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 第 7 页/共 88 页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铁甲马军数千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两路军知何进已死,各引军回本处去讫。董卓得志,出入宫廷,略无忌惮。后军校尉鲍信来见袁绍,言董卓纵横朝廷,必有异心。绍曰:“朝廷新定,未可轻动刀兵。”鲍信见王允,亦言其事。允不从,信引本部军兵,自投泰山去了。
董卓招诱何苗部下之军,尽归掌握。卓召李儒曰:“吾欲废帝,立陈留王如何?” 李儒曰:“今朝廷无主,不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于温明园中,聚会百官,若有不从者,立斩之。则指鹿之谋,宜在今日。” 卓喜,便教大排筵会于温明园中,来日请百官饮酒。
次日,飞骑往来于城中,遍请公卿;皆惧董卓,谁敢不到。卓探知百官到了,徐徐策马到园门下马,带剑入席。百官见了,先令从人执盏。酒行数巡,卓自举杯,劝诸大臣饮酒。毕,卓教停酒止乐,卓曰:“今有大事,众官听察。” 众皆侧耳。卓曰:“天子为万民之主,以治天下,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况先君有密诏,言刘辩轻浮无智,不可为君;次子刘协聪明好学,可承大汉宗庙。吾欲废帝,仍旧为弘农王;册立陈留王为天子,以正汉室。尔诸大臣以为何如?”诸臣听罢,默默无言,各各低头觑地。座上一人推桌几直出,立于筵上,大叫:“不可!不可!汝乃何等之人,敢发此语?欺俺汉朝无人物耶?天子乃汉灵帝嫡子,又无过恶,安可废耶?吾知汝怀篡逆之心久矣,吾岂能容耶?”众人大惊。毕竟是谁?
吕布刺杀丁建阳
董卓视之,此人官拜荆州刺史,姓丁,名原,字建阳。因何进降诏,遂引军至洛阳。当日倚恃兵权,敢出抗拒。董卓大怒,叱之曰:“朝廷大臣尚不敢言,汝何等之人,辄敢多言耶!” 遂掣佩剑在手,欲斩之。时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身长一丈,腰大十围。弓马熟闲,眉目清秀。五原郡九原人也,姓吕,名布,字奉先,官拜执金吾。自幼随从丁原,拜为义父。当日,布执方天画戟,立于丁原之后。李儒会意,急向前曰:“今日饮宴之处,不可以谈国政,来日向都堂公论未迟。”众人皆劝丁原上马。吕布手执画戟,目视董卓而出。众皆奉送丁原上马而去。
董卓与百官曰:“ 吾所见者,合公道否?”卢植立于筵上曰:“明公所见差矣。昔商之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冈宫;昌邑王登位,方立二十七日,造罪三千余条,霍光告太庙而废之。进上皇帝年纪虽幼,聪明仁智,并无分毫过失。汝乃外郡刺史,素不曾参预国政,又无伊尹、霍光之大才,何敢强主废立之事?圣人有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汝莫不待篡汉天下耶?”董卓大怒,拔剑向前欲杀植。侍中蔡邕、议郎彭伯谏曰:“卢尚书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遂逃难而隐于上谷。司徒王允出曰:“废立之事,不可酒后商议,别日再听约束。”于是百官皆散。董卓按剑立于园门,意欲伤害百官。忽一人跃马持戟,于园门外往来,卓问李儒:“此何人也?”儒曰:“此丁原义儿吕布,勇极不可当也。”卓乃潜入园回避,百官因此得脱回家。
次日,人报董卓:“丁原引军,城外搦战。” 卓怒,引军马出。两阵对圆,卓见对阵吕布出马,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骑一匹冲阵劣马,持方天画戟,往来驰骤,貌若天神。卓心中惊骇。丁建阳于阵中纵马直出,亦指卓而骂曰:“汉天下不幸,阉官弄权,以致万民受于涂炭。尔乃凉州刺史,于国无寸箭之功,焉敢乱言废立,侮慢朝廷?实欲反耶!”董卓无言可答。吕布飞马挺戟杀过来。董卓先走了。建阳率军马一掩,卓军大败,走三十余里。
卓收军下寨,聚众商议。卓曰:“吾观吕布,非常人也。吾若得此人,何虑天下哉!”帐前一人出曰:“主公勿忧。某与吕布同乡,足知其人勇而无谋,见利忘义。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吕布拱手来降主公,可乎?”卓大喜,观其人,乃虎贲中郎将李肃。卓曰:“汝去说吕布,以何而进?” 肃曰:“某闻主公有名马一匹,号曰‘赤兔’,日行千里。须得此马,更用金珠,以利结其心,吕布必反丁原,来投主公也。”卓问李儒曰:“此言可乎?”儒曰:“主公欲取天下,何惜一马!”卓欣然与之,更与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
李肃骑了赤兔,带二匹从马,三个人投吕布寨来。伏路军人围住,肃曰:“可报与吕将军知道,故人来见。”军士报入帐中来。肃与布曰:“贤弟别来无恙?”布半晌,思想不起,问曰:“足下果何人耶?”李肃曰:“乡中故人,何故失忘?某乃李肃是也。”布下拜曰:“乡兄,久不相见,见居何处?”肃曰:“仕于汉朝,见任虎贲中郎将之职。闻贤弟匡扶社稷,不胜之喜。有良马一匹,日行千里,渡水登山,若履平地,名曰‘赤兔’。李肃不敢乘坐,特来献与贤弟,以助虎威。”布听罢,便牵过来,果然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鬃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吕布见了大喜。史官有四句诗,单道赤兔马。诗曰: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爬山紫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布谢肃曰:“兄与此龙驹,布将何报之?”肃曰:“某为义气而来,岂望报乎!”布置酒相待。酒酣,肃曰:“肃与贤弟少得相见,令尊多曾会来,此马亦不可说。” 布曰:“兄醉矣。”肃曰:“何以知之?”布曰:“先父弃世多年,安得与兄多会?” 肃大笑曰:“非也。某说今日丁刺史。”布惶恐而言曰:“在丁建阳处亦出于无奈。” 肃曰:“贤弟有擎天架海之才,而四海孰不惧怕?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何言无奈而在人之下乎?”布曰:“布欲大展其能,恨不逢主。” 肃笑曰:“‘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佐。’青春不再,悔之晚矣。” 布曰:“兄在朝廷,观何人为世英雄?”肃曰:“某遍观大臣,皆不如董卓。董卓为人,礼贤敬士,宽人厚德,赏罚分明,终成大事。”布曰:“某欲从之,恨无门路。”肃取金珠玉带列于布前。布惊曰:“何为有此?”肃令叱退左右,告布曰:“此是董刺使久慕贤弟之德,特令某送礼物以献。赤兔马亦董公所赠也。” 布曰:“董刺史如此见爱,某将何礼报之?”肃曰:“如某之不才,尚加为虎贲中郎将;公若到彼,贵不可言。”布曰:“恨无功可往报之。” 肃曰:“功在反手之间,弟不肯为耳。”布沉吟久曰:“兄长少待,容吾到军中杀了丁原,引军归董刺史,若何?”肃曰:“但恐贤弟不能为耳。”布提刀便起,径到军中。
丁原秉烛观书,当见提刀而至,丁原曰:“吾儿来,有何事故?”布曰:“吾乃当世之大丈夫也,安肯为汝子乎!”丁原曰:“奉先何故心变?”布向前,一刀砍下丁原首级,大呼左右:“丁原不仁,吾已杀之。肯从吾者在此,不从者自去!”军士散其太半。
布提首级见肃。肃又曰:“某当先去报主公,来接将军。”布一面收军。肃报董卓。卓置酒去迎吕布,布献了丁原首级。卓下马,携手入帐中。卓先下拜,曰:“卓今得将军,旱苗而得甘雨也。”布纳卓而拜之,曰:“布今弃暗投明,愿以父事之。”卓大喜,重赏李肃。是日,以金甲锦袍赐布,畅饮而散。董卓又得吕布并带来军马,其势越大,乃自领前将军事,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鄠音户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
初,李儒荐蔡邕曰:“伯喈非常人也,若主公用之,大事可就。”卓使人徴之,邕托疾不起。卓怒曰:“我能灭人九族,犯者无素休。”人报邕,邕急往。卓拜邕为祭酒,甚相敬重,恩赐不少。三日之间,周历三台,先补侍御史,又转侍书御史,迁尚书。迁为侍中。
李儒劝卓早定废立之计。卓次日于省中设宴,会集公卿,令吕布将甲士千余,侍卫左右。是日,太傅袁隗与百官皆到。酒行数巡,卓按剑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今上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子。吾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君。汝大臣意下如何?” 群臣惶怖,莫敢对。座上一人应声而出曰:“太甲不明,伊尹放之;昌邑有罪,霍光废之。今上富于春秋,有何不善?汝欲废嫡立庶,欲为反耶?”众视之,乃中军校尉袁绍也。卓大怒,叱之曰:“竖子!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也?”袁绍亦拔剑出,曰:“汝剑虽利,吾剑岂不利也!”两个在筵上敌对。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废汉君董卓弄权
卓欲杀袁绍,蔡邕止之曰:“事未有定体,不可妄杀。”袁绍手提宝剑,长揖百官而出,悬节东门,上马奔冀州而去。卓与太傅袁隗曰:“汝侄无礼太甚,吾看汝面,不杀之。废立之事,其意若何?”隗曰:“太尉见者是。”卓曰:“敢有阻大议者,以军法从事。”大臣震动,皆云“一听遵命。”宴罢,卓召侍中周毖音庇、校尉伍琼、议郎何顒问曰:“袁绍此去若何?”周毖曰:“废立大事,非人所及。袁绍不达大体,恐惧故出奔,非有他志也。今购之急,势必为变。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山东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为一郡守,则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蔡邕曰:“某不使主公杀袁绍者,正为此也。袁绍好谋无断,不足为虑耳。加之一郡守,以收民心。”卓大喜,即日差人拜绍为勃海太守。史官论曰:
袁绍志大智小,好谋无决,色厉胆薄,不能就朝堂诛卓,反长揖而去,得一郡守而喜,谬之甚也!
董卓权重,群臣见者皆栗然。九月朔,请帝升嘉德殿,大会文武,不到者斩。是日,群臣皆列于班次,卓掣剑在手曰:“少帝暗弱,全无威仪,不可以掌天下。今有郊天册文,可宜宣读。”李儒读册曰:
孝灵皇帝不究高宗眉寿之祚,早弃臣子。皇帝承绍,海内恻望,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在丧慢惰,哀如故焉;凶得既彰,淫秽发闻,损辱神器,忝污宗庙。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众论惑焉。三纲之道,天地之纪,而乃有厥,罪之大者。陈留王协,圣德伟茂,规矩邈然,丰下兑上,有尧图之表;居丧哀戚,言不以邪,岐嶷之性,成周之懿。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可承宗庙。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李儒读册已罢,卓叱左右:“扶少帝下殿,解其玺绶,面北长跪,称臣听命。”少帝号哭,百官惨惨然。卓呼太后去服候敕,太后哽咽,群臣含悲。阶下一大臣愤然高叫曰:“贼臣董卓敢为欺天之谋,而废贤明之主,不若与之同死!”挥手中象简直击。董卓大怒,喝武士簇下,乃是尚书丁管。丁管骂不绝口,卓命牵出斩之,至死神色不变。
卓请陈留王登殿,群臣皆呼万岁。礼毕,卓令扶何太后并弘农王于永安宫,随侍又有唐妃及宫女二人,月给食粮,诸臣下毋得辄入,违者灭三族。可怜少帝四月登基,至于九月被董卓废之。卓所立陈留王协,表字伯和,灵帝中子,即献帝也,九岁即位。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封黄琬为太尉,杨彪为司徒,荀、爽为司空,韩馥为冀州牧,张邈为陈留太守,张资为南阳太守。时年庚午岁,改为初平元年。
何太后与少帝、唐妃困于永安宫中,日夜优叹,衣服饮食,尽皆缺少。帝泪下不曾干,偶见双燕飞入庭中,帝遂吟诗一首。诗曰: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洛水一条青,陌上人呼羡。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写我心中怨!
卓时常使宫女探听动静。是日获得此诗,来呈于卓。卓曰:”刘辨休矣!怨望故作此诗,杀之有名矣。”唤李儒带武士十人来杀少帝。帝与母何后正在楼上嗟叹,宫女报李儒至。帝大骇。儒执鸩酒与帝曰:“春日融合,董太师特上寿酒。”少帝泣曰:“何相逼如是也?”儒曰:“寿酒无疑。”太后曰:“既云寿酒,汝当先饮。”儒怒曰:“汝母子特不饮耶?”呼左右持短刀白练于前,曰:“寿酒不饮,可领此二般。”唐妃跪告儒曰:“妾身代帝饮酒,愿相公可怜母子性命。”儒叱曰:“量汝何等,可代王死?”儒举杯与何太后:“你可先饮?”后捶胸大骂何进无礼之贼,勾引董卓入京,致有今日之祸。儒催逼帝,帝曰:“容某与母作别。” 大恸而作歌曰:
天地易兮我何安?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不久,势将去兮空泪潸音山!
唐妃抱帝,亦作歌曰:
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
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音穷速兮心中悲!
歌罢,相抱而哭。李儒喝曰:“太尉立等回报,汝等俄延,望谁救耶?”何太后大骂:“国贼董卓,逼我子母,皇天岂祐汝耶!”手指李儒:“汝等助纣作业之徒,必当族灭!” 李儒大怒,双手捽住太后,直撺下楼。少帝楸住李儒衣服,唐妃向前搅做一团。儒唤武士绞死唐妃;以鸩酒灌杀少帝。史官有诗曰:
太后飞身坠玉楼,唐妃素练系咽喉。
君王服毒皆身丧,汉室江山自此休。
儒还报卓,卓命拖出城外埋之。
自此每夜入宫,奸淫宫女,夜宿龙床,禁庭公主,尽皆淫之。常引一军出城外,前行到阳城,时当二月,村民社赛,男女皆集,引军围住,尽皆杀之,掠其妇女财物,收万千余件,都装在车上,悬头千余颗于车下,连轸还都,先报董太尉杀贼,大胜而回。各城门外焚烧其头,以妇女财物尽散与宿帐军士。
越骑校尉伍孚,字德瑜,见卓残暴太甚,群臣战栗,莫敢言者,惟有伍孚于朝服下披小铠,藏短刀,候董卓入朝。孚迎到阁下,掣出短刀,直刺卓。卓气力大,两手驱住;吕布便入,揪倒伍孚。卓问曰:“谁教汝反?”孚瞪目大叫:“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位,罪恶盈天,今是吾死之日,故来诛奸贼也!恨不车裂汝于市朝,以谢天下!” 董卓大怒,命吕布将出剖剐之。骂不绝口。后史官有诗曰:
汉末忠臣说伍孚,冲天豪气世间无。
朝堂杀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
董卓自此出入,常带披甲武士,前后围绕。
袁绍在渤海,知卓弄权,乃差人赍密书来见王允。书曰:
卓贼欺天废主,人不忍言;入乱禁宫,神亦不祐。公反恣其跋扈,如不听闻,岂为报国效职之臣哉?绍今集兵练马,欲图扫清帝室,未敢轻举。公想食禄于汉朝,当乘间图之。如有驱使,即当奉命。书不尽言,请宜照察。密之。
王允得书,寻思无计。
一日,于侍班阁子内见汉朝旧臣俱集,王允请曰:“今日老夫贱降,晚间少闲,欲屈众大臣就舍下少酌,幸勿见阻。”众官皆曰:“必来添寿。” 当晚,就后堂设宴,灯烛荧煌,公卿皆至。允视之,皆汉朝旧臣,心中暗喜。酒至半酣,王允举盏,掩面大哭。众官曰:“司徒贵降,不可发悲。”允曰:“老夫非贱降之日,要与众官聚会,恐贼生疑,故推贱降。吾哭者,哭汉天下也。董贼势若泰山,吾等朝夕难保。想汉高皇提三尺剑,斩白蛇,起义兵,子孙相承四百余年,谁想丧于董卓之手。吾等舍死,无益于国。”众公卿尽皆掩面而哭。坐上一人抚掌大笑曰:“满朝大臣,夜哭到明,明哭到夜,焉能哭死董卓耶?”允视之,乃是骁骑校尉曹操也。允大怒,责之曰:“汝祖宗食禄汉朝四百余年,不思报本,反欲纵贼耶?汝去告变,吾等死亦汉家鬼也!”操曰:“非笑别事,笑众大臣无一计杀董卓耶。某虽不才,略施小计,可断董卓头,悬于都门外,以谢天下。”王允听罢,乃避席而问曰:“孟德有何高见,匡扶汉室?”试看曹操道出甚话来?
曹孟德谋杀董卓
曹操曰:“近日操进身以事董卓者,实有意以图之。今卓甚爱,有事必共议之。闻司徒有七宝刀一口,愿借与操入相府可刺杀之,万死无恨!”王允曰:“孟德果有是心,汉天下甚幸!”操遂言誓于允前。取七宝刀与操,其刀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锋利。操带之。良久,皆散。
操平明径入相府,问:“丞相出来否?”人指云:“出在书院中坐久。”操径入,见卓坐于床上,侧首布侍立。卓问曰:“孟德来何晚?”操曰:“马羸,行迟。” 卓曰:“吾有西凉州进到良马,吾儿吕布,可亲去选一骑赐与孟德。”
布趋步出,操思曰:“董卓合死!”意欲拔刀,惧卓有力,不敢下手。卓胖大,不耐久坐,遂倒身而卧,转身背却。操又思曰:“此贼当休!”急掣宝刀在手。卓仰面看衣镜中,见操挟刀靶,急回身,问曰:“孟德何为?”吕布已牵马在阁外,操刀已出鞘,就倒转刀靶,跪下,曰:“操有宝刀一口,献上恩相。”卓接视之,果宝刀也,递与吕布收了。操解鞘与之。
卓引操看马。操遂拜谢曰:“愿试一骑。”卓就教与鞍辔。操牵马出相府,加鞭望东门而去。布对卓曰:“恰才曹操有刺父之状,及被喝破,故推献刀。”卓曰:“吾亦甚疑。”
两个正未决,忽李儒至,卓以其事告之。儒曰:“操无老小,必有下处,差人急唤。如操无疑而便来,则是献刀;如迟疑推托而不来,此必行刺,便可擒而问之。”卓然其说,差狱卒四五人往唤多时,回覆云:“操不曾到下处,乘着黄马,飞出东门。门吏问之,操云:‘丞相差他有紧急公事。’纵马而出。”李儒曰:“操贼心虚,逃窜而去。”卓大怒曰:“我如此重用,反欲害吾!”令遍行文书,描其摸样,画影图形,星夜捉拿此贼:拿住者千金赏,封万户侯。儒曰:“必有同设谋者,拿住曹操可知矣。”文书晓夜行。
曹操日行夜住,奔谯郡来。路经中牟县过,把关者见之,曰:“朝廷捕获曹操,此必是也!”当住问曰:“汝何姓?那里来?”操曰:“我覆姓皇甫,从泗州来。”把关者曰:“朝廷捕获曹操,你的服色、摸样正对。”拖见县令。操赖道:“我是客人。”县令曰:“我在洛阳求官,认得曹操,捉来便知。”夺了马,拥至庭下。县令喝曰:“我认得你,如何隐讳?且把来监下,来日起解。万户侯我做,千金赏分与众人。”把关人赏了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