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乃武与小白菜 - 第 2 页/共 8 页
"王氏在一旁见了,忙也上前,在葛大胸前抚摸,帮着叫喊,一手拈着葛大人中,葛大只是双目乱翻,并不苏醒。品连、生姑二人,早上前将葛大胸腹之间,用力连摸。闹了一阵。听的葛大喉中,痰声越发的响亮,渐渐的气息细微起来。喻氏瞧见不好,已连哭带喊,高声叫葛大醒来,一壁双泪直流。品连、生姑人虽幼稚,已知人事,也禁不住呜咽起来。王氏知是不中用了,忙向喻氏道:“姊姊,我瞧姊夫,不中用的了,快预备后事要紧。”喻氏哭着道:“弟媳的话,虽然不差,只是兄弟尚未回家,家中一个大钱没有,如何是好?”王氏道:“这也说的是,哪买东西没钱,自然稍稍等一回,在姊丈身上,也得把他收拾清楚,不能叫他肮脏着去呢。”喻氏听了,一壁忍着哭声,命生姑到厨房中去烧水,自己在衣箱内找了一回,找出了一身干净衫裤,放在床边。这时葛大已剩了一丝游气,去死不远。喻氏正是着急,听得门外敬天叫道:“姊姊,姊丈怎样了?
"话方完毕,敬天已奔将进来。喻氏忙招呼道:“兄弟,事情怎么样了?你姐丈已不好了,你瞧吧。”说着把手一指床上,敬天把床上一看,不禁垂泪道:“既是如此,快办后事要紧。
方才我到那家人家,把家具押给他的言语,向他说了,他倒愿意,不过要我作保,我已应了下来。如今把所有家具,押了一百五十块钱,言明子利三分,每月四元五角,三个月本利一齐付清,钱已付给我了,可以快去办东西哩。不然,一时措手不及,那就为难哩。”喻氏呜咽道:“如今姐姐心中,已是乱如乱麻,一切都没心思,诸事都的费心兄弟,瞧在同胞面上,总的帮着你的姐姐的。”敬天道:“这还用客气吗!如今这样,瞧姐丈总是不与的了,待我出去,把一应东西,都预备就绪,带回家中吧。家内也得留一些钱,也有些他用,好歹总尽这一百五十块钱用就是了。”说着取出了五十块钱,交给喻氏。自己带了一百块钱,匆匆的去了。
喻氏在家中,把生姑烧来热水,同葛大说过。不多一回,葛大已一口气不来,死了过去。喻氏、品连、生姑,都号啕大哭起来。便是三姑这傻子,也随着众人痛哭。王氏在一边,也忍不住双泪交流,好不悲伤。满室中饱含着哀惨之色。不一刻,敬天早押着人役,把棺木衣裳,一齐购办回来。见葛大已死,禁不住也哭了一番,有了钱百事都容易,叫了人役,把葛大安殓起来,择日开吊。安殓舒齐,天已晚了。这天敬天王氏夫妇二人,即宿在葛家,陪伴喻氏。晚上又叫了五个僧人,超度葛大。自这天起,敬天王氏二人,常在葛家,助着喻氏料理丧务。
敬天又怕喻氏思夫悲切,苦坏了身躯,不时的劝慰。喻氏心中,悲哀自不必说,只因瞧品连年世幼小,三姑又是个傻子,不能不仗着自己扶着成人。敬天也常把这事相劝,只得稍杀悲痛,勉强主持家事丧务。过了三七,便择定了一天,把葛大棺木,开吊出去,到坟上下了葬。到了这一天,来的吊客除了王氏敬天夫妇之外,还有一个葛大的堂兄弟,同了几个亲友,一齐祭吊了一番,即升炮起送丧。喻氏、品连、生姑等,自然又有一番大恸。直到安葬已毕,亲友也都散了,家中只剩了敬天王氏二人。喻氏把丧事中所化费的钱,仔细一算,一百五十块钱,只剩下了二十余块,已是一切都很简省,便向敬天道:“兄弟如今剩了姐姐一人,又有三个孩子,姐姐又不能到那里去挣钱,如何得了呢?”说着不禁又痛哭起来。敬天忙安慰道:“姐姐且别悲伤,难道做兄弟的能睁开了眼,瞧着姐姐饿死不成?总的想法子维持哩。”喻氏只是双目落泪,敬天也知道喻氏心中悲伤,当下即留在喻氏家中,到了明天,方才告别回家。临行之时,又劝慰了一番。喻氏谢敬天自回里面。
过了几天,恰巧敬天的朋友到来,要开豆腐店,敬天忙把葛家的开店家具,一齐盘给这人,一共算了二百元钱,当时钱物两清,敬天把一百五十四元五角,还给放印子的钱。其余的四十五元五角,交给喻氏。喻氏心中,十分感激敬天,也稍稍的安慰了一些。仗着自己会做活计,替人家缝些针线,母子四人,清贫度日。不够之时,便把所余下来的钱帖补。
光阴迅速。匆匆又过了一个年头。品连已是十八岁了。有一天,小大忽地不知去向,不见个无影无踪。这时太平天国的军队,已到了仓前,小大正是被太平军抓去当了小厮。喻氏生姑悲伤,自不必说,只是没奈何的事,无法可施。喻氏的家况,越发的不如以前。起初还有敬天照顾,后来敬天的家景,也一天不如一天,弄得自己的一日三餐也很费力,怎能照顾喻氏,生姑的母亲毕王氏,虽有几次自南京来瞧女儿,却因家中依旧贫苦,不能救济喻氏。喻氏这时已是成了三餐不继的了。暗暗一想,自己若是再不设法,别说自己,竟要饿死,连三姑等,也得饿死。葛家只有这三姑一个根苗,怎能叫她灭绝呢?想到这里禁不住悲痛非凡,只得仍同敬天商议。敬天因喻氏年纪尚轻,家中又这般的穷苦,若要守节,那就非得饿死不成。品连又不知那里去了,三姑又是个傻子,要守节也就难了。不如找一家小康之家,再醮过去,把三姑带了过去,或者品连可以回来,由喻氏扶养成人。合亲之后,找生意,使品连可以自立。
如此葛家一脉香烟不致斩尽断绝,岂不是两全其美。当下即把这个主意,向喻氏说了。喻氏心中虽也有些不愿,无奈若要守节,便要饿死。品连回来,也无人扶养,不得好处,葛家香烟,就此断绝,那罪就大了,不如反是纵拥的好,因此倒也不表反对。
事有凑巧,仓前镇上,有一家小康之家,姓沈唤体仁。家中虽不豪富,还算的宽裕度日。在这一年中,妻子得下病症,不治而死。生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尚只有十四岁,其余一个十二,一个十岁。体仁平日,须到外面去做事,妻子一死,家中便乏人照料,一切家务,也没人料理。欲娶一个续弦,得须能料理家事。人品亦要去得。托人寻找,可有相巧人物。便是再醮,倒也不要紧,只求家中三个孩子,有人照顾,一切家务,可以料理就是。这事被敬天知道,暗想姊姊喻氏,若能嫁了体仁,将来品连一时回来,不愁没人照顾,倒是件很好的姻缘,忙托着媒婆,前去说合。本来喻氏人品相貌,都还去得。且是伶俐,整治家事,又十分精细,沈体仁曾见过,听得很是愿意,即一口应允。敬天大喜,来向喻氏说知,喻氏本来都听命敬天,听敬天说好,自然也很愿意,只是必须带了三姑等过去。又说明品连回来,也得同祝敬天见喻氏答应,忙把喻氏的要求,向体仁说了。体仁倒亦答应,当下即选定日期,体仁把喻氏娶将过去,到了这天喻氏送过葛大神主,又哭泣了一番。敬天在一旁,把喻氏劝了半晌,方才停住悲声,即带了三姑,嫁给了体仁。夫妇之间,十分的和睦。生姑这时,由毕王氏领回家去,言明将来品连回来,仍领过来。体仁把三姑并不欺侮,视同己生。喻氏本不是泼辣妇人,把体仁前妻所生的三个儿子,很是欢喜。敬天见是如此,便放下了心肠。
流光匆匆好不迅速,不觉已过了五个寒暑。有一天,品连忽地回得家来,说是由太平军中逃回,这时已是二十五岁了。
当下找了敬天,问喻氏的去向。敬天忙领到沈家,与喻氏相见。
喻氏见后,自然是悲喜交集,便留住在沈家。体仁也以自己所生的一般看待。恰巧毕王氏带了生姑来探望喻氏,询问品连消息,知道品连回来,十分欢喜,即仍把生姑留在沈家同祝生姑这时却到了十八岁年纪,生的如花如玉,美貌非常,竟是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颜色,真是容光颜照,娇丽无匹,是个千娇百美的美人儿。仓前的人,没一个不称赞生姑,是一个天仙化身,便送了她一个外号,因她的身体娇小,玉肤如雪,都唤做小白菜。品连因葛氏一脉,只有品连一人,喻氏不愿姓沈,仍是姓葛。仓前人为了品连父亲,唤做葛大,便都叫他做葛小大。惟有三姑越发的生得丑陋不堪,傻呆异常。比了嫂嫂生姑,是有天地之隔。仓前人因他生的人既矮小臃肿。又是肤色漆黑,便唤作塌枯菜,兄妹三人,都有一个外号,这一年中,忽地体仁家中,发生了绝大变故出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手足耽耽鼠牙雀角 耳目逐逐燕语莺啼
话说喻氏自葛大死后,生活艰难,又有品连、生姑等三人,没奈何改嫁了镇上沈体仁。匆匆的过了几年,品连已到了二十五岁。生姑也十八岁了,生的美貌非凡,仓前镇上的人,都唤她做小白菜。品连因他父亲叫做葛大,便唤葛小大。三姑人既丑陋不堪,相貌粗蠢,又是傻呆异常,臃肿黑肤,都唤她塌枯莱,兄妹姑嫂三人,都有了外号。喻氏眼瞧着小大等,已是长大成人,心中很是欢喜,未免疼爱了些,被体仁前妻所生的三个儿子,看在眼中,心下十分不平。当下三人避着喻氏,在外面商议起来,想把品连等三人,不认做自己姊妹兄弟,这时沈大年纪最长,有了二十岁了。平日见喻氏照顾小大,比了自己尽心,早不甘服,便向沈二、沈三道:“二位兄弟,我想爹爹年纪,已经大了,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万一的有了不测,母亲对于这带来的儿子,自然是十分疼爱,到了那时,要把他赶将出去,不认做自己弟兄,那就难了。有了母亲作主,定不成功,岂不把我们家中,好好的家财,本来只要三份开拆,为今倒要四份分拆的了。我们不早些想妙法,叫爹爹把这葛家小子,同了小白菜、塌枯菜二人,一同赶将出去,不算我们沈家的人,将来就后悔不及了。二弟三弟,你们瞧瞧是怎样?哥哥的言语,是对不对呢?”沈二、沈三听了哥哥的言语,不禁都直跳起来道:“哥哥这话,真是不差的,你看如今母亲,对待葛小大,怎样的疼爱,不论什么好吃好穿的东西,先的给他,才轮到了我们。倘是不早些把他们赶出,以后我们的亏可吃的不小呢!
"沈三虽只有十五岁,为人最有机警,比较了两个哥哥来的能干,机诈百出,听了哥哥的言语,细细的思量了一回,笑道:"这件事情,我看并非难事,只须依着我去干,定能把葛小大赶走。”沈大、沈二听了,不禁大喜道:“兄弟你倒有什么妙法,快说出来,我们必定去干。如今爹爹年纪已大,不能不快些把小大赶跑,不然,母亲作主,还有什么话说的呢?”沈三道:“对啦,我也正因着这个,才想出个妙法。爹爹平日,我瞧他的神色,对于母亲固然是不差,对于小大等三人,究竟是油瓶儿子,不甚欢喜。只为着母亲面上,方有这般的敷衍。有些事情,都是母亲暗中对着小大,连爹爹都不知道的。如今我们弟兄三人,暗中监视着他们,瞧见有什么事情,母亲又在那里暗中贴补小大了,我们立即去告知爹爹,爹爹对于钱财一项,素来很是重视,我们便投其所好,趁势说母亲将爹爹家财,暗暗运给小大,预备将来爹爹一死后,丢掉我们弟兄三人,去自立门户,仍去姓葛,把我们穷饿而死,绝掉沈氏一脉香烟。好得小大,母亲尚要把他承继葛氏香烟,不姓沈姓。这般言语,很在情理之中,爹爹定然相信。只要爹爹一信,那事情便容易办哩。我们再把葛姓的人,如何住在沈姓家中,用沈姓家产的话,一一怂恿爹爹,一面同小大来一个霸王硬上去,每天同他们寻事,不住的说他们把钱狂化滥用,把沈家家产,都要被他们用完了,将来我们弟兄三人,都的挨苦。说着连哭带吵,闹一个天翻地覆,越是人家知道,越有办法。爹爹早听了我们的言语,自然不再帮着母亲、小大,这般的天天吵个不休歇,少不的把小大赶出门去。大哥、二哥,你们以为如何?”沈大、沈二听毕,不觉连声称赞,忙一齐依允,依着沈三的言语办理。
弟兄三人商议已毕,便各人依着沈三的言语,去乘隙进言。
沈体仁本来是个爱钱如命,无可无不可的人。又加着耳朵软软得异乎寻常,不论是谁,只要说同他省俭,总以为是个替自己着想,帮助自己的好人。何况又是三个亲生儿子。所说的言语,自然很是入耳。平日又瞧着喻氏,带来了小大、生姑、三姑,三人进门,只是饭米一项,己化掉不少。不过因自己答应在先,不好反悔。如今被三个儿子,都说的一派家中太于化费,若不及早设法,将来些微家产,化用完毕之后,如何办法?
体仁一想,这话甚是有理,便把小大、生姑、三姑三人,视若眼中之钉,把小大呼来喝起,稍有不对之处,非打即骂,把小大等三人,虐待起来。喻氏瞧在眼内,心中自然很不快乐,便不时同体仁争吵个不休,沈大等弟兄三人,见这计策,固然不差,即暗中查看喻氏同小大、生姑,三姑等的事情,可有暗中喻氏把东西帖补小大,便去告知体仁。事有凑巧。有一天,喻氏瞧见小大身上穿的衣服,己是破烂不堪,心中很是不忍,忙在自己衣服之中,找了一件重新缝过,给小大穿了。这事恰被沈二见了,忙去告知了体仁。体仁即向喻氏吵闹。喻氏到了这般地步,心中十分悲苦,知道葛家,只有小大这一个根苗,决不能改姓沈的。体仁又口口声声说是别姓的孩子,不能用沈家的钱。倘不姓沈,即不应该住在家中。又加着沈大、沈二、沈三三人,仗着体仁护短,欺侮小大等三人。因此小大、生姑、三姑三人,在沈家非但不能得到体仁疼爱,连一日三餐都渐渐的不周全起来。
喻氏知道,常此以往,决不是个常久之计。好的小大以前在自己家中,学过豆腐生涯,不如托人把他荐将出去,到豆腐店内去学习一年半载,将来学成之后,也能自立门户。一面把生姑、三姑,想一个住处,搬将出去。小大也可以居住,化用一层,自己总可以想法一些。小大能得赚钱之后,便不用担心了。想定主意,即俟敬天到来探望喻氏,喻氏见了,忙把这件事情,向敬天说了,想命小大出去学习豆腐生意,可以自立门户,免得在沈家被人欺侮受苦。敬天听了,也很同意,便笑道:"这倒巧哩,馀杭城外观音街罗姓豆腐店内,正须一个伙计,便把小大荐去,谅能成就,这倒不要紧的。生姑、三姑的住址,待小大学成赚钱之后,可以养活家中人了,再设法不迟,姊姊不必心焦。”喻氏听敬天这般说法,心中甚喜,忙托敬天前去。
敬天答应了自去。过了几天,敬天又到沈家,向喻氏说明。罗家豆腐店的事情,已经说妥。喻氏大喜,即拣了一个好日子,把小大送去。生姑、三姑仍住在沈家。
又过了一年光景,小大已满师赚钱。沈大等弟兄三人,越发的把小大妒忌起来,逢到回家,总被三人打骂讥笑。喻氏瞧了,知道若不设法搬出,不是个了局。正欲再同敬天商议,却又发生一件事情。原来沈大、沈二、沈三三人只有沈大一人已娶了妻子,沈二、沈三连定聘都没定过。沈二人还老实,沈三年记最小却最是下流不堪。瞧着生姑生得这般美貌,人又伶俐能干,不禁动起不端邪心,见了生姑,总是眉花眼笑,风言月语,同生姑谈笑,想勾搭生姑,生姑见沈三生得光嘴削腮,骨瘦如柴,相貌比不了小大,还差上三分,那里放在心上。只因了住在沈家,不敢直言喝责,只的隐忍下来。见沈三同自己说话,便一言不发,默默的立在一旁,有时竟一溜烟逃到喻氏面前。沈三见生姑这般神色,并不诘责自己无理,以为生姑是女孩子怕羞,因此不肯讲话,同自己很有些眉目,越发想设法把生姑勾引上手。
有一天,喻氏到敬天家中去了。三姑是个傻子,终日在门外同了街上孩子游玩,房内只剩了生姑一人,觉得很是寂寞。
方欲出房到院子里散步一回,听的外面叫道:“葛家妹妹,在房里吗?”只因生姑与小大尚未圆房。依旧是兄妹称呼。生姑一听,是沈三的声音,又不能不答应,即低声应道:“在房里呢,有什么事呀?”话还未毕,沈三一脚己跨进房来。生姑见沈三已是进来,又得起身让坐,沈三把房内四围一相,便走到床前。坐将下去,也不说话,两只的溜溜的眼珠儿,不住的向着生姑上下乱转。这天生姑穿一件青布大褂。下系湖色土布半旧撒脚裤,脚上一双妃色软帮绣苹绿色的满对花小鞋,端的是三寸不到,二寸有余,平正尖瘦,宛如一支水红菱儿。虽是满身荆布,却越显出天然素面,貌美逾花。两条似蹙非蹙烟笼春山眉,一双宜喜宜嗔婉转秋波眼,琼鼻樱口,真是天仙下凡,西子再生。把沈三瞧得不住的向着生姑憨笑,两个乌溜溜的眼珠,瞪的有铜铃大小,把生姑看得心头乱跳,禁不住两颊上飞起两朵红云,直红到耳边,越发的红白分明,娇艳欲滴。知道今天沈三趁着婆婆不在这里,进的房来,这般的端详自己,定然不怀好意。只是又不能撵他出去,万一得罪了,他到体仁面前搬动是非,又得多费口舌。即一言不发,低头向着外面。沈三这时已是心猿意马,那里忍耐的祝好得喻氏不在家中,仗着父亲疼爱自己,生姑等都要自己家中扶养,生姑不敢公然同自己闹个僵局,尽可放胆乱行胡作。想定主意,立即自床上立起身来,走到生姑面前笑道:“姊姊,你这几天因何不快乐呢?
我来了你不言不语,难道嫌我来的不好了吗?”生姑听了,依然不理会他,回转身去,默默的坐在床上。谁知沈三见生姑这般得薄怒轻嗔,面带娇羞,比了平时,还美丽三分,禁不住欲火中烧,顾不得什么,猛的一跃,跳到床前,把生姑拦腰一抱,颤声道:“姊姊,我的好姊姊呐,你弟弟把你想死了,快救一救吧。”说毕,一个圆彪彪的脑袋,直凑到生姑香腮之边,啧啧两声。生姑早闻一股腥气直冲过来,忙一面撑拒,一面忍不住心头打恶。沈三那里肯放,一个身躯望生姑身上,压将下去,把生姑压住,双手在生姑身上,不住的乱摸乱扯,把生姑吓得魂飞魄散。忙一面闪躲,用力摔掉沈三。一面正色娇叱道:“快放俺起来,不然,俺叫喊起来,告知你爹爹,瞧你如何得了?
"沈三怕生姑真得叫喊起来,被人听得,到来惊散好事,忙一手把生姑香口,掩一个没,一手拼命的扯生姑衣裤,口中不住的央告道:“好姊姊,顺从了你弟弟,好处多哩。做了我的媳妇儿,不强似一个豆腐店伙计的妻子吗?好姊姊,你今天依了你弟弟这一件美事,明天弟弟有好处给你哩。若是这般倔强,明天我告知了爹爹,说你来调戏我,瞧你还活的成吗?”
生姑娇躯被沈三压住,口又被沈三捺住,不能叫,只得的手足乱打乱踢,把螓头拼命挣扎,欲把沈三摔去,无奈究竟是女子,气力微小,那里可以摔脱沈三。已挣的乌云四散,衣服松褪,下面又被沈三扯动中衣,眼见得衣裤将被沈三扯落,把生姑急得双泪乱落,心惊胆战。正是十分危急的时候,听得外面有人叫道:“生姑在里面吗?”却是体仁的声音,沈三听的不敢再行用强,忙一松手,放起生姑。生姑这时早忍不住号啕痛哭。沈三恐体仁进来瞧见,忙自侧门一溜烟的走了。生姑一壁痛哭,一壁整理衣服。体仁本因想命生姑到街上去买些熟食,出来叫唤生姑,听的生姑在房中大哭起来,忙走房去一瞧,见生姑这般狼狈情形,房中却又没有别人,心中很是闷纳。便问道:“生姑,谁欺侮你呢?怎地青天白日这般的号丧,也得取个吉利儿呢?快别哭了,同我上街去吧。”生姑知道体仁欢喜沈三,倘说将出来,定要护短,不信自己的言语,便抹干了眼泪,接了体仁的钱,出门去购熟食,买了回来,闷闷的坐在房中。
不一刻,喻氏回来,生姑一见,早痛哭失声,两行热泪,如断线珍珠一般,向下直流,喻氏见生姑衣衫不整,乌云松散,见了自己,这般的大哭,心中早猜到了几分,忙细细一问生姑。
生姑即把沈三欺侮自己,到房中调戏的事情,一一向喻氏说了一番。喻氏听了不禁长叹一声,向生姑道:“你也不必悲伤,好的今天我到你舅舅家中商议要把你们三人搬到外面去居住,免得在这里受人闲气。你舅舅已同你们找定一家,是这仓前镇上,第一家有势人家,姓杨,家中主人唤做杨乃武,为人极易和睦,又生的很是端正,相貌也好,见他的人没一个不称赞他一表堂堂的好相貌的。家中人也不多,只有一个母亲,一个出嫁已寡、常住在兄弟家中的姊姊,同了一个妻子,并是四人,却用着两个家人,几个婢仆,十分势派。只因家中房屋太多,怕照顾不到,才欲招一家清白人家进去居住,稍稍取一些租费,你舅舅同乃武有些认识,听得之后,忙把你们说了,乃武听得,便问起你外号可是唤做小白菜来。当下倒也愿意。所以你舅舅便定了下去,说定每月一吊的房租。你们家中,嫌觉寂寞,小大每天可以回来,岂不是比着在这里,被人家欺侮的好。”生姑听了,不住的点头道好。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浪子有心出谷莺飞去去 文人无行联庆蝶梦蘧蘧
话说仓前镇上,有一家姓杨的人家,家主便唤做杨乃武,方只有二十七岁年纪,生的一表非凡,长身岳立,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相貌端正。在仓前镇上,算得个数一不数二的出跳人。而且是数代书香,祖上都有过功名,父亲做过教谕,很是老成持重。不要说是仓前一镇的人,奉若神明。有什么交涉事情,都要请他做个公判。便是馀杭县城之内,也都揖让他三分,不论文武官县,都互相往还。所以竟是个馀杭绅士中的第一流人物。身故之后,传到乃武手中,因乃武人虽幼小,却比较了他的父亲,还能干上几倍。口齿伶俐,人又圆滑老到。又是个秀才,因此杨家声誉,越发的响亮起来。无论是谁,到了馀杭县地界,问起仓前镇杨乃武,没一个不知道是馀杭有肝胆的绅士。家中只有一个胞姊,一个妻子。胞姊比了乃武,大有六岁。
在二十岁的那年,嫁给城中叶家。丈夫名唤梦堂,也是个书香门第。嫁去之后,不到三年,梦堂一病身故。因膝下无子,家道又不十分富足。这时乃武尚是年幼,便搬到杨家,同乃武同祝一则可以照应弱弟,二则可以免得寂寞。叶氏的为人,却不似是个女子。很有些丈夫气息。虽是孀妇,却很欢喜抱不平之事,同了乃武生性相近。姊弟二人,友爱万分。住在一处,十几个年头,从没有一言半语互相误会起来。乃武对待叶氏,因幼时曾经扶养,形同母亲,便敬爱非凡,没有一件事情忤过姊姊叶氏的意思,叶氏住在杨家,倒觉的比了夫家,来的舒适。
便常年住下,不再回去。好的自己既没有公婆叔伯,只有自己一人,尽可住在母家。
乃武妻子娶的是詹家的女儿。詹家在城中,也是家小乡绅。
只是詹氏嫁到杨家之后父母相继亡故,詹氏本没有同胞弟兄,便嗣了一个儿子,品行不甚端正。詹氏见了,即生厌恶之心,不愿相见的时候很多。因此詹氏的母家,同乃武家中,连杯酒往还,都稀稀的。詹氏却十分贤淑,事姊敬夫,都是尽心尽力,从没有出过半句怨言,同了叶氏,也很和洽,在家中只管料理家事,乃武做什么事情,从不顾问。乃武对这妻子也颇欢洽。
一家四人在家中融融乐乐,度着安乐光阴。乃武除了料理镇上的人,来到自己家中,求自己出面办理的事情之外,便一心一意攻读书诗。有时人家到乃武家中请乃武做刀笔文章,乃武因家中并不富足,自己对于刀笔一项很是精明,便替人家做些呈状之类,贴补家用。乃武所做的状子,却是十分精密,真是语语切实,字字在理。所以仓前的人,提起了杨乃武没一个不知道是个好刀笔先生。又加着乃武颇有些小小声名,越发的响亮起来,这一回,因了家中人口太少,要招一家租户,只须是正当的人,同了家庭简单些的,租金的多少,倒不在乎的。恰巧被敬天听得,暗想这却巧咧,自己姐姐正因着儿子小大,同了童养媳生姑,女儿三姑,被沈体仁的三个儿子欺侮,要找一处房屋把三人搬出,如今杨家既肯不计较租金,把房屋租出,那是最好也没有的人。而且乃武在镇上声名赫赫,住在他的家中,还有谁敢去欺侮他们,这真是一得而两便,即托了杨家熟悉的人,前去到杨家,向乃武一说,乃武听得人口简单,就是镇上出名的小白菜未婚夫妇,心中很是愿意,便一口允许,当下敬天听得乃武已是应诺,心中很喜,忙亲自来见乃武,同乃武接洽,言明每月房金,只收一吊大钱,把杨家右边的三间房屋,租给小大等居祝前出是由一个大门,生姑的房间,同了乃武也很相近。好的乃武是有妻子的人,不甚妨碍。小大是在罗姓豆腐店内做伙计的,每日回来居住不过几天,同生姑又没成房,仍然是分房安睡。小大到店内去后,生姑、三姑也有了照应。
敬天把一切事情办妥之后,趁着姊姊到自己家中的时候,向喻氏说得,很是喜悦。回到家中,却遇着生姑告知喻氏沈三调戏的事情,喻氏听得,越发的要紧把小大、生姑、三姑等搬出,便把租定房屋的事情,向生姑说知,但等小大回来,即能搬到杨家。过了几天,小大回到家中。喻氏即把租了杨家房屋,想把他们三人搬去别外居住,细细的告知了小大。小大心中本来受得沈大等三人的气也大了,听的房屋租好,而且一切家具,都有供用,十分欢喜,忙选了一个日子,搬出了沈家,进了杨家房屋。小大自父亲死后,母亲改嫁,葛家所剩一些东西,如木器、碗盏等类,都寄放在敬天家中,如今即搬了过来应用。喻氏又把自己在沈家积下的私蓄二十块钱交给小大,添置些衣服物件,余下来的作为日常用度,贴补小大每月的不足,忙碌了几天都已就绪,小大依旧到店中去了,生姑、三姑住在家中,生姑十分伶俐,除了料理家事之外,还做些针线。三姑却越发的傻了,每日只知道吃饭。其余事情,一概不懂。
乃武的母亲,见生姑这般聪明,美丽的似天仙一般,只喜得没入脚处,常叫着生姑在房中游玩,又叫她在房中一同吃饭,同乃武并不回避。乃武见生姑生得这般的美貌,年纪又轻,暗想自己所见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端的是西子王嫱之色,玉环飞燕之容,不由的怜爱起来。知道生姑家中困苦非常,便不时的把银钱东西周济生姑。生姑对于乃武,却也抱了一种同样的心理,一则小大同乃武的面貌比较起来,自然是天地之隔。二则乃武手中,比了小大,自热是松动得多。乃武的生性,对于外面,却很干脆。对于女子倒十分温柔体帖。眼瞧着生姑这般的姿色娇容,真是人间少有,便越发的温存柔和起来。比了小大的粗暴俗横,又是天远地隔,所以不多几天,生姑对于乃武,也不知不觉的合意非凡。见了乃武,总是有说有笑,眼角逗情。只因生姑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儿,年纪也不算幼小了,风情已解,正是青春佳期,常是引镜自览,照见了自己这付花容月貌,生得长眉飞鬓,媚眼含春,端的是倾国倾城,可以压倒庸脂俗粉的颜,也不禁暗自嗟叹,自己有了这一付天上少有,人间无双的美丽娇容,倒落在穷苦人家,弄到童养在人家,匹配了一个相貌丑陋、举止粗俗的豆腐店伙计,岂不是辜负了自己这付天生娇姿。倘是生长在富贵名门,怕不是个艳名四布的闺阁千金。所以心中,很是悲伤,眼瞧着小大这般的蠢笨如豕,庸庸碌碌的莽夫,怎地可以匹配自己的娇滴滴似的天仙人儿呢?倒是瞧见了乃武,这般的玉立停停,虽是比了小大,年纪略大一些,这一种的雍雍华贵的神色,比较了小大,真是天地之隔。怎地小大也是男子,乃武同一是个男儿,何以一个生得这样的大方雄俊,一个却生得如此的猬琐丑恶呢?这不是老天成心打着哈哈,使自己成一个彩凤随鸦,心中如何能得苦心呢?想到这里,对于乃武,不由得起了个怜爱之心。
而且小大不常在家中,一月之中,难得几天住在家中,却又为了未曾圆房,好端端的夫妇,生生的要拆开两边。瞧那乃武,同了詹氏鹣鹣鲽鲽,何等的恩爱,瞧在眼中,越发的心中热刺刺起来了,不觉有些心猿意马,不能自持。见了乃武,越发的殷勤侍候,乃武是个伶俐聪明的人,在风月中也曾逢场作戏,有什么不懂的道理,见着生姑这般的对待自己,岂有不知道的,心中也不禁怦怦然的心动起来。似生姑般的美丽女儿,谁瞧了都得心动,何况乃武,又是天天相见,朝朝会面,耳须炙亲,笑语时闻的呢,不觉同了生姑,心心相樱二个人有了一条心肠,只是碍着众人,未便启齿罢了。不觉又是二年工夫过去,生姑已二十多了。
事有凑巧。这一天,正是清明佳节。小大同了生姑、三姑一齐到父亲坟上,去祭了一番,回到家中,三姑定要到敬天家中去游玩,缠着小大定要陪她前去。小大这天,店中因清明佳节,没有事情,很是空闲,听得三姑要到舅舅家中即便依允,命生姑在家中,守住门户。自己带了三姑,迳向敬天家中去了,家中只剩了生姑一人,生姑觉得寂寞,便来找詹氏闲谈。方走进房门,却只见乃武一人,在床上。原来这天,乃武的姊姊妻子都被城内一家亲戚请去饮节酒去了。乃武因一则家中没人,二则尚有一些事情未完,便留在家中,也觉得昏闷,躺在床上养神。听到有人进来,忙起身一看,却是生姑,慌忙含笑让坐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葛家妹妹,今天小大兄弟回来没有?
"生姑听了,不禁粉面一红笑道:“都出去了,上舅舅家中游去,家中只剩了俺一人,闷得慌呢,因此来找嫂嫂闲谈。嫂嫂上那里去了?”乃武听的家中只有生姑一人,心中不由得一动,便笑道:“也出去了。”即把到城中去的话,说了一遍。一面取了茶杯,舀了一杯香茗,敬给生姑,生姑一手接茶,一面坐下来。乃武一看生姑今天这付打扮,穿一件月白袄子,葱条中衣,下边一双大红平金绣鞋,尖尖不到三寸,衬着一张娇艳艳绝伦的美丽面庞,越是妩媚无比。暗想世上竟有这般标志的女子,不觉怔怔的呆望着生姑,只是细细端详。
生姑被乃武看得两朵红云,直飞到耳边,越显得红白分明,娇艳无双,把乃武瞧得魂灵儿飞上了半天,如痴如呆的坐在一旁。生姑见乃武这般的失魂落魄的神色。忍不住卟哧一笑道:"你瞧俺有什么好看呢,这般的只管看俺?”乃武听了,如梦初觉,见生姑并不动怒,又加着平日相待的情意,知道生姑同自己性情,定然相合,便笑嘻嘻的道:“我瞧妹妹怎地生的这般标志?小大兄弟不知几生修来的福气?”生姑听了,两颊边越发的飞起了红露,只是格格的娇笑,两只秋水般的妙目,睃来睃去,向乃武面上乱转。好半晌,方低下头去,长吁了一口。
乃武见了,忙笑道:“怎地动起气来了呢,可是我言语有些冒犯了吗?”生姑抬起头来,向乃武望了一望道:“哥哥说什么话来。俺生就的命苦,你瞧那小大,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样儿,俺见了先一百个不高兴哩,别再去说他,听了使人不高兴呢。”乃武见了这般情形,心中早料到了七分,暗暗欢喜,今日趁着无人在家中,正可放胆行事。似这般似天仙般的女儿,若能如愿一亲香泽,真可算得是一生的幸福。瞧生姑的意思,也十分有情,这般的到口肥肉,乃武怎肯不啖个爽快呢。
当下打定主意,便笑道:“好哥哥便不谈他便了。今天妹妹既是觉的烦闷,哥哥正酿着一瓶玫瑰露在此,一同饮一杯解闷如何?”说毕,也不待生姑允诺,已立起身来,自己在橱中取出了一对小磁酒杯,几色菜肴,放在桌上,提出一瓶红焰焰的玫瑰露酒,斟了两杯,把一杯送到生姑面前,笑道:“这酒还香甜可口,且饮一口吧。”这时生姑已是心中小鹿心头乱撞,粉面通红,不知怎样才好,只低头不语,偷偷的瞧着乃武。乃武见了这般的娇羞动人姿色,心中越是着了疯魔,忍不住满面含笑,渐渐的说些风情言语来打动生姑,一面央告着生姑,饮一杯酒,解解愁闷,生姑对于乃武本来十分怜爱,今天被乃武这样的温柔小心,比了小大,真是天远地隔,一点灵犀,早通到乃武身上,禁不住媚眼含春,水汪汪地的只是憨笑,一壁举起酒杯,饮了一口,乃武见生姑已是饮了一口,便把精美菜肴敬给生姑下酒。这般的半晌,生姑已是饮干了一杯玫瑰露酒,面上顿时觉的如火一般的烧起,心头早怦怦的跳个不祝乃武这时饮了几杯,心猿意马,那里再把持得定,便把酒瓶提起,取过生姑酒杯,一瞧里面剩有一些残酒,早把来喝干,又斟了一杯,自己先饮了一口,授给生姑笑道:“妹妹且再喝一口吧。
"欲知生姑喝了没有,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合双成巫女襄王圆梦 迎百两涉姬君子同心
话说杨乃武趁着姊姊叶氏,妻子詹氏不在家中,小白菜毕生姑也因了小大同三姑二人都到舅舅敬天家中去游玩,觉的寂寞,到乃武房中欲找詹氏叶氏闲谈,不想只有乃武一人,便同乃武坐下闲谈。乃武取出酒肴,请生姑饮啖。当下倒了一杯,自己饮了一口,授给生姑道:“妹妹请饮一口吧。”生姑年纪已长,早已了解风情。平日瞧那小大,呆头呆脑,丑陋不堪,自己又生着这般天仙般的面貌,未免心中不乐。见乃武这般的昂藏风流、潇洒晓尘,比了小大真有天远地隔之分,也很有些留恋。如今见乃武这般相挑,早脸飞赤露,小鹿心头乱撞,也怦怦相动,便不知不觉得举起杯来,饮了一口。乃武见了,知道有些眉目,不觉大喜。忙一面同生姑闲谈,一面便挑以游词。
生姑都只是不语。两只水汪汪的秋水,只向着乃武面上,睃来睃去。乃武瞧见生姑这般丰韵,那里还忍耐得住,便推过酒杯,竟单刀直入,一把把生姑抱住,生姑只不作声,半推半就。乃武见是时候,即拥定生姑,一面把面亲住,一面伸下手去,把生姑衣带宽掉。生姑这时只羞的娇颜如火,闭目不语,尽乃武摆布。这一来,便种下了祸根。乃武同生姑已成就了奸情,好半晌,乃武方站起身来。生姑也起身整理衣服。乃武瞧生姑这时,杏眼带赤,星眸含荡越发的标志了,忍不住又抱住了温存一回,方各自收拾。生姑见时候不早,恐小大三姑回来,忙开门出去,乃武忙向生姑耳边喳喳的说了几句,生姑不禁回眸一笑,又白了乃武一眼。乃武微微一笑,生姑即走出房去,回到自己房中。见小大同三姑尚未回来,便横在床上,暗暗思想方才的事情,不觉又羞将起来,似花一般的娇脸之上,又渐渐的飞起了两朵红云。只时觉得乃武人既漂亮大方,身体又很高贵,对于自己这般的温存体贴,比较了小大的粗旷野蛮,真是天远在隔。芳心之中,不由越发的爱着乃武。暗道:“自己如能嫁了乃武,方是心满意足。怎地这般命苦,匹配了这个三分像人、七分如鬼的葛品连,可算得是红颜薄命。想到这里,又不禁悲伤起来。眼中掉下泪来。
乃武在房中,自生姑出去之后,因身体困倦,也躺在床上休息。想着方才同生姑的事情,觉得很是得意。又想到生姑生得这般的花容月貌,在仓前地方,可算的首屈一指。若是生在富室大家的深闺之中,岂不是一位闺阁千金。偏偏生在这贫苦人家,度那凄凉生涯,又配了这个丑陋不堪的葛小大,真是命苦已极,不觉替生姑抱屈,越发的痛惜起来,在床上休养了一回,不觉天色己晚,听得外面叶氏同了詹氏在那里说话,知道已经回来,忙站起身来,走出回去。见叶氏母子同了詹氏已是回来,坐在外面闲谈。见了乃武,都笑着招呼,一同坐下谈话。
那边生姑己在那里准备晚饭,小大、三姑也己归家。对于乃武同生姑的事情,都没有知道。自这天起,乃武对于生姑,越发的怜爱起来。没人的时候,便悄悄幽会。生姑家中,小大既不能赚钱,自然很是穷苦。只仗着喻氏偷偷的周济一些,那里能得支持。亏得乃武时常周济,方能勉强度日。好得叶氏同詹氏,对生姑的境遇,也很可怜,因此倒也不疑心乃武。
这般的度了几时,已是新年正月时候。这一年,正是同治十一年份。乃武正是三十一岁。小白菜毕生姑,方是二十三岁。
小大二十九岁。三姑也有二十一岁了。喻氏在新年之中,买了些食物,带了自己在沈家积下的私蓄来到小大家中,探望小大。
这天小大正在家中,见母亲到来,心中欢喜,同生姑、三姑二人接到里面。喻氏把买的食物放在桌上,向生姑道:“生姑我知道你们年下没什么东西,所以特地买一些在此,快收拾了进去,在新年中,也可稍稍快活一些。”生姑一看,却是腊肉、风鸡、盐鱼等类,又有许多糕饼茶食,便一面收拾。一面笑道:"正是呢,年下亏得杨大爷,送了我们许多东西,方得好好过年,不然又没钱去买。”小大接口道:“正是。我想我们受了杨家多次的东西,自己又没有什么送给人家,什么好呢?”生姑笑道:“妈妈,我想如今趁着妈买来许多东西,拣好的送些过去,也算答报人家,妈妈你想怎样?”三姑这时,正忙着翻开了茶食包子,取了两个蜜枣,向口送,不住赞道:“好吃!
好吃!吃这个甜枣子倒这般的怪好吃的。”正一面大嚼,一面乱翻,听得生姑说要送给杨家,忙抢了一包蜜枣,一块年糕,匿在身后道:“妈妈,别听嫂嫂的话,这些好吃的东西,如何去送人呢?快别瞎说,我要吃的。”喻氏瞧了,不禁笑将起来,忙喝住三姑,向生姑道:“好,还是你会打算做人,我想别的如茶食糕饼等类,他们是不希罕,只有那风鸡,却是我家中拣了四五斤重的肥鸡,自己风上的。如今我悄悄地带了四只来,可送了他们二只,留两只自己尝尝。还加上一块盐肉,这盐肉却是你晚爹托人在金华府带来的,味儿还不差。送了这二样过去也好表了心意了。”小大也有些呆头呆脑,听了喻氏的言语,并不作声,只望着许多东西呆看。三姑更是撅着嘴不愿意。生姑心中,虽很是愿意送去,让乃武尝尝,又表了自己的心意,只是怕喻氏、小大说他同杨家亲热,致起疑心,便不敢立即取来送去。
喻氏瞧见这般神色,倒不禁笑将起来,便向小大道:“小大,你怎么这般的发呆呀,难道是不愿意不成?别说是你们常是受着他们周济,便是没有受过什么,这种人家,巴结上了,决不会吃亏的。何况你们住在这里,凡事都须他们照应,又受过人家恩惠的呢?”小大听了,忙笑道:“我没什么不愿意的,我只想着他们二少爷待我们真是怪好的,只要瞧我们没了什么,便送来了,我们将来如何报答他们?因此便呆住咧。如今送这一些东西去,还有什么不愿意不成,妈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横竖这些东西,也都是妈带来的。”喻氏听了,暗想人家说小大傻头傻脑,如今瞧来,倒也未必,只是人太难看了些,心中不觉欢喜起来。即笑向生姑道:“生姑,你听着,把二样东西送去吧。”生姑听了,便拣了两只风鸡,一方盐肉,拾在手中,兴冲冲的出了房门,向乃武那边走去。不一时,已是回来,笑着向喻氏道:“杨家二少爷同大娘娘,都说着妈费心呢。
"喻氏笑道:“这些东西,还用得着谢么。”生姑也不答言,只忙着把东西收拾,又向小大道:“今天妈来了,也没有什么菜肴,只剩了前天杨家送来的风鱼,一碟糟肉,把妈带来的风鸡,煮一个起来,开一瓶杨家送的玫瑰露,将就着吧。”小大点头道好。喻氏笑道:“我倒随便,不必多费手脚了。”生姑笑道:“妈怎样说的,吃些东西,难道还不是该的吗,横竖他也要吃的。”说着,忙忙的取了一只风鸡,到厨房中去了。喻氏瞧见生姑这般的玲珑能干,很是欢喜,不觉提起了同小大完亲的心事。暗想如今小大也是二十九的人了,差不多已是半世年纪,生姑虽比小大轻些,却也是二十三岁了,不能说校以前的不能完亲,一则因了小大在豆腐店内尚未满师,没钱进帐,怕不能养家开销,不得不缓些举行。二则行完之时,也得请请亲友,小大连生活都不周全,如何有这一注巨款。所以住虽住在一起,却仍没有完亲圆房。瞧这生姑,同小大倒也没什么不会,不知他们二人,究竟睡在一处,还是二处。倘是睡在一张床上,再不圆房,被人家知道了,也不好听。好得如今小大去年年底已满了师了,以后去可以赚钱回来,不致再同以前般的困难。这一注完亲的钱,小大现时自然是拿不出来,只须自己向敬天商议,请敬天帮忙,自己也津贴一些。再不够时,向杨家借些,谅来杨家素日待小大生姑甚好,没有什么不肯的。
想定主意,等几天到敬天家中,同敬天商议之后,请个风鉴先生,合合八字,选个黄道吉日,把小大生姑二人圆了房,自己也可以了结一件心事。将来若生下一男半女,继续葛氏门中香烟,自己也可算得对得起已故的丈夫了。想毕之后,就笑着向小大道:“你们三人怎地睡法呀?”三姑在一旁听得,早抢着道:“阿哥一个房间,我同小白菜一对睡一个床的。”喻氏听了,越觉生姑可爱,知道生姑从未同小大有越轨举动。只是又细细一想,生姑虽是从小就童养在家里,只因其中曾有几年,小大被太平军掳去时,回过母家,如今虽又接来同居,可是生姑生得这般的美貌,似天仙一般,仓前镇上,可算得头儿尖儿第一个美人,小大生得如此丑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配着生姑,真是彩凤随鸦,不论是谁都知道是不配。似生姑这般的花容月貌,那里不找一个如意郎君,小大家中,又十分穷困,不要再隔几时别说是生姑不愿嫁给小大,违反前言,把姻缘拆散。便是生姑的母亲,也不要懊悔这件亲事,过来要领生姑回去,重定良缘,岂不是又得麻烦,或者把这件亲事拆散,岂不失却了机会,不如趁生姑同生姑的母亲未曾想到这一层上,快些同小大圆房。到了此时,生米已煮熟饭,就是要悔亲,也不能够了。因此喻氏越发要紧同小大圆房,便问小大道:“小大,你如今在店内,可以赚多少钱了,用来开支家用,可以敷衍了吗?”小大听得,不禁皱着眉头道:“不行,还是不够。
亏的生姑做些活计,同了三姑做些粗活,又仗着二少爷周济一些,方能勉强度日。倘不是生姑做活计,光靠着我赚的几吊钱一月,如何能行呢。”
喻氏听得生姑能做活计,不由的心中大喜,暗想这倒不妨事了,倘是真圆了房,只须生姑稍稍多做一些生活,自己再稍稍贴些。也可以度日的了。便又问小大道:“小大,我想你人也大了,年纪己是二十九岁了,不是小了。你妈又嫁着你晚爹,不能常来看你,终须一个亲热痛痒相关的人,照顾着你方好。
不如同你舅舅商议,同生姑圆了房。一则完了妈的心愿,二则你们二人,可以好好的做起一家人家来。似生姑这般的聪明伶俐照顾着你,你好歹可以少吃些亏,你看好吗?”小大听了,心中自然愿意,只张开了大口憨笑。三姑在一旁,所得喻氏说要同小大生姑圆房,有喜酒吃,先欢喜起来。大笑道:“妈妈,好的好的!有喜酒好了,妈妈日期揣的近些,从此小白菜我要叫他嫂嫂了。”方说得起劲,恰巧生姑在后面厨房中走出,欲唤三姑进去一同煮饭,听的三姑说是要叫自己嫂嫂,同了有喜酒吃了,又瞧着小大坐在椅上,不住的憨笑,脸上也稍稍有些红赤,喻氏却笑嘻嘻地,见自己出来,连连的望了望几眼,早猜透个中原因,知道喻氏定是在那里向小大说同自己圆房的言语,不由的吓得一跳,把脸飞红,也不再唤三姑,一溜烟的逃回厨房。喻氏见了,以为是女孩儿家听得成亲,害起羞来。那里知道生姑同乃武二人,早已卿卿我我,恩爱非常,成就了好事。所以生姑听了,不觉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当下喻氏也不理会,仍问小大道:“小大,你怎样只是憨笑呢,究竟怎样呢?”小大也不禁黑脸变赤,满脸的疙疸都显了起来,点头道:“但凭妈好了,只是哪里来的钱呢?”喻氏道:“这倒不妨,我去同你舅舅商议就是。”三姑听得喻氏这般言语,只嘻得直嚷,笑道:“要叫新嫂嫂了!"喻氏听得,怕生姑害羞,忙喝住三姑,不许乱说。又想到生姑人在厨房内弄饭,很是辛苦,方才出来,定是叫三姑进去帮忙,却听得了三姑要吃喜酒,羞得回了进去。便叫三姑道:“三姑,你人也二十一岁,怎地连煮饭都不去相帮一回,快去帮着生姑,把饭弄好,我们一同吃了,我还得早些回去,不然,那些孽障,又得在你们晚爹前说东话西搬是非哩。”三姑忙笑道:“正是哩,我因妈来了,倒把烧饭忘了,平日饭总是我烧的,只是常烧得底下枯焦,倒也很香,我就欢喜吃这香饭同焦的硬块。今天小白菜,不对了,要叫新嫂嫂哩,今天新嫂嫂烧饭,不要不烧焦,使我没有硬块吃,我得快些进去看看哩。”说着,忙忙立起身来,飞也似的向厨房奔去,一面飞跑,一面又大笑大叫道:“要吃喜酒哩!小白菜要变新嫂嫂哩!"喻氏见三姑依旧这般的傻憨,连锅巴都不识,叫做硬块,又这般的乱叫乱嚷,被生姑所得,岂不害羞,心中很是替三姑发愁,暗想似三姑这般得傻憨,生得如此的难看,十丑八怪般的,将来如何能攀亲出嫁,只可养老家中的了。三姑奔到厨房中,却见生姑也不烧饭,只坐着低头发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檐前鹦鹉小姑有口难防 室内鸳鸯贤嫂多情怂合
话说喻氏到了品连家中,瞧生姑这般的伶俐聪明,便动了与小大圆房之意,当下即向小大说了,小大心中,自然很是愿意,平时见了生姑这般娇艳如花的未婚妻子,早已怦怦心动,也有过几次,见左右无人,趁着向生姑调笑,生姑自与乃武勾搭之后,对于小大,心中早不愿意,眼瞧着自己这样的花容月貌,在仓前镇上,算得全镇魁首,却配一个全镇最丑的丈夫,怎不有彩凤随鸦的感慨,心中很是不乐。每逢着一个人在房中时候,便愁对青灯,自叹命保虽同乃武成就了好事,终究不是正式夫妇,将来倘是同小大结婚之后,就不免碍手碍脚,除非是脱离葛家,方能同乃武一生厮守。因此心中很有悔婚之意。
只是自己童养在葛家,很难启口。好得小大无力成婚,可以同乃武交往,因此便蹉跎了下来。见小大到来调笑,当然严辞拒绝。小大却因未曾同生姑正式成婚,不便相强,也只好罢了,可是心中,眼瞧着这般一个美人儿,又是未婚妻子,不能同床合衾,岂有不渴慕之理。只是自己家道贫困,没有成亲的费用,只得徐图将来。如今听得喻氏要同他圆房,心中很是欢喜,只嘻笑了大嘴,露出了一口阔板黄牙,呵呵大笑,三姑听得,便直嚷要喝喜酒,恰被生姑出来听得,不由思忖,怎地办法,暗想自己生了这付天仙似的容貌,不想匹配了这个丑八怪般的葛小大家计又十分贫穷,圆房之后,少不得要同房共枕,叫自己如何过度日子。似自己这付容貌,同乃武恰巧可称得一双两好,怎地老天这般的不平,生生把自己配给了小大。小大的生性,又是粗犷不堪,同了乃武的温存体贴相较,那真是天地之别了。
自己同乃武虽已成了好事,恩爱异常,只是终属勾搭成就,如今倘是要同小大成亲,对于乃武,终得稍觉阻碍的了,怎能同乃武相守一世。自己平日,见了小大,便觉得碍眼,如今越发要同他同起同卧起来,生活又是贫苦,叫自己如何耐得惯这般生活。想到此时,忍不住两只秋波般的妙眼之内,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滚将下来。
耳边却又听外面三姑哈哈大笑道:“现在要添新嫂嫂了,有喜酒吃哉。”心中越发的难过起来,不由得自叹命苦,怎地匹配了这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怪物,不能同乃武百年到老。
懊悔自己在小大自太平军内逃出之后,那时悔婚,岂不是好,如今若要同乃武厮守一世,除非是悔婚不嫁,立即出了葛家,方能称心。想到这里,禁不住想着了乃武,是个著名刀笔,仓前镇上,那一个不知道杨乃武是个刀笔名手,便是连馀杭县城内,也赫赫有名,谅来对于这些些悔嫁的事情,只须他出手,真是易如反掌。倘是小大要打官司,也只须乃武在上下衙门之中打点,便可成功,自己何不去同乃武商议,同葛家悔婚,离了之后,再嫁与乃武,岂不是绝妙的事情,可以同乃武白首到老,不再同这丑八怪完婚的了。谅乃武同自己,即这般恩爱,听得我自己情愿向葛家悔婚,再嫁给他,岂有不愿之理,自然替自己设法,全力办这件事情的了。自己同乃武,稳稳可以相守一世,岂不是最妙的一着呢。想罢,打定主意,便抹干眼泪,方欲立起煮饭,却见三姑飞也似的跑来,连笑带嚷的向生姑道:"小白菜,不对不对,现要叫你新嫂嫂了,你饭可曾烧好,可有焦硬块呀?”生姑听得,也不去理她,只立起身来,一面烧莱,一面向三姑冷冷道:“你自己去看吧!"真个三姑自己去把饭锅扬开观看,见饭底已起了锅巴,很是欢喜。便帮着生姑煮烧。不一时,都已就绪,即开出饭去,生姑怕喻氏疑心,仍装着很是欢喜的神色,兴冲冲地端出了几盘菜肴,放在桌上。
小大也帮着搬好匙箸,生姑又在房内取出了一瓶玫瑰露酒开了,取两个杯子,摆在喻氏、小大面前、各各斟了一杯,向喻氏笑道:“妈,趁热喝酒吧。”喻氏笑道:“生姑、三姑,你们也来吃吧。”三姑即坐将上去,先夹了一块盐鸡,放在口内大嚼。
生姑又到厨房之内,取出饭来,方坐下同食。喻氏饮了两杯,也便吃饭。小大却喝得有些醉意,方才不饮,不一时,都已饭罢,生姑把残肴收掉,取出茶来请喻氏吃茶,自去厨下收拾。
喻氏见生姑这般的井井有条,很是欢喜,又同小大谈了一回,约定了后天到敬天家中,命小大同三姑同去,因要同敬天商议同小大圆房之事,怕生姑害羞,因此不命生姑同去。当下小大答应知道,喻氏即回转家去,小大却因酒意很深,即打了一个中觉。生姑却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房中,暗思怎样的同乃武商议悔婚,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父亲在日,也是个秀士,书香门第,都因受了刀兵之乱,水灾荒年,弄得一家人家,好端端到了贫无立锥之地,父亲便忧郁而死。自己同了母亲二人,无处投奔。自己又没一个嫡亲弟兄,可以奉养母亲,所有的几亩薄田,连遭芒歉,收成全无,真弄到衣食不周,不得已才到这仓前镇来投亲,不想竟到葛家来做了童养媳妇,匹配的葛小大,人既丑陋不堪,家中也是这般的贫穷。比较了自己家中,真是差相方弗。自己生着这般的花容月貌,再不道命苦到如此。似小大这般的人,如何配有自己这样的妻子,也太不相称了。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心高气傲的了,配个丈夫,却这般的猥琐,平时瞧在眼中,已觉得讨厌万分,如今越发要圆起房来,同他共床合枕,别说是别的事情,便是半夜三更,香梦初回,在枕边瞧见了这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人儿,也得吓一个半死,如何能白头偕老,同过日子呢?
似自己的这付容貌,匹配了乃武,方算得才貌相当,方不负了一生。偏偏乃武已有妻子,自己又配了这般的一个丈夫,真是老天无眼,为何错定了姻缘。想到这里,越觉得小大的相貌丑恶,不堪同衾,便一心一意的同乃武商议,怎样才可以悔婚,同小大脱离,方能同乃武厮守一世。
思前想后,心中烦闷忧愁。自不必说,两眼之中,也不觉眼泪直向下挂。欲待到乃武房中去商议,又怕小大醒来,被他知道,反为不美。因此只得守候机会。知道后天小大同了三姑,要到敬天家中去商议圆房的事情,总可趁着他们去的时候,同乃武会面,便能商议得悔婚办法,谅乃武同自己这般恩爱亲密,决不肯任着小大同自己圆房,碍自己的好事。想到乃武肯向葛家悔婚,自然是求之不得,凭着乃武的刀笔,这些些事情,当然易如反掌,生姑想到了这一层上。倒稍觉得安心了些。当下见天色已晚,听得外面小大已经起身,忙仍到厨下,收拾晚饭。
三姑也进来相帮,不一时,晚饭就绪,摆出来吃饭。可是生姑心中有了心事,便有些茶饭无心,很觉得闷绝,只略吃了一些。
小大、三姑那里知道生姑的心事,依旧狼吞虎咽的饱餐一顿。
晚饭过后,生姑收过残肴,在厨房内收拾清楚,便各自安睡。
到了明天,小大仍到店内去工作,只因这时,还在新年之中,小大白天到店内去,晚间便回到家中游玩,所以到了天还未明,便得到店中去做豆腐。日中时候,店市已落,便回家中,有时出去游玩,这天自然也是这样。生姑在房中因有了心事,再也睡不安稳,听得三姑鼾声如雷,睡得很熟,生姑却只得翻来覆去。到了四更时分,方觉得有些朦胧,却听得小大已是起身,生姑怕小大疑心,反为不好,即仍起身,安排了面水,与小大盥洗,又煮了些粥,给小大充饥。小大吃毕,即匆匆起身,到店内去了。生姑方再回到房中,重行安睡,身体也十分困倦的了,不觉安然入梦。一觉醒来,已是辰刻光景。三姑早已起身。
生姑因怕被小大、三姑等瞧出自己有了心事,致露出了破绽,好得明天小大同三姑二人都得上舅舅喻敬天家中,只有一天工夫,自己便能同乃武会商,因此不动声色仍照旧操作。果然小大、三姑都未觉得。
一天易过,到了明天,小大因这天喻氏吩咐,命自己同了三姑到敬天家中,一则拜年,一则商议完姻圆房的事情,须得到敬天家中去午饭,便在四更不到已经起身,吩咐生姑早些叫醒三姑,替她梳洗得干净一些,拣一件光鲜些的衣服给她穿着,生姑答应一声,小大自出门去到店。生姑因这天须得向乃武商议悔婚,便睡在床上,闭着双睛,暗暗思想见了乃武之后,如何开口。过了一回,见已红日东升,时光不早,忙叫醒三姑,三姑把手抹着倦眼,早嚷道:“阿哥那里去了?今天要到舅舅家中去咧。”生姑听得,不由得暗笑。三姑早已想定到敬天家中去了,便笑叫道:“三妹,快些起来吧,你哥哥就得回来,同你去咧。”三姑听得,忙一睁双眼,一骨碌爬起身来,出房到厨房中,取了面水盥洗,生姑也便起身,一面同三姑梳洗,一面同三姑闲谈,梳洗毕后,又在房中拣了一件花花棉袄,给三姑穿了。又将一双平底花鞋,足有一尺光景,给了三姑。原来三姑怕缠足疼痛,不曾缠足,便成了尺二莲船,同了生姑的三寸金莲,尖瘦得似一支水红菱儿,相较之下,真是天远地隔,这双花鞋乃是生姑凑着三姑的尺寸而做,预备在新年穿着,今天便取给了三姑,三姑把衣服鞋袜都穿着就绪,坐在客堂之中,呆呆地等着小大回来,一同上敬天家中,生姑也梳洗了一回,自去端整早饭,煮好之后,问三姑可要吃粥。三姑撅起了大嘴,向生姑道:“小白菜,你真是憨的了,停一回到舅舅家中,好吃的东西正多着呢,如今吃粥便吃不下了呀,不要吃。”生姑听了,倒不觉好笑起来,即自去吃粥。不一刻小大已自店中回来,也换也一件青布棉袄,一条干净青布作裙,又穿了双新的青布鞋子,方同三姑出门向敬天家中去了,生姑见小大,三姑二人已去,心中很是欢喜。一望日色,已是己牌时分,知道乃武已是起身,一切都已就绪,便收拾了一回,走将过来。方到了杨家客堂之内,却见乃武妻子詹氏同了叶氏,方穿好了衣服要出门去,心中大喜,暗想今天很是凑巧,自己可以同乃武细细一谈的了。叶氏瞧见了生姑,即忙让坐。生姑一面谦逊,一面同二人照呼。詹氏便笑道:“生姑,你怎地这时倒空闲了呢?
"生姑便把小大、三姑都到敬天家中去了,向二人说了,又问二人到那里去?”叶氏答道:“我们上亲戚家去拜年。”这时乃武恰巧从房内踅出,见了生姑,即点头招呼。生姑乘着二人不觉,暗暗向乃武使了个眼风,乃武那里知道生姑要同葛家悔婚,急待同自己商议,只道是生姑欲乘着无人之际,向自己幽会,便暗暗点头会意。一面向詹氏道:“你们快去吧,晚了倒不好,叫人家悬望的,好得生姑不是客气的人,不必陪伴了。
"生姑也忙道:“正是正是!二少爷的话,一些不差。既是大娘和二奶奶有事请便吧,我也得回去煮饭咧。”说着,立起身来,自回家中,知道乃武已知自己约他,停了一回定必到来。
便不到厨房中去煮饭,只回到自己房中,静悄悄的睡在床上,等候乃武到来,詹氏同叶氏见生姑回去,即说了一声有慢,过一天来游玩,便一同出门拜年去了。
乃武见二人已去,生姑定在房中相候,忙一溜烟望着生姑房中走来。方踏进房门,却见生姑独自一人睡在床上落泪,原来生姑回房之后,知道乃武即要到来,睡在床上,又想起了小大将要圆房,自己同乃武不能白头到老,所以又流起泪来,当下乃武瞧见,不禁先是一呆,平时生姑瞧见自己到来,总是欢天喜地,满面春情,亲热非凡,因何今天睡在床上悲泣?以为生姑恨着自己多天不来,所以悲伤,忙在床沿上一坐,笑道:"好人,怎么哭起来了呢?可是为了我多天不来看你吧?可知道我们的事情,须得秘密才好,倘是被小大知道瞧见,那还了得,这几天小大常在家中安歇,叫我如何来看你呢?”生姑听得乃武这几句言语,知道同小大圆房之后,小大定必常住在家中,自己同乃武不容易相会的了,便越发的悲泣不休,一块手帕,已是湿透,把乃武弄得莫明其妙,忙一面把生姑扶了起来,温着香腮,一面悄道:“究竟是不是呀,如何这般的悲伤呢?
有什么事情,快告诉我,好歹我总可以帮你?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情,光是哭,有什么用呢?快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值得这般悲伤?”生姑听得,方止住悲痛,一面拭干了眼泪,向乃武说出一番要同葛家悔婚的话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苦口婆心种成功德 甜言蜜语喜见祥和
话说小白菜生姑,听得喻氏说起要把自己同小大圆房,心中很不愿意,一心想同小大悔婚,嫁给乃武,这天乘着小大同三姑到舅舅喻敬天家中去了,便到杨家,暗暗示意给乃武。恰巧乃武的妹妹叶氏,同了妻子詹氏也一同出门,乃武即悄悄的到生姑房中,却见生姑独自一人,睡在床上哭泣,忙追问生姑,因何这般悲哀?生姑一面流泪,一面向乃武呜咽道:“我生就的命苦,自幼丧了父亲,只剩了一个也是生就命苦的娘,把我弄到了这个所在来,朝夕同两个三分像人、七分如鬼的人在一处,怎不叫人悲伤,并时常亏的二少爷垂怜照应,又承二少爷这般的怜爱,我满想就此过了一生,也是罢了。虽是每天瞧见那一对傻头傻脑的呆子,却有时还为安慰一些。不想如今连这些些的快乐,也要没有的了,怎不使我哀痛自己这般的苦命呢!
"说毕,又哀哀的痛哭起来,把一个布枕,湿了半边。乃武听了生姑的言语,依旧不甚明白,又见生姑哭的如带雨的梨花,心中早怜惜非凡,忙一把把生姑扶起,一面温存道:“生姑,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这般哭泣?且说将出来,待我细细思忖。
有我杨乃武在这里,好歹总可以帮助着你,且别悲泣,快说给我知道是什么大事呢?”生姑即一壁试泪,一壁把前天喻氏到来,要选吉日同小大自己圆房,自己心中不愿嫁给小大,意欲悔婚的话,细细的向乃武说了一遍。又向乃武道:“二少爷,你瞧小大这般的相貌,说是同他共床合枕,便是我每天同他同桌饮食,也一百个不乐意哩。不因了二少爷这般怜爱,我早要脱离这地的了。如今越发要圆起房来,叫我怎生过日子呢?而且小大倘是圆房之后,说不定得常常回来,你我的事情,便有些碍手碍脚,我那里受的下呢?好歹请二少爷同我想个法子,同他们一刀两截,割断了牵制方能"。说到这里,禁不住粉面通红,渐渐的低下头去。
乃武瞧了,岂有不知之理。知道生姑嫌小大相貌丑陋,不愿成婚,要同小大悔婚,嫁给自己,只是自己一则已是有了妻子,万万不能再娶生姑。二则自己同生姑的事情,终是私事,若是暗中往来,原无不可,倘说是要正式娶到家中,便是作为小妾,外间难保无人谈论,说是自己因了勾搭生姑,逼散小大姻缘,岂不是夺了小大的妻子。自己在仓前名誉向来很好,这一来岂不受万人唾骂,就此名誉扫地,竟得无颜见人。因此这事,万万的使不得的。便是如今,虽没人敢说自己同生姑有什么暧昧事情,可是都知道小白菜同葛小大还未圆房。小白菜生的这般的标志,小大如此的丑陋,当然不是美满姻缘。住在自己家中,难免没人捕风捉影的猜测。而看小大、生姑这般的年纪,何以住在一处,却不圆房,又是使人可疑,倒不如趁此机会,助生姑同小大圆房,一则可以免了外人的闲话,二则倒可以同自己常久相爱,不致使小大、喻氏、敬天、自己姊姊、妻子等发生疑心,岂不是一得而两便。又加着小大这般贫困,讨一房妻子,也不是容易事情,若是自己趋势怂恿了生姑,帮助生姑悔婚,与自己并没有多大利益,在小大却生把他一家人家拆散,于自己阴骘上,也不甚佳妙。自己已占了小大的妻子,何忍再去拆散他的人家呢,不如相助生姑,把这条悔婚心念去掉,在自己名誉上既好,在实际上也比较有益一些,阴骘上越发的不亏了,可以把自己勾搭生姑的罪恶消灭,岂不是好。
想定主义,便向生姑道:“生姑似你这般的花样的容貌,真所谓秋水为神玉为骨,便是古时的王嫱、西施、飞燕、玉环,也未必再胜如了你。不要说仓前镇上,找不出第二个,便在杭州府内,浙江全省,也找不出如你一般的来,真可说天下无二,世上无双,若是处于深闺之内,怕不是个艳名双全国内兰闺淑女,应该匹配个如玉树临风,似宋玉潘安般的王孙公子,总算得一对璧人,闺房之乐,可以胜于画眉。如今配了小大,生得这般的丑陋,浑如个丑八怪短命丁似的,无怪你心中要悲哀痛哭了,你的言语,我都明白,可是话不是这般说的,大凡一个女子,最重名节,所谓一夫不受两家茶礼,烈女不嫁二夫,便是这个意思。你我的事情,究竟不能上张晓谕的宣布出来,只可暗暗相会。你我虽是恩爱非常,总是私情,倘是说你如今同小大悔婚,再来嫁我,不是我说句薄幸的话,一则我已有了妻子,在我这种门庭,怎能无缘无故把妻子休掉,我妻子又没犯七出之条,便是我要休她,也是个不可能之事。再把她休了,来娶你家中,别说是我的名誉上,必定从此扫地,为镇上人所不齿,就是你的声名,也不好听,而且你的一方面,凭空说一声悔婚,也谈乎容易,内中阻难正多,若是悔婚不应,岂不是画虎不成,反类其犬,为人讥笑,二则你我住在一个门庭之中,你生就这般的容貌,小大又这般丑怪,难保早有人在背地谈论你我有了不正当的事情,若是你一悔婚之后,当不是坐实了这事,如何再能见人。如今这般情形,那一个敢道你我一言半语。
你悔婚之后,再来嫁我,越发被人家说你的悔婚,是我调唆出来的,那时我还能在镇上立足不成,我既不能在镇上立足,你又如何办法呢?再有小大听得你要悔婚,岂肯甘休,说不定要步到衙门之中。这一来,越发使得你我二人颜面扫尽,所以你说要同小大悔婚,再来嫁我,这事万万不能。生姑,你是个聪明剔透的人,总能想到这一层,并不是我的变心和忍心,不肯同你设法向葛家悔婚,实是倘若实行悔婚之后,倒有许多不便,受人家闲话,这又何苦呢?生姑,你想对也不对?”
生姑仍睡在床上,一言不发,听乃武说毕,方呜咽道:“如你这般说来,我决不能同小大悔婚的了,任我在苦海之中,同这不像鬼又不如人的东西一生度日,尽被他蹂躏,你我的事情,就此了结不成?瞧你不出这般文质彬彬,一表非凡,肚子内又很通远的人,这般的狠心,竟把我送入了地狱,一些不肯救援,从此之后,你也不必再来瞧我,你我的事情,就算完了。
便是昔日你同我的山盟海誓,万般温存,也都是假的,如今不必再去提起,并且不同小大悔婚,你我自然也难以相会的了,何况你是个薄幸人呢。我不怨你,只怨自己,生成的这般苦命,落在这地狱之中,永无脱离之日了。”说着又呜呜痛哭起来。
乃武听得,忙也伏下身去,拍着生姑的香肩道:“哟呀,生姑,你差会了我的心了,你以为我乘此机会,和你断绝了吗?
这却是你大大的误会了我的意思。不叫你悔婚,就因了我不愿离开着你,你想倘是悔婚之后,我既不能娶你,你难道就不嫁人不成,嫁一个人,又怎能如小大这般的呆子,那时我再欲与你相叙,方真的是难了,不如不分开了,而且如今你的年纪,已是二十多了,住在这里,若再不同小大圆房,外间造谣生非的人多,怕不说你因了小大貌丑,不肯圆房,说不定同我有了一手,岂不是你我二人的名誉,又将扫地,所以我想正好借着同小大圆房,一则可以免除外间之闲话,二则小大这般的傻子,我们要骗他,也还容易。况且从此之后,免了喻氏等的疑心,不致命小大搬到别地居住,你便能常住在我的家中,相会自然比较了外面容易,又不会出岔子,被人知晓。小大既在豆腐店内做伙计,少不得要在店中,回来的日子,决不能多,你可以借着同小大同床共枕,与三姑分床,睡在小大的房中。小大不回来的时候,我尽可放大了胆子前来,岂不是一举而两得,比了如今的偷偷摸摸,好到万倍。所以我劝你不要悔婚,完全是因了我不愿离开着你,暗中图一个一生恩爱,你竟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要断绝你了,岂不是大大的辜负了我的好意。我又不傻,放着你这天仙般相貌的人,还肯丢掉不成?”说着,一手勾住了生姑香颈,在生姑的娇颜之上,亲了一口道:“生姑,你细细的思忖一会,我的话差也不差,薄幸人可是这般计算的?
"说着,便伏在生姑香肩之侧,低低的道:“好妹妹,你是个聪明剔透,生成了玻璃心肝的人,如何连这些些意思,也想不出来,只图了一时的忿气,不把以后的事情如何,细细的思忖一回呢?”
生姑听乃武滔滔的说了一回,究竟也是个聪明极顶的人,不是似三姑这般的愚鲁,觉得乃武所说的言语,一些不差,倘是自己同小大悔婚之后,如何能再住在这里,除非是嫁给乃武。
如今既不能嫁给乃武,悔婚之后,非嫁别人,便只能回家乡去。
若是嫁一个丈夫,总不能再比小大蠢鲁的人,自己同乃武的事情,便有些难了。若是回家乡南京去,更不必说了,同乃武不会再行见面,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呢。”想到这里不禁娇颜飞红,一语不发。乃武见生姑不再言语,知道生姑心中已渐渐的明白过来,便又笑道:“生姑,你说的言语,可是一些不差,如今请你把悔婚的念头丢开,任他们怎样办法,定了日期圆房也好不圆房也好,只要你能照常住在这里,你我二人,便能永久会面相叙。我看小大这人,虽则粗鲁,待你却还不差,你可知道似小大这般的人,要娶妻子,很不容易,你悔婚之后,小大再要定一家亲事,不知在何年何日,岂不把小大一家好端端的一家人家,拆一个四散分离。又绝了葛家香烟,这阴骘可丧得不小了。非唯是你要丧骘受万人唾骂。便是我也成了个狼心狗肺的恶人了。倒不如你同小大圆了房,一则成就了葛家香烟,二则你我可常常一起,岂不是一得而两便呢。好得你如今也惯了,怕什么呢?”生姑听了不禁卟哧一笑,向乃武白了一眼道:“你这人真是可恼,人家心中正觉得不舒服,你还取笑我什么怕不怕啊!"乃武见生姑这般神色,似嗔似笑,越发添了几分美丽,忍不住心中怦怦的乱动,便趁势把生姑一搂,笑道:“哟呀,我说的是句句好话呢,即是你圆房时的不怕,也是我的大功呢。”生姑听了,忍不住娇啐连连,伸手把乃武拍了一下,乃武乘了这一拍之势,顿时房中不再听得谈话,只有些娇喘之声。好半晌,方见乃武整着衣服,出了生姑房门。生姑却颜如朝露,倦眼惺松的横在床上。自此之后,生姑方暂时把悔婚的心丢开,不再向乃武提起。
这天晚上,小大同了三姑回来。生姑因听了乃武的一番相劝,倒把平日厌恶小大心思,去了一半,愿意同小大圆房,可以常住在杨家,表面上同小大成为夫妇,暗中却与乃武白头到老,便满面春风的同小大、三姑二人闲谈,暗暗探听今天小大、三姑到了喻家之后,可曾选好吉期?果然在小大口中,探听得很是明白。原来小大同三姑二人,今天依了喻氏的言语,到舅舅喻敬天家中,一则拜年,二则商议小大合婚的事情,小大、三姑到了喻家,敬天又见了喻氏,一同坐下,喻氏便同敬天商议小大圆房的事情,敬天听了笑道:“正是。这事我也想到了很久的了,只为了小大一则还未满师,不能多赚些钱,开支家用。二则圆房之时,也得一注费用,从哪里来呢?所以一向没有提起。如今小大已是满师,好歹能够多赚一些了,常时命他们小夫妻俩,住在一处,名份不定,究竟终有些不便。而且生姑这孩子,既生就了这付花一般的容貌,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做出什么事来,反为不美,不如先同他们圆了房再说,我也本来要同姊姊来说了,如今姊姊既是也有这个意思,那自然再好也没有的事了,只是圆房之后,可不能如现在了,每天开门七件事,件件要钱,如何办法?又加看圆房时的一笔费用,出在那里?这却都得先预备一下,姊姊你瞧对不对呢?”喻氏笑道:"我也因这个缘由,不敢提起,现在却知道小大的家计,一半仗着生姑做活计下来,那就不妨事了。圆房之时,便越发愿意做了,小大也可多赚一些。家用便可以不用愁了,圆房时的费用,我稍稍有二十几块的私蓄,弟弟你也帮他几块,不足时向杨家二少爷借一些,将来加利还他。这也是一件大事,我瞧杨家同小大、生姑都好,平时常是周济,这般的大事,终不致于拒绝。有了几十块洋钱,也可以将就的了。”敬天笑道:“如此很好。事不宜迟,我今天便去找合婚的拣一吉日,下了吉期,可以大家安心预备喜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金玉缘口开双和合 药石意语惜一娇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