不著,然其中五行俱全,五德俱备,而非可以浅窥小看也。“行者长到原身就不长”,乃安其身于九五,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行者道:“你那国之事,我都尽知,我说与你听。”盖金丹大道,须要知始知终,始终洞彻,纤毫无疑,方能一往成功。否则,知之不确,见之不真,枉费功力,焉能成丹?噫!欲知山上路,须问过来人。倘不求师决,而私度妄猜,何由辨得真假,分得邪正?知之且不能,何况于行?“我说与你听”一句,可以了了。师何所说,所说者,先天后天之真假耳。   “五年前全真祈雨,后三年不见全真,称孤的却是谁?”盖言先天《乾》阳九五,位乎天德而全真;后天一《姤》,女德不贞而有假。不见全真,则必称孤者是全假,乃太子不知个里消息,反以为三年前摄去白圭者是全真,三年后坐皇帝者是父王,未免以真为假,以假为真,假且不知,真何能晓?此“行者闻言,而哂笑不绝”也。笑者何?笑其此中别有个密秘天机而真假立判,学者若不将此天机,审问个真实,何以能救真?何以能除假?“太子再问不答,行者道:‘还有许多话哩!奈何左右人众,不是说处。’”盖生死大道,至等至贵,上天所秘,只可暗传秘授,而非可与人共知共闻者。   “太子见他言语有因,退出军士。”是已认得行者高明,为人天之师,可以闻道之机。故“行者正色上前道:‘化风去的是你生身之老父,现坐位的是那祈雨之全真。’”正以过去佛不可得,现在佛不可得,未来佛不可得,三佛既不可得,则必现在者是假,而非真。知其现在之假,则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现在之真,可以顿悟而得之。而太子乃不自信,以为乱说者何也?特以言语不通,无以示信,而难以认真。“行老将白玉圭双手献与太子”,是授受已真,言语相通,可以辨得真假之时。而太子犹以为骗我家宝贝之人,不能辨别者何也?是必有故焉。当未闻道,急欲求其知;既已悟道,急欲求其行。倘空悟而不实行,虽有一信而无结果,犹是睡梦中生涯,与不信者相同,有甚分晓?故行者说出真名,唤悟空孙行者,及国王梦中一段缘故,又云:“你既然认得白玉圭,怎么不念鞠育恩情,替亲报仇?”夫修道所难得者,先天真信,既有一信可通,即可于此一信之中勇猛精进,以道为己任,返还真阳,除灭妖邪,不得忘本事仇,自取败亡。   噫!仙翁说到此处,亦可谓拔天根而凿鬼窟,然犹恐人不识,又写出太子狐疑,行者叫问国母娘娘一段,使人于生身之母处,究其真阳虚实消息耳!何则?自《乾》、《坤》交错之后,真阳失陷,邪魔窃位,而真阴亦被所伤,夫妻隔绝,母子不会,此中音信不通,何以返故园而示同心?太子见圭,父子已有取信之道。然父子主恩,夫妻主爱,恩以义结,爱以情牵,恩不如爱之契,夫妻不相通,即父子不相见。   “行者叫太子回本国,问国母娘娘一声,看他夫妻恩爱之情,比三年前如何?只此一问便知真假。”此乃溯本穷源之论,读者须当细辨。太子得白圭,是已得真阳之信;行者叫问母,复欲见真阴之信。真阳之信,必须从宝林中讨来;真阴之信.还当向本国内究出。真阳在《坎》,具有戊土;真阴在《离》,具有己土。土者,信也。二信相通,阴阳合一,而为真;二信不通,阴阳偏孤,而为假。盖真阴阳本于先天,假阴阳出于后天,惟真阴能知真阳,亦惟真阴能知假阳。不见真阴,不识假阳,亦不识真阳,故欲知生身之父,必先问生身之母。“只此一问便知真假”,确是实理,说到此处,真是脑后着捶,叫人猛醒。故太子道:“是!是!且待我问我母亲去来。”此乃“附耳低言元妙旨,提上蓬莱第一峰。”直下承当,无容再问。   “跳起身来,笼了白玉圭就走。”知之确而行之果,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此时。何以“行者又扯住,叫单人独马进城,从后宰门进宫见母,切莫高声大气,须是悄语低言,恐走消息,性命难保。”特以金丹大道,乃夺造化转乾坤之道,鬼神所忌,天人不悦,既知消息,只可暗中潜修密炼,不得在人前高张声气,自惹灾祸,误伤性命。“太子谨遵教命”,可谓善全性命而报师恩者。   此回细写金丹秘决,发古人所未发,不特言大道之体用,而且示穷理之实功。诀中之诀,窍中之窍,若有知音辨的透彻,真假即分,邪正立判,而生身之父母即在现前,成仙作佛,直有可必。吾不知道中学人,听得此言,亦能如太子回心道:是!是!待我问我母亲去来否?   诗曰:   黑中有白是真阳,生在杳冥恍惚乡。   若待地雷声动处,神明默远返灵光。    第三十八回 婴儿问母知邪正 金木参玄见假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