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红楼梦未竟稿二十回 - 第 12 页/共 14 页

舒姨娘向琼玉道:“四小姐既然如此说,你就面求太太罢。”琼。玉起身向王夫人道:“外甥另日过来叩求,今日恐怕不恭。”王夫人道:“从前我原想仰攀,后来知道哥儿的意思就罢了,这回子倒要商量商量。”琼玉道:“舅母这么说,外甥负罪已深。外甥先谢了罪。”说罢,向王夫人跪下磕了四个头。王夫人连忙拉着,一面说道:“快扶起外甥来。”黛玉过来将琼玉扶起,舒姨娘道:“求太太怜他小人儿,俯允了罢。”王夫人道:“你做我的女婿,我还有什么不喜欢!但是这事又是个新样儿,这次须要斟酌斟酌。我同老爷商量了,再去奉复罢。”琼玉又请安谢了,退了出来。舒姨娘也起身道谢告辞。王夫人道:“往后我们亲上加亲,更亲密了。”大家送了出来。   必到上房,都说这两个人一样的古怪。王夫人道:“这琼哥儿真了不得。这么点小人儿,那说话又婉转、又切实、又爽快,真叫人估不着,说不出来。我们这四丫头也绝无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又是风姐儿那种的口才,这也真看他不出。”黛玉道:“四姑娘真有点学问,怪不得我那兄弟尽着苦求。”   正说着话,贾政进来,王夫人一一告诉了。贾政道:“这就很好,等他们择日行聘就是了。”王夫人道:“喜丫头怎么样呢?”贾政道:“这种女婿一时也难找,估量着也没有什么不好。惜丫头既愿意,喜丫头想来也愿意了。”王夫人道:“这次序怎么样定呢?论年纪呢,是喜丫头大;依琼哥儿的意思,要惜丫头居长。”贾政想了一回,道:“回来告诉他家,一同娶了过去,随他们自己定去,我们不要管他。”于是定了。黛玉差人告诉琼玉。请了两位相好的同年,过来求亲,择日行聘。赶着选了十一月的吉期,送了过来。这里刚刚把贾兰、巧姐喜事过了,又忙起这两件事来。   却说贾兰娶的傅氏素芳,相亲比张氏好些,为人甚是贤淑。贾兰夫妇相得,李纨甚是喜欢。贾政、王夫人都也说好。这素芳跟着姊姊秋芳读书,也能做诗,也能画画,也能写字,又解词曲音律,与宝钗、黛玉这班人都甚相投。论相貌,跟不上宝、黛、探、湘;论文才德性,却跟得上。这也算李纨的佳儿佳妇了。后了。及至嫁了过去,正夫人虽无他说,牛继宗竟不是个风雅爱才的人,不过因姬妾中并无一个识字的,想弄个才女,图个虚名的。自己既无文理,并不知好歹。初还觉得新奇可喜,渐渐的数见不鲜,仍是与些姬妾们取闹,竟至见面为难,所以秋芳大不得意。闻妹妹嫁了贾府,又晓得贾家一切事情,急欲往来,以破烦闷。牛继宗本与贾府世交,任他来往,却并不禁止。此是后话。   却说贾琏因宝玉回来,见家门有兴旺之象,因竭力撑持。接连这几件喜事,已弄得力尽筋疲,幸亏与宝玉商量,将妙莲之款项挪用,方才敷衍。如今又出了两件喜事,心上着忙,与平儿商议道:“我们这事管不下去了。现在挪了宝兄弟一万银,说是就归出来替他生息的,如今还想不出归款的法儿,平空又生出这两件喜事,又挤在一块。若嫁到别人家,也还可以将就些,偏又嫁到他家;若将就了,叫他家看着不好看。若要好好的办,总得要好大一注银子。况且年近了,我们过年约莫着总还得几千银添补。老爷、太太是只管吩咐下来,宝玉弟是向来不管的,叫我们怎样呢?”平儿道:“三件喜事都办了,这两件难道就歇了不成?”贾琏道:“我的奶奶,你叫我拿什么办吓!从前办的,还空着整万银子在这里;这回子年又近了,那里去张罗?”平儿道:“三件事都办了,这回子说难办,人家定要说我们势利,因为不是我家的人,所[以]难了,这不把以前的辛苦通无了。依我说,还是苦我们不着,想法办了再说。”   贾琏道:“这要请教奶奶了。”平儿道:“这要你们外头想法,我有什么在这里呢!”贾琏道:“原是外头没有法想,才这么着急呢。”平儿道:“这我先不信,你既挪了宝玉的银子,你不还,人家怎么使了呢?”贾琏道:“原是还人家了,所以没有了。”平儿道:“既还了人家,就不好再问人家借?”贾琏道:“这回子什么时候,也要人家肯呢。便借了来,到年下拿[什]么还人呢?”平儿笑道:“你且把事情办过去了,再想那年下的法儿。这回子就急急盘算着过年做什么!依你说,该怎样呢?”贾琏道:“我想林妹妹的妆奁不少,他难道竞不拿出来帮补帮补!”平儿大笑道:“你也算会盘算的了。人家月子还没有满,你倒已经想他的妆奁了。你想,你问他要去,我是不会。”贾琏道:“我怎么能问他要去,原要大家商量。我们且把这现在艰难的情形先回回老爷、太太,看怎么样再说。”   平儿摇头道:“说不得。说了,四姑娘、喜姑娘先怪了,老爷、太太也未必喜欢。不如等两天满月,我抽个空回回太太,就说:从前二爷管着家务,为有奶奶在里头帮着。这回子我不中用,这事情都料理不过来。一向因宝姊姊身上不好,林妹妹又没有过来,所以只得敷衍着。这[会]子宝姊姊也大好了,林妹妹满了月了,又添了环三婶子、兰哥儿媳妇,都是能干的。求太太不拘派那个管着,省得把事情误了。看太太怎样吩咐,我相机行事。”   贾琏道:“太太不依呢?”平儿道:“太太不依,我们也叫大家听听,不是我们两个要占着这家事。老爷、太太虽待我们好,到底是那边人。现放着薛、林两个这么能干的亲媳妇,为什么不叫他管!我们自己不先说,知道人家怎么样说呢!”贾琏道:“太太依了呢?”平儿道:“依了很好,我们乐得消闲自在。从前奶奶为着这个家,把人都磨死了,还落了一大堆的褒贬。这回子,那一个说一句好话呢。我为什么再往里钻!”贾琏道:“他们不肯呢?”平儿道:“那有太太,与他们不相干。”贾琏道:“你这说的是。你竟比你奶奶还利害,我竟服了你。就这么着,你回太太,我回老爷。”两人商量定了。不知如何回法,王夫人、贾政意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单说黛玉满月后,取了奁簿及典铺、银号各簿籍、图章、折子等件,命紫鹃拿了,到王夫人这边来。见李纨、平儿都在那里,黛玉请了安,回道:“这是姨娘同兄弟给媳妇的些东西,请太太过目。这是两个铺子的簿子,这是支提的折子,这是支提用的图章。请太太收着,或是交给那位嫂子收着,以备提用。”王夫人笑道:“你真是个仙人!罢才琏儿媳妇回我,叫我派你同宝丫头管家,你就来了。”黛玉道:“媳妇年轻软弱,又没有才情,一些事也不懂。大嫂子、二嫂子都是大才,况且管惯了的,还是请两位嫂子管。媳妇并不是贪懒,实在是不谙练。有什么事,但凡能做的,帮着料理就是。”李纨道:“我是最无用的人,太太也原谅我,我只能勉强的帮着。这回子娶了媳妇,又添出许多零碎的事情,我实在招呼不来。二嫂子,你这几年办得很好,你又何苦谦让呢!”王夫人道:“你说是年轻没有才情,这也是你谦让的话。我听说你帮着你姨娘料理这么个事业,你的才情就很可以。从前身子单弱,不奈烦做这些事。这会子你身子也好了,精神比凤丫头,宝丫头还强。你不过因琏儿夫妇向来管家,你才来,好像夺了他的事管,你所以不肯,这也是的。”向平儿道:“你也不必推,还是你管着。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就是了。”   说着,翻那簿子,看了一回,说道:“你姨娘真是费事了!你兄弟也实在的好。一个自小没见面的姊姊,陪这些妆奁,也难得的很了。倒是我们这两个过去,没有一些妆奁,叫那边亲家笑话怎么好呢!这个我看了,你还收着,要用再向你说。”黛玉接了奁簿,说:“这铺子的簿子存在太太这里,早晚支提便当些。”王夫人道:“也还是[你]收着。”平儿道:“侄媳妇的下情,都回过太太了。实在料理不过来,往后恐怕误事。”王夫人道:“你的意思,我也晓得。也是的,我竟不能制断,你们自己去议,我是总是一样。琏儿夫妇呢,向来多年管惯的;他们呢,是我亲媳妇。你们去议定了来,那个愿管,就是那个。还有宝丫头,还没有来呢。”正说着,宝钗同着张氏、素芳都进来。     王夫人把话又大概说了。宝钗道:“我老实回太太罢!这如今不比从前,太太也知道的,事情本也艰难了的,二嫂子的意思,一来为着自己倒底是侄儿媳妇,虽然老爷、太太待的同儿子、媳妇一样,旁人难保没有一句半句的话。以前风嫂子一行心机,到于今也有人说好,也有人说不好,安知将来又是怎样儿呢!二来,如今事情日渐的多了,前手不应后手,万一有个小小的失误,便只有说不好,没有说好的了。林妹妹意思,太太说的一些不错。估量这回子叫林妹妹把这家事接过去,林妹妹也是必不肯的。至于我,更是无用,更不必说了。”王夫人笑道:“你说了半天,还是这也是、那也是的,这不同我一样!你到底商量个定规。”宝钗道:“太太叫他们自己商量。依我看来,便商量一年,还是各人说各人的。倒不如太太定了个主意,分派了,那个不遵,就不依那个。”李纨、黛玉齐道:“我们公举姊姊,请太太派了罢。”宝钗道:“太太知道我无才,断不派我。”黛玉道:“姊姊从前同三妹妹也曾经理过来,怎么这回倒又过谦起来?”宝钗道:“那不过帮着照料,譬如署事的官一样。现在这实缺的尚且求卸事,还说得到署事的。”大家多笑了。   王夫人道:“你到底有个主意没有?依你,该怎么样?你说给我听。”宝钗道:“依我的主意,二嫂子也不肯管,林妹妹也不肯管,大嫂子同我也不能管,他们两人更不必说,这不是添了两三个人,倒弄得没人管事了!不如大家都管。请太太派林妹妹处支销,所有一切应办的事情仍旧二嫂子管着,有事回过太太请了示,依着办。其余的事,该二嫂子办理,二嫂子作主;该林妹妹办的,林妹妹作主。办了,再各人回太太。二嫂子或是忙了,或是做月子,或是身上偶然不舒服,派人帮着代理。二嫂子若嫌事多,或者再派我们这些人帮着。这么着,林妹妹也不至太繁,二嫂子也不太担大沉重。太太看是使得使不得?”   王夫人想了一回,笑道:。“你这说的竟周到妥当,我想着很好。不晓得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没有?我就这么定了,大家不必再推。”黛玉道:“这总账该怎么样,媳妇也摸不着,还是求太太派媳妇同宝姊姊帮着二嫂子就是。”宝钗道:“你这不爽快了!我这主意,八面都想到了的,你回去细细想便晓得了。这总账有什么难管,不过某事要若干银子,发个支提的条子,用了照数销算就是了。我把这句话说穿了,你再不答应就错了。”黛玉道:“我同姊姊一块管。”宝钗笑道:“这又何必呢!我帮二嫂子呢,不来帮你。”王夫人道:“就这么定了。”黛玉道:“太太再三吩咐,也不敢不遵。但一切事还是二嫂子办,媳妇单管银钱的收发销算便了。”王夫人道:“这个自然。”宝钗道:“林妹妹是个户部尚书,二嫂子是个侍郎,我们都是些司官,悉听调度就是了。”大家又说笑了“回,各自散了。   平儿将历年账目以及对牌等物捡齐了,送到潇湘馆。黛玉收下,大略看了一遍。留下几本总簿及各花名簿册,其余依旧带了,亲送到平儿处交还。说道:“现在公中一切艰难,我所以将两个铺子交到太太处,以便添补,太太又不肯留下。我晓得嫂子的意思,你不肯提用我的钱。所以太大派我,我就遵太太的命。以后嫂子这里要用多少银子,告诉我。”又取出一方小玉图章道:“我们早晚有不能即刻见面的时候,嫂子这里写一条子,把这图书用上,我照数写了提银的条子,用上图书,嫂子派人去取。我留着这条子,也好记着写账;铺子里留着条子,好同折子比对,免得错误,似乎比那对牌好些。对牌仍旧用在自己库上。我才瞧着:现在我们库上也没有什么现银子了。进的不敷出的,那里还有存余呢!”平儿道:“可不是!外头还有亏空哩。”黛玉道:“有多少亏空,请二哥哥把账清出来,我们想法弥补了才好。恐怕将来愈拖愈深。”平儿道:“这更好了。”黛玉道:“现在四姑娘同喜姑娘的事,嫂子回过太太没有?打算怎样办?珍大爷那边是怎么个意思?”平儿道:“还没有回过,不知怎么个意思。我们明儿一块回回太太。”   黛玉又道:“大老爷那边光景怎么样?”平儿道:“也甚艰难。一切用度省而又省,还是浇裹不过来。到底少了这个世俸,差多了!”黛玉道:“珍大爷那边呢?”平儿道:“珍大爷还可以敷衍,不过他们用度大,不免糜费。珍大爷的脾气如今虽好多了,然而总不能十分安分。”黛玉道:“姨妈那里听说也很难。我问宝姊姊,宝姊姊又不肯细说。还是莺儿说了几句,也说不齐全。不知到底是怎样了?”平儿道:“我听见二爷说,家事全坏了,铺子全没有了,田产也完了,就剩了房子同些衣服物件罢了。现在也不知怎么的过日子。说是蝌二爷管家,回来问问邢姑娘就知道了。”两人说了半天,黛玉回房。   宝玉进来,黛玉告诉他这些事。宝玉道:“太太派你管总你就管了就是了,只是要操些心。”黛玉道:“我只管银钱,心倒不要操。但太太不肯留下,一定要叫我自己管,这大约是二嫂子的主意。”宝玉道:“太太自然存这个心:怎样新媳妇才进门,就把他的妆奁全收用了,岂不叫琼兄弟那边笑话!所以派你总管,仍旧是你手里使。但不知妹妹这妆奁够赔几时?”黛玉道:“这倒不怕的,我还有呢。”又将琼玉让产的话说了。宝玉道:“这就不消多虑了。”黛玉道:“我打[算]回太太,搬到宝姊姊那边一块住,近便些。”宝玉道:“也好。我在哪里呢?”黛玉道:“你仍旧住这里,留青棠陪着。场期也近了,也好读读书,这里比那里清净些。你几时销假?往后又要上衙门办事,一天不过有半天在家罢了。”宝玉道:“不过一二日就要销假。我打算再告个假,等会试过了再说。”黛玉道:“这更好,可以静静的用些功夫。”宝玉道:“我本打算同妹妹读书,偏太太又派下事来了。”黛玉道:“不妨,我也想读哩。”说了一回,宝玉到青棠处来。   次日,黛玉约了干儿、宝钗,来回王夫人惜春、喜鸾出嫁的事。王夫人道:“喜丫头的事,既算我的女儿,该仿照探丫头的样子。但是现在光景不比从前,恐怕不能照着办,不得不从省俭些。但太省了,又着[实)不好看。四丫头的事既在这边,自然也照迎丫头的样子。至于那边怎么样,听他们去。”平儿道:“这回林“妹妹的事,那边亲家太太这么费心,我们自然也不好草草,总要比二姑娘、三姑娘从丰些才好。”黛玉道:“从前怎样的办的,二嫂子是熟悉的。至于这项费用该多少,太太不必费心,也不必动公中的,媳妇预备着就是了。”王夫人道:“也不要十分过费。公中不够,你自然要添补些子。”   黛玉道:“大老爷那边,听说用度艰难的很,媳妇想稍为贴补点子。回回太太,不知使得使不得?”王夫人道:“我也晓得那边光景不好,只是这边也艰难,所以不能兼顾。你能贴补些,极好的了。”黛玉道:“媳妇打算每月送贰百银子过去,请大老爷、太太随便添补些。”王夫人道:“这很好的了,恐怕大老爷未必肯收。”黛玉道:“所以要求太太打发人送去,或者请太太当面说二句。竟说是太太的意思,不必说是媳妇的主意。”王夫人道:“使得,我打发人说去。但你这个意思,也不好没了你的。”黛玉道:“姨妈那边听说也很苦,媳妇打算也照着大老爷那边样子送过去,也求太太说一声。”王夫人道:“这我同宝丫头说就是了。”   黛玉道:“还有大嫂子、二嫂子,手头都不宽裕,公中月钱也不够用,往后各人房里又添出些用度来,怕一时有料理不到的地方,打算每月送一百银子,添补些零用。”王夫人道:“这也很好。但是你那里有这些银子!”黛玉道:“这不过几千银子,不算什么,不过稍为尽一点心。”平儿道:“我那里怎么要妹妹贴补!这是我断不敢领的。”王夫人道:“这也是他一点意思,你倒不要辜负他。你们这两年本也苦了。”黛玉回道:“四姑娘既已结亲,还住在栊翠庵似乎不便当。请太太吩咐搬过这边来,将来喜事一切便当些。”王夫人道:“就搬到我这里,同喜丫头一块罢了,左不过一个多月。”黛玉道:“这便妥当了。”王夫人向平儿道:“你回来打发人料理去。”平儿答应。   黛玉又回道:“四姑娘搬了出来,栊翠庵便空着。有神佛在里头,要照管香火。若派个老妈子,恐怕不妥当。请太太的示下,该怎么样?”王夫人道:“老妈子们不干不净,却不好。这怎么样呢?且由他空着罢。”黛玉道:“那边地方僻静,空着也不谨慎。媳妇想,不如把常在府里来往的这几处尼僧,叫他保举一个清修安静的人,愿意进来主持的,照从前妙师父的例,给他月米香金,叫他奉着香火,也不致把这庵荒废了。”王夫人道:“这也好。”向平儿道:“你把向来来往里那几处尼僧叫来,你问问他。有这个人,再带来见我。”   黛玉又回道:“媳妇打算搬过宝姊姊这边来一块住。那边房子小,太挤,”一点没有收放东西的地方。有些东西都堆着,不方便。”王夫人道:“这边本是从前老爷指与宝玉的屋子。那时候因接你来京,知道你爱那潇湘馆的房子,所以把他收拾了。到今年宝丫头病惫没有好,又不好叫他搬,又不好叫你在下首。为着潇湘馆已经收拾了,就把他做了新房。原是暂时住着,房子本小,长久自然不便的。这回子,天也渐渐冷了,你搬出来住败是。明年春暖了,你爱这屋子,再搬去住就是了。”   黛玉答应了,又道:“媳妇打算把大件的东西搬过这边来,零星东西仍旧留在那里。目今会试期近了,宝哥哥也要用功了。园子里到底比外头静些,让宝哥哥仍旧那里住着读书,留几个人在那里照料着。到明年场绑,或是搬出来,或是媳妇再搬去,那时再回太太。”王夫人道:“正是,宝玉也该叫他用用功了。但你们少年新婚,就离开了……”又道:“你劝他用功,这是很好的。你派那个在那里照料他呢?必得要个妥当可靠的人才好。”黛玉道:“青棠他也恶喧喜静,打算留他在那里,带着翠篑、秀筠,同小丫头蓁儿伺候,紫鹃、青鸾、妙莲、文霞、小丫头飞霞、艳雪、五儿在这边。”王夫人道:“棠仙在那边招呼着,我更放心了。翠篑、秀筠这两个是你带来的,恐怕他伺候不到,宝玉没有惯,再把麝月派过去罢。这孩子还老实。”黛玉答应着,于是赶忙收拾了,搬过新屋里来。宝钗要让黛玉在上首,黛玉道:“姊姊又拘形迹了。”宝钗一笨,遂听黛玉在下首居住。紫鹃同住在里间,青鸾住在外间,文霞带了小丫头同几个老妈子住在厢房。麝月也忙收拾,要搬到潇湘馆去。   原来黛玉自从那日与宝钗商议之后,这几人陆续都到黛玉处来。黛玉一一同他们说了,也有笑的,也有哭的,也有当时给黛玉磕头的,也有含羞不语的,各人心上都说不出的喜欢,说不出的感激。这日麝月来回道:“还是就搬过去,还是等二爷叫再去?”黛玉笑道:“傻丫头!这是太太派的,就该过去,还等什么呢!”又道:“原因为你是旧人,才叫你去。你照着从前的样子伺候,不要拘着躲着。这几个你也教导他,也要学习着帮你。”又道:“况且如今只要招呼白日里。棠仙他是不睡觉的,晚上的事,只管交给他一个人就是了。”   麝月答应着,来到潇湘馆。见青棠指点翠篑等在那里收拾书籍、文房陈设等件。麝月道:“我这个蠢人,太太偏派我来,要叫棠仙笑话了。还求仙人教导教导。”青棠笑道:“麝月姊姊!你是二爷的旧人,我们要叨你的教哩,你反这么说!你住在那里?自然就在这间住,早晚便当些。”麝月道:“二奶奶吩咐的,说我只管白天,晚上的事都要烦你。你自然在这里住。”青棠道:“我是不睡的,不拘那里都可以坐得。”麝月道:“我住在后边。”说着到后边,将床帐等安置起来。青棠到后边看时,笑着道:“你倒据了我的屋子了!”麝月道:“你同二爷在一块。”青棠道:“我偏要同你在一块。便关了门,我也会来的。”   这日,宝玉上衙门回来,到王夫人那里。”正值贾政同王夫人说着话,请了安,站在一傍。贾政道:“宝玉从前作精作怪,这回子看来或者有些造化,不然那里能得这两个好媳妇。方才你说的都很是,不但气度宽厚,才情也好。只要宝玉再能图个上进,便更好了。”向宝玉道:“你在衙门也要学着办事。”宝玉道:“是。”贾政道:“你也荒疏久了,你媳妇叫你在园里用功,要赶紧才好。这离场期不过百十日功夫,也要做些文章。”宝玉答应着,又站了一回。贾政道:“你去罢,以后倒不要拘这请安的礼节。”   宝玉退出,到新屋里,将老爷吩咐的话说了。宝钗道:“你到园里去罢!老爷尚且免了请安,怕耽误你的功夫,你再在这里说闲话,老爷晓得了,岂不怪我们不懂事!”宝玉道:“我就去。”黛玉道:“以后我们到那里看你,如何?”宝玉才出来。到了潇湘馆,看时,几榻、文房、书籍等都一一收拾整齐。问道:“这是那位姊姊收拾的?一定是麝月姊姊,别人也摸不着。”麝月道:“这我不敢居功,是棠仙收拾的。”宝玉道:“你住在那间屋里?我去瞧瞧。”走到后边,先走进紫鹃住的屋子,见翠篑、秀筠、文霞、蓁儿都在内。说道:“这太挤了。”翠篑道:“文霞、蓁儿跟着老妈妈在厢房里,这是我们两个住的。”宝玉道:“麝月姊姊呢?”翠篑道:“在那边。”宝玉过来说道:“你同棠仙住败好。”麝月道:“我是独住的,棠仙陪二爷在前头。”宝玉道:“也罢!我浑竖也是不睡的,晚上陪我看书也好。”麝月道:“二爷要是晚上看书,我们自然多要伺候的。”宝玉笑道:“不敢劳动,你们是要磕睡的。等我几时倦了,要睡的时候,再找你。”于是每日早起上衙门,午后回来,便到潇湘馆读书,打发丫头替老爷、太太请安。宝钗、黛玉无事时,亦以读书消遣,有时也到潇湘馆与宝玉、青棠等闲说。   一日,宝钗、黛玉来到园中,一路说着话,慢慢的行来。黛玉道:“这园子也荒落得很了。要照这么着,再过几年便看不得了。”宝钗道:“这一边还是收拾过的,那边更荒深了。我住的蘅芜院,不知是个什么样子?我也多时不去了。”黛玉道:“从前造这园时,也费了许多心力,就这么荒废了,也觉可惜。我想回回太太,赶着没有十分败坏,收拾起来,好好的派人管着,把逐年的出息拿来,做逐年的修理,总还有余的。”宝钗道:“这原好。因这一晌说不着这些事情,也没有这项银子。”黛玉道:“不知要多少银子?”宝钗道:“这我也估不出来,大约总要一大注银子,才修理的好呢。这回子也没有机会可以回这话。”黛玉道:“姊姊留着神,我们想个机会回准了,把他弄起来,我们仍旧大家都住园子。那边屋子派人看着,一切都不要动,有正事或年节下,在那边住。这边放些书籍、陈设等物,春秋佳日带些随身行李,住到园子里来,算个行馆别业,岂不有趣!”宝钗道:“这个有趣得很,只是这回子人少些。”黛玉道:“人也不少。三妹妹是常要回来的,.云妹妹也可接他来,四妹妹回来更容易。虽不能整年的住,一年总要聚几回,也是人生乐事。”宝钗道:“我们大家想个法子。”说着已到潇湘馆。   宝玉尚未回来,与青棠等说了一回,宝玉回来了,一同坐下。黛玉道:“你看满桌子都是八股文章,你也成了个禄蠹了!”宝玉笑道:“我怕忘了样子,所以翻出来看看,谁会弄他!不过既要进场去,不得不依着他描画罢了。我读的书并不是他。”宝钗道:“你做文章没有?”宝玉道:“还没有。且到了场里再做,这回子不犯着去做他。”宝钗道:“这该做几篇,到底熟些。”黛玉道:“究竟这中不中,到底有命,不问这个好歹。我上年看那江南的闱墨,也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也有不好的中在头里,好的中在后面的。即如我兄弟的文章,中了也罢了,一定就该是第一,也不见得。依我看,那第二、第三的,就比他好。”宝钗道:“依这么说,也可以不必用功了,又劝他读书做什么呢!”黛玉道:“我劝他读书,却不为这个。”宝钗道:“一个读书的人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不是古人讲究的读书了。”宝玉道:“可不是!我从前读书,见了就害怕发烦,可不是就是弄这个。后来师父带到福地,过了些时,才晓得读书的乐处。我从前早是这么读,我也不以为苦了。”   青棠道:“宝姊姊劝你做文章,也有个意思。你竟要做几篇。”宝玉道:“姊姊也劝我,我真不懂了。”青棠道:“姊姊该晓得。”黛玉沉吟一回,道:“也是的。”宝玉道:“我究竟不懂。”青棠道:“你再想想。”宝玉道:“除了这个意思,还有什么意思?姊姊你说给我,我就依你,即刻做起来。”不知青棠说出什么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单说青棠劝宝玉作文,宝玉不解,再三的问。青棠道:“二爷这回子的学问,老爷还没有晓得。老爷期望二爷发达,又恐怕久荒了,做不出好文章来,心上记挂得很。二爷做几篇文章,送给老爷看看,老爷便放心了,也喜欢,以后也不来苛求责备你了。”宝玉站起笑道:“幸亏两位姊姊提醒了我,我竟想不到,终是粗心。我就做起来。但是没有题目,宝姊姊你出个题给我。”宝钗道:“你请你妹妹替你出,我是不懂的。”黛玉道:“我几时懂得!惫是姊姊出。”宝钗道:“你才说闱墨都看熟了,还做不得先生!”黛玉道:“我不过偶然看了一遍,几时说看熟了的!姊姊大才,真是做得先生哩。”宝钗向宝玉道:“你原是听的棠仙的话,你请他替你出。”青棠道:“姊姊们尽着推让,这有什么的,我就替二爷拟个题。”说着,走至书案,取笔写了三个四书题、—个诗题、五个经题、五个策题,挥洒如飞,顷刻写完,递与宝钗、黛玉。   黛玉接过,与宝钗同石毕,说道:“这真是个先生哩!””宝钗道:“你行这字写得飘飘欲仙,怎的这么好了青棠笑道:“我从前也做过才女来,这时候世上不知还有未销的踪迹没有?”黛玉道:“那个才“女是你?”青棠道:”上官婉儿。”黛玉道:“怎么没有!”宝钗道:怪不得!不但做过先生,并且做过主考的。”   宝玉也走来凑着看,又赞叹了一回字,说道:“这题却还不甚难,这策似乎也晓得,但是记不得出在那里。,”黛玉道:“这容易,现有书在这里,翻翻就是了。若是在里头不记得,只好做空的了。”宝钗道:“这要做几天才做得完?”宝玉道:“要做一天也做得完了,要翻书考订,就费了功夫。”宝钗道:“何必忙!慢慢的做。老爷又没有限你的期。”宝玉道:“既然老爷记挂着,就该赶紧的做。但不知做出来好不好?要是不好,老爷反要生气的。我做了,还要姊姊们替我改改。”宝钗道:“有这老主考在这里,还怕什么!”黛玉道:“上官婉儿艳才丽质,际遇也好,就是结果差些,不免为后人轻薄。”青棠道:“我所历的魔劫总是如此。这还不算十分享用,也不算十分狼狈哩。”黛玉道:“我们去罢,让他做文章。”宝钗道:“正是。”一同回去了。   宝玉遂将八文、一诗、五策做起来,与青棠看。青棠又替他改了些,写出清本,送与宝钗、黛玉看,都说甚好。呈与贾政,:贾政看了,也说:“这一出家,我以为你必荒极了,那晓得倒能长进。这文章很去得。照这么做,明年竟有可望哩。”王夫人知道了,也甚喜欢,又从旁夸奖了一番。从此,贾政的心便不在宝玉身上,盘算都移到贾环身上来。见面往往呵斥,时时的督责。张氏看见丈夫每每为翁姑责备,面上也觉无光,自己又跟不上宝钗、黛玉,心中十分纳闷,只得千方百计的劝贾环学好上进。以此贾环也渐渐的好了,贾政也不十分的恨了,宝玉等又从旁替他遮盖,此是后话,不提。   一日,琼玉打发人接黛玉回去。黛玉回过王夫人,回家同舒姨娘谈了一回喜事的事。琼玉道:“今儿请姊姊来到,不为着喜事商量。因这园子已快要完工,请姊姊过来先看看,把匾额等题定了,好叫他们做去。打算在这喜事前草草完了工,明年春间再慢慢的润色。”黛玉道:“这工程也算快,我们去瞧瞧。”琼玉道:“我引道。”   舒姨娘携了黛玉手,走正屋回廊,由厢房内进入一门。见迎面嶙峋石壁,倚壁一带竹林。林中一条石径,顺着小游廊向北行约数十步,折而东,廊尽,见一院落,院中搀岩高下,树木幽深。进人中间,由屏后上了扶梯,来到楼上。见四围皆是极大的桂树。黛玉道:“这楼是朝那方的?”琼玉道:“朝西的。”黛玉道:“这秋天桂花开了,倒有趣的。”琼玉道:“请姊姊取蚌楼名。”黛玉道:“且等看了个大概再斟酌。”说着,来至后面看了。   琼玉引着,走过一小门,穿过几间厢楼,到了一处,五间大楼,倚着楼廊的栏干一望,见迎面土冈,冈上一行青松,苍翠可爱,环左右也是各种的松,松间间着绿萼梅。后面高山突起,山中各种的翠柏,林中隐见着嶙峋奇石。树间石上,都缠着藤萝,结着丹黄紫赤各种的小丙子。一道清泉由石隙中汩汩南流。黛玉道:“这里想是正楼。这光景甚好,布置极有意思。”琼玉道:“此楼已算完工,装修陈设也都全了。打算就把这里做新房。姨娘说太冷静,还是正屋里好,我想园子里有趣些。况且这人不同,原不喜繁华热闹。姊姊你看如何?”黛玉道:“你这意思原好,但是吉期是冬天,这里未免冷一点子。”琼玉道:“这里廊深室邃,其实也不冷。姊姊你瞧这间房!”   黛玉走进上首一间,见中间一层冰纹细槁,两扇小圆门。进去,里面安着床。琼玉走至床后,将一小壁橱房门拉开,进入里间,说道:“这里可以静坐。”又出来到下首二间,说道:“这里可做读书作画之所。”黛玉道:“这都是与四姑娘相称,他必定合式的。就这里,定了罢。此地的楼名,我倒有了,这极现成的。”琼玉道:“该叫什么?”黛玉道:“这就叫岁寒楼。”琼玉道:“好得很,真是恰切。”黛玉道:“却与你的用意不背,都该括了。”琼玉道:“不但该括,而且还映着这时的时景。”黛玉道:“喜姑娘的新房在那里呢?”琼玉道:“请姊姊替我拣一处。”   于是走厢楼又到一处,见雕梁绣柱,比正楼华丽多了。楼前山坡边参差树木,楼后茅屋稻畦,坡坨陇陌,掩映疏林。黛玉道:“前面种的是什么树?”琼玉道:“都是杏花。后面也有杨柳,也有桑槐,也有些桃花。”黛玉道:“这地方与喜姑娘就配,不如就在此楼也便当。”舒姨娘道:“这倒罢了,省得离远了不便招呼。”黛玉道:“不如就题作倚云楼,如何?”琼玉道:“甚好。”黛玉道:“这对面的山,想就是桂树的地方了。”琼玉道:“中间还隔着一山哩。”黛玉道:“这该往那里走?“琼玉道:“这里来!我们把后面看完了,再到前面去。”     引着黛玉,由北首楼廊到了一楼,见松林中黄梅数十树;右边一带,都是红梅。遂从右边厢楼走过,三面都是红梅围着,高者窥窗,低者接槛。黛玉道:“这里好!若是全开,映着雪,才有趣哩。”又见四面皆是玻璃大窗,说道:“这是看梅赏雪之所。”琼玉道:“这原是宜冬之地。”黛玉道:“这楼有名没有?”琼玉道:“拟了一个“红罗”两字。”黛玉道:“不如叫他绛雪楼罢。”琼玉拍手道:“这果然好。”黛玉道:“这楼只有三间。”琼玉道:“十二楼中惟四处五问,其余都是三间。大小就着地势,也不一样。”   又从左手下了楼,向黛玉道:“姊姊!上山去罢。”黛玉道:“我们且将十二楼逛了,再看别的。”遂顺着游廊到楼下。见庭中山石玲珑,有几株极大的天竺,石间绕着高低屈涧,涧里许多水仙。轩中也是四面风窗,都糊了一色素绸绢。黛玉道:“这倒别致,为什么要这么着呢?”琼玉道:“这屋子朝西南,太阳照着屋里暖和,又不烫人;若用玻璃,就烫人了。”黛玉道:“这楼没有名?”琼玉道:“想不出来。”黛玉道:“这布的景都是严冬的物色,又近着岁寒楼,便可取名首春楼了。”琼玉道:“好极,好极!这些楼名,姊姊通给我定了罢。”   于是过了倚云楼下,转过回廊,到了一处。见面前紫石壁立,两傍树木。”进入屋内,尽是小房,穿来走去,不知有多少间。上了楼,也是套房。到中间,见紫石峰接闱参差,林木掩映。左边是池,右边接着倚云;后面也是冈峦起伏。跨着冈,又有一带厢楼。黛玉道:“这些树是什么树?”琼玉道:“桃花最多,各样都有。”黛玉道:“花开了,这楼正在红云中了;我拟“艳阳”两字如何?”琼玉道:“艳阳楼,好极了;”又从后面楼廊走过一带高低弯。曲的飞楼,见那冈峦迤逦向此环抱,树林中隐现着青粉墙,高低起伏。黛玉指着道:“这想是围墙了?”琼玉道:“那边还有一半哩。”黛玉道:“这是平地楼台,造这许多山,工程却也不小。”琼玉道:“西山的皮骨叫我剥了好些。”     说着,到了一楼。琼玉道:“这底下高高低低,有数百牡丹。后面溪边一行都是芍药。这树都是梨花。”黛玉道:“这也有趣,怪不得此处装饰又觉富丽些,恰也相称。”坐了一回,喝了茶,说道:“这个楼名竟难想。切了,又怕俗了;不切,又觉不好。”琼玉道:“兄弟也拟了两个,总觉得不好。一个切牡丹的,用“天香”两,字,一个总着的用“饯春”两字。”黛[玉]道:一饯春”比“天香”两字好些,但这字面还不甚丽,与这情形不能相称。不如将楼下题为“饯春馆”,这楼叫他“春雨楼”,切着梨花罢。凡花都宜晴朗,只有梨花恰宜烟雨。到春暮时,晴日便在楼下看牡丹,阴雨便到楼上看梨花,似乎倒合式。”琼玉道:“到底是姊姊想得妙。”又道:“这又要下楼了。”舒姨娘道:“我们吃了饭再逛罢,不要把姊姊走乏了。”黛玉道:“不怕。”说着,顺着楼廊走下楼来。丫头们摆下饭、三人吃了,又吃了茶。   琼玉道:“我们过桥去。”过了桥,只见一带大石栏干,一行青石的钓台,并无树木。黛玉道:“这地方平旷有趣。”倚着石栏望这大池,前面峰峦高下,树林中亭角掩映,这水环抱三面。绕出春。雨楼之后,走进轩中,一带纱窗。后轩外是柳堤,堤外又一大池,池外峰峦突兀,那水斜从西首坡侧绕出。琼玉道:“这里环四面,夏天开着荷花,颇可纳凉。”黛玉道:“只是太敞些,况怕日气侵人的。”琼玉道:“东西两面都是大卷棚,又有些高槐大柳。若再不凉,随时还可添盖凉棚的。”黛玉道:“这上头也是楼?”琼玉道:“这也算正楼,比岁寒楼还大些。”黛玉上了楼,见五间楼,隔作十间,四面都有楼廊,甚是深回。说道:“夏间避暑真妙。”琼玉道:“就叫他避暑楼罢。”黛玉道:“觉太直了些。这既算正楼,又与岁寒南北相对,似乎这名字也该相顾才好。”又道:“这里豁大轩敞,与岁寒楼环抱严密也是相对,我拟“登明”两字如何?”琼玉道:“登明楼有意思得很。”     又下了楼,走出左手回廊,过一小桥,从树林曲径走过,沿着疏篱,到一院落。四围都是竹树,庭中山石小池,进入三间小轩,后面也临着水。琼玉道:“此处树更多,夏天也可避暑。”黛玉道:“院子里再种些芭蕉,便可上下一碧。这应叫环碧山房。”琼玉叫:“好。”黛玉道:“这楼题作绿天楼如何?”琼玉道:“更好。”   遂不上楼,从游廊向北走到一处。左边是山,右边是水,院中高梧修竹,池边曲篱映带。后面也是茂林。黛玉道:“这竟是听秋轩。”琼玉道:“切当得很。”黛玉上楼,走了一回,说道:“这楼宜于秋初。当眉月初生,新凉乍透,必有一番佳景,可名新月楼。”琼玉道:“隽永之至。底下便是多桂树的地方,桂盛于八月,这刚是七月所宜。”黛玉道:“那边便叫招隐楼。”琼玉道:“好,底下便叫小山书屋,如何?”黛玉道:“使得。”又道:、“这该逛完了。”琼玉道:“还有两处。”遂又下楼,走回廊,过了小山书屋,曲曲折折到了一处。   、黛玉道:“这是枫树,红的绝艳,真是“霜叶红于二月花”了。”又见院内许多芙蓉篱笆,菊花尚未尽萎败,那荚蓉大者高出檐牙,花如盘盂。黛玉道:“这是现在的风景。我有名了,似乎近而不熟。”琼玉道:“姊姊必有佳名。”黛玉道:“丽霜楼;好不好?”琼玉道:“这真天然该括。秋色皆经露逾丽,“这光景从两字中书出来,足为此楼生色。这些匾额,还求姊姊大笔为我一挥。下了款,他日必可流传永久。黛玉道:“我的字不好,小字还写过,大字不能。还是请个名人写了的好。”琼玉道:“现在这些有名的书家,我看都俗得很,无非写几笔赵体的字,最高的也不过写颜、柳,用在这些地方都不雅。这必得卫夫人美女簪花格,方才相称呢。”黛玉道:“我昨儿看见青棠的,写得甚好。你去求他,或者肯给你写。到底不食烟火的人,气味各别些。”琼玉笑道:“得仙笔据题这更好了。好好,今儿还该歇歇了,明儿我去约了宝哥哥,同了青棠来,我们再逛。”黛玉道:“也好。”说着,又至一处、  ”   琼玉道:“就这一楼,完了。”黛玉道:“此楼无他景物,都是借着两边的景,这该题个什么呢?”琼玉道:;我们且上楼。”黛玉登楼望了一回,道:“此处地势稍高,又倚左边的山,恰在西北方。古诗“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就用这个,名为齐云楼可使得?”琼玉道:“这也古雅。”说罢下楼。由曲廊回到上房。舒姨娘道:“小姐乏了,躺躺罢。”黛玉道:“也不觉得乏。”叫青鸾传话出去:“今日不回去。”叫家人们散了,“明日来接。”又与琼玉等谈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