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本水浒传水浒忠义志传 - 第 29 页/共 50 页

且说董平、张清回寨说知。宋江与头领统率大军下山,见官兵到,前军射住阵脚,。先锋王焕出阵,使一条长枪,马上大呌:“无端草寇,认得大将王焕麽?”宋江出马曰:“王节度,你年纪高大,恐有差误,枉了一世清名。”王焕怒骂:“你这纹面俗吏,安敢抵拒天兵!”挺枪杀来。宋江马后林冲出阵,两马相交,战到二十合,不分胜败。两边鸣金,各归本阵。只见节度使刘忠马上欠身,禀太尉曰:“小将愿决一战。”高太尉便使刘忠出战。宋江马后呼延灼来迎。刘忠使一口大杆刀。二将交锋,约閗二十合,呼延灼隔过大刀,一鞭打死刘忠于马下。高俅见折一个节度使,急差顾元镇拍马出阵。宋江背后董平出战。两个閗不到十合,顾元镇勒马,望阵而走。董平拍马赶来,顾元镇拈弓搭箭,番身射来,正中董平右臂,弃枪而走。顾元镇赶来,呼延灼、林冲两骑杀出,救董平归阵。高太尉挥军混战,宋江人马敌不住,四散迯走。高太尉直赶到水泊边,却调人去接应水路舡只。且说刘梦龙和党世雄驾舟望梁山泊来,正行之间,只听得山坡上炮响,芦苇里埋伏小舡齐出,冲断官舡,前后不应。刘梦龙和党世雄急回舡时,浅港内都用小舡装载草木填塞断了,那橹桨竟摇不动。众军弃舡下水,刘梦龙赴过水岸。党世雄教水军寻港汊深处摇去。只见三只小舡,是阮氏三雄,各执蓼叶枪杀近前来。党世雄立在舡头,与阮小二交锋。阮小五、阮小七逼近身来。党世雄见不是路,跳下水去,只见水底下钻起张横来,匹〖劈〗头揪住,提上岸来。高太尉见舡只,都被梁山泊收去,舡上缚的都是刘梦龙水军。传令收兵。比及要退,听得四下里火炮齐响,不知几路军马杀来。毕竟高俅怎的脱身?且听下回分觧。 新刻全像水浒传卷之十六 第七十四回 刘唐放火烧战舡 宋江两败高太尉 软弱安身之本,刚强惹祸之胎。无争无竞是贤才,亏我些儿何碍。 钝斧鎚砖易碎,快刀劈水难开。但看发白齿牙衰,惟有舌根不坏。 却说高太尉急收众将,夺路而走。原来梁山泊只把号炮四下施放,却无伏兵。吓得高太尉心惊胆裂,连夜奔回济州。计点步军,折陷不多,水军折其大半。战舡无一只回来,刘梦龙迯命得回。宋江先送董平上山,命安道全调治。众头领都上山。水军头领张横,觧党世雄到忠义堂上请功,宋江教且押去后寨轻监。夺到舡只,收入水寨。 再说高太尉会集诸将商议。上党节度使徐京禀曰:“小将少年游历江湖,与一人交游,深通韬略,善晓兵机,姓闻名焕章,见在东京城外安仁村教斈。若得此人来为参谋,可敌吴用诡计。”高太尉便差牙将,赍叚疋鞍马,星夜回京,敦请闻焕章前来参賛军机,发遣去了。城外报来:“宋江军马,直到城下搦战。”高俅大怒,出城迎敌。呼延灼立马阵前,高太尉看见骂曰:“你这统连环马背反的贼,谁去当先?”云中节度使韩存保出马,善使一枝方天画戟。两个交马战到五十余合,呼延灼卖阵便走,韩存保赶上,呼延灼勒回马,两个又閗数合。呼延灼分开方天戟又走,存保大叫:“快下马投降!”呼延灼回马,两个在溪边又閗了三十余合,韩存保一戟,望呼延灼胁下搠来,呼延灼一鞭望韩存保前心打去,两个各把身躯一闪,两般军器都从胁下搠来,呼延灼挟住韩存保戟杆,韩存保扭定呼延灼枪杆,两人在马上你扯我拽,连人和马都拽下水去了。那两疋马跑上岸来,两个在溪里都滚,没有军器,只把空拳在水里厮打。岸上一彪军马赶到,为头的是张清,众人下水活捉了韩存保,去寻那疋马并军器,与呼延灼上马,把韩存保背绑在马上,一齐都奔谷口。前面一彪军来寻存保,两军恰好当住。为头两员节度使是梅展、张开。见马上缚着韩存保,梅展大怒,舞三尖刀,直取张清。交马不到三合,张清便走。梅展赶来,张清回身一石子,正中梅展额角,鲜血迸流。张清急回马,却被张开一箭射中马眼,那马便倒。张清跳在一边,挺着枪便来步战。张清只有飞石子的手叚,枪法却慢。张开救了梅展,再挺枪来。张开这条枪神出鬼没,张清遮拦不住,拖枪便走。张开夺得韩存保回来,忽喊声大举,谷口两彪军到,是秦明、関胜。张开只得保梅展走了。 两路军杀入,又夺了韩存保,掩击官军退回济州。只将韩存保解上山寨来,宋江见缚到韩存保来,喝退军士,亲觧其缚,就请出党也雄相见。宋江曰:“二位将军,切勿相疑。宋江等并无异心。若得赦罪招安,情愿与国家出力。”韩存保曰:“前者陈太尉赍诏勅,如何不乘机会?”宋江曰:“朝廷诏书写得不明,因此众兄弟心皆不伏。”韩存保曰:“中间无好人维持,悮国家大事。”宋江设宴管待。次日具备鞍马,送下山来。回见高太尉,说宋江放回之事。高俅曰:“有何面目见吾?推出斩讫。”王焕等官跪下告曰:“非干二人之罪,乃是宋江、吴用之谋。若斩此二人,反被贼人耻笑。”众人苦告,方饶性命,削去官职,发回东京太乙宫听罪。 韩存保是韩忠彦姪儿,忠彦乃是国老太师,朝廷官员多有出他门下。有个门馆教授,姓郑名居忠,见任御史大夫。韩存保把上件事告诉他,居忠带存保,来见尚书余深,同议此事。余深曰:“要禀知太师,方可回奏。”二人来见蔡京曰:“前者如此无礼,难出招安。”余尚书曰:“前番招安,皆为使者不布朝廷德意,专说利害,以此不能成事。”蔡京方允。来日早朝,天子升殿,蔡京奏准,再降诏勅,令人招安。天子曰:“见今高太尉使人来请闻焕章为参谋,就命此人为使前去。如肯来降,悉免本罪。如初不伏,勅高俅进兵勦捕。”蔡太师写成草诏,一面取闻焕章赴京,收拾起行。有诗为证: 教斈先生最有才,天书特地召将来。展开说地谈天口,便使恩光被草莱。 却说高俅正在济州烦恼,门吏报曰:“牛邦喜到。”唤入,拜罢,问曰:“舡只何如?”邦喜禀曰:“各路拘刷得大小舡共计二千五百余只,都到河下。”太尉传令,把舡都放入阔港,每三只一排,上用板铺,舡尾用铁环锁定。军士上舡,已训练半月之久。却说吴用唤刘唐受计,众水军头领准备小舡,舡舱里装载芦草苇干柴,藏着硫黄熖硝,教凌振于高山上放炮为号。又于水边树木丛杂之处,都缚旌旗,鸣金,击〖金〗皷、火炮,虚屯人马。请公孙胜作法借风。旱路分三队军马救应,分拨已定。 却说高太尉催水路统军牛邦喜,与刘梦龙、党世英水陆并进,杀奔梁山来。水路舡只直入水泊深处,只见两只鱼舡,每舡只见两个人拍手大笑,刘梦龙呌放箭乱射,渔人都跳下水底。刘梦龙催动战舡,渐近金沙滩。柳阴中,一声炮响,皷角齐鸣。左边闪出秦明,右边冲出呼延灼,各带五百军马,截出水边。牛邦喜便教后舡且退。山顶上连珠炮响,芦苇中飕飕有声,却是公孙胜披发仗剑,在山上祭风。须臾白浪掀天,黑云罩地,红日无光,狂风大作。刘唐点着火把,烈熖飞天,前后战舡,一齐烧着。刘梦龙见满港战舡都着,只得跳下水里迯命。童威、童猛、李俊看见,便钻入水捉上舡来。牛邦喜却被张横匹头揪住捉了。杀得水面浮逐波,血溅波心。党世英迯回。李俊捉刘梦龙,张横捉牛邦喜欲觧上山,又恐救了他,乃斩首上山。高俅引军来策应,见军都从水里迯命,回说:“被火烧舡。”高俅心慌,急引军回时,山前冲出一彪马军,当先索超,拍马抢来。王焕挺枪来迎,閗上五合,索超便走。高俅引军追赶,背后林冲杀来,高俅便走。杨志赶来,又杀一阵。朱仝又赶杀一阵。这是吴用使遣赶之计,见前面又拦截,背后又赶杀。因此太尉被赶得慌,飞奔济州,入城已三更。杨雄、石秀埋伏下五百步军,放火惊得太尉魂不附体,整军折其太半。 次日,高俅正闷,忽报:“天使到。”高俅出迎,并闻焕章说招安一事,同进帅府商议。太尉思忖:“若不招安,连折两阵,欲待招安,又羞回京。”主意不定。这济州有个老吏呌王瑾,平生心毒,人都呼为剜心王。却是太守张叔夜拨在听用。见高俅不决,跪下禀曰:“贵人不必沉吟,诏书上道是:‘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明日这开读时,却分作两句读。将‘除宋江’做一句,‘卢俊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另作一句。赚他入城,杀了宋江,则蛇无头而不行矣。不知贵意如何?”高俅大喜,即陞王瑾为帅府长史,便与闻参谋计议。闻焕章谏曰:“只可依正理而行,不可行诡计。倘宋江以下有人识破,番变起来,深为未便。”高俅不听闻焕章之言,使人往梁山泊,令宋江等前来济州城下听诏。未知何如?【诗曰】: 远奉丹书出大邦,谆谆天诏欲招降。高俅轻信奸人语,要构阴谋杀宋江。 宋江正与吴用等商议,忽小校报曰:“朝廷遣天招安。”宋江令众头领都去听诏。吴用曰:“恐有诡计。”即令李逵、樊瑞、鲍旭、项充、李衮领步军一千,埋伏在济州西路。再领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王矮虎、孙新、张青领军马一千,埋伏济州东路。听连珠炮响,一齐接应。分拨已定,众头领都下山。留水军头领守寨。只因高俅不听闻焕章之言,正是:只因一纸君王诏,惹起全班壮士心。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张顺凿漏海鳅舡 宋江三败高太尉 乾坤日月如梭急,万死千生如瞬息。只因政化多乖违,奋剑挥戈动白日。 梁山义士真英豪,矢心忠义冲云霄。朝廷遣将非仁义,致令壮士费功劳。 高俅不奉朝廷意,狡狯萦心竟妖魅。诏书违戾害萌心,济州黎庶肝涂地。 仁存方寸不在多,机関万种将如何?九重天远岂知得,纷纷寰海兴干戈。 却说高太尉传令,将各路军马收入城中,北门上立黄旗一面,上书“天诏”二字。宋江当日先差张清引五百哨马,到济州城边转了一遭,望北去了。高太尉自临城上,大张麾盖,前设香案。宋江军马已到,在马上欠身,与太尉声喏。高太尉使人呌曰:“朝廷招安,汝等如何披甲前来?”宋江使戴宗至城下回覆曰:“不知诏意如何,因此未去介胄。望太尉週全,乞唤在城百姓,一同听诏,那时承恩卸甲。”太尉出令,唤耆老百姓,都上城听诏。宋江看见城上百姓,方才向前。鸣鼓一通,众将下马。鸣鼓二通,众将步行到城下拱手,共听城上开读诏书。天使读曰: 制曰:人之本心,初无二端。国之恒道,俱是一理。作善则为良民,造恶则为逆党,此非正命,深可悯焉。朕闻梁山泊聚众已久,未蒙善化,不复良心。今差天使,颁降诏书。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其为首者,诣京谢恩。协随从者,各归乡里,毋违朕意,以负汝怀。呜呼,速沾雨露,以遂去邪归正之方。毋犯雷霆,当效革故鼎新之意。故兹诏示,各宜知悉。 当时吴用正听读到“除宋江”三字,出目视花荣,花荣大呌:“既不赦俺哥哥,我等投降则甚?”搭上箭,望着开诏使臣,一箭射中面门。众好汉一齐乱箭射去,四门突出军马来,宋江一齐上马走,官军赶来,只见后军炮响,东有李逵,西有扈三娘杀来,官军急退,宋江等回身杀到,三面夹攻,官军大乱,杀死不计其数。宋江收军,自回梁山泊去。太尉表奏朝廷,说宋江射死天使,不伏招安。外写密书与蔡太师、童枢密、杨太尉,教奏天子,星夜发军,前来助敌。却说蔡太师迳奏天子。天子闻奏降勅,教诸路各助军马,并听高太尉调选。又于御营前拨二将,一个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官带左义卫亲军指挥使,护驾将军丘岳。一个是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官带右义卫亲军指挥使,车驾将军周昂。二将领旨选壮军。次日出城,望济州进发。 且说高太尉使人砍伐大树,就济州城外监造战舡,出榜招募水军。济州一人,姓叶名春,原是泗州人氏,善会造舡。因过梁山泊被劫,流落在济州。知高太尉造舡,遂画成舡样来禀曰:“前者恩相以舡征进,皆不得法,难出用武。若取此寇,必造大舡数百。最大者名为海鳅舡,两边置二十四部水车,舡上可容数百人。每边用十二人踏动,外用遮护出避箭矢。舡上造弩楼,敲梆子响,水军一齐用力,踏动其舡如飞。若遇敌军,舡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找当?其第二等舡,名为小海鳅舡。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舡中可容百人,前面都钉长钉。前面亦立弩楼。这舡却行小港,当住伏兵。若依此计,指日成功。”高太尉看了图样大喜,便教叶春监造战舡都作头,限日要成交纳。示各府州县,如若违悮,依军令处斩。各处百姓,死者极多。有诗为证: 井蛙小见岂知天,可恨高俅听诡言。毕竟鳅舡难取胜,伤财劳众枉徒然。 是时各处添拨水军,陆续都到济州听调。又丘岳、周昂军到,太尉慰劳已毕。 却说宋江与吴用曰:“两次招安,都伤天使,朝廷必又添兵来征伐。”忽探卒报曰:“高俅招募水军,教叶春造大小海鳅舡数百只。东京又遣二将前来助战。”宋江曰:“似此大舡,飞游水面,如何破得?”吴用笑曰:“只消几个水军头领便了。料造这大舡必数旬方就。可教一两个兄弟,去那造舡厂里,先恼他一遭。”宋江依计。唤张青、孙新扮作民夫杂在舡里去。却教时迁、叚景住接应。”众人得令,下山行事。却说张青、孙新到城下,杂在人丛里,也去拽木头投厂里去。入到里面,投做饭栅下去躲。孙二娘、顾大嫂各提着饭罐,随着一般送饭的妇人入去。约二更时分,孙新、张青在左边放火,顾大嫂、孙二娘在右边放火。两下火起,匠人民夫各自迯生。高太尉正睡间,忽听报曰:“舡厂里火起!”急起身,差丘岳、周昂各引本部军兵出城救火。不多时,城楼上又火起,高太尉自引军入城求火时,又报曰:“西草场内又火起,照耀如同白日。”丘、、周二将引军去西草场中救火时,只听喊杀连天。却是张清引五百骠骑先在埋伏,看见军来救应,便杀将来,正迎着丘岳、周昂军马。张清大喝曰:“梁山泊好汉在此!”丘岳舞刀来迎,张清一石子打去,丘岳番身落马。周昂死战救丘岳去了。却见王焕、徐京、杨温、李从吉四路军到,张清引军而回。官军恐有伏兵,不敢来追。天色已明,高太尉教看丘岳中伤,打落四齿,令医治疗。一面教节度使四边下寨,早晚防备。却说张青、孙新、时迁、叚景住回寨说知,宋江大喜。 是日,叶春造舡已完,高太尉催趱水军上舡演习。叶春请太尉并节度使看舡。把海鳅舡二百余只分布水面操演。皷响处,两边一齐踏动水车,端的似星飞电走。高太尉看了大喜,教取金银赏赐叶春。等匠归家,丘岳疮口已痊,众节度使请高俅致祭水神,礼毕,教原带来歌儿舞女,令上舡作乐侍宴。教军徤车舡演习飞走。终夕不散,一连三日筵宴,不肯开舡。忽报:“梁山泊有人贴诗一首于济州城下,揭得在此呈上。”诗曰: 生擒杨戩与高俅,扫荡中原四百州。便有海鳅舡万只,俱来泊内一齐休!” 高太尉看诗大怒,遂拨军遣将,陆路周昂、王焕领兵策应。项元镇、张开领军一万,直至梁山泊大路厮杀。原来梁山泊四面八方,都是野水,只有山前大路是宋公明新开的。高俅领前马军截住路口,其余都跟上舡征进。闻参谋谏曰:“主帅只可监陆路进发,不可亲临险地。”高太尉曰:“前番不至其地,以致失陷。今造大舡,若不亲督,如何擒贼!”不听闻参谋之言,遂拨三十号只大海鳅舡与先锋丘岳,并徐京、梅展拨五十只小海鳅舡,令杨温、王瑾、叶春在前舡头上立两面大绣旗,上书两行金字道:“搅海翻江冲白浪,安邦定国灭红妖”。高太尉、闻参谋引着歌儿舞女,自守中军。令王文德、李从吉在后舡压阵。此是十一月中,俱望梁山泊奔来。 宋江、吴用已知,预先排布已定。只见一队舡来迎敌,舡上插白旗写曰:“阮氏三雄”。先锋便教前舡,将火箭、火炮一齐打放。那三阮发声喊,齐跳下水。丘岳等夺了空舡,行不数里,又见三只快舡抢来,中央是孟康,左童威,右童猛。丘岳又教放火箭。发声喊,三个又跳下水去。丘岳等又捉得空舡。再行三里,又见三只舡来,舡上一面红旗上写着:“混江龙李俊”,左张横,右张顺,高声呌曰:“承送舡来到泊里!”都跳下水去。此是暮冬天气,官舡水军那敢下水。只听得梁山泊山顶上号炮连响,芦苇里钻出小舡千只来,大海鳅要撞时,水车却踏不动,原来水底下却用木植都填塞了车板。放箭时,个个顶片板遮护。逼将拢来混战。高太尉、闻参谋在中军舡上,军士喊曰:“舡底漏水将沉!”四下小舡如蚁,望大舡边来。是水底凿破舡底,滚入水来。高俅扒去垛楼上,忽水底下一人走上舡来,说道:“太尉,我救你!”高俅不认得这人,却是张顺,近前一手揪住高俅,丢下水去。堪嗟架海擎天手,番作生擒败阵人。 攻战鳅舡事已空,高俅人马竟无功。朝廷奉命勤王将,却被生擒水浒中。 傍边两只小舡飞来,捉太尉上舡去。前舡丘岳被杨林一刀砍下水去。徐京、梅展见杀了丘岳,两个奔来杀杨林。又钻出郑天寿、薛永、李忠、曹正一齐杀出,将梅展一枪搠番。宋江、卢俊义各分兵水陆进攻。宋江掌水路,卢俊义掌旱路,引军马大路杀出,与先锋周昂、王焕相迎。两将閗到二十余合,听得一声喊起,东南関胜、秦明,西南林冲、呼延灼,四下杀来。项元镇、张开、周昂、王焕不敢恋战,夺路迯入济州城中。 再说宋江水路,捉了高俅、闻焕章等并歌儿舞女,一应尽掳过舡。鸣金收军,觧投上寨。张顺觧到高俅,宋江慌忙下堂扶住,便取新衣与高俅换了,扶上堂来,纳头便拜,口称:“死罪!”高俅慌忙答礼。拜罢。随后童威、童猛觧徐京;李俊、张横觧到王文德;杨雄、石秀觧到杨温;三阮觧到李从吉;郑天寿、薛永、李忠、曹正觧到梅展;杨林献丘岳首级;李云、汤隆、杜兴献叶春、王瑾首级;觧珍、觧宝掳捉闻焕章并歌儿舞女。一应部从只走了周昂、王焕、项元镇、张开。宋江都交换衣服,请到忠义堂列坐。但是活捉的军士,尽数放回济州。大设筵宴。宋江把盏曰:“纹面小吏,安敢反逆圣朝!虽沾天恩,中间奸弊,难以屡陈。望乞太尉救拔,得瞻天日。当出死报。”高俅曰:“你等放心,高某回朝,必当重奏降赦,前来招安。”宋江大喜拜谢。大小头领,慇懃相劝。高太尉回答,不斍放出狂荡。自言:“我自斈得一身相扑,天下无对。”卢俊义却也醉了,指着燕青曰:“吾此弟也会相扑。三上岱岳争交,未逢敌手。”高俅便起身,要与燕青比势。众头领见宋江敬他是朝廷太尉,只得顺他说。不想要勒燕青相扑,众人都起身来看。宋江亦醉,主张不定。两个便脱衣,宋江教将软褥铺地。两个正吐个门户,高俅抢入,燕青手到,把高俅扭摔得定,只一交,攧番在地褥上。宋江、卢俊义慌忙扶起穿衣,都笑曰:“太尉醉了,切乞恕罪!”高俅惶恐,扶入歇了。 次日,备酒送行。高俅曰:“义士可呌精细之人,跟我去面奏天子降诏。”宋江与吴用商议,教萧让、乐和同去。太尉曰:“既义士相托,便留闻参谋在此为质。”宋江大喜,送太尉下山两别。太尉人马望济州回京。且听下回分觧。 第七十六回 燕青月夜遇曰君 戴宗定计赚萧让 混沌初分气磅礴,人生禀性有愚浊。圣君贤相共裁成,文臣武士登台阁。 忠良闻者尽欢欣,邪佞听时俱忿跃。历代相传到宋朝,罡星煞曜离天角。 宣和年上乱纵横,梁山泊内如期约,百单八位尽英雄,乘时播乱居山东。 替天行道存忠义,三度招安受帝封。二十四阵破辽国,大小诸将皆成功。 清溪洞里擒方臈,雁行零落悲秋风。事事集成忠义传,用资谈柄江湖中。 梁山泊水战三胜高俅,尽擒其军。宋江不肯杀害,尽数放回。高太尉就带萧让、乐和到京听候招安,留下闻参谋在寨。宋江与众商议:“我看高俅此去,未知真实。”吴用笑曰:“此人蜂目蛇形,是个转目无恩之人。他今折军损将,回京必然推病不出,朦胧回奏,将萧让、乐和软监在府。要等招安,空自望想。”宋江曰:“似此奈何?”吴用曰:“兄长再使两人到京,打点関节,此为上计。”宋江曰:“此事関系,谁可前行?”燕青曰:“旧年闹东京,是我同去李师师家入肩。如今小弟多带金珠,再去那里入肩转动,见机而作。”戴宗、{时迁}曰:“小弟愿同一往。”朱武曰:“兄长昔日打华州之时,曾与宿太尉有恩。若得此人奏达天子,事必济矣。”宋江想起九天玄女之言:“遇宿重重喜”,莫非正应此人身上。便请闻参谋问曰:“相公曾认得太尉宿元景么?”闻焕章曰:“他是小生窗友。其人极是仁慈,深得上意。”;宋江曰:“太尉回京,必不奏闻招安。昔日宿太尉在华州降香,曾与宋江一面之交。欲图此谋如何?”闻参谋答曰:“在下当修书奉去。”宋江大喜,即教闻参谋修书,又占玄女课,得大吉之兆。致酒与燕青、戴宗送行。 收拾金珠,扮作公人,辞别众头领,来到东京城下。把门军曰:“殿帅府有钧旨:恐梁山泊贼人夹带入城。因此盘诘。”燕青笑曰:“俺从小在开封府走递公文,何须盘问。”便向身边取出假公文与看,监门官曰:“既是开封府公人,放他入去。”燕青收了公文,与戴宗两个迳奔开封府前来,客店安下。 两挑行李奔东京,昼夜兼行不住程。盘诘徒劳空费力,禁门安识伪批情。 次日,燕青扮作小闲模样,取了金珠,分付戴宗曰:“小弟今日去李师师家干事。倘有些撅撒,哥哥快自回去。”戴宗应允。燕青迳投李师师家来。到门首揭起绣帘,行到里面,咳嗽一声。娅环出见,便传与李妈妈出来。看见燕青,吃了一惊,便曰:“你如何又来我家?”燕青拜罢曰:“特来拜谒娘子,自有话说。”李妈妈曰:“前番多被连累,有话便说。”燕青曰:“请娘子相见,方才说的。”李师师在屏风后听了转将出来,别是一般风韵。但见: 容貌似海棠滋晓露,腰肢如杨柳袅东风。浑疑阆苑琼姬,绝胜桂宫仙子。 又有诗曰: 动来玉指纤纤软,芳容丽质更妖娆,凤眼半弯藏琥珀,秋水精神瑞雪标。 猩唇一点红桃露,行处金莲步步娇。白玉生香花觧语,千金良夜更难消。 当下李师师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行到客位。燕青忙整衣冠与李师师礼拜,已毕,李师师曰:“前者惊得我安身无处,你当初瞒我说是张闲,那两个是山东客人。弄出大事。不是我巧言奏过官家时,却不满门遭祸。未知前日来者是谁?你须实说。”燕青曰:“小人说出,娘子休惊。前番来那黑矮为头坐的,正是宋江。第二位便是柴世宗嫡泒玄孙柴进。其外的是戴宗、李逵。小弟是北京大名府人氏,唤做浪子燕青。当初俺哥哥来东京求见娘子尊颜,非图买笑。久闻娘子遭际天子,以此特来告诉衷曲,望将替天行道之心,上达天听,早得招安,不想惊吓娘子。今俺哥哥无可拜送,聊将微物奉敬,望乞笑留。”燕青道罢,打开帕子,摊在桌上,都是金珠宝贝器皿。那虔婆爱财,一见便喜,忙教收拾过了,便请燕青进小阁儿内坐定,安排酒馔,李师师亲自相陪。师师曰:“久闻义士大名,奈缘无人与你等作成,因此屈沉水泊。”燕青半前招安事说了一番。李师师曰:“我尽知了。且开怀畅饮几杯。”酒至半酣,这师师见燕青人物风雅,却似甜言撩拨引诱风情。燕青是个伶俐之人,如何不省得,只怕悮其大事,那里敢承惹。李师师曰:“闻知哥哥诸般乐艺,愿闻见教。”燕青答曰:“小人略知得些,怎敢在娘子眼前卖弄?”李师师曰:“我便先吹一曲奉劝。”唤娅环取过一管凤箫来。李师师吹动,端的穿云裂石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