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 第 10 页/共 88 页

坚军马已到,蒯越将阵摆开,当先出马。孙坚引军马立在门旗下,问曰:“蒯英度英度,越之表字。何故引兵截我去路?”越云:“汝既是汉朝臣宰,如何盗去传国宝而归?疾忙留下,好眼相看。”坚怒曰:“汝乃何人,敢来问我!”言未毕,黄盖挺枪便出。蔡瑁舞刀来迎。斗不数合,黄盖提鞭去打蔡瑁。瑁急闪,正中后心,护心镜打缺一半。瑁拔回马走,孙坚乘势杀过界口。   日已平西,山后闪一彪力生军人来到,为首一将出马,乃是刘表也。孙坚就马上施礼,曰:“景升何故信袁绍之书,相逼邻郡也?”表曰:“汝匿传国宝,将欲反汉耶?”坚曰:“吾若有此物,死于刀箭之下!”表曰:“汝若要吾听信,须随军行李,任吾搜过。”坚怒曰:“汝有何见?敢小觑我!”拍马冲进。刘表便退。坚赶将去。黄昏,左侧两山后伏兵齐起,背后蒯越、蔡瑁赶来,把孙坚围在垓心。性命如何? 赵子龙磐河大战   孙坚当晚被刘表围住,得程普、黄盖、韩当三将左冲右突,死战得脱。折兵太多,孙坚连夜引军回江东。刘表回荆州,以书报绍。自此,孙坚与刘表结冤。   却说袁绍屯兵河内,缺少粮草,冀州牧韩馥遣人送粮,以资军用。有客逄纪说绍曰:“大丈夫纵横天下,何待人送粮为食!冀州乃钱粮广盛之地,将军何不取之?”绍曰:“未有良策。”逄纪曰:“可暗使人持书与公孙瓒,令瓒进兵取冀州,虚言夹攻。瓒必兴兵,韩馥无谋之辈,必请将军领州事,就中取事,垂手而得。”绍大喜,即发书到瓒处。瓒开读,意云共取冀州平分。瓒喜,即日兴兵。绍却使人密报韩馥。   馥慌,聚荀谌音臣、郭图二谋士商议。谌曰:“公孙瓒将燕、代之众,长驱而来,其锋不可当。兼有刘备、关、张助之,冀州指日休矣。今本初智勇过人,手下名士健将极广。更兼布恩于四海,天下敬之,当世之豪杰也。将军可请本初同治州事,彼必厚待将军,视公孙瓒如儿戏耳。”韩馥即差别驾关纯去请袁绍。长史耿武谏曰:“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谓鼻中之气息,言其易也。譬如婴孩在股掌之上,绝其乳哺,立可饿杀。奈何欲以州事委之?此是引虎入羊群耳。”馥曰:“吾乃袁氏之故吏,才能又不如本初。古人尚择贤者而让之,诸君何嫉妒焉?”耿武等皆叹曰:“冀州休矣!”于是弃职而去者三十余人。独耿武、关纯伏于城外以待袁绍。   数日,请绍至,耿武、关纯拔刀而出,欲刺杀绍。绍车前颜良立斩耿武,文丑斫死关纯。绍入冀州,以馥为奋威将军,安民用贤,以田丰、沮授、许攸、逄纪分掌事务,尽夺韩馥之权。馥欲悔时,手下无一人矣。馥怨袁绍,弃下老小,单马去投陈留太守张邈。   却说公孙瓒知绍已霸冀州,遣弟公孙越来见袁绍,欲分冀州。绍曰:“可请汝兄自来,吾乃有商议。”越辞绍归,行不到五十里,道傍拥出一彪军马,口称:“我乃董丞相家将也!”乱箭射死公孙越。从人逃命回,见公孙瓒,报越已死。公孙瓒大怒曰:“汝教我起兵夺韩馥,就里取事如此。今又诈董卓兵,射死吾弟,此冤如何不报!”尽起本部军兵,杀奔冀州来。   绍知瓒兵来,领一军出。二军会于磐河之上。绍军于磐河桥东布阵,瓒军于桥西布阵。瓒乃立马于桥上,大呼曰:“背义之徒,何为不见?”绍亦策马至桥边,指瓒曰:“韩馥无才可守冀州,愿让于吾,尔何不平耶?”瓒曰:“昔日洛阳以汝为忠义之人,推为盟主。今之所为,真狼心狗行之徒,尚有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袁绍大怒曰:“谁可以擒之?”文丑策马挺枪,直杀上桥。公孙瓒就桥边与文丑交锋。战不到十余合,瓒抵挡不住,拔回马便走。文丑乘势追赶过桥。瓒走入阵中,文丑飞马径入中军,如入无人之境,往来在阵中追赶。瓒手下健将四员齐战,被文丑一枪刺一将下马,三将奔走。文丑直将公孙瓒赶出阵后山谷而逃。文丑骤马,厉声大叫:“快下马受降!”瓒弓箭尽落,头盔坠地,披发纵马,却转草坡,其马前失,瓒翻身坠于坡下。文丑急捻枪来刺。看看来近,草坡左侧转出一将,马上须无铠甲,拈枪直取文丑。两马相交,如花似锦。公孙瓒扒上坡去,看那个少年大战文丑五六十合,胜败未分。瓒部下救军到,文丑拨回马去了。那少年也不赶去。   公孙瓒忙下土坡,问及姓名。其人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颜,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常山真定人也,姓赵,名云,字子龙。瓒曰:“将军自何来,救我一命?”云曰:“某本袁绍辖下之人。今见袁绍无匡国救民之心,特来相投麾下,不期此处相见。”瓒执云手曰:“闻贵郡之人皆愿倾心以投袁绍,公何独回心见某也?”云曰:“方今天下滔滔,民有倒悬之危。云愿从仁义之主,以安天下,非特背袁氏以投明主。”瓒大喜,遂同归寨,整顿甲兵。次日,一色白马二千匹,哨到界桥,布成阵势。瓒将军马分作两队,列于步兵之侧,势如羽翼。左右马五千余匹,其中太半皆是白马。因公孙瓒多与羌胡战,尽选白马为先锋,号为“白马将军”。羌胡但见白马便走,因此白马多。   绍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引弓弩手一千,分作左右,令在左者射公孙瓒左,在右者射公孙瓒右。中间麴义,引八百弓弩手,步兵一万五千,列圆阵势于中。袁绍自引马步军数万,于后接应。   瓒初得赵云,不知心腹,另领一军在后。瓒遣大将严纲为先锋。瓒自领中军,立马桥上,傍竖大红圈金线“帅”字旗于马前。从辰时擂鼓,直到巳时,绍军不进。麴义令弓手皆伏于遮箭牌下,号令勿动。严纲鼓噪呐喊,直取麴义。义见严纲军到,皆伏而不动。仿佛有数十步远,一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齐俱发。纲急待回,麴义拍马起刀,斩严纲于马下。瓒军大败。左右军欲来,被颜良、文丑一齐射住。中军并起,直杀到界桥边。麴义马到,先斩执旗将。公孙瓒见砍倒绣旗,战麴义不退,回马下桥而走。麴义引军直冲到后军。一将引五百军不动,于中挺枪跃马,直取麴义者,乃常山赵子龙也。截住麴义,战到十余合,一枪刺麴义于马下。赵云一骑马,飞入绍军,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瓒引军杀回,绍大败,迤逦赶过桥去。绍军东西乱窜,云在前,瓒在后,迤逦杀入阵后。   袁绍先使探马看时,回报麴义斩将夺旗,追赶败兵。因此绍不准备,只引帐下持戟军士数百人,弓箭手数十骑,与田丰在马上呵呵大笑曰:“公孙瓒无能之辈!”正说之间,忽有赵云冲到面前,弓箭手急射。瓒军团团围定。田丰慌对绍曰:“矢如雨下,主公且于空墙中躲避!”绍以兜鍪扑地,大呼曰:“大丈夫愿临阵斗死,岂可入墙而望活乎!”众军士齐心死战,赵云冲突不入,后面袁绍大队掩至。瓒同赵云回,左颜良军到,右文丑军到,三路拚杀。赵云保着公孙瓒杀透重围,复到界桥。绍驱兵大进,又赶过桥,落水死者不计其数。两边军尽投河中,尸首填平。   袁绍当先赶过桥去,不到五里,山背后闪出一彪人马来,为首三员大将飞马而来:中间掣双股剑的是刘玄德,上首使青龙刀的是关云长,下首挺丈八蛇矛的是张翼德。三人在平原探知公孙瓒与袁绍相争,特来助战。是日正逢袁绍,三匹马、三般兵器,飞奔前来。袁绍惊得魂飞天外,手中宝刀坠于马下,丝缰忙挽,急要逃回。不知性命如何? 孙坚跨江战刘表   众将赶来,死救袁绍过桥去了。公孙瓒收住军马,众人归大寨。玄德、关、张动问毕,瓒曰:“若非玄德远来救我,几乎狼狈。”教与赵云相见。玄德甚相敬爱,便有不舍之心。   却说袁绍输了一阵,坚守不出。两军相拒月余,有人来长安报此事。李儒来见董卓。卓自到长安,自称“太师”,位居诸候之上,出乘金花皂盖车。李儒对卓曰:“袁绍与公孙瓒乃当今之豪杰,见在磐河厮杀,宜假天子之诏,差人往和解之。二人感德,必顺太师矣。”卓曰:“善。”次日,奏知天子,便使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和解关东。岐别,诣河北。绍出迎于百里,再拜奉诏。岐在绍营,移书告瓒。瓒遣使具与绍书曰:   马太傅与赵太仆,以周、召之德,衔命来征,宣扬朝恩,示以和睦,旷若开云见日,何喜如之?昔贾复、寇恂亦争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宽,亲俱陛见,同舆共出,时人以为荣。自省边鄙,得与将军共同此福,此诚将军之眷,而瓒之幸也。   建武二年丙戌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平之。后部将杀人于颍川,太守寇恂捕得系狱。时尚草创,军营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于市。复以为耻,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为其所陷,今见恂必手剑之。”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姊子谷崇曰:“崇,将也,得带剑侍侧。卒有变,足以相当。”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乃敕属县盛供具,储酒醪,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两人之馔。恂出迎于道,称疾而还。复勒兵欲击之,而士吏皆醉,遂过去。恂遣崇以状闻,帝乃征恂。恂至,引见。时贾复先在座,遂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绍得书,甚喜。   次日,马、赵二人到瓒营,各宴数日,送二人还朝。瓒表玄德平原相,朝廷准奏。瓒班师回。赵云与玄德分别,玄德执云手垂泪,不忍相离。云叹曰:“某曩曰将谓公孙乃当世之英雄,今观所为,袁绍等辈耳!”玄德曰:“将军且坚心事之,相见有日。”洒泪而别。玄德遂回平原。公孙瓒同赵云去了。   却说袁术在南阳,闻袁绍新得冀州,遣一使径来求马千匹。绍不与一骑,术大怒。自此兄弟不睦。又遣一使往荆州,问刘表借粮二十万,表不与一粒。术恨之,密遣人遗书与孙坚。书曰:   异日夺印截路,乃吾兄绍之谋也。今绍又与表相议起兵,袭取江东,吾不忍言。公可速兴兵取荆州,吾当与助夹攻袁绍,二仇相报。汝得荆州,吾取冀州,切勿误也。   坚得书,曰:“叵耐刘表昔日断吾归路,今不乘时报恨,又待何年!”聚帐下程普、黄盖、韩当等商议。程普曰:“袁术多诈,其言未可准信。”坚曰:“吾自欲报仇,岂可望袁术之助乎?”于是差黄盖先来江边安排战船五百只,多装军器粮草,大船载马,克日兴师。   江中细作探知,来报刘表。表知大惊,急聚文武将士商议。谋士蒯良、蒯越、蔡瑁等,侍立左右。表曰:“今孙坚报旧恨,将及起,奈何?”蒯良曰:“不必忧虑。可令黄祖部领江夏之兵为前驱,主公率荆、襄之众作援。坚跨江涉湖而来,安能耀武扬威乎?”表用其谋,令黄祖设备,随后便起大军。   却说孙坚有四子,皆吴夫人所生:长子名策,字伯符;次子名权,字仲谋;三子名翊,字叔弼;四子名匡,字季佐。吴夫人之妹,孙坚次妻,亦生一儿一女:子名朗,字早安;女名仁。坚又过房俞氏一子,名韶,字公礼。坚有一弟,名静,字幼台。坚临登程,静引诸子列拜于马前而谏曰:“今董卓专权,天子懦弱,海内大乱,各霸一方。江东方始稍宁,以一小恨而起重兵,非所宜也。愿兄详之。”坚曰:“非汝所知也。吾誓纵横天下,济世安民。有仇不报,岂可握手待死也?”遂不听谏。长子孙策曰:“愿随父亲同往。”坚曰:“此子自幼英气过人,可随我领兵。权与叔父善保江东。”策上船,前奔樊城。   黄祖伏弓弩手于江边,布精兵于后,见船傍岸,乱箭俱发。坚令诸军不可乱放一箭,只伏于船中来往诱之。一连三日,船数十次傍岸,黄祖军箭尽,却拔船上所得之箭,十数万枝。当日,正值顺风,坚令众军士一齐放箭。岸上支吾不住,喊声大举。南军登岸,程普、黄盖分两路兵,直取黄祖营寨,背后韩当于中大进。三面夹攻,祖兵大败,弃樊城而走。坚令兵追袭,黄祖走邓城。   坚令黄盖守住般只,坚直取黄祖。祖引军出迎,布阵于野。孙坚列成阵势,引众将出在门旗之下。孙策也全副披挂,挺枪立马于父之侧。黄祖引二将出马,一个是江夏张虎,一个是襄阳陈生。这两个初反在江夏,后投刘表,以为上将。黄祖扬鞭大骂:“江东鼠贼!安敢侵犯汉室宗亲之境界耶!”言罢,张虎拍马,手拈铜叉而出。坚大怒曰:“谁能斩此贼将?”韩当应声而出。两骑相交,战三十余合,胜负未分。陈生见张虎力怯,飞马挺枪出阵,要来双斗。孙策在父后望见,按住手中枪,扯弓搭箭,正射中陈生面门,应弦落马。张虎见侧边陈生坠地,措手不及,被韩当一刀削去半个脑袋。程普纵马,直来阵前捉黄祖。黄祖弃却头盔战马,杂于步军内逃命。孙坚掩杀败军,直到汉水上面,拨黄盖船只放于汉江。   黄祖聚败军来见刘表,说坚势不可当。表慌请蒯良议曰:“黄祖兵败,挫动锐气。兵无战心,只可深沟高垒,以避其锋。却潜地令人求救于袁绍,此围自可解矣。”瑁曰:“子柔之言,真拙计也。兵临城下,将到壕边,岂可束手而待其死!某虽不才,愿请军出阵。”刘表许之。   蔡瑁引军万余,出襄阳城外,于岘山布阵。孙策将得胜之兵,长驱大进。蔡瑁出马。坚曰:“此人是刘表后妻之兄也,谁与吾擒之?”程普挺铁脊矛出马,与蔡瑁交锋。不到数合,蔡瑁逃命奔回阵中。坚驱大军,杀得尸横遍野。败军跟随蔡瑁逃入襄阳。蒯良言:“瑁不听良策,以致大败,按军法当斩。”刘表以新娶其妹,不肯加刑。人报孙坚分兵四面围住襄阳。蒯良一面拨兵固守城池;一面写告急文书,令人去投袁绍。   且说孙坚打城,数日不下。忽一日,狂风骤起,将中军“帅”字旗竿吹折。程普曰:“此不祥之兆也。”径来帐下见孙坚,曰:“中军‘帅’字旗竿被风吹折,于军不利也,可暂班师。”坚曰:“吾屡战屡胜,取襄阳只在旦夕,岂可因风折旗竿而罢兵。”韩当曰:“此旗乃军中之主,亦不可轻易。”坚曰:“风乃天地呼吸之气,方今隆冬,朔风暴起,折断大旗,何足为怪?吾平生用兵,不信此等异事,只理会得攻城。”   却说城中蒯良来对刘表言曰:“某夜来仰观,见一将星欲坠地。以分野度之,必应孙坚也。上袁绍书已写就,主公当问谁可突围而出。”表问之,阶下一人应声而出。表视之,健将吕公也。良曰:“汝既敢去,可听吾计:与汝马军五百,多带能射者。汝冲出阵去,可奔岘山。他必将军来赶,汝分一百人上山,寻石子准备;一百人执弓弩伏于林中。但有追兵到时,不可径走,周踅引到埋伏之处,矢石俱发。若能斩将降兵,放起连珠号炮,城中便出接应;如无追兵,不可放炮,趱程而去。今夜月不甚明,黄昏便可出城。”吕公领了计策,拴束军马。蒯良调拔四门,听号接应。   当夜黄昏,城上望东南角无甚人马,密开东门,纵吕公军马出城,到前寨径过去。   孙坚在帐中忽闻喊声,急上马引三十余骑,飞星赶到东南角时,军士说有一彪人马杀将出来,望岘山而去。坚不报诸将,只引三十余骑赶来。吕公已于山林丛杂去处,上下埋伏。坚马快,单骑独出。前军不远,坚大叫:“休走!”吕公勒回人马来战。孙坚交马只一合,吕公便走,闪入山路来。坚拍马追赶吕公,见路交杂,不知去处。坚欲上山,山上石子乱下,林中乱箭俱发。坚体中石、箭,脑浆迸流,人、马俱死于岘山之内。寿至三十七岁。时汉献帝初平三年,岁在辛未,十一月初七日。   吕公截住三十余骑,并皆杀了,放起连珠号炮。城中黄祖、蒯越、蔡瑁分投引兵杀出,江东诸军大乱。黄盖听得喊声大震,引水军杀来,正迎黄祖。交马两合,生擒黄祖。程普保着孙策,急待寻路,正逢吕公。程普纵马向前,战不到数合,一矛刺吕公于马下。两军大战,杀到天明,各自收车。刘表军自入城。   孙策回到汉水,方知父亲被乱箭射死,尸首已被刘表军士扛抬入城请赏。孙策痛哭。众将俱号泣不止。策曰:“父尸在于他处,安得返魂于乡里?”黄盖曰:“今已活捉黄祖在此。得一人入城讲和,将黄祖去换主公尸首。”言未毕,军吏桓楷出曰:“某与刘表有一面旧交,某今便行。”   策令楷到城中见刘表,具言其事。表曰:“尸首,吾已用棺木盛贮在此。可速放黄祖,吾两家各罢兵,再休侵犯。”   后有史官评孙坚曰:   坚勇挚刚毅,孤微发迹,导温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壮之烈。后权称帝,谥坚曰武列皇帝。   桓楷拜谢欲行,阶下蒯良出曰:“不可!不可!吾有一言,令江东诸军片甲不回。请先斩桓楷,然后用计。”计道甚的?恒楷性命还是如何? 司徒王允说貂蝉   蒯良出曰:“方今孙坚已丧,江东无主。坚子皆幼,不能历事。可乘此虚弱之时,火速进兵,江东一鼓可得也。若付尸还策,容回南郡,养成气力,荆州之患也。”表曰:“吾有黄祖在彼营中,安忍弃之?”良曰:“舍一无谋之辈,而取万里之土,此乃大丈夫所为也。”表曰:“吾与黄祖心腹之交,舍之不义。”遂送桓楷回营,相约以尸换黄祖。黄祖得回。   孙策迎接灵柩,挂孝回军,两边罢战,回到江东。做孝已毕,葬父于曲阿之原。策辞墓,引军居江都,招贤纳士,屈己待人,因此四方有才德者,渐渐投之。   却说董卓在长安,闻孙坚已死,乃曰:“吾心腹却除一患也。”问其子多少年纪,答曰:“十七岁。”卓曰:“何足道哉!”自此董卓自号为“尚父”,出入僭天子之仪仗。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兄子董璜为侍中,总领禁军。不问宗族长幼,皆封列侯;男女怀抱中,便以金紫爵位与之。差二十五万人夫筑郿音梅坞,与长安城廓一般高下厚薄,周回九里。郿坞离长安二百六十里。坞盖宫室仓库,屯积二十年粮食。选民间美貌女子二十以下、十五以上者八百人,充为婢妾。坞内堆积金玉彩帛珍珠,不知其数。卓常云:“吾事成,当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养老。”省台公卿但见卓出,皆拜于车下。朝廷旧臣宰,尽皆委用。此是蔡邕之荐也。   忽一日,御史中丞皇甫嵩拜于车下。卓曰:“皇甫义真,你今日服我乎?”义真,嵩之表字也。嵩答曰:“安知明公位至于此!”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不自知耳。”嵩曰:“昔日嵩与明公皆鸿鹄,不意明公变为凤凰耳。”卓大笑曰:“义真怕我乎?”嵩曰:“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度方至,谁不敬耶?君为酷法严刑,天下皆惧,岂独嵩乎?”卓又笑。   卓家属皆在郿坞,或半月一回,或一月一回,公卿皆拜于横门外音光门。于路设帐幔,常与公卿聚饮。一日,北地招安降士数百人到来,卓出横门,百官皆送。卓留宴饮,却将降士数百人,于座前或断其手足,或凿去眼睛,或割其舌,或以大锅煮之。皆未死,于酒桌几前反复挣命。百官战栗失箸,卓饮食谈笑自若。百官告散,卓曰:“吾杀歹心者,何怕之?”   数日前,太史院禀卓曰:“黑气冲天,大臣有灾。”卓于省台大会百官,列坐两行。酒至数巡,吕布径入,耳边言不数句,卓笑曰:“原来如此。”命吕布于筵上脑揪司空张温下堂。百官失色。卓曰:“太史昨言大臣有灾,原来应在此人身上。”不多时,侍从将一红盘托张温头入献。卓令吕布劝酒,每人面前将头呈过。百官魂不附体,皆面不相顾。卓笑曰:“诸公勿惊。张温结连袁术,欲图害我,因使人寄书来,错下在吾儿奉先处。故斩之,以夷其三族。汝等于吾孝顺,吾不害之。吾天佑之人,害吾者必败。”众官唯唯而已。当晚皆散。   司徒王允归到府中,寻思今日席间之事,坐不安席,策杖步出后园,仰天垂泪,沉吟于立于荼蘼架侧。忽闻有人在牡丹亭畔长吁短叹,允潜步窥之,乃府中歌舞美人貂蝉女也。其女自幼选入府中充乐女,允见其聪明,教以歌舞吹弹,一通百达,九流三教,无所不知。颜色倾城,年当十八,允以亲女待之。是夜,允听良久,喝曰:“贱人将有私情耶?”貂蝉正色跪于允前,答曰:“贱妾安敢有慕私情!”允曰:“汝不有所私,何夜深于此长叹?”貂蝉曰:“容妾伸肺腑之言。”允曰:“汝勿隐匿,当实告我。”貂蝉曰:“妾之贱躯,自幼蒙大人恩养,训习歌舞,未尝以婢妾相待,作亲女视之。妾虽粉骨碎身,莫报大人之万一。妾见大人两眉愁锁,必有国家大事,妾不敢问,解大人之忧。今晚又见大人行坐不安,因此长叹,不想大人窥见。倘有用妾之处,万死不辞。”允以杖击地曰:“谁想汉天下却在汝手中耶!随我到画阁中来。”貂蝉跟允到阁中,允尽叱出妇妾。允教貂蝉于中端坐,允叩头便拜。貂蝉惊倒,伏地曰:“大人何故下拜贱妾?”允曰:“汝可怜汉天下生灵!”言讫,泪如涌泉。貂蝉曰:“适间贱妾曾言,但有使令,万死不辞。”允跪而言曰:“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垒卵之难,非汝不能救也!”貂蝉再三拜问,允曰:“贼臣董卓将欲篡位,朝中文武无计可施。董卓有一义儿,姓吕,名布,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观二人皆溺于酒色之徒,今欲用连环之计,先将汝许嫁吕布,然后献与董卓。汝于中取便,谍间他父子分颜,令布杀卓,以绝大恶。重扶宗庙,再立江山,皆汝之力也。不知汝意若何?”貂蝉曰:“妾许大人万死不辞,望献出。到他处,妾自有道理。”允曰:“事若泄漏,我当灭门矣!”貂蝉曰:“大人勿忧。妾若不报大义,死于万刃之下,世世不复人身。”允拜谢而密之。   次日,王允有家藏明珠数颗,令匠者嵌一金冠,使人密送吕布。布得之大喜,候朝毕,径到王允宅致谢。允料布必来,允备嘉肴美馔,好酒细果等候。吕布至,允出门而接,接入后堂,让之高坐。布曰:“某乃相府一将士耳,司徒乃朝廷老大臣,何故错敬?”允曰:“方今天下别无英雄,惟有将军耳。允非敬将军之秩,敬将军之才德。”布大喜。允殷勤敬酒,口称董太师并布之德不绝。布酒至半酣,曰:“布早晚亦望司徒于天子处保奏。”允曰:“将军言者差矣。允专望将军于太师前提携,终身不忘大德。”布大笑而畅饮。允教左右退去,只留侍妾数人劝酒。允曰:“唤孩儿来,与将军把盏。”   少顷,二青衣丫鬟引貂蝉到席前再拜。布问何人,允曰:“小女貂蝉也。无可以敬将军,当出妻见子。”貂蝉与吕布把盏,目不转睛。允推醉曰:“孩儿央及将军痛饮几杯,吾一家全靠将军哩。”布请貂蝉坐,蝉要回。允曰:“吕将军吾家之恩人也,孩儿坐坐何妨。”又饮数杯,允佯为立脚不牢,仰面大笑曰:“吾欲将小女送与将军为妾,还肯纳否?”布跪谢曰:“布当以犬马之报!”允曰:“早晚选一良辰,送至府中。”布欣喜无限,频以目视貂蝉。蝉亦以秋波送情。允曰:“本欲留将军止宿,但恐太师见疑,实是不敢。”令貂蝉回。允送布上马,布谢而去。   允是夜与貂蝉曰:“天下百姓之福也!早晚请太师,汝却以歌舞侍之。”貂蝉应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