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西游记 - 第 22 页/共 35 页

三藏师徒欣欣喜悦,向前坦然走了三五十里歇下,感激这僧人汉子高义。行者只是笑,三藏道:“徒弟,你这笑中又动了机心了。”行者道:“师父说话也不差,我们虽亏了僧人汉子舍身计,哄了女古怪们,救了我等,脱了虎狼之口,只是老孙却也要救他离了淫乱之门。”三藏道:“徒弟,你立心固好,只是你去救他,我们在那处等你?必须也要离了这西梁地界,直要到那有善男子的地方。”行者道:“师父之言有理。”乃复挑起担子,又走了三五十里,行者依旧歇下道:“师父,徒弟必要去救那僧人汉子,若再迟延,倒是我等害了他。”正说间,只见一个老婆子走将来,三藏忙上前问道:“婆婆,这往前去何处地方?”婆子道:“师父,我这地方叫做百子河,隔西梁界远了。河这边,妇女多无男子,还是女国流来气脉;河那边便有男子,却也不敢渡河。”行者道:“如何不敢渡河?”婆子说:“一则我这边见了汉子便要害他,一则河内有个妖魔,专一禁革女妇不许过东,汉子不许过西。”行者道:“我们却要东越,如之奈何?”婆子道:“我看你们都像女僧,怎么过得去?”行者把脸一抹,道:“婆子,你看我们可是女僧?”婆子见了道:“原来毛头毛脸都生的是丑恶和尚,和尚便是男子身,我去传与远村近里,齐来捉男身和尚也。”飞往旁路去了。三藏道:“悟空,只是你多嘴饶舌,方喜过了女国,躲了女古怪之难,却又遇着这婆子,你便照着女僧模样走罢,却又变转原相来,叫我那存想之心一动移了,便装女僧不来。如今尚未出界,不曾过河,这婆子去传了妇女来,怎生奈何?”行者道:“师父放心,料婆子走到村里,传了妇女来时,也要半日,我如今且回去救了僧人汉子来,再与婆子讲话。师父与八戒们在此等候我。”行者说罢,一筋斗直打到女古怪林前。   却说比丘僧与灵虚子被女古怪留人帐内,叫众妇女备办筵席成亲。这女古怪不是一个,他却有五六个,那为首的便扯着僧人,其下你扯汉子,我也扯汉子,彼此相争起来。灵虚子想道:“我如今意要变出凶恶像来,只恐唐僧们去路末远,万一这贼们追赶上,又生出不美情节;若是不弄个一通,他们你争我夺,情又可恶。”灵虚子思思想想,暗与比丘僧计较脱身之策。   却说行者到了林中,隐着身形,走入帐前,见僧人汉子被妇女们扯拽争夺,乃想道:“小男汉子且由他,只是僧人如何与他们吵弄?”乃出林变了一个老尼,直走入帐,向女古怪们说道:“老尼一个徒弟,被魔君们错当做僧人留在内,叫我各处找寻。”女古怪们听说,齐把眼看那僧人,比丘僧却就会意,随变个女僧模样,这些妇女齐把眼看,见这小和尚容貌比前越娇。大家呵呵笑将起来说道:“果然是个尼僧,我等惶恐惶恐,老尼,你领了他去罢。”   行者随把比丘僧领出到林,问道:“师兄,你在何处出家?有这高义?救了我们经担过此,我只得复来救你。但不知你那位善男子是你何人?如今作何计较?”比丘僧道:“小僧也只为师兄们远来,恐被贼妇女害,故激起义气,与我俗家的一个兄弟舍身救你。既已救了你们,但只问你走到何处?可曾离了这女国境界?”行者便把百子河事说出,比丘僧道:“师兄,你且去保守经文,计较过河,那婆子去传村里,万一妇女齐来,又为反美不美。你休管我,我自有计救我兄弟出来。”却是何计去救?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女古怪原不见得古怪,还是灵虚比丘与行者自作怪耳。   行者师徒妆女增,尽可过得此处,似不必比丘一番转折,只为要显佛家妙用耳。然不如此亦度女古怪不成。   第五十九回   行者智过百子河水贼代送西来路   不贪淫欲恋尘华,净此身心是出家。   莫道婴儿婚姹女,丹家道合莫疑差。   话说比丘僧见孙行者来救了他出帐,他忙将数珠一粒解下来,变了个苍蝇飞入帐内,向灵虚子耳内道:“唐僧师徒已临百子河,将渡,料这女妇不能追赶。”报了这信,灵虚乃向众女妇道:“方才女僧是我妹子,众魔君既放了他去,伏望一视同仁,也放了我去。”只见为首的女古怪道:“如今只这一个小汉子,须是我要他成婚。”众妇女道:“千载奇逢,难叫你独占,不如大家割他一块肉,做个香囊佩带。”便执刀在手,乱要动手。灵虚子已知唐僧去远,把睑一抹,将身一抖,变了一个八十老尼,衣带上解下木鱼儿,敲着笑道:“列位魔君,真是千载奇逢,化你盖造一座庵堂,与我母女修行。”众女扫见了惊怕起来,道:“分明僧人汉子,怎都变成尼姑?这必是菩萨化现,我们在此山林啸聚伤害人多。”乃俱依着说:“我们情愿捐金,与老尼盖造庵堂。”灵虚子道:“盖庵堂是一宗末事,还要你等解散了,各归国内,莫要聚此行恶。”众女古怪依从,只向老尼在何处起盖庵堂,老尼便指出西关外破庙便是。这妇女们也有知道的,说是了是了。老尼说罢,大踏步出林。众妇女那里敢留他,真是成了一笑。后来众女古怪把西关破庙复新,那女道姑先不知这善缘从何自来,后知是西还取经僧人神通变化,过这女主国显的手段。这正是:   莫疑变化为虚幻,总是心猿万种机。   却说孙行者腾那救出比丘僧来,一个筋斗打到三藏面前,日尚未挪寸影。三藏见了道:“悟空,你救了那僧人汉子么?伤者道:“师父,那僧人汉子也不消我救,总来也是会使机变心的。”三藏道:“徒弟,他们如何也使这不正心肠?”行者道:“师父,机变若邪,便是不正;若是不邪,便是至正。如今百子河在前,那婆子去传与村里,恐又惹出事来,早过去罢。”师徒到河边,只见那河:   阔岸平分,长流直达,深浅不知。但见风生波滚,源头何自?只看水势东奔,弯弯曲曲快鱼游,涌涌汹汹潮汐发。四顾不见渔舟,只有那鹭鸥浪里翩翻;一望何处渡头,尽都是水泥崖前绕杂。这正是:流澌阻隔人何渡,地限东西客怎行。   三藏见了河水流澌,道:“徒弟,那里寻只渡船渡过去?”行者道:“四顾东西两岸,不见一只渡来,少不得在此岸边等候,看有甚么渔舟钓艇,来往客舟,借他渡过去。”八戒道:“当年来时,老老实实朝谒女主,倒换关文,他便有官员驿递相接,虽说是妇女差役,却也成了个体面过河;如今前怕狼,后怕虎,躲躲拽拽前来,倒像个私渡关律的了。”行者道:“呆子,你那里知道,当年来时,女主要招赘师父,费了多少精神力气,保得师父前去。那时师父还是个空身,如今有这许多经文,万一他留下一宗,怎么了当?故此宁可暗渡陈仓,不可街亭直走。”八戒笑道:“猴精,只说不惹是非便罢,说甚陈仓街亭?我老猪学问浅,那里知道。”行者道:“这正是汉武侯机变心肠。”三藏道:“徒弟,闲话休题,快寻只船儿过河,莫要惹那婆子传了村里众妇女来,又要费力。”   师徒正说,只见远远那河流上头,一只客舟撑来。沙僧先看见道:“师父,那里是只客舟来了。”这只客舟乃是比丘僧与灵虚于前来,见唐僧阻着河流,远寻了一只虚舟撑驾而来。他两个变做舟人,把舟直撑到岸口道:“师父们是何处去的?”三藏道:“从西来,往东去的。”舟人道:“师父们好大胆,甚造化,过了这个没男子汉的境界。快快上船!你看那后边几个婆子领着无数妇又来也。”三藏回头,果见后面许多妇女赶将来,忙忙上了客舟,行者赶上马到舱里,齐挑经担上船。那船如顺风直刮前行,婆子领着众妇喊叫:“河中的魔王,今有我们拿到的私渡官津贩货物的和尚,他逃走到此过河,动劳你替我拿住他;好歹分一两个与我们。”   却说这百子河中,那里有甚妖魔,乃是近河村乡有一孙老员外,这员外生有儿子,俱不务本等,做山贼的,为水贼的,截径剪路的。且说这为水贼的,那里是鬼怪妖魔,他却是会泅水,在水里凿人舟,翻沉客船,行劫往来之人。女妇过河被他劫掠多少,说河有妖魔,不许妇女过东;男子过河,被他劫掠,便说是魔王不许男子过西。几个水贼正看见远远两个舟子,驾着一只客船,上载着柜担马垛与僧人,忙钻入水底,等候凿舟沉水,他因而抢货劫财。又听得许多妇女赶叫,个个以为贩货物的客僧。待三藏们船到中流,他把船底轻凿抽掉一板,那水直滚漏入船内。行者乃向舟人说:“不好,不好,你这舟子如何以破船载我们。”   八戒道;“想必是妖魔假装客载。”舟子道:“师父们,不劳疑我,且傍了河岸,把经担保全.”舟子急撑舟傍岸,那水贼把船撑翻。这贼只当平常僧人贩货的和尚,那识的积年弄神通的猴王?他使出神力,连舟共载,都送到东岸帮浅.这水贼跳上岸来,手执着板斧道:“舱中和尚也是你造化,船破未沉,帮着浅岸。快把担柜的货物,囊中的金宝献上来,饶你性命!”行者笑道:“你这几个毛贼,若是当年来的,金箍棒现成,都叫你烂酱,只是如今师父不肯,我等回心。与你金宝又无,不与你货物,你又不得遂意,只是现在的柜担,你们若挑的动,让你挑了去罢。但我僧人远来,肚中饥饿,若是你家顺路,化我一斋,货物既送了你,我出家人不打诳语,挑去挑去,省得失水落在河中。”这几个贼信真,齐齐来挑经担,倒也挑得起。行者道:“且往,有斋饭化了我们吃,方才送你柜担。”众贼说:“你这呆和尚,饶了你残生,免污了我板斧就够了,还想要吃斋?”行者道:“斋是你不肯,只为难为这两个舟子,远送到此,你有余钱,与他几贯罢。”水贼道:“饶了他性命,还了他船回去也够了,还想要钱?”大喝舟子:“快走!快走!”舟子看着三藏道:“师父,好生前行,我二人驾破舟去也。”三藏两眼只看着行者、八戒道:“徒弟,千山万水取来经文,如何送与水贼?”沙僧悄悄向三藏说:“师父,孙师兄自有本事,你且看他笑欣欣慨然把担子送贼挑去。”   却说众贼挑担的挑担,赶马的赶马,他道:“好了,你这几个和尚去了罢,如不快去,板斧不饶!”行者道:“一言既出,说送,难道又跟着?小和尚往前去了。”这贼众喜喜欢欢挑着担子却往南走,行者向南吹了一口气,顷刻白茫茫水阻在南,贼众只得向东路走,又转过北来;行者又吹气去,只见高山苍苍在北。那里有个通道?只得从东大路前行;欲要歇肩,行者拔下无数毫毛,变了许多樵夫猎户在后,那贼恐生事端,只得奋力挑担前走。   约走了五十余里,只见一个老者,布袍竹杖,从一所庄门出来,见了这几个贼,骂道;“本分事儿不做,又伤理胡为!且问你,挑来这柜担是何物?”众贼说;“老员外,你管我,我弟兄做惯了这宗买卖,实不瞒你,是几个长老贩来的货物,过百子河被我们劫来。”老员外笑道:“和尚家那里贩甚货物,方才有一个僧人、一个道者在此化缘,我留他吃一便斋。讲起我几个儿子,我说起你们,他道,你们做了一向水贼,堕了无边罪孽,今日有缘,遇着西还取经圣僧,与他出一臂之力,送了五十余里程途。这柜担内都是真经,料你们误当货物。”众贼听了方才掀起担包,看那封皮,知是经文,大笑起来。一个水贼乃动无明,执起板斧,便要劈柜,忽然行者当前一口气吹去,那贼两手举斧,如石柱一般。只见柜子金光现出,那马化了玉龙,抵住他斧。众贼见了。   三藏们走到面前,老员外见了便请入中堂,叫家童仆把经担抬入,焚香礼拜。向三藏问其来历,三藏道:“贫增们师徒四人,奉大唐君王旨意,上灵山求取经文,回还路过宝方。”乃把一路这些辛苦说与孙员外,员外欠身施礼道:“原来是中国圣僧老爷,老拙姓孙,名行德,年近八十。生有九子。叫他务本生理,他却不听,乃做此违法事情,冒犯圣僧,罪过罪过!”行者听了,笑道:“老员外,你姓名与我一家,小和尚叫做孙行者,想是排行弟兄。”员外笑道:“小师父,你今年面貌看来不过三十来岁,怎说排行弟兄?若是一家,只恐老拙还古长一倍。”行者笑道:“老员外,若看像貌,我小和尚连三十也未满;若说生来年纪,在花果山、水帘洞已庆过五百余岁了。”孙员外听了合拳道:“爷爷呀,出家人莫要打诳语,我老拙也不知道甚么花果山、水帘洞,你既庆过五百岁,到如今又不知多少岁了。”行者道:“小和尚出娘胎胞也不打诳语,我且说你听:   东胜神洲海外国,花果一山通祖脉。   中有一石育神胎,日精月华成感格。   因风化出我当身,五官六腑皆全得。   目运金光射斗牛,惊动天曹说我贼。   老君炉火炼成形,历尽春秋千万百。   只因要入牟尼门,万劫不坏真金色。   菩萨度我拜真师,随取真经建功德。   说起传流混道孙,行者名儿师起得。   若还问我几多年,那记经熬日与月。   几见儿童作老翁,几见沧海成田陌。”   孙员外听了两眼只看着三藏,三藏道:“老员外,我徒弟说得有几分不差。”员外只得准备斋饭待三藏。按下不提。   且说比丘僧与灵虚子,变了丹人渡过唐僧师徒,见孙行者设出机变,把经担倒使众水贼挑送一程,他两个知路必经孙员外家门来,一面夸行者机变之妙,一面又嗟叹机变失了真诚,背了经义,却也说不得,步步保护要紧。他两个先到员外家化斋,说过百子河有西还取经僧众,挑有经担,被你众子夺来,他道是货物,要行劫掠,殊不知作了罪孽,却又成了功德。两个一面说知员外,一面吃了员外些素斋前行。   行到一处地方,只见山高岭峻行人少,树密林深虎豹多。比丘僧席地而坐,向灵虎子道:“师兄,这等一处险隘地方,空身行人尚难,唐僧师徒经担如何得过?但不知远近何如?我们与他探个路径,若是走不得,看那里有转弯去得,便是远几十里,也只得转去。”灵虚子道:“师兄,你坐地,待我去探来。”他把身一纵,起在半空,看那山,高低凸凹犹还可,只是密青藤萝碍路程;再把眼四下里一望,三面山阻,只有一面无崖无际的大河。灵虚子看了下地,说与比丘僧:“唐僧师徒来此,除非又要转那大河,料这河不比百子河,隔界分男女,没有客舟往来此河。我与师兄先到河口寻下舟船,以待唐僧到来。”   比丘僧依言,他两个直走到河口,只见那河水茫茫,无风也有千层浪,那里有只船儿。两个守了半晌,无船,只得沿着河岸去寻,恰好走到一处港中,见四五个木筏,在那里摆列着三牲烧纸。见了两个僧道前来,便跳上三五个汉子来,把比丘、灵虚拿上木筏,也不分说,就将绳索捆起来要投下水。比丘僧与灵虚子聊施小法,那绳索根根两段,换了又断,众汉方才道:“古怪,古怪!且问你这僧道,独自两人,身无行李,到此大河,要往何处去?”比丘僧答道:“出家人那里有个一定方向,随所行住,今自西来,遇见此河,料是有舟济渡,列位具此木筏,必然东西往来,但不知见了我二人,不问个来历,便拿上筏来,绳缠索捆,有何话说?”一个为首的汉子道:“你这和尚,尚兀自不知,我弟兄数人是河上豪杰,专一劫掠往来客商,方在此祭扫烧纸,讨个利市采头,却撞着你这和尚与道人,身无片囊,又是个空门,怎不拿你做个五牲祭扫?只说你两个有甚神通,把我绳索根根断了?”比丘僧答道:“列位原来是河上豪杰,摆列三牲在此祀,讨个采头,真个是遇着利市。你说我僧家乃空门,倒不是空门,乃是送财宝的和尚。”汉子道:“财宝在那里?”比丘僧说:“我自西来,过百子河,前路见一起贩宝货客僧,柜担甚多,料他高山峻岭,必然难过,定是来渡此河。豪杰若是放了我,留我做个引头,那客僧见我在你筏子上,定然来渡,你那时就中取事。可是我们两个来送采头的?”汉子们听信,乃放了二人,只等贩定货客僧到来。   却说唐僧师徒在孙员外家吃了斋,打点前行,那员外一手扯着行者道:“师父,你既称是我家兄,生逢异地,我年已老,不知你教诲甚事,只说你这几个侄儿,朝出暮归,不做些本分,今日替你师徒挑了五十余里路程,你可有感化他回心向善的功果?若是劝化的他们做本分生理,也是师父们功德。”八戒笑道:“员外,此事何难?只恨我师兄师弟缴了一件宝贝儿在灵山库藏,若是在手边,都替你一顿结果了,包管你个个本分生理。”行者道:“呆子莫乱说。员外,果是要你儿子学好安分守己,可烦我三藏师父,他最能感化人回心向善。”孙员外听了,随向三藏礼拜请求。三藏道:“员外,你可叫出你令郎来,待小僧劝化他一番。”   却是何等劝化,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孙员外既认行者做一家,其子皆一群猢狲矣,安得能不乱做?   比丘僧要渡唐僧,先打诳语,后来惹动老鼋,撞碎舟航,失了菩提,皆口孽报也,枉自耽搁了行者许多工夫。   第六十回   山贼回心消孽障比丘动念失菩提   诗曰:   莫道弥陀没有灵,万千感应在真经。   消灾降福如声响,缚魅驱邪似日星。   恶孽片言归正道,亡灵半偈出幽冥。   若人悟得禅中理,三教原来共一铭。   当下孙员外叫他的儿子,只有挑经担的来,着三个在家,正在那里讲说:“跷蹊古怪,怎么明明白白凿沉了舟,就如神力把船送上河岸。我们昏昏沉沉,只当宝货,南走水阻,北走山拦,挑往东行来,便无阻碍。可见是圣僧,自有神人护佑。像我们这不守本分违父,只谓的报应不知何日?”一个说:“从今以后,我去耕田种地罢。”一个说:“你去耕种做农工,我去为客作买卖。”一个说:“我无资本做买卖,寻一个手艺做罢。”   三人正说,只听得员外声唤出到堂前,他也不待三藏开口,纳头便拜,把他三个本分要做的事直说出来。三藏合掌道:“善哉,善哉,小僧没有半句可说,只是保你享福延生。”员外听闻也大喜,父子们拜谢唐僧。   他师徒出了员外之门,挑起经担,三藏押着马垛才走,那孙员外一手又扯住唐僧,叹了一口气,口里“呜哑呜哑”说不出。行者道:“员外,你又有甚说?”那员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那六个顽子不在此见师父们佛面,沾经卷的功德,倘前途幸逢,望圣僧开度地做个好人。”三藏拱手领诺,师徒走了几步道;“员外记你出这点真心,那为子的也该仰体老父,做些好事。”行者道:“师父,总是孙员外为父的不是,生了这几多儿子,从小时就该教他土农工商各执一业,他自然各安本分,谁教他少小不教训,长大习纵了性,为非做歹。方才这三个,也是师父道力真经感应,把他们回心转意。果然员外说的有理,还有六个不在此眼见功德。”   师徒正讲说,只见寒风凛凛,云气腾腾,前途又是一派山路。八戒道:“西北风急,只恐天将落雪,走路只走路,管他甚么眼见功德!”八戒一面方说,果然雪花飘落。但见;   初起漫漫飞柳絮,渐来密密散鹅毛。   高山峻岭银铺项,古木残技玉林梢。   梨花落,蝶翅飘,道路迷漫溪岸高。   莫道丰年人不喜,山人闭户煮香醪。   三藏道:“徒弟们,这等大雪,前途乃是山路,相近又没个人家,我们冒雪行程,怎生是好?”行者道:“师父,且自宽怀,徒弟要这雪顷刻晴霁何难?但只是这两日风吹日晒,浑身干巴巴的,正要落些雪儿润润。”说犹未了,只见山树林内跳出一只虎来,三藏见了道:“悟空,老虎来了,怎么处?我们且住着担子,放他过去便罢。”八戒、沙僧忙歇下,掣出禅杖来。三藏道:“徒弟,舍身喂虎,是我出家人功行,切莫要伤他。”八戒道:“师父,据你这般说,这猴子身上虎皮裙从何处来?”行者笑道:“这馕糠夯货倒会踢入疼腿,你岂知那是当年随师父初出来那片花果山为王的心性,如今随师父年深日久,取了这真经担子在身上,就要仰体真经义理,安可造次伤害生灵?只是我老孙不用禅杖.自有伏虎手段。你且住脚,待我降他。”   行者说罢,走近林来,上前才要去揪那虎项.那里是虎,只见一人站起身来道:“和尚,慢来,你担柜中老老实实是何货物?快献上来我大王们受用!”说罢,往林中飞走去了。行者笑道;“原来是剪径小贼,假以虎皮吓人,他飞走入林,定是有个头领在里。”乃走出林,向三藏道;“师父,虎乃贼人假扮,他入林去,定是报信的。料这贼必是孙行德员外之子、我们如结果了他,一地老者分上,一则师父以方便存心,如今等他来,可以劝他则劝化,如不可劝化,待徒弟使个机变服他、”三藏道:“徒弟,凭你怎使机变,只是莫要伤害了他。”八戒道:“师父,你便慈心,叫莫伤害地,他却假扮老虎剪径伤人哩。”三藏道:“孙员外分上,看机会可劝化叫他做本分,不在此剪径,可不是两全功德?”行者道:“师父,你说得两全功德甚有理,依徒弟,这起人若出林来捉我们,师父先把个道理与他讲;他如不依,八戒、沙僧,你便说出员外分上饶了我罢;他又不依,你两个与他捉过林去,我老孙自有计较。”八戒道:“事便不难,只恐这贼不听员外教训。”   正说间,只见林中三个头领,带着无数小贼,丫钯扫帚,吆吆喝喝,出到林间。雪又狂大,只叫和尚留下货物。三藏乃上前合掌道:“列位豪杰,贫僧是上灵山求取真经回还,这柜担内俱是经卷,那里是货物,豪杰们用他不着,放过僧家过去,到了东土课诵,与你增福延寿。”只见一个头领笑道:“便是经文,我这里镇市上庵观僧尼谁人用不着?”三藏道:“说也不当仁子,经文可是卖钱的?可是抢夺了去念的?你三位豪杰,莫怪贫僧说,人身难得,盛世难遇,正道难闻。我贫僧把个正道说与你听,急早本分,做个土农工商事业,上孝父母,下和弟兄,以乐盛时。这人身一劫不复,万劫难再,如何在这深林做逆理违法之事,玷辱祖宗父母之身?”一个头领笑道:“这和尚只要利己,不顾别人。你便劝我们本分,做士农工商,且问你不耕不艺,穿衣吃饭,做何事业?你今说我,我且说你:留了须发,做些本等。快把担子献上来,待我打开,看是甚么经卷。”三藏无言回答。   八戒乃说道:“豪杰,我僧家知你是不信三宝堕地狱的,只是你员外是我这个师兄的同宗一派,方才在你家多承员外留斋,便是你三个弟兄,也承他替我们挑经担子送了五十里程途,你可看他分上,让了我们过山去罢。”一个头领笑道:“这和尚越发乱说,我家员外布施你斋犹足信,只是我那三个弟兄更比我们狠恶,他岂肯饶你过来?闲话休提,叫小的们把那和尚们拿过来!”只见小贼上前捉唐僧,被行者掣下禅杖,保着师父,把个八戒、沙僧被他小贼拿过去。八戒、沙僧也要抡禅杖,行者忙使个眼色与他,八戒、沙增只得顺着贼手拿将过去。行者连忙拔下几根毫毛,变了一个孙员外、三个贼兄弟,挑着经担,那老员外气喘喘叫挑不动,行者执着禅杖恶狠狠的说:“老头子,你养这好儿子,拿了我挑担的徒弟去,我安得不拿你们做替头?”那毫毛变的假员外父子,故意泣哀哀道:“做了好事业,惹了取经圣增,叫我们挑担。”只见三个头领见了大怒起来,抡着兵器,上前与行者厮杀,要抢员外。行者把身一抖,变了个三头六臂,金甲神人,手里执着宝剑道:“你这伙贼人,如何不知敬重真经,尊礼长老,还要执兵加害?你那知我神司且加害你家老幼三个?”   贼人见了,慌惧起来,只得弃了兵器,跪在地下求饶,一面叫放了八戒、沙僧过来,只求圣僧放了他员外、兄弟。行者道:“你三个要放老头子,你领替他挑担送过山岭,雪不晴,休想放你!”三贼只得满口应承,叫小的们扛抬担子。行者依旧复了原身,故意把假员外叫他回去,却使出大力法,把担子压的那些小贼个个都丢了飞走。行者只是不放三个头领。他三个见小的都去,只得自行挑送。   未过三二十里,雪已晴了,只见高山峻岭当前,三贼道:“圣僧老爷,委实前途山路树林狭隘,这担柜难行,望乞饶了我们回家做本分生理,决不为非了。”行者笑道:“你为何前为不善,今却悔心哩?”三贼答道:“方才贻累老子、弟兄,几乎送了他残生,想起不如习本分。这雪天在家,向火围炉,父子吃一杯薄酒,怎教堕落在这不义违法之中?”行者听了道:“你们若是实心,放你去罢。”三贼道:“爷爷呀,怎敢虚谬!”行者说:“去便放你去,这前路既难行,我们当从何道前去?”三贼说:“转弯抹角,过去便是通天河。此河不比百子,滚浪滔天,幸有木筏可渡,只是要小心在意,倘遇着不良之徒,老爷只说我孙员外之子,弟兄们都是你一族同宗。”行者笑道:“老孙说出来历,可是认你做一家的。”当下行者放了他。三个得命回家,惊异这事,备说与员外,弟兄六个改行修善。   且说他九个,尚有三个便是在木筏上的豪杰。他这三个结交了一个巫人,这巫人却有本事,能呼风唤雨,撤豆成兵,变化多般,劫掠了客商货财,他要上分。这日正烧利市,被比丘僧与灵虚弄法断了捆绳,信了两个说出西来客僧货物,他便放了二人。   比丘乃与灵虚子说:“唐僧们来此,正无船渡,好借此木筏渡去。”灵虚子道:“事难顺,只是贼舟可是我们出家人搭的?”比丘僧笑道:“师兄,你正不知,这其中有一种功德,只是我与你既留下了贼筏,须是引领了唐僧们来搭,他若见我们本相,再附搭同行,又犯了送经之意,如何作计?”灵虚子道:“不难,待我敲动木鱼,那唐僧自然闻声而至。师兄,借你菩提变为舟航,我与你先渡过河,在前岸相等。”比丘僧依言,把菩提数珠往河内一投,顷刻变了一只船儿,他两个一面取了几个木鱼,一面登舟先渡。这木筏上三贼见了,惊异起来道:“两个僧道,原来是个神人。怪道方才根根捆索皆断,这时又以数珠化舟飞渡。看起来,说客僧货物,都是诱哄我们。可恨才烧利市,被他虚谎这一番。”只见巫人说;“弟兄们,此事何难?你们留此候着那客僧货物到,待我驾一筏前去,捉这两个僧道。”巫人说罢,撑了一个木筏,也作起法来,呼动顺风,直赶僧道。   比丘僧与灵虚子正在河流,他两个一个夸奖行者机变功能,一个议论这机变正乃魔生之种。说犹未毕,回头只看见木筏上一个人来,口中大叫:“那僧道是何障眼法,愚哄我的弟兄?快早过筏来受捆,看你在我面前有何能断了捆索。”比丘僧两个看那人:   身着青袍腰系绦,道巾一幅带风飘。   手中仗着青锋剑,口内呶呶听絮叨。   灵虚子见他来的凶恶,把手一指,那筏就停住,只在水面上旋转。巫人笑道:“好本事,好本事。”把剑也一指比丘僧的船,只见板缝绽裂。灵虚子道:“贼人倒也有些手段。”把木鱼儿抛下水中,顷刻化成金色大鲤,把梆锤变成宝杖,他一跃骑在鲤身,直奔过来,举杖便打。这巫人也不慌不忙,叫一声“老鼋现身”,只见水面上浮起一个大鼋,巫人跨着大鼋,舞起青锋宝剑,他两个在水上一场好斗。怎见得:   杀气从河起,威风各逞强。   剑挥龙吐焰,杖舞电生光。   金鲤翻洪浪,神鼋各巨洋。   只教河水混,谁肯服输降?   两个大战多时,灵虚子见这贼人本事高强,乃把金鲤化了一条金龙,自己变了一个金甲神将,把宝杖变为大刀,那威风真也雄壮。这巫人不能变,将身原跳在木筏上,叫一声:“老鼋,借你的神通与我报仇抵敌罢,我要回河口伺候那贩货物客僧去。”说罢,返上了木筏,飞刮去了。这灵虚子收了木鱼道:“强贼,我且不暇追你,你当那客僧是好惹的哩!”正说,却不防那老鼋听了巫人说替他报仇抵敌,他却在水里一头把比丘僧舟航撞破,比丘僧的菩提子粒粒落水,急急收取,被老鼋抢了一粒,躲入水底去了,比丘僧与灵虚只得登了河岸计议。   比丘僧道:“这贼人何有此法术,呼动老鼋,窃了我一粒菩提子去?想这菩提子八十几粒乃灵山至宝,一路保护真经,如何少得?师兄,你计将安出?”灵虚子道:“河水渊深长远,这老鼋必是个妖魔,他在这水中,知游何处?除非师兄以道力收来。”比丘僧道;“师兄,我平日一举念头,这菩提数珠随在何处,无远无近,即收复还来,如今不知落于何处。果是这妖魔窃去,便车干这河水,也要收复将来。但是我们道力尚浅,如之奈何?”灵虚子道;“师兄,你我原不该把唐僧指做客货,诈哄贼人,有此邪妄,便生出这一种愆尤。说不得原为唐僧师徒,少不得变了色相在此河岸,待孙行者来,这猴头神通本事,方能找寻。”两个计定,乃变了一个老僧、一个沙弥,坐在河岸上隔栅功课。毕竟后来怎生找寻菩提子,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   比丘僧虽说邪妄,还是为真经事,便失了念珠;今人无故赤口白舌,诱哄良善,菩提种子绝矣。   三贼见了父兄挑担,便向和尚告饶,此是有仁义强盗。世之读书做官,身为不义,累及父兄,尚不肯休歇者,视此又当何如?   第六十一回   假宝珍利诱贼心喷黑雾抢开经担   话表唐僧劝化孙员外之子,说人身难得,盛时难遇,正道难闻,把一派本分正理与他讲,他那里肯信?只待行者使出机变法术,他方才倾服,替行者们挑送经担到近河的地方,行者方才放他去。三贼既去,行者们挑着担子,三藏赶着马垛道:“徒弟们,方才三个说前途是通天河,我想当年来时,你们除了鲤鱼精,无舟过河,亏了老鼋渡过我等,那时还是个空身,如今求取了这许多经卷,柜担又重多,却怎生过去?”行者道:“师父,我老孙也正虑此,意欲附近善信人家,求化些木料,叫个匠人,造只舟船过去。”三藏道:“徒弟,舟可是容易造的?我与你到河岸口看一看,只恐今来古往,时易事殊,或者河中有船来往,顺便搭去也不见得。”   师徒们走到河边,只见茫茫河水飞流,那有一只船儿来往?三藏正在心焦,只听得木鱼儿声响了几下.行者道:“师父,莫要心焦,你听木鱼声响,定是庵观,我们且投到那边住下,再计较渡河。”师徒们循着河岸走来,不闻梆子之声,只见一个木排筏子。   八戒道:“师父,那远远摆着的不是船只?”三藏望一望道:“徒弟们,好了,果然今非昔比,岸边有木牌摆列,定是揽载的舟子,我们上前叫他搭载。”行者道:“师父,你这个叫字儿有三不妥当。”三藏道:“徒弟,那三不妥当?”行者道:“这木筏若是客人停泊的,他走他的路,你怎叫的来?一不妥当。若是渔舟钓艇,他停泊河边晒网,或是沽酒与众为欢,怎肯听你叫得来?二不妥当。若是揽载搭客的舟筏,他见了我等柜担,只道是客僧贩卖货物,自然来揽载,师父何必去叫?这可不是三不妥当。”八戒笑道:“这弼马瘟,我们搭船也不讨个利市,只是说不妥当、我看那木筏上人,凶狠狠的在那里望着我们,倒莫不又是孙员外三个儿子?”行者道:“莫笑这呆子,到也见得透。师父且歇下在这里。八戒,你问个信来。”八戒依言,走近河边。   那筏上正是孙员外三个儿子,带了众小贼在上,方才登岸,见了八戒惊了一吓,忖道:“那个地方来的?怎有这样和尚?”乃问道:“长老,何处去的?想是要搭我木筏么?”八戒道:“正是,正是。我们东土僧人,上灵山取经回国的,列位若肯搭载,愿你作福如意,受福坚牢。”三贼说:“我们是守候客商贩卖货物的,长老柜担是何货物?”八戒道:“我们是经卷担包。”那三贼摇手说:“不搭,不搭。”   八戒走回说:“木筏上人不肯搭我们。”行者道:“我说不妥当,待老孙去问,包你便搭。”行者走近筏前,那三个见了行者,越发惊异道:“长老,我们不是搭客载的,乃是渔舟钓艇,停泊在此晒网。”行者便知他意,乃说道;“列位,我小僧们异国到此,贩卖些珍珠、宝石到外方卖,路过此河,无船,望乞顺便容留,自有金银谢你。”贼人便问:“方才那长嘴大耳长老说是经担?”行者笑道:“这是瞒人耳目之言。列位都是善男子,又何须瞒你?”一个贼人便问道:“你们拒担既是珍宝,怎么过百子河?一路山岭深林,就不曾遇着我弟兄们?”行者道:“遇着遇着,幸喜孙行德老员外是我老孙一族,认出同宗,放我们过来,还承他款留斋供,挑送一程。”三贼心里忖道:“有这样信愚哄的老员外!异国贩宝的和尚,那里查他的根脚?只据他口说,便把这些货财放将过来。”乃随口答道;“既是我老员外认了一家弟兄,果然我听见有个族弟兄在外出家为客,快请来,趁顺风送你们过河。”行者大喜,随与三藏们把这情节说了。三藏道:“徒弟呀,人有宝,尚然隐藏以防不虞,分明经担,你如何反说珍宝,万一他要开看,或是动了不良之心,真是你说的不妥当。”行者道:“师父放心,有了老孙,包你妥当。”师徒正说,那贼人亲来抬柜牵马。   上得木筏,贼人一个个问了名号,果然假托熟认行者一家,行者只是暗笑。上了木筏,贼众便掀那担包,见是经卷厢笼,便要开看,诈说:“师父们,这担包内是甚么珠宝?若要获利,我这河北有几家大户,专要收买,我们替你发落,无非希图几贯牙用,如今必须打开柜担与我们一看。”行者道:“好事,好事。既蒙装载,又承作成,且从容到前,自然与列位看了,方才好讲。”三藏听见行者许他开看,只是愁眉忖道:“这猴头真是揽祸。”当下贼众撑着木筏,竖起风篷,那巫人作起法来,果然顷刻二三百里到了河中。   那贼人忽然把柜担抢人筏内舱中,执出刀来说:“长老们,你要囫囵,待我们绳捆抛入河内。”三藏见了道:“豪杰们,我僧家委实是东土西游上灵山取了经文,你莫信我徒弟哄你说珍珠宝货。若是货物,前途你弟兄怎肯放过来?出家人决不打诳语。”巫人道:“好个不打诳语,如何使我们开筏送了这二三百里?你这大耳和尚与你老和尚言语老实,还与你个囫囵下水;你这毛头脸和尚,明明打诳语,只教你吃我这刀。”只见众小贼把绳索就要来捆三藏,行者忙拔了无数毫毛,变了许多小贼,混乱在里,两三个假的倒把一个真的个个捆起来。那三个贼人被八戒、沙僧一顿禅杖打倒,反将绳索拴了,单单剩了个巫人。这巫人不慌不忙,念动咒语,只见黑雾迷漫,怎见得?但见:   一天阴云满布,四方黑气攒来。   满河木筏乱撑开,马垛担包不在。   三藏见黑雾攒来,乱纷纷只留了一个木筏,却是行者、八戒、沙增与自己站立在上,马垛担包俱失落,不知何处。乃道:“悟空,都是你打诳语,以致贼人动了不良之心。如今这黑雾虽散,我们担柜经文何处?我与真经存亡相系,这如何计较?”行者道:“师父,贼人被我法身变化,个个捆着,我这里再加一个紧索咒儿,叫他们个个难脱?只是这贼人如何会布黑雾,把这木筏分开?八戒、沙僧,你两个可把这一筏撑到河岸等候,待我去查探,看是甚么妖魔贼人弄的手段。”八戒依言,撑筏傍岸。   只听得木鱼声响,却是一个老和尚同着一个小沙弥坐在岸头功课。行者见了,便上前道:“老师父,我小和尚们是西还的,被贼人抢了经担、行囊、马匹不知何处去了。又看那贼中一人,会弄法术、布黑雾,莫不是个妖魔?你老师父可知么?”老和尚道:“这木筏上乃是孙员外三子,他附托了个巫人,专在河内为非。”行者道:“一个巫人有甚本事?”老僧说:“他倒也有些神通变化,方才把我一粒菩提子抢落水中,无处找寻。”行者道:“找寻你菩提子也不难,如今我要找寻经担大事去哩。”老和尚说:“快去,快去,迟了恐那巫人放了众贼之捆,打开你的柜担。”行者只听了这句,飞忙腾空,把眼四下里一望,只见那巫人撑开三两个木筏,在那西边僻港内解那贼众的绳索。   行者待他解一个,又使个紧绳法,那毫毛变的小贼又伶俐,解开一个又捆起一个,急的巫人解不开,丢了手,却去解柜担。行者道:“这却不好了。”一个筋斗直打到巫人面前,一手抓住衣领道:“好贼呀,解我经担作甚?”巫人不曾准备,兵器又不在手,被行者扭住不放,他便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木筏上火焰飞来。行者怕的是火,忙把变小贼的毫毛收上身,紧绳咒儿也念不成,只得放了手,跳在半空,看着巫人救起三贼与众小贼。   巫人便要去开经担,那三贼忙止住道:“料这担中明明是经卷,我们用他不着,只是少了一大筏,当去找来。”巫人道:“你们找的找,我开的开。”方才掀苫包,行者道:“事急了。”拔下毫毛,变了几条蜈蚣在那经包之内,巫人不知,将手去解包索,被蜈蚣把他手指尽力咬了几下,巫人害痛,三贼笑道:“我说你且从容,看此担包,日久未动,蜈蚣隐藏,未可造次开他。”巫人凶狠狠的,怒忿忿的,左看右顾。行者道:“不好,这贼恨蜈蚣咬手,莫要寻刀杖敲打,不早防护,怎生奈何?”正在半空踌蹰。   却说老和尚功课了一会,向八戒道:“你那位师兄寻着经担,只恐敌那巫人不过,你可急驾此筏去帮助他。”八戒道:“老师父,我这河中不熟,知他们在那里争斗?”老和尚说;“我这小沙弥河路甚熟,叫他帮你驾筏前去。”三藏道:“甚好,甚好。”他那里知小沙弥是灵虚子。   他与八戒驾着木筏,未走了十余里,三贼驾筏找来。巫人在筏上一面叫痛,一面正寻刀杖,要割打担包。行者半空跟着,正思索计策,却好八戒同着个小沙弥驾筏前来。   三贼见了大喝道:“和尚,快还我木筏。”八戒道:“你快送过经担、马垛来。”三贼掣出刀,飞跳过筏,只见沙弥把手一指。忽然两筏离开,三贼落空下水。巫人急去扯救,行者在空中见了夸道:“好一个小沙弥,倒有手段,难道老孙便没手段?”急变了一个水鸦攒入水里,等那巫人来扯三贼,他顺手一扯,把个巫人也扯入河中。小贼忙来救,被他个个扯入河水。这起贼却都是会水的,在河中泅水,早被八戒、沙弥夺了经担的木筏,驾了飞走到三藏处来。好行者,越在河水中变了鱼鹞子,把三贼你一啄,我一嘴,个个有屈莫伸。只有巫人扯了一筏,飞身上去,口中又念了咒语,遣了许多山精水怪来,奔八戒夺筏抢经。那知巫人纵有神通,却是幻术,怎比行者的道法。他变了鱼鹞子,直啄的三贼丢了巫人,得了一个木筏救命回去。这巫人回头不见了众贼,只指望弄幻术抢担包、夺木筏、拿僧人出气,谁知行者们神通,见巫人遣了山精水怪来助战,忙掣下禅杖来打。巫人只是使法念咒,喝令精怪帮助战斗,被行者大喝一声道;“何处精灵,敢听贼人呼唤,犯我正气禅宗!”只见众精灵走的走,散的散,那巫人犹自口中咕咕哝哝念道:“山精山精,速来助力。”只见那山精笑嘻嘻的反去打巫人,口里说道:   “山精助力,助力山精。   你惹和尚,却是圣僧。   元阳正气,万邪荡清。   柜包担子,扃固真经。   金光烁烁,瑞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