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 - 第 29 页/共 49 页
子曰孝哉闵子骞义
鲁论二十篇,凡孔子语中述及弟子者,大率直呼名,而不称字。独孝哉阂子骞章,为特别之称谓。故有附会其说者,谓圣人教化门人之功,首日孝。闵子之学,特以孝闻。故圣人特为间见之辞,以为凡在圣门者劝。据此立说,亦足以风化万世。然究于下文,人不闻于父母昆弟之言句,无甚注射。窃按这一句书,是夫子复述人所以称赞闵子之言。盖因闵子的父母及昆弟,皆说他孝顺,众人皆相信他是真孝。因此一个个的皆称赞他“孝哉闵子骞”!孔子语意之间,是说的人称赞闵子,尽说道:孝哉闵子骞!若谓孝哉闵子骞句,是孔子称赞闵子之辞,则误甚矣!
秋云七绝限桃韵
无限秦云似马骄,飞来空际笔难描。
一鞭偷度晴霞外,颜色输他点绛桃。
皇上看罢又赞道:“首艺独遵古注,足杜聚讼之门;次诗的以美人才子、戎马书生,合为一手,亦足见人品之真际。”又看到第三本,这断是赛云飞的是不必说了。但他这本卷子上,却另有出色之处,他父哈克达本是辽人,故赛云飞这本卷子中,写汉文,旁边注着满文,分外出色。皇上却不识番字,但就汉文看道:
人不知而不愠义
温者反对于乐,而破坏于悦之一端也。论语学而章,其三节曰人不知而不温。古今疏注,皆分为三层论说。而不知此节所以保首节之功,而治二节之病者也。二节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子之意,是谓学已及远,故造于可乐之界;而不知每以朋之来不来,以为乐不乐之区别。若然,无朋远来,则不能乐,不乐即所谓温。因无朋远来而温,即所谓人不知而愠也。人不知而愠,从此将灰心于学。亦并与首节本心之乐处而俱失之。此孔子所由为此言,以治不善读二节书者之病,而保其首节所固有之功。
冬雪限瓜韵
片片争开六出花,仓箱预可卜年华。
万千菜色皆资养,莫笑皋陶面削瓜。
皇上看完,说道:“两艺虽较杨、韩两卷微逊,而书义亦善避熟就深,诗词亦觉苦心孤诣。人才如此,夫复何憾!”随即袖了三卷,走到慈宁宫进呈太后看过。然后又同正宫、西宫、太子及两个公主品论了一阵,这才把卷子拿过,皇上把韩毓英的一首诗,还摆在嘴里吟哦不绝。
过了一日,已是初三日了。皇上一早散朝,就到了南上苑,以次三十六宫的嫔妃彩女陆续俱至,然后正西两宫陪着太后乘车进院,独太子因早课要紧,不得前来。到了辰正一刻,但见兵部堂官将韩毓英、赛云飞、杨魁带进南上苑,先就御前报名行礼已毕。这日杨魁头戴一字冲天盔,身穿乌金五彩堆花战靠,内村绛色箭袖夹绫袍,足踏二分粉底快靴,手拿一只八角响锤。但韩毓英、赛云飞皆有素孝在身,未便艳妆华饰,韩毓英穿了一件银绣亮花玄色薄棉战袄,外加淡青围珠外盖衣,洒花百结素绉宫裙,银花翠钿抹额,八宝环珠压发,脸上微微匀了一些薄粉,手拿绣鸾刀;赛云飞妆扮同韩毓英大同小异,手执双刀,腰旁挂一柄飞抓。报名之后,分男东女西站定,忽见三名小太监牵过三匹绣鞍衔银辔头高头骏马。毕竟此回三人比武,不知怎样比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5回 赐绮筵天子加恩 抢绒花英雌擅技
话说杨魁、韩毓英、赛云飞三人由兵部堂官带至南上苑,在御前报名之后分站两旁,就有小太监牵过三匹马来。三人不知是何用意,转眼朝正南上一望,只见由东至西一排疏柳,约有一里多路,相去约半里路那树枝上,就挂了一团扎绒的五彩花,中间安了一个金钱,三人看得清切,个个私下埋怨道:“我因何不带弓箭!”转念想道:此回办考的忒也大意,连考国牌都不曾挂着。正然在那里疑三惑四的,忽见一个太监,肩上抗了一面双龙的金牌,由面前经过,那牌上写着道奉旨命题:
第一场马上金镖
第二场下马拾球
第三场马上比枪
三人一看,才晓得是考这三件功夫。一个个皆暗道:这样看来,我等手上带来的兵器反是累赘。就此杨魁便将单锤别在背后,韩毓英、赛云飞皆消去外衣,交代巡场的太监,一个把单刀别在迎面,一个把双刀别在两旁,三人皆上了马。杨魁先将马头一带,一直向东,转身向南上了龙埂,将马加上几鞭,即便如飞的样子,直奔向西。杨魁看准金钱,手抬了几抬,“当当当”的沿路而下发了三镖,走尽西埂,又兜转马头复行向东,用左手又“当当当”的发了三镖,那下面的鼓声一起一起的,看见红旗一展便敲得震耳。杨魁射完,奔到东头下了龙埂,把马缰收了一把,那马仍款款段段的归了原位,下马到御前又高声报了个名,复行退到东面。跟后韩毓英也把马一拎,直向东去,转身向南走上龙埂,也把马加了一鞭。此回韩毓英另是一个打法,到一花团连发三支袖箭,左一支右一支,皆插在绒花两旁,末了一枝便穿在钱眼里面,初初的人还只道他射不着金钱,在那里胡乱发箭,及至统统射完,但见那花团金钱上,就同添了个平升三级一般平平正正的,就是叫人爬上去装,都装得没这个好看法子,下面也是红旗招展,鼓声大震。韩毓英由西头下埂,绕归原位,也下马到御案前报了个名退下。末了便轮到赛云飞了。赛云飞心中一想:他们的暗器用着打镖,本来合拍;但我这个痨瘟铁抓有个什么用处?忽然失笑道:有了法子了!我何不如此如此。就此把马一带,直向东去,转身上了龙埂,把马一拍,他便一溜烟的左一抓右一抓,把花团上韩毓英所射的箭统统抓下,直到西头,复行兜马向东,又接连三抓,把三个金钱花团皆抓在手里,那一阵的鼓声格外敲得热闹。赛云飞到了西边,也下马走近御案报了个名,把花团交代巡场的太监,退回西首本位。
此时龙心大喜,将三人叫到御前,每人赐御酒一杯,金柄粉团大红绒花两朵,着太监代三人簪在鬓旁。杨魁本来一表非凡,装束得更是簇新,盔下添了这两朵红花,格外觉得美俊自不必说;单是韩毓英、赛云飞二人,因身有服制,尽是素妆,忽然添了这两朵红花压在鬓下,更觉新鲜夺目,艳丽非常。此时上苑里虽然三十六宫都在,其间不免相形失色。簪花过后,三人又上了马,搭眼见那龙埂下面,一条边安了九只皮球。那皮球用鱼油油得滴滑的,不会拾的人抓去真个一冒多远,这皮球就平摆在地下,四转画了一个粉团。此回还是杨魁在前,那马上了龙便飞奔起来,但见他不慌不忙到一皮球,一个半面垂杨的势子,拾起一个,便用那第一个换第二个,以次二换三三换四,四换五五换六,六换七七换八八换九,统统换完,把多下来第九的这只皮球换到左手,兜转马头,复行由西向东,仍用那半面垂杨的势子,又将第九的球归位,第八的球换起,以次八换七七换六,六换五五换四,四换三三换二,二换一,末了把这一球仍归了第一的本位,放马回头又报了名。第二还是韩毓英,也照杨魁一样的换法,来去两趟,一但他另有一种出色的处所,凡第一球到第二球连次而下,他的球不在手里,沿路跳着随马前进。到了赛云飞他是格外卖弄本领,到了第一球,便侧身而下拾了球,穿过马腹,又上了马,侧身把球仍还原处,就此一下、一拾、一穿、一上、一还,就问转风车样的,只看见他一个人绕住马腹一圈一圈的,一直走尽龙埂,九个球统统拾过,回马将要报名,不料韩毓英因贪看赛云飞拾球,连自家报名都忘掉了。及见赛云飞下马将去报名,自己这才一同走到御前,将名报过,退到原处,一个个的心中想道:前两场已将就过了,但这第三场又没一个带有枪来,拿那样东西去比?
正是想着,只见一班太监,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听说是供奉上膳。忽然两个太监走出,一个把杨魁带到东配房里,一个把韩毓英、赛云飞带到西配房里,见一边一桌上品的饭菜。看官,大凡无论再客气的人,沾着一个吃考饭,都是穷吼似的。并非是考试中叫人不循规矩,算来却是皇上的福气,就这一碗饭,到底是吃的皇家的天禄。到这个地步,那怕他饭是冷的、菜是臭的,都吃得有滋有味。那杨魁不是我做书的笑他,当日倒运的时节,在娘舅家饭馆里管个帐,皆是吃的些剩饭剩菜,大碗盘子装着吃惯了的,此时吃到御赐的酒饭,自然狼吞虎咽不必细言;就连韩毓英、赛云飞膏粱醉饱惯的,今日吃得个不知不觉的也是菜空饭尽,就同还是不曾吃得饱一样。直到皇上膳毕升了御座,三人才由太监送到手巾揩面出外。
到了马前,见每一马上搁下一支银杯花枪,迎着那向午的太阳,真个照见人脸。杨魁细细一看,见枪头上有一蛇皮似的套子套着,杨魁暗暗想道:以为这定是皇上御库里的宝物,所以把枪头子用蛇皮裹得好好的。及至近前再一细看,原来那枪竟是一个皮头子,里面并无枪头,用手去捏了一捏,但见微红色的香粉,向外直飞。便道:原来如此。就此提枪上马,将马一拎,到了空地,追来逐去走了三趟。忽然韩毓英一马冲到,没头没尾的就赏了他三枪。杨魁晓得势头利害,忙把身子向马鞍上一伏,双手把枪举起急急架开,两马过门,一来一往的斗了一百馀合。韩毓英故意软了一着,兜马过门,杨魁就想在他后心着上一枪。那知枪才及近,忽然韩毓英转身倒踏鞍轿,把马一偏,一枪直朝他胁下刺到。杨魁此时想拿枪来格已是不及,也就学了他腿子一挥,由马后挥过,韩毓英那枪搠着了个空;等到收回了枪顺手箍去,那知杨魁的马例又跑过门了。韩毓英扭转身躯,坐正了马,看见杨魁的马迎面冲来,他又把马一拎,挺枪杀去。杨魁心中想道:韩毓英的本领我久已晓得本不在我之下,若专一同他规规矩矩用那一门一柱的枪法,大约他也不得胜我,我也不得胜他,我何不如此如此!打算已定,恰巧韩毓英迎面一枪已经刺到,杨魁便向旁边一偏,并不还枪,装做又要过门的样子,就此肩擦肩的。韩毓英暗道:这会杨魁必输无疑了,他这样靠得切近,我待走到他后身转身就是一枪,单看他怎样招架。就这转眼之功夫,韩毓英端枪已要转身,不料杨魁轻轻的伸了两指,由后面已把韩毓英御赐的花摘了一枝,向自己盔下一插,只听皇上在御座上拍手大笑。杨魁把马一夹,没命的飞奔,韩毓英红了红脸,走出圈外。
杨魁洋洋得意,刚要回转御前,当下却恼了一个人,暗道:这厮委是可恶,日前北城外将我束住了腰,由楼房上一直掼到街心,今日又夺去我姐姐御赐的花,我不趁此时出这口气更待何时!把马一拍,舞动银枪向杨魁迎面刺去。杨魁走得行行的,忽见赛云飞枪马齐到。杨魁忙双手托住了枪,往上一架,只听“当”的一声,那虎口震得怪痛,暗道:哈家这女子好大力气,我倒要存他的神呢,莫要仗他没头的枪,被他东街楼房上的仇报了去。就此两马过门,赛云飞心里想道:可恨这支枪没有枪头,我本身的恨谅难报复,但我姐姐这支花,若不将他夺回,我哈云飞也叫枉生人世!这边赛云飞这样想法,可巧杨魁兜马过门的时候也就想道:我今日细看这女子本领固然不弱,样子同韩小姐直即姐妹一样,我杨魁做事向来平允,他鬓旁的花,我倒也看中着一枝了。此时两马过门却另有一种对战的样子,一枪过去,顺手就要想他头上那枝花,一枪还来,顺手又要想他头上那枝花。就这带偷带打的斗了三十馀合,赛云飞心生一计,故意把枪一紧,上下左右连二三没遮拦似的使了十多枪。那杨魁便不敢分神在花上用意,也就连连的招架。忽然赛云飞又故意的抢了一步,杨魁不知是计,枪一紧奔腰刺来,赛云飞一把就抓住他的枪头,右腿褪出脚镜,腿子挥起,就在杨魁枪杆上着一着力,举手就把韩毓英那枝花依旧拔回。杨魁此时真急得没法,一支枪他牢牢抓住收不转来。暗道:这丫头委实利害,我枪也不要了!就把只左脚褪出脚镫,一手把一支枪突然的一松,左脚一伸,拚命似的就踢了赛云飞的那马一脚,以为赛云飞一脚落空,加之那马一奔,这一斤斗也要跌出一个色样。不料赛云飞提功极好,他就一只脚踏着脚橙,挂了鞍轿半边,任马奔走,直望韩毓英面前走来。杨魁还要想追,只见御前走出一个太监,手上抓着一面杏黄色的龙旗,展了两展,那场上就有人“当当”的敲了几声锣。毕竟不知所为何事,巳听下回分解。
第156回 赐婚姻一箭双雕 剿贼寇六师齐驭
话说杨魁拍马正追赛云飞,忽然黄旗招展,锣声“当当”的敲了几下。你道这是什么原故?只因此回比试,不过只要韩毓英相信杨魁,婚姻就可成功,并无什么紧要,深怕他们动起手来不了不休,所以预先关照办差官员,只要见御前龙旗一展,立时鸣金止武。初时见杨魁得了韩毓英的鬓花,晓得婚姻已成,就想传金停止。奈赛云飞既准许与考,不能叫他缺场,及至到了把杨魁的花夺回,就此正好结局。随即着了一个太监去把龙旗招展,场上便敲起金声。杨魁到湖西营已有十多日,军中的规矩已是清楚,所以金声一响,杨魁也就不追,仍复原处下马。赛云飞下了马,把枝花仍代韩毓英簪好,三人一同走近御案报了名,皇上亲自把三人衣服上看了一看,并无一点粉斑。皇上龙心大喜,便说道:“你们各皆好好回去,朕明日另有旨下。”三人便谢了恩,仍由兵部堂官带出,南上苑自太后以下各皆起驾回宫,这也不须细表。到了次日,皇上便奉行故事,饬礼、兵二部发出一张考案,上写道:
钦命礼部尚书玉清宫总理玉牒馆协修周、兵部尚书兼阅操大臣督理粮饷事宜赵为奉旨考试事:前因太初殿文场、南上苑武场,业经开考事毕在案。所有文场墨卷、武场技艺,均经本大人评订甲乙,恭呈御览。奉旨着照所议,并另加思赏等因,理合榜示,须至榜者。
杨魁赐额外进士
韩毓英赐明珠十粒、珊瑚树一株、花粉银一千两
哈云飞赐明珠十粒、大卷江绸五卷、花粉银八百两
另外皇上又降了两道赐婚的上谕,一道到世袭王爵韩毓贤,一道到湖西营提督杨魁:礼文着照尚主例次一等,人赘韩王府,侠义公主一切嫁费,许有财政处咨领开支,杨魁着赏婚礼银二千两,亦由财政处给发。旨意一下,杨韩两家自然欢喜不过,忙碌不过。单有赛云飞外面也跟着欢喜,不免暗暗的自恨命薄。韩毓英探知其意,另外又上了一个奏折,请将赛云飞一同赐配。皇上又降了一道圣旨,准其所请。哈云飞着赐配杨魁为副室,敕封三品恭人,赏婚礼银二千两。就此把个黄氏夫人忙得要死,既要待自家女子忙嫁,又要代人家女子主婚,兼之男女皆是一家。韩家又无甚亲族照应,所幸银钱倒还丰足。俗云有钱好做事,不上半月的工夫,各事已粗有眉目。杨魁又请出两个大宾,择了十月初六日尚主,十月十二日同哈氏完姻。一面请媒人通知韩王府,一面具折奏报完婚日期,并谢赐婚赐银的恩。
到了初六这日,一早就下了一个札子,着陈亮护理营主,自己披红插花,用全班执事,跟着媒人直到韩王府。先由媒人走到里面道了喜,只听门外三声炮响,一时锣声、爆竹声、鼓乐声,门里门外热闹不过。杨魁下了喜轿,韩毓贤走至门前迎接进里,先望阙谢了圣恩,然后进了大厅,就有一些亲眷相陪坐定。三道茶后,上了点心,陪客便陪着略谈事务。专候到了吉时,喜娘便将侠义公主花冠霞帔搀至内室中间。此时由厅屋到上房,一边是男家的执事,一边是女家的职事。三声炮响,鼓乐齐鸣,门外的爆竹放个不住,两旁锣声三响,一声吆喝,杨魁已进了内室,先朝侠义公主行君臣和,二拜九叩已毕。然后相礼将他引至上首,喜娘将新娘搀至下首,先朝上拜过天地,又对面行交拜礼,引入洞房,饮讨合卺杯。杨魁走出洞房,到了厅屋,见一顺开了三席,中间一席是杨魁,上下两席是人宾,均有亲戚两旁陪坐,韩毓贤逐一安席,门外炮声震天,阶下鼓乐齐作。到了晚间,也是这样,席散之后,各亲友持了龙凤烛送入洞房。此后一切事情,我做书的也不必深说。谅情不曾娶亲的就听着我说,他还有些不懂;那娶过亲的格外是用不着我说了。我省些笔墨,且谈他第二日事。
到了第二日,夫妇一早起身,梳洗已毕,喜娘便将新郎新娘搀出洞房,摆了香案,望阙谢过了恩,然后到黄氏夫人房里请过了安,随即就拜祖先;又向一切亲眷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皆行了礼,接着丫环仆妇皆上来叩首叫喜。礼毕,各有各事。这可算杨魁尚侠义公主这一件喜事我补叙过了。至于十二日同哈氏结亲,礼行虽较韩毓英稍简,但一切例行的过节也不能少,这也不必细说。
到了第二日午饭过后,皇上突然的来了一道圣旨,赏杨魁兵部左传郎衔,着他调镇江四营、广陵四营,会合钦差张光明,前赴玉山剿灭小西天,并着侠义公主韩毓英、恭人哈云飞随营效力。奉旨之后,杨魁便同韩毓英、赛云飞商议妥当,随即作了一封下行礼子的草稿,着湖西营文案誊清,一致镇江营左营参将苏坚,一致镇江越河营守备徐名震,一致镇江右营都司马渠,一致镇江焦山营参将许大立,一致广陵泰州营总镇刘振玉,一致广陵瓜洲营总镇陆殿邦,一致广陵左营游击史公威,一致广陵右营守备束高,均限十六日在平望张钦差行辕会哨。杨魁晓得张钦差现在秦邮河工,又亲笔写了一封禀函,陈明各情。着人送至本营,托陈亮用了印信,由五百里排单寄往各处。恰巧这信到了秦邮,张钦差同济公已到河干,将要动身,由王同知家人特为送来。张钦差接来拆开一看,随即同济公就上了船,另外亲兵亲随又雇了一号小船,将行李各物挑至船上,一众印委候了开船各散。
张钦差在舱里就将杨魁来信告知济公。济公笑道。“俺久经晓得了,就连破阵的人,我早已约在镇江等俺了。”就此便把马如飞同周信死去活来各事头头尾尾说了一遍。张钦差好生欢喜,随即又说道:“嗳哟!我想起来了,圣僧还有好几件善后事宜不曾得清楚呢!一者收来龙宫里那两件宝贝,一支玉圭、一个水晶球,还不曾还了把他;二者龙宫大太子还压在殿前天井里,不曾放他;三者这个老鼋神通广大,倘置之不理,岂不贻害无穷?”济公笑道:“你这人也太瞧不起俺的来了!俺和尚做事,向来不丢后手,就是将后死了,俺和尚都不要人装殓。难道做这点小事件,反转便管前不照后吗?这三件事,俺和尚久已布置妥善,压在制神剑下的那条小龙,到了二伏时他自会起身;老鼋这段公案,敖老头子受了俺这些怄气,他走来收了五龙雷火罩回了龙宫,就差了二十名虾兵一员蟹将去拿老鼋,那老鼋已老早得信,投奔了小西天,借金光寨做护符去了。讲到末了,他们皆是金光寨里有分的人,旁处无论怎样皆死不了的。至于玉圭同那水晶球,俺却大大的有个用处,日后你自然晓得。”
张钦差道:“我不懂狄元绍他不过一个落草的强盗,怎样设了这个金光寨就利害如此,就连天神天将都不敢进他的寨。古今用兵的人,孔明要算第一个了,就是他八阵图,也不曾听说那神人不敢进去!我不晓得这个狗强盗,他这些法术走那里弄得来的呢?”济公道:“这事你到今日还不曾清楚呢!此时船上没事,待俺慢慢讲个明白。这金光寨那里是狄元绍摆出来的吗,狄元绍有个妹子,名叫无双女赛杨妃狄小霞,生得十分标致,幼年遇了仙人传授了他些小小玩耍游戏的法子,他便到处逞能。通天教主有一徒弟,名叫墨金子,专好采战,一日,狄小霞遇见一浪,其时才十三岁,就仗着自己的法术,作起追云法去捉那狼。那狼因他穷追,就进了山洞,他便追进山洞,足足追了一伙时,不知追至何处。忽见里面来一道士,问他何处来?他便说家住玉山。道士诧异道:‘你这小小女子,这十万八千里路程怎样走的?’狄小霞道:‘女子借追云法走的。’道士道:‘原来如此!我说没有法术也断走不到此地。’这道士就是那通天教主的徒弟,惯喜采战的墨金子。墨金子见他颇有姿色,就把他留在洞中。过了三日,他见洞中石笋上挂了三支宝剑.他便问墨金子这是什么剑?墨金子道:‘顶长的叫诛佛剑,顶短的诛仙剑,作中的叫诛神剑,无论仙家神佛法术再大些,遇着此剑,总难逃脱。这剑还有一件利害的处所,用他拿了杀人杀物,更不必说了;但只要将自手上刺一些血,胸前刺一些血,涂在剑上,到了用他的时候,并用不着抓他,只要意念一动,那剑上便放出万道金光,不论再有道行的登时就被他金光罩住,再也逃不掉。’这狄小霞自幼便生得伶俐,他听墨金子这样一说,心里想道:我被这妖道缠在庙中,终久没得好结局,我何不如此如此!打算已定,便故意的说道:‘你这话哄我,我不相信,那有这样利害的兵器,你拿来单把我望望看。’”说至此处,济公忽然的失惊道:“嗳哟!俺真个忘掉一件事了。”张钦差忙问道:“是什么事?圣僧何惊慌如此!”济公道:“事大呢!事大呢!”但不知济公所忘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157回 杀老道小霞得宝剑 聚毛贼元绍建窝巢
话说济公在船上,同张钦差谈那小西天金光寨来历,突然“嗳哟”的一声说:“今日忘煞掉一桩大事!”把个张钦差吓得连忙追问,以为圣僧这件失惊,必系一件非常大事;加之济公只是“事大哟事大呢”,还不肯说,张钦差格外泛疑。及至追之至再,济公这才冷冰冰的说道:“我忘煞要酒吃了!”张钦差道:“圣僧惯会吓人,我道真个有了大不得的事呢!”忙叫亲随到后舱把酒快些办来。亲随答应了一声,随即就去。张铁差又谈道:“请问狄小霞向墨金子要剑来看,后来便怎样呢?”济公向张钦差翻一翻眼,怒道:“你们这些大老官的脾气真正可恨,要听那句话,暂时就要到位。假如俺不告诉你,你不是也一样的吗?你也太不体贴人家的苦衷,俺此时喉咙倒痒得要死了,还能彀再谈心吗?”说罢,把个喉嗓扮得挺直,伸得多长的用那两只钉钯手,一上一下的抓,“快些快些”的喊个不住。过了一息酒菜送到,两人对面坐下,济公忙向亲随手上一把把一把酒壶夺过,连二三的吃了个例行杯,然后又斟了一杯,拣那大块的肚肉,吞了七八块,就此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会好了,喉咙也不痒了,又润泽了,这会谈三天六夜,俺和尚都是情愿的,俺把那金光寨慢慢告诉你罢。”
这狄小霞问他要剑来看,本来不存好心,要论墨金子就派有些泛疑,那知他一者劫数已到,二者为色所迷,三者究因狄小霞年轻,不甚把他摆在意下。随即把三口宝剑取下,说道:“这三口剑都有来历,当日我的师父通天教主帮着纣王伐周,同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为难。这时候周营里,如摩家兄弟、黄家父子皆是天神,广成子他们这一班皆是地仙,燃灯道人他们这一班皆是佛祖,我的师父所以就炼这三口剑,暗暗藏住并不把人晓得。所以一部封神榜上人只晓得通天教主利害,那知他所以利害的原故,皆是仗的这三口宝剑。”说完,便把剑一口一口的那是诛佛,那是诛仙,那是诛神,交待得清清楚楚。狄小霞把口顶短的抓在手中看了再看,突然的蛾眉倒竖,秀目圆睁,举起剑向墨金子说道:“这可是诛仙剑吗?就先诛你!”墨金子要回他“正是”两个字,才说出一个字来,觉到狄小霞把口剑对着他留了一圈,就见一道金光向墨金子头下一箍,登时头望下一滚,身子望下一倒,冒出一滩白浆。你道这墨金子因何杀掉不冒血反冒白浆?只因他们修道的人得了采战法,阴阳两元布满肌肉,就同树林一样枝里有汁,万古不枯。采战的人周身是阴阳两元,所以就能彀历久不死,墨金子的来历,还不晓得那时候便做了通天教主的徒弟;就作为商纣的人氏,到得宋末,也有两千多年。他这采战的功夫历练已久,周正精血混为一气,所以一剑之下,淌出来的血皆是浆。
狄小霞见墨金子已被杀死,就把这三口宝剑带了身边,记着旧路,仍用追云法,不上一刻已出了山洞。慢慢的走进玉山城,跑到家里一望,不觉大吃一惊,屋里已换了别姓居住。便进去问自家搬在何处?那房客原来是异乡人,一些都不知道。只得孤孤凄凄走到门外,恰好遇见一个熟识的邻居老奶奶,把他拖到家里说道:“我的乖乖肉,要是你家爹妈还在,看见你长得这样转来,不要喜欢煞了吗!”狄小霞见说,垂泪问道:“难道我的爹同妈都死了吗?”老奶奶道:“说来话长。你出去不是计算起来已三年吗,就由那一天饭后,你出去玩耍,到了晚间不曾回头,你的爹妈就着了慌,当夜你家哥哥还有我家儿子,帮同着找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找了一天,那里有点影子?四处求签问卜,有的说被狼吃掉背进山洞去了,有的说被仙人搭救去了,有的说卜上遇着红鸾,大约还有婚姻大事呢,有的说课上遇着黑煞,大约还有刀兵之祸呢!就此你说好,他说歹,沸沸扬扬。过了几个月,你的妈日夜的哭,还连累我们老邻居陪掉了多少眼泪,你的母亲因此就得了一个思儿病。到了前年,我记得我们送灶的这一日,他老人家就归了天了。你家老父亲把个老伴儿丧掉,固然是没投奔,加之你家这位哥哥天天作气、处处闯祸,到了去年春间,也就一病而亡。死下来的时候,连刮痧的钱一个都没有,连煮倒头饭的米一颗都没有。你的哥哥倒也会想主意,就把这个住家房子,向山西放印子钱的那个杨-子典了三十串钱,议定三日出枢。你家哥哥就三千多钱买了一口薄皮材,连身打连身的衣服,把你的爹向棺材里面一纳,定了四条钉,叫了两个抬重抬了望义冢地下一埋。就有那代你家爷不服气的人,同你家哥哥说道:‘你这人也太忤逆,你家爷死后,也还丢了一处房子,典了三十串钱,那里一两串钱买块地都不得能彀,就派定要送到义冢地上去的呢!’那知你家这位好哥哥才回得好听呢,他说道:‘我本预备三十串钱分文不剩,另外再贴上几个,请那阴阳先生拣一块子孙发达的地方葬去。那知再也寻不着,反是这义冢上一块真龙地被我碰着了,所以我也不三斋礼七,赶紧就抬了去葬,免得被人家抢去。听说不出三年,子孙还要做皇帝呢!姑娘你看你家这个好哥哥,他说了这些天上有地下无的话,叫人可怄气不怄气!其实你们到后来还是好姐妹兄弟,我叫做代你家爹妈不服气,难得今朝看见了你,所以就告诉你一个自始至终。你姑娘看看,你家这个好哥哥可该不该吗?’”狄小霞一听,便嚎陶大哭。
“老奶奶又问道:‘我要问你,你姑娘这两年到底在那处的呢?’狄小霞只得苏州、金陵的支吾了他一顿。接口又问道:‘请问我家这个宝贝哥哥,他此刻在那处呢?’老奶奶道:‘他有二十多串钱,就在王三秃子赌钱场上过了一个多月,后来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据闻此刻他同了几个同伙的,在小南海对过小西天,搭了三间草房,不晓得干什么营生呢?’狄小霞一听,才晓得自己出去三年,心中好生诧异;再朝身上一看,见衣服都是绷了吊着身上。当了辞别了老奶奶,一径出门。过了小南海,才上得岸,走不多远就见隐隐有一带瓦房,并无一间草屋,又不敢冒昧去问。正在那里站住脚想主意,只听一棒锣响,忽然从草案里跳出一个黑脸大汉,把狄小霞一望,见是一个绝色女子。他也不问来历,上前就一把抱住,嚷道:‘你就跟我家去做婆子罢!’请问这个狄小霞,周正几千年的地仙还被他白白送了命,可在乎这一个毛贼吗?狄小霞不慌不忙,就此把袖中的宝剑,也不问诛仙诛佛诛神,露了一点尖子,在他抱的那双手上,仿佛写了一个一字,直听后面‘呀’的一声,那汉望下一倒;再朝他手上一看,一只左手就同害了秃骨疽一般:那五个指头在旁边乱跳。狄小霞暗道:事到其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就此把剑又对他留了一圈,登时一道金光,突然的那颗黑头就望旁边一滚。此时早有小喽-进去送信。狄小霞掉着脸正然望着那颗黑头发笑,只听后面扑扑扑的一阵,强盗跳来,嘴里骂道:‘那来的奴婢,敢到这里来泼野!’狄小霞听见暗道:那怕你再来多少,我姑奶奶预备交情你几个圈儿罢了。想罢,就想对着强盗再去画圈子,那知才一转身,只见头一个就是他的哥哥狄元绍。”
“狄元绍一见忙喊道:‘小霞你怎么突然来了的,快家去罢!’当下就分付人把黑汉埋掉,同着小霞走进门里,后面伺着出来的还有三个毛贼,也跟着进去,到了聚义厅便一同坐下,狄元绍便问小霞在外这三年之中的情形。狄小霞除掉奸情不曾说出,馀者便统统怎样逐狼,怎样进洞,怎样遇着通天教主的徒弟墨金子,怎样骗着宝剑,怎样杀掉墨金子,怎样盗剑出洞,怎样家去一人不见,遇着那邻居指点到了这里,怎样黑汉无礼被我杀掉,由头至尾说了一遍。说完便把三支宝剑拿出来给狄元绍看。狄元绍连连称赞道:‘好剑好剑!’就此把创仍交了狄小霞收好。狄小霞又问:‘你因何在此地?’狄元绍道:‘父母死后,丧葬一切,可算尽产完功。我一个人就四处飘荡,巧巧遇见这四个朋友。’说着,便用手指着道:‘这一位叫没魂大帝徐春,这一位叫惹不得杨瘌子,这一位叫靠皮烂顾泉,那被你杀死的叫个黑炭头周二福,连我共计五个人。初初的就在这里留了一个草棚,做个窝巢,干干那些背娘舅打麻核的勾当。该因我们运气好,碰着一个大买卖,弄了有两百多两金子。在这地方前面小南海隔住,后面就是弥陀峰,只有这条出路,人烟不到。我们因为有了钱,就招集了几十个小峻兵,内中有一半瓦木作里的人。所以我们暗暗的就办了些砖瓦木料,记了这几进房子。我前日到弥陀峰里查过一次,里面足有几百亩大的一片荒地,那洞口只有月洞大,将后我们买卖做大了,若有些风吹草动,里面把两间屋避个风头,真正没处去找!’但是狄元绍这些说头,不过是要做个不破案的强盗。那知狄小霞因得了这三口宝剑,就有了大志。就此便在弥陀峰里面记了多少房子,招军买马、积草屯粮,又联络了多少山头上的强盗,皆归小西天统属,因此这小西天的名声就大了。”说到此处,济公便不开口。
张钦差又问道:“但这狄小霞虽然得了这三口宝剑,谅他这女子必无什么韬略,怎样能建出这样一个金光寨的呢?”济公道:“你这人太拿住俺和尚作呆子了!吃了你三杯酒,连零碎缺角的撞整了以作四块半肉,上斤两称来作为二两五钱,倒换了我这一大片的话,俺真个回你不过的情分。要是第二个人同俺吃酒,俺是酒同肉到了嘴里,向不说话,这是不坏例的。要听俺金光寨的原由,请你睡过一觉来,请明朝再听罢!”不知明日济公可能说得出这金光寨的原由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158回 济颠僧饮酒谈敌情 狄元绍挂榜派众将
话说张钦差见济公说着小西天不肯再往下说,也就不敢追问,依旧陪他吃酒,这日那船就住在甘棠镇。过了一宿,次日一早起身,张钦差梳洗已毕,晓得恭维圣僧没有别项,只有酒肉上前,随即就叫亲随到厨房办来,二人又复饮起嚼起。张钦差急急要听金光寨之事,晓得他的脾气,因故意的说道:“昨天圣僧贪图谈小西天,少吃了无数的酒,今天我们畅饮罢。”济公听说,便笑嘻嘻的说道:“俺且问你,你同俺也相处多时了,你可晓得俺有脾气吗?”张钦差道:“委实不知。”济公道:“既然不知,俺且告诉明了你罢,俺吃着酒,最怕人同俺说话,这是俺第一个脾气。要是人也同我一样的脾气,拘拘的同我和尚说道,我们吃酒不要说话,那俺就偏偏要另外变一个脾气了。今日你叫我单吃酒,俺今日还单单要谈心呢!俺再把那金光寨一段同你细细谈个清楚。
“这个狄小霞既把个小西天的声名做大了,却然就引动一个薰香会里的道友,名叫梁启文。这人不但武艺超群,兼会奇门遁甲,还有一种香,他这薰香用不着烧,只要趁那迎面风沾着一些气味,登时这人就同死去一样,当要三伏时才得回头。他听说小西天这边气势不小,就跑去投效。那狄元绍倒有一层好处,虽没什么本领,却能认识好汉,自得了梁启文之后,经他一切布置,格外蒸蒸日上。一日狄小霞就同梁启文议论道:‘人生在世,要做大事、必要明明白白有个真凭实据,叫人不敢来惹我,而后我才能彀惹人。即如今日小两天,气势虽大,官兵还尚在不甚清楚,假或官兵到来,你我必定是弥陀石佛峰为屏障,就桃花坞暂避其锋,这样蹊景,名头终属不得正大。将军可有个什么法子,做出个堂堂正正的大名头来吗?’梁启文道:‘末将倒有一个主意,就在小南海南岸立他九个大寨,中寨仿大极的奥妙,四面立那八寨,照光天八卦定式,较孔明后天八阵图的法子还简便得多,而且变动更大。每寨只要八十名兵卒,中寨归主帅主事,中寨有丝毫消息,八寨立时就知,如太极主持天下一样。但那八寨之中,不同后天八阵分名分门分色,遇着会手容易辨明。我这八寨混元一气,他明明从生门人,太极一转立时就变为死门。但我这个意思是就你那三口宝剑着想起来,就把这三口宝剑挂在中寨,这寨之名就名曰金光寨。’当下就画了寨图,指点了把狄元绍、狄小霞看,那处是生门,那处是死门;太极一转,怎样乾变为震,生门变为再生门;太极两转,怎样震变为坎,再生变为半死门;太极三转,怎样坎变为兑,半死门变为再生门。内中主将台怎样,门将台怎样,接应路怎样,统统指点明白。狄家兄妹大喜,刻日兴工筹台,并选了六十四名精壮的兵,梁启文训练他们的变法。不到两月,均已妥当,中寨建一座高台,三口宝剑安置其上。由去年又收了一个妖道刘香妙,代他四处放散标布,招集羽党,同俺和尚却犯过几回难,一回都不曾买过便宜。现今又合着你家逃走的这几个妖精,加之老鼋又到了那边,一班都是神通广大变化无穷。俺想此回皇上叫你督兵,也很有些扎手,只好临时再酌。料想俺和尚这件事一定是要管的了!”
就此吃着酒谈着心,一直到了天晚,听见舱外亲随谈说,已离平望不远。张钦差满心欢喜,同济公放量又饮了一息酒。只听那船上到岸锣当当当当的敲得怪响,那些水手便落篷的落篷,拿篙的拿篙,搭跳的搭跳,扣缆的扣缆。那船主拿了一枝竹篙打了扶手,早有一个家人进舱来问道:“请问老爷,可要传执事不要?”张钦差道:“不必。”晓得济公不喜欢装模做样,刚要转过身来招呼济公上岸,只见舱里并没一个和尚。张钦差呆里呆气的还“圣僧圣僧”的喊,见喊不答应,明知他又是闹鬼。但怕他亦或就此走掉,那小西天便格外难以得手了,只得闷闷沉沉的上了岸,亲随打着灯笼步行直奔行辕。走到半路,一众听差的皆点着灯笼接来。张钦差问道:“你们怎么晓得我回来的?”听差的道:“济公圣僧叫小的们来接大人的,临走还关照小的们,叫小的们禀知大人,说他已经到了行辕了,请人人不要愁罢!”张钦差此时心中人喜,暗道:这人真个通神,我心中不过一些意念,他立时就晓得了!就此三步当两步的走进行辕,却见济公坐在里面,一见张钦差便说道:“俺看你这个人要算是个属酸齑菜的,闷在船上两天一夜,到了靠岸还不快走,那里还不曾闷得彀吗?”张钦差听他说得倒也发笑,晓得他空坐不住,连忙就关会厨房办酒。两人又对酌了一会,张钦差称吃了饭,觉到身体困倦就想去睡,便向济公说道:“圣僧今夜还是以酒消夜,还是归房就寝?”济公道:“且莫忙,成法不是法!现在你家征小西天的先锋,已到了半路了,不上多时,就要来请见呢,俺劝你守他一息。你委实困倦,就坐在俺对面打个瞌-罢!”张钦差听他说得好生希奇,只得仍旧坐下,济公还是吃他的酒。这且按下不提。
单言小西天自五妖投效之后,就四处挂榜招贤;又着刘香妙带了数十个喽兵,作了妖术,往各处掳拉粮饷。一日,邵竹见狄元绍又荐了两个将官:一名过盖,一名莫盘,其实是一个锅盖精,一个磨盘精,说得他们本领怎样大法,法力怎样高法,当蒙召见,也派在金光寨里。又过了十多日,刘香妙已经回头,只听一众喽兵用六丁六甲法推了几十辆车子进寨,开上一帐,计筹得纹银二十三万四千五百两零,绸缎三百匹,金子三万六千两零。狄元绍一见大喜,当命开库收纳,摆酒庆功。此时寨中粮食丰足。又把小南海底下加了铁链竹签,添了十号巡船。
正然整顿各事,忽听探子进寨报道:“启禀国王,探子探得的确消息,只因刘军师渡淮劫库,大金国有旨到了大宋皇帝,限年内要将盗库的人获案。现今大宋皇帝有旨,特简湖西营提督杨魁带兵来征伐我们这里。小人打探得的确,特为禀知,求我主早为预备。”狄元绍听说,吓得胆战心惊,问刘香妙、梁启文道:“这怎么好?”梁启文道:“我主不必惊慌,今我国有这金光寨在此,管叫来一千死一千,来一万死一万,怕它怎么!”刘香妙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杨魁他是济颠僧的徒弟,利害非常,我国也要预备些才好!”狄元绍道:“且传御妹登殿一同计较。”当下就有小校传旨。不一刻狄小霞走上殿来,狄元绍连忙起身迎接坐下,便将大宋着杨魁剿灭小西天的话告诉了一阵。狄小霞道:“也没多话讲,‘兵来将迎,水至土挡’是一定之法。为今之计,梁将军赶紧把寨里应用符法的兵将训练熟谙,我主降一道谕旨,着国婿刘香妙到各处山头号召大众,着他每山头带喽兵五百,克日赴小西天会合;再照会管理小西天招贤馆各处的伙伴,着他们立时招到好汉,立时送来见驾。”狄元绍听说哈哈大笑道:“算来究属御妹足智多谋!”当即照样行事。刘香妙奉了谕旨,到各属山头;梁启文人金光寨训练兵卒。这按下不提。
且言东兴桥、薛家堡两处招贤馆,奉到公事之后,就送到三人见驾:一个白须过胸,年约七十多岁,姓袁名甲;一个少年矮胖子,姓石名就,这两人是自愿投效;还有一个年约三十多岁,豹头虎目,颔下短短一部钢须,姓牛名忠;是牛皋的义子,因在薛家堡酒店吃酒,受了蒙心药。三人皆由招贤馆的伙伴送到,狄元绍当殿验看袁甲、石就两人本事。袁甲就是老鼋,因龙宫缉拿甚急,特为改名前来投效;石就是一个石臼精,因同伴的各妖皆到此处,所以也变名前来。狄元绍见他们都有法术,所以也派在金光寨。但验得牛忠全是硬功行伍的本领,反转不大亲重,就派在殿前小校里当差,分拨已定。不上两日,刘香妙把大狄国属下各山头兵将均已催到。狄元绍就将寨里派出各将,作了一道榜文,悬挂寨门。但见得上写道:
中寨正台司宝御妹狄小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