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 - 第 36 页/共 63 页

第三案是乐户娼籍,二十以下,有色有艺的,名曰花妖,和殿了三甲一般。   以上三案俱是中选的,头一场选人才容貌,第二场考文学诗画,第三场考丝竹歌舞。   三场毕,照旧放榜。   第一甲金花锦锻,鼓乐游街;第二甲金花彩缎,喜乐送出大门;第三甲银花色缎,鼓乐送出二门。   奏知兀术,喜个不了。   一面照依城内坊里挨门拘换,如有一名隐漏,两邻不举,十家连坐。   哪敢有一个妇女不出来听选的?   那一时,只恨天生下来不瞎不瘸。   也有那贞烈妇女投井自缢的、截发毁容的。   后来金兵知道出了大牌,有妇女自死者,罪坐本家,全家俱斩,谁敢不遵?   日夜里倒守起女孩儿来,顾不得名节,且救这一家性命。   也有淫邪妇女,见了榜文,要显她的才貌,逞起精神,打扮着要做金朝后妃的。   扬州风俗淫奢,大约爱考选的妇女十有其八,贞烈之女不过一二,此乃繁华的现报。   有多少奇怪的事,到了乱中才把妻妾真情看透。   且说扬州东门里有一王秀才,生平只一宠妾,是个有名的美人,能文善画,才艺无双。   二人相得,寸步不离,如掌上珠一般,打扮得珠翠绫罗,奉承她百依百随。   后来王秀才因色欲伤了,时常吐血,不敢纵欲。   不消一年,倒因寡欲受胎,生了一个儿子。   越是夫妾情重,倒把大娘子丢在一边,在一所花园收拾得雪洞般书房,三口儿过活,就是比翼鸟、连理枝,也比不过两人情厚。   忽然金兵进了城,各人逃命。   这王秀才间壁有一座当店,年久了,故衣柜架甚多,只得藏在一层天平板上,下面俱是衣架木器。   到了天晚,只见几个番兵进来,照了照,见没人,把架上衣服拣好的尽力包了去。   落后掳了两个妇女来,吃酒唱闹了一会,众人将掳的妇女陪去睡。   只留下一个美妇人,陪着个番兵,在这当铺闲床上宿歇。   王秀才伏在天平板下,吓得一口气也不敢喘。   从板缝里往下看,这妇人你道是谁?   “原来就是我那娇滴滴美人,和我生死不离的爱妾。   如何却落在这番兵手里?   眼见得她决不肯失身,平日里的志气,许下同死同生,如何肯顺他!”   一面想着,又是疼她又是怕。   只见床上支支呀呀,干得一片声响。   原来两人在床沿上行事哩。   妇人道:“把灯取过近前来,咱照着耍得有趣些。”   那番兵起来,果将灯移到床前。   妇人早把衣服脱净,显出那白光光身子来,高擎两股,极尽奉承,口中娇声浪语,无般不叫。   又嫌番兵不甚在行,妇人道:“你上床去,我自己凑动。”   番兵果然上了床,仰着一根阳物,竖得挺直无比。   妇人看了看道:“我今日可死了心了,随着你吧。   我不遇见你,枉自托生了一个老婆,哪得尝尝这个滋味?”   一面趴在身上,百般迎凑,口口声声道:“快活杀我了!   你随怎么,休撇我去了。   撇了我,也想杀了!”   番兵乐不可言,细问:“你是谁家娘子,这等有趣得紧?   丈夫是个甚样人?”   妇人道:“俺丈夫是个秀才,生得人物也好,只是这件事上再不曾打发个足心。   我今日可尝着滋味了,好不好把他杀了,咱一处过去吧。”   这王秀才就着灯影看得分明。   只见她令宠把奉承他的一套本事,全使出来奉承那番兵。   王秀才死了两遭,先见她上床去,酸了一个死;后见她要杀了他跟着番兵,又恨了一个死。   到了天明,番兵听见吹角进营,要起去,还被妇人拉住不放,在床沿上弄有一个时辰才撒手。   嘱咐了又嘱咐:“到晚还来,我在这里等你。”   番兵道:“四王爷不许掳妇人,你只在家藏着,我来找你吧。”   两人搂抱不舍,把妇人送过屋里去了。   后来金兵出城,王秀才回家,见了妇人,说她失节,百口不招。   因生下儿子,不好叫她死的,才知道枕边恩爱风中露,梦里鸳鸯水上萍。   王秀才以此弃妻子,出家为僧去了。   却说一个娼妓,做出件翻天揭地的事来。   扬州钞关上有一妓,姓苏名琼琼,也是杨州有名的。   接了个布客是湖广人,相交情厚,把客本费尽,不能还家。   后来没有盘费,情愿和这当行的一家住着,就如昝喜员外一般。   忽然金兵抢了钞关,把琼琼掳了,和这客人一搭,白日拴锁,夜里用铁绊。   到晚上解下妇人,却将蛮子们十个一连,连上了锁才睡。   一日,番兵吃得大醉,和两三个妇人行了淫,一头睡倒。   却被琼琼把铁绊的锁开了,放将客人起来,用番兵的刀,一个个都杀净,搜出他抢的金钱一千余两,和这客人扮做逃民,回湖广做起人家来。   生了儿女,发了十万之富,岂不是件侠事?   看官听说,天下的事哪里想去,良家倒没有良心,娼家反有义气,也是各人所遇不同。   后来蒋竹山考选扬州妇女,这些瘦马妓女不消说的,还有大家女子出来,欢欢喜喜,和番兵骑在马上,争妍卖俏,比门户人家更没廉耻,岂不是风俗淫奢之极?   到了三日报名已毕,先考头一场,发出一张条约:钦差提调淮扬兵马都督府蒋,为奉旨考选宫嫔,严立条约,以防隐漏,以杜冒滥事:照得广陵为名丽之区,迷楼实烟花之薮,舞逾上蔡,歌出阳阿,代充掖廷,必先慈郡。   今遵奉王旨考选良家,兼收乐籍,分三案为三甲,不啻文士登科。   自才艺及声容,以定女中魁首,百代奇逢,千秋荣宠。   除遵依里甲挨门报名外,凡系文词女史,第一场考诗赋一篇,即合式。   身容姿态,次场点名;歌舞吹弹,末场面试。   先三日,场州府各递试卷、脚色,并载里甲、年貌、历履、习学某艺,临期执技登堂验选。   一照文场殿试,分三甲上下游街及第。   如有滥冒顶替,许人揭告,以违旨定罪不贷。   特谕。   大金天会陆年月日到了三日后,妇女报名已毕。   由江都县申到扬州府,挂出牌来,要察院衙门听考。   临时,蒋竹山、阿里海牙并本府大小官员,俱是大红吉服,门首悬彩奏乐,挂了三个大字,是“女开科”。   这些妇女们,都是艳妆丽服,薄粉涂朱。   也有哭啼啼在轿里,父母随着送场,似昭君塞一般,哭得千人落泪。   也有喜喜欢欢,先换了金朝服色,窄袖戎妆,平头盘髻,也十分好看,多是乐籍,卖瘦马的人家,一时间就扬鞭上马,笑嘻嘻来争这女状元。   街上看的人,上千上万,通挤不开,鱼贯而进,约有二千五百名。   大门首知府点了名册,一个个花攒锦簇,五色纷披,果然也可观。   但见:千层锦绣,万朵胭脂。   绮罗对对,排来五色云霞;珠翠丛丛,衬出三春花柳。   一个家淡妆出月下梨花,却嫌脂粉污颜色。   一个家浓染,似雨中芍药,恍疑香露滴衣裳。   那愁的,低垂粉颈,好一似捧心西子,越添上一种妖娆;那喜的,满面笑窜,好似渡海观音,更显出十分光艳,高髻云环,扮得是大内梳妆,动人处玉钗斜挂。   弓鞋罗袜,走的是扬州俏步,关情处檀袖偏拖。   长的是眉,眉弯新月,远山淡画出双蛾。   秀的是眼,眼溜秋波,碧水轻盈含一笑。   粉的是腮,鼻边红杏淡白云。   朱的是唇,齿上樱桃明素玉。   圆的是肩,新藕琢成香玉臂。   软的是乳,梅萼初簇碧酥囊。   纤的是腰,杨柳三眼;细的是股,芙蓉两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