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野史 - 第 10 页/共 33 页

少康大悟,再拜而赞。乃问戴宁,曰:“子以为何如?”   宁赞扬曰:“善哉!夫子之教也。界之勇,天下莫敌也,逄蒙入其中,则杀之。蒙之勇,天下莫敌也,浞入其中,则杀之。吾辈即不为蒙浞之道,能不用蒙浞之人,还图蒙浞之人乎?   今诚得二人,一谍过浇,一诱戈豷,使其兄弟竞位,父子伤情。   彼自杀其一,则可图其二;自戕其二,则可攻其一矣。臣请与臣之妻女艾者奉命而谍浇,但须得一人诱豷耳。”   季杼请行,少康曰:“坚子能无败乎?”   崇开曰:“是吾深知其能也,重于色,抑于气,晦于面,明于志,结于口,运于意,必能之也。”   少康大喜,依计而行。崇开谓宁曰:“吾闻先王之旧臣,曰靡者,忠勇可任。灌鄩之灭,彼必逃行,然必复至耳。子当率妻先往青州,会通靡,而后入过。”   宁奉教。   开又嘱杼曰:“尔往戈,但亲近。敬爱之。既爱矣,乃教之求亲于浞,数数亲浞。浞既亲,乃诉说其兄,欲有灭弟之事,必有动息。而有以待艾与靡矣。”   杼奉教。于是,少康多予戴宁、女艾糇币,以席卷之。戴宁、女艾扮南国之卖席者以往。杼敝衣垢面,扮失家之童子以行。时少康之三十三岁,甲戌三月也,三人同行出冀境上分手。宁、艾二人担席果资行计,杼则童子独行。见长者则拜而问路,饥则泣而求饭于路人。人见杼柔善而言语伶俐,多饮食之,引送之。不必资粮也。   且说宁、艾先到青州,密访问,姒靡在有鬲氏之国中为大人,行政事。戴宁称旧戚而谒之,靡请入见。曰:“吾未尝与子有知,子何故道与吾有旧戚?”   宁请屏左右,乃曰:“吾与子有君亲之至谊,宁直旧戚意者,君忘夏后之君乎?”   靡垂涕而言曰:“嗟乎!力不逮耳,何日忘之?”   宁曰:“有不为耳,曷力不逮?”   靡曰:“虽为,无所用也。旧王已死,夏国已亡,今将三十年矣!王死亦十余年。虽为,为谁为之?”   宁曰:“子有不为,假今旧王有人,子将何所作为?”   靡曰:“窃固思之,寒浞窃位,安乐已久。二子穷凶淫侈已极,百姓怨恨亦已甚矣!诚可图也,但外无故主,内少密人,未可妄举也。”   宁曰:“外亦有故主,内亦有密人。子将何所作为?”   靡曰:“有故主密人,吾用有鬲氏之众,收二斟之遗民,合之可成三军。   谕民众以服仇,告天下之方伯,谁不我援?”   宁曰:“先发而后闻乎?先闻而后发乎?”   靡曰“必也先闻,则名正而功大。   ”宁曰:“先闻则不能发,方伯不来,凶贼先来。以浇之力,虽天下之众,无所制之。况三军乎?必也有道,行乎其间,方为万全之策耳。”   靡愕然,曰:“子谋臣也,得无有所辅耶?   ”宁乃始告以少康所在,而己欲入过之意。靡大喜,当下取酒要盟。宁即引女艾同盟,宁谓靡曰:“此吾妇,与吾入过者也。   ”靡曰:“有是奇女子乎!”   遂三人刺血而同盟,皆誓曰:“不能为夏氏图中兴者,不居宇宙之间。”   三人既盟。靡细问计,宁曰:“子且收二国之烬,但假以强有鬲之名,而暗择才智为诸师,以复仇。言激之若合,乃要结之,假猎而练兵。择其志最同者数千人,常近于身,亦待予音也。”   靡且留宁、艾,相与训练士兵。宁、艾稍出席十币于靡,左右相与招结忠义,训练士卒者三年,人人同洽孚契。阴要约而后,夫妻率腹心数人为流移之民,以投于过。   过国者,当今之武强县东,乃浞贼假儿浇十二岁时所封也,今三十三矣。浇封之后九年,浞贼真子豷,十八岁乃出封干戈。   戈国者,当太原蔚兴地也,为浞贼爱幼儿之狡慧与己同,故出之迟,封之近亦二十三年矣。皆久于安乐,不为防患之计。那浞贼诛鉏了众强,又生了两个凶狡之儿助他,有何不快意处?   真是天纵奸雄,人力无奈。   浞既奸羿宫数年,后又选士民家女子八十余人,克满后庭。   又更造宫院台阁,渐渐广声歌,多狎客,日饮宴。只是能布小惠及民,凡士来归者,辄用之卑官,故能安乐数十年。迩年以来,渐渐荒淫日甚,精神疲惫,则小惠也不施,士来亦不采矣。   那贼子过浇只凭猛力,臣下当面有颜色稍违者,亲用手提来向地一撺,便成肉泥。背地有一言相干者,命擒来,即手刃断之数段,如擒召不来者,必亲穷之。自国中、外及诸侯,凡有不到处,非命将灭之,即自往尽屠其地。虽追至山尽水穷处,必逞志而后已。又尝有龙斗于野,浇恶其状,则持矛而杀二龙。   有雷震于庭,则拔剑击杀雷神。外自薄海,内至妻妾,无不一以力行之。妻亩氏,生一子,即弃妻子别室,而宠妾于杨氏,一岁又弃之。别室又宠一妾,妾稍一扭头,即光剥其衣,而摔之地,遂为肉泥。群婢不忍见,多有泣下者,浇即复摔杀之室中,人人危惧。此时,又宠音华氏等十余人,人人勉意曲承,但保身命,左右亦然,皆无计奈何?那边戈国,豷与他一般好杀。但只密闻人过失,命人杀之。左右亦惴惴危惧然。恶不远播,又能奸媚,得浞宫中之爱,不同于浇。   且说季杼当日,是十二岁童子,说是寻母失路的,要到戈国去,谁人不爱怜他?一路送引到了戈国。终日做寻不见母亲,向街头哭泣,便有人家要收养他。季杼但察看不济事的,只暂饮食其家,终不久祝遍历十余家,得寒豷之妻族门氏家,家翁门辟,豷之妇翁也,仁义长者,收季杼养之。季抒遂久居其家,事翁尽孝事。翁诸子女,尽敬待翁,左右亦如一体,相爱于是,人人爱惜之。翁遂以为己子,诸子亦喜之不忌也。遂引之得入见豷之妻。豷妻亦爱之,遂出入豷宫庭内外无禁。豷见以为妇翁家儿,亦喜之。又见杼嗜好诗书,明事理,豷遂使随其左右。季杼乘豷乐时,故为戏问之曰:“为主乐乎?为诸侯乐乎?”   豷曰:“童子问此,则甚诸侯,不如王也。”   季杼佯谬言曰:“君何不为王?”   豷笑曰:“童子我以为知事,乃还不知事。”   杼曰:“今之王,君之父也,父不当传子乎?然则后将传阿谁?”   豷不言而叹息一声,杼故为不知者,乃问豷妻曰:“我君何故叹也?”   豷妻曰:“童子问传子,君有长兄,传不及他,是以叹也。”   杼曰:“王爱长嗣乎?爱君乎?”   豷妻曰:“实爱我君。”   抒曰:“即爱我君,自然传与我君。”   豷妻曰:“此事妄言不得的,言之有祸。”   杼乃不敢问。异日,又乘间问豷妻曰:“夫人谓伯父有祸者,何也?我不解。”   豷妻曰:“伯父过浇杀人如戏,不论亲疏。你说要传他天下,他便不肯放汝,岂无祸?”   杼日:“彼有何德乎?”   豷妻曰:“他有什么德,徒恃力而已。”   杼曰:“若徒恃力,他便不及吾君。吾君有德有智,怕他什么力?”   豷妻曰:“童子又妄言。   ”杼曰:“非谓与他争胜也。但常使人事王浞及王妃,得王浞及王妃周密爱厚,自然恶浇,杀浇则位便吾君之位也。”   豷妻愕然,曰:“童子乃有此智!”   一日,豷大醉,偶于外室凭几而睡。左右适,俱以私事去。   夜分,杼独秉烛觅衣被周围覆豷,因侍其侧。豷忽惊觉,问何乃睡此?杼言左右不知君在此,童又不敢离左右,而往呼左右,故如此。豷大喜抒,而左右亦赖以免罪。又尝出猎,抒侍豷于车上,适有群虎骤至,车前马皆伏地,左右及御皆惊走散。杼独举草蔽,豷持大旗摇烨之,虎骇而散。左右方集,豷大悦杼,詈御者及左右,曰:“何不如童子,犹有智勇为主之心。尔等可得见虎而逃?将置我于虎嚎乎?”   遂杀御,并欲杀左右。杼又极情劝解得免,左右亦无人不感杼者。豷又尝怒其子与女淫戏,欲杀其子。杼于豷前跪而泣谏,请以身代之,曰:“君之德,天下之主也。若有天下,则君之子又承天下之主也。君乃不先教而遂杀之,君后日悔无及矣!”   豷亦为之泣下,而赦其子,遂使子与抒为学。子虽顽蠹,亦感抒,而豷妻之贤杼又甚。   又杼尝侍豷斋室,斋室火,左右皆走,杼独不走。既而火至室,不入。豷不知抒之天命有在,而反谓己之福使然,愈以杼为忠。每上与妻称言杼之忠义仁信,妻尤协助语之,且曰:“是童不独忠心也,且有大智,欲为君取天下,君知之乎?”   豷曰:“诚亦觉之,是吾心也。或者天意以此人畀我成事,亦未可知。”   遂谋遣杼人穷国事浞。   贼促亦爱杼。留侍左右。杼乘间称豷之孝,慕君王仁爱天下,说得淋漓周洽。浞漉然动容,退谓妻曰:“幼儿处来一稚子,如此其善意者,天将与吾幼儿子乎?”   妻召杼而见之,见其伶俐,亦爱之。杼事浞与浞妻,又竭尽忠孝,侍浞左右。又竭尽仁义,亦如事豷之道。浞深信杼言,遂加宠于豷。杼频频往来浞豷二处,内外无禁,如此者五年。豷之谋坚,浞之意亦固,欲以位传豷矣。意稍外传,过浇闻之,大怒。   是时戴宁、女艾已在过二年。初至过时,为贩鬻于市,渐渐散币,结浇之妾父母音华公、音华媪与浇之左右。遂得荐用于浇。宁为司城之富,艾人宫为乳绣媪。二人内外,每事尽忠竭智,浇深信之。凡有大事,即与计议。宁见浇之四周国邑,多助浇行恶者,欲先剪之,以孤浇。遂因间说浇曰:“君以此诸君果真心助君乎?今日不过畏君之威而附君,其奸其力,俱异日为君子孙害也。尽杀之而收其民,则君之国愈强,而患永息矣!但尽杀之,则太骤,恐民不服。当渐渐除之。”   浇本性好杀,闻宁之言,杀心顿起,遂杀数君。于是,诸国皆危惧,欲叛。浇常杀左右,女艾常救之。因密结其左右人,而尽得其欢心,尤得浇宠妾及诸妾婢之心,并得浇意旨,而承之宠妾左右。   又无不维持女艾与宁者,如此者三年。浇既闻豷谋,即召戴宁计议。宁恐浇杀豷,则又无敌,乃曰:“父子兄弟之间无他故,不过豷时常朝候于王,与后近而得欢。君远而失常朝候,故有谗言间之耳。君何不朝王?与后哭泣而诉之。父母之于子也,见之则爱。君必知王与后之情,而后计图之,未晚也”。浇不欲往,宁乃曰:“君诚不可往,请得人而代君往,朝于王,以观王意。之若同善,则达君之诚孝王。王使情意既和,然后君亲朝王,保全骨肉。若其不善,即疾反,而报君,始无事也。   ”浇乃大言曰:“何骨肉之有?虽然尔为我往观之,可也。速归报我。”   宁言欲达母后,须得女使。遂使女艾同往。宁、艾暗喜,承命来穷都,朝于浞。   是时少康之三十九岁,庚辰年也。一月始旬,宁来穷都。   季杼已十八岁,及冠矣。宁恍惚识杼,杼确识宁,相遇于朝。   杼佯为不识,宁熟视抒,抒微掉首遣之,恐宁露出机关。杼与豷已先于浞与羿妻处言浇之罪,傲惰不轨,欲杀君父尽杀宗族而自称王者多端。   宁朝浞,称浇诚孝,慕王与后,惧王与后疏他,故不敢来,遣下臣来请罪问安。浞大怒曰:“人家养子,遣臣问安乎?且先杀尔。”   呼左右,将宁挪缚,宁左右顾盼,正在思量计较。   只见季杼跪陈于浞曰:“浇之逆情,此人必知之,不若因而问之,乃得其详,请君刀下留人。”   浞乃命勿杀,带宁来问之,宁恐所言与杼等之说,不相照应。作为被缚苦,假作湮气,不能发声。又为恐惧之状,鸇鸇不已。季抒又陈曰:“此人吃缚苦,惧君王威,一时不能言,且发往门下,调息之。臣请监守而善问之,必得其详矣。”   浞从之,曰:“汝言是。”   即以宁付杼。杼遂得与戴宁、女艾于监室,相持哭诉上项。宁曰:“非君,吾几不免为刀下鬼矣!”   乃串同言浇逆节,并计图浇。   杼问宁曰:“子在过国,不密杀浇,何也?若其早杀浇,则穷国无人矣!”   宁曰:“浇之室内左右皆吾人也。吾岂不能杀浇,但杀浇,则灭穷国又难矣。故不如委浞于浇,使浇杀浞,而委浇于豷,使豷杀浇。浇易图耳。且大计未定,若先小图之,万一事不密,则前功尽弃矣。”   季杼喜曰:“此实吾心,吾惟恐子先杀浇则事反不易也。”   二人大略定计,季杼乃复浞命曰:“已得其情,盖欲并东方三十七国,并东夷九种,北狄五种,大举攻王,并杀戈君矣。   且有大逆之言,臣所不敢言者。”   浞促季杼言,季杼故惧晦,不敢言。浞曰:“吾爱尔若是,何所不可言?而乃隐瞒我。”   季抒乃扣膝低声曰:“浇自谓彼有神勇,乃后羿之子,非君王所能生也。君王杀其父,夺其都,乱其母,今彼兴兵报父仇,夺旧都,取母,天下必义他不以为叛。且彼神勇,天下无敌,何惮于君?”   浞闻云为后羿之子一语,不觉心折怒而悸,手亦颤颤曰:“似此贼如此悖逆,何以诛之?”   杼曰:“此骨肉之间,家国大事,小臣所不敢知也。君王且与母后及戈君共谋之。   ”   戈君者,豷也。浞乃于宫中与妻言之第,不敢道是羿子一语。羿妻闻而悲忧,亦不敢泣。浞乃召豷并季杼人,共议图浇。   豷计曰:“宜反赂其臣,使图之。”   季杼曰:“若其臣受赂而不图,不亦误事乎?”   豷又计曰:“召其上朝,而伏甲擒之。   ”季杼曰:“若召之,他必不来。”   浞曰:“然则何如?”   杼计曰:“今以母后为言,不如因计就计。即以母后慰之,母后慰其女臣,君王慰其外臣,使道父母之爱,原无他意。仍厚赂二臣而去,勿言王怒,则彼不疑。母后乃遣人常慰爱之,王亦遣人慰谕之,则彼必自来朝矣!更不来,则王为疾召之,以嘱后事,断无不自来,自来则取之,斯十全之计也。”   浞大悦,曰:“子智囊也。”   遂从之。命羿妻召女艾,见,羿妻呜呜而泣,言彼念子之情,并遣宫人随女艾归过国,浞并厚赂戴宁而去。宁、艾归过,言果无事,浇遂不以为意。既而母命人来慰,浇遂喜,然终不肯入朝。   辛巳,一月,豷、杼在穷都,又不见浇来。浞乃托疾召浇,宁与艾进曰:“此则定大事时也,君当速往矣!”   浇乃命伪司马鹿椒守国,命宁随身,统三千护卫甲士,往穷都朝浞。女艾先分密人往有鬲之国,知会姒氏。自于宫中定计杀浇。浇至穷都,命戴宁与甲士居馆,自挺身入朝。时豷等已张幕伏甲于浞卧内,待浇矣。浇入朝,宁即速寻戈豷馆,朝豷而问杼曰:“策何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