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44 页/共 354 页

我是佛门经弟子,不是强讨硬要人。”   长生说:“拿石狮搬起来逼人,还不是强讨硬要?!”“相公哎,搬狮子不是吓你是劝你,叫你看看我们修行的人道功可深!你如不信,去替我取一杯净水来,我把狮子舞给你看!”长生说:“啊依喂,真会变甚鬼?”普贤用法水一喷,石狮起身;净水对石狮头上一拍,普贤拿石狮对手上一托。“张长生,化多少银子给我?”长生说:“你能把狮子舞上天,布施你二百两银子。”   普贤拿石狮用左手撂,右手丢,像狮子衔花滚绣球。 右手撂到左边来,如同加官出戏台。   舞得不歇,上了屋脊;越舞越高,撂到树梢。众位,石狮在空中怎留得住?是提天王提住的,托天王托住的。张长生又不晓得是神仙在帮忙,还问:“狮子怎不会喊?”“好,喊给你听听!”刚巧二郎神从这上空经过。 呀呀呀呀喊了两三声,吓坏他主仆两个人。   “鬼和尚,你叫石狮下来我拿银子称给你。”普贤老母用手一招,石狮齐排排对下一抛,一边一个,原地就坐。“长生,狮子下来了,拿银子称给我!”“鬼和尚,我这狮子坐在原地不动,银子给你何用?不给! 我家狮子坐在大门前,寒天梅香坐上晒太阳。 夏天安童坐上乘风凉,狮子得到人身上的气。 算它今朝要上天。”   “长生,你真的说赖话啦?”“不是说赖话,如果你真有道功的,拿我后花园里三年不曾报芽的枯桂树,弄它发芽、开花,我再加你二百两银子。”“那你不能再生赖!”“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决无异说!” 长生前面走,普贤后面跟, 来到花园里,鹦哥在木笼里泪纷纷。   鹦哥见普贤老母一到,口中就叫:“西来兮,西来兮,你要教我脱笼计;若不给我脱笼计,只好枉死木笼里。”普贤老母对鹦哥说:“倒亏你有五百年道功的,竟挨张长生逮在木笼里?我对你说,等他家安童一到,你就在笼里乱跳;对下一困,浑身僵硬,眼睛一闭,装作没气,他就放你出笼的。”鹦哥见安童一到,依计而行。安童一看,连忙向长生通报:“公子哎,不好了啦,你心上一块肉不得了啦!”“奴才,我心上不是蛮好,妖声怪气,没大没小,我晓你的骨头又作痒了!”“公子,不是你身体不好,是你心爱的鹦哥断气了。”“奴才,昨天刮西北风天气冷,我叫你拿笼衣穿好的呢?你不听,是挨冻死的。快去,放出来给它晒太阳!”安童看它是死的,将笼门一开,鹦哥扑扑翅膀对外一栽,飞走了哇!这叫—— 鹦哥头上一撮毛,张家木笼赛天牢。 不是叫它脱笼计,怎得腾云上九霄。 不提鹦哥回天去,再讲普贤女真人。   普贤来到花园,只见那株桂树—— 枯枝无叶又枯根,三年五载未逢春。   普贤老母向张长生要一杯净水对树上一洒,树就摇摆,再洒一洒,报出芽来。 三杯净水树上洒,满树金花一齐开。   这花哪来的?普贤老母差衔花仙子,接花童子,播花娘子,一时四刻,树上花开得金黄金色。普贤说:“张长生,这下好将银子给我了?”“鬼和尚,这算什么本领,也没得我的本领好哩!你只会移花接木,不会骑马射箭。你若有本领的给我捆在桂树上对你射三箭,射中了,是你没道功,我一两银子也不给;射不中,算你道功深,我再加二百两,总共给六百两。”普贤问:“长生,你是用明箭还是用暗箭?”“明人不做暗事,用明箭。”“离多远?”“一百六十步。”“好,你射吧?”长生吩咐安童用一根粗绳,将普贤老母对树上一绑。 上头捆住喉嗓口,下面捆紧膝盖头。 牛结箍加薄凿扣,收得普贤气吼吼。   “鬼和尚,我射了!”“好,你射来!”长生把弓拉拉紧,弦崩崩急,照准普贤胸膛,“嗖——”,普贤用个挡箭法,射了安童的流火脚。安童“啊呀”一声:“相公,你不曾射到和尚,射了我的流火脚,这下流火破皮,神仙难医。”长生走过来靠普贤近一些说:“鬼和尚,我射第二箭了。”长生拈弓搭箭“嗖——”普贤眼睛一眨,用个遮眼法,箭头对桂树杆上一插,又不曾射中。长生想,倒惹鬼啦,又靠近一些:“鬼和尚,我射第三箭了。”“好,快射来!”长生眼睛定呀定,这一箭想送普贤的命,对准普贤老母的心口“嗖——”,普贤使个定身法。说声定,箭头对地上一钉,又不曾射到。“张长生,射我三箭未中,总该拿银子给我了?”长生不甘心,又耍赖皮说:“我有个怪脾气,买酸醋要饶酱油,买鞋子要饶楦头,你还要饶我一支,射四支。”普贤说:“好的,就饶你一支。”“不,饶一支还带六十步。”“好,不要说六十步,再让你六十步也可以。”长生见再让六十步,他又靠普贤近一些。“鬼和尚,我射了。” 普贤眼睛朦一朦,口里吹阵风, 箭头射个冒天空,吹得无影又无踪。   张长生眼见连射四箭总不曾伤到他一根汗毛,晓得这鬼和尚非凡,就吩咐安童搬弓弄箭,从四面向他放乱箭,看这鬼和尚对哪里变!普贤老母想,我只能变七十二样, 虽说我的道功深,一人怎挡许多人。 今日挨射死花园内,枉修功德到如今。   普贤老母随即念动真言,唤来急风骤沙。立时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抬头不得睁眼看,面东不见面西人。普贤使个急崩法,麻绳崩得碎纷纷。 将身来到云端内,眼观园中张长生。   安童拿弓箭搬到园内,抬头一望:“呀,和尚呢?鬼也没有!”长生说:“哈哈,给我用箭吓跑了,乘风逃走了! 拿小小和尚吓逃走,省到我六百两雪花银。”   普贤老母在空中倒叫起来了:“张长生,你又作下一孽了。” 今射我四支箭,难免地狱四重门。   安童说:“相公,鬼和尚神通大哩,上天去了。说你射他四箭,要把你打入四重地狱哩!”张长生手对空中一指:“鬼和尚,有本领再下来!” 射你千千万万支箭,看你可有千万重地狱门。 普贤闻听这一声,心中恼怒八九分。   我与三王妹打过赌的—— 不拿长生劝回心,算不到龙华会上人。   普贤老母正在空中发狠劲,下决心想法对付张长生的时候,只见前方一朵祥云缓缓而来。普贤说:“不好,三王妹来了。”观音来到普贤身旁问:“师姐,你功劳不小,将张长生劝在哪山修道?” 三妹呀,韦林县里劝长生,几乎丧我命残生。 他如顽石点不化, 反起祸心杀僧人。   观音说:“我原先叫你让我去的呢,你要抢功收徒哩,怎不把这徒弟收下来!如今,我不是当师姐的面称能: 不拿长生劝回心,算不上南海观世音。”   普贤老母说:“三妹,你莫去瞎子面前点灯——白费蜡,这个冤家是杀戮星,劝不醒。”观音说:“不要紧。我去是善来善劝,恶来恶劝;软来软劝,硬来硬劝,不怕他是铁石心肠!” 八、无奈何再劝不醒 设圈套魂游狱门      观音摇身一变,变作猎人模样,口称是王教师。对坐骑说声变,变一匹银鬃白马;喝声灵芝仙草,变作强弓硬箭;善才、龙女变作安童二人。 飘飘荡荡下凡尘,来到泗洲魏岳村。   马对张家门外树上一系,王教师直闯进门。张员外的管门安童喊:“喂,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到哪去?”王教师连忙赔礼:“安童老弟,对不起你,我与你主相公是同行世兄,熟不拘礼。”安童见说是与长生同行世兄,连忙向里通报,张长生出来迎接。   张长生弯腰一礼:“请问尊兄鼎姓大名,贵府何处?”王教师亦一躬到底,还他一礼:“小弟姓王,舍下王家坡。”“啊呀,王家坡离这不远,我怎不曾见识过你?”“张兄,这说来话长。小弟自幼由父母送去山东舅父家读书学法,在那学法三载,访师三载,带徒三载,徒弟又留我三载。 山东过了十二载,才从母舅家转回来。”   来到家中,母亲问我,儿呀,你在外十二年学到些什么武艺?我就回禀父母说,能射地上獐鹿兔,能猎水中穿梭鱼,百步穿杨发发中,天空飞雁见我愁。我母亲一听,只是摇头。她说,儿呀,你这一点本领成何用,比不上张家大相公,他一箭能射十三个金钱眼,丢掉弓箭就用火攻。 张兄,你是高山点灯明头大,井底栽花根子深。 小弟今特来拜访,求兄同山打生灵。   长生一听,喜之不尽,欣然答应。随即分咐厨房热菜炖酒,用生灵肉好好款待。观音想了:我本意是来劝他吃素戒杀的,他倒反过来弄我开斋,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于是就说:“张教师不必客气,我们山东猎户有个规矩,猎人不吃隔宿肉,在哪猎到在那剥,新兔鲜鹿才是好口福。”长生一听,觉得此话有理,随手吩咐安童备马上路。观音见他带安童随身,又想到—— 任凭我观音道功深,一人难度许多人。   张教师,我陪不上你,我家安童带到半途中又打发他们回去的。因为今天我们是初次共事,把安童带在身边有诸多不便。如果你的本领比我好,我家安童要笑我;我的本领比你强,你的安童要笑你。最好,我你都不带安童随身。长生说:“遵王教师之命了。” 跟手甩上银鬃马,并并排排上路行。   观音问:“我们今天到哪山去?”“我们这里山多哩。有四平山,凤凰山、清凉山……。”长生说:“论飞禽走兽是清凉山最多。”这下,二人打马加鞭,一路尘土飞扬,好不威风!观音老母想:张长生的手脚倒喜快的。往常打死生灵是他作的孽,今天打死生灵是我造的罪!她这就一路走一路念放生咒:“天灵灵,地灵灵,高山飞走大生灵,獐猫鹿兔归洞去,鸟雀展翅出森林……” 我今到此地,生灵快躲避。 欲避无情箭,远走又高飞。 观音念动真言咒,城隍土地得知闻。   县主城隍,当方土地赶得哨,拿飞禽走兽吆得蹦蹦跳,清凉山的生灵逃得不见一根毛。   二人上山就寻,不见一只生灵。早上寻到中,不曾开个弓。长生说:“王教师,你不是姓王啊?”观音倒吃一惊问:“张教师,我不姓王姓甚?”“你姓邓。”“啊,我姓邓你姓梅,钝和霉,二人碰在一堆,谁也不要怪谁!张教师,你不要心急,我们再等候一刻,让生灵在外吃吃饱,好打进窝鸟。”二人又坐下来等。中午等到晚,麻雀子总看不到一只。张长生早已心烦肺躁,耐捺不住:“王教师,我少陪了,你一人在此等吧!”张长生说走就动身, 跨上银鬃马,加鞭转回程。   观音老母一见:“不对,如果让他回转,下次用金钩总钓他不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颗素珠,用手一搓,仙气一呵,变作三只“黄绿”对松枝上一站,口中就喊:“张教师慢走,生灵进窝了!”张长生回头一望,果然不假,三只黄绿毛羽放光,肥肥胖胖,随手搭弓,准备放箭。观音赶忙上前,一把拦住说:“张教师,慢来,要打这三只鸟,你要拿它的名字叫出来方可动手!”“这,我不认识,叫不出。王教师,你说它叫什么名字?”观音说:“这三只生灵上身是黄羽,下身是绿毛,我们打得住叫绿黄,打不住叫黄绿。我们不妨就以此三只生灵比武如何?如果你打中了,你算我的师父;我射中了,你为我的学徒。”张长生哈哈大笑:“王教师,大概你要拜我为师了!我是—— 月明星辰稀,鸿雁归南飞。 算它盘中菜,宴客称珍奇。”   观音问:“张教师,哪个先射?”“当然我先来!”张长生紧带弓,稳准箭,“嗖——”的一射,黄绿对旁边一跃,箭头对树枝上一插,不曾射中;长生换一个方向,第二支对准黄绿的颈项,“嗖——”,黄绿头一低,箭对空处飞,又不曾射中;长生想,今天倒惹菩萨啦,不服气,想射黄绿的蒂都蒂,又放第三支箭。 观音老母吹口风,一箭射个冒天空。   长生三箭未中,心里很不自在。连忙说:“王师父,失手失手,现丑现丑!”观音说:“不必客气,让我来试试看!”长生说:“王师父果真武艺精,赌你射中它眼睛?” 观音老母笑盈盈,我一定依你射眼睛。   黄绿在东南方,观音用箭对西北方瞄。张长生问:“王教师,我还不曾见过物在东箭射西的射法呢,这叫什么法?”“张教师,这叫声西击东,回头得中!”张长生咯咯一笑:“好一个回头得中?”只见王教师手中弓箭一发,土地老爷赶忙把三只黄绿的眼睛对箭上一插,只听“啪秃、啪秃……”三只黄绿往地上一落。观音说:“张教师,你去查一查,可是一箭射穿六只眼?”长生上前一看,丝毫不差,他举手一指:“黄绿、黄绿,你这该死的东西—— 我射你三箭都不中,硬要我二人分卑尊。 走上前去双膝跪,师父连连叫几声。   “师父,我既拜你为师,你要拿刚才用的箭法教会我。”“张教师,只要你不嫌我武艺笨,一定教你学本领。” 一支灵箭射上天,名叫蜘蛛牵丝倒挂梁。   张长生平时欢喜拈尖取巧。他对王教师说:“师父,我们把这三只鸟分分吧?”王教师说:“好的,你分也。”长生将两只大的拎在手里,一只小的丢在地上:“师父,你的在这块!”观音说:“张教师,我倒不是要说小气话,鸟是我打的,怎就分得一只小的;要是你打中的,我毛也分不到一根哩!”“师父,你是师我是徒,这一只就算给我作投师钱吧!”“哎,你倒有个搭包礼哩,认我为师还要师父出投师钱,真是天下奇闻!” 二人争呀争,独少钢刀劈开分。   观音说:“我你不要争,三只鸟二人没法分,我们来烧鲜的吃,哪怕你多吃几块肉我倒没意见。”“师父,用什么东西烧呢?”“这你不用愁,我在山东打猎的时候,锅子碗筷随身带的。”“师父,你去拿锅也。”观音老母来到藕池边,扯一张荷叶,放嘴上呵几呵,变出一只荷叶锅。张长生一看:“又没边子又没,这叫什么锅?” 大悲观音笑呵呵,这就叫做荷叶锅。 也是当年观音赐,千古流传到如今。   观音说:“这些东西是我带来的,你去垒灶樵柴!”“师父,我不会做,我在家是饭来张嘴,觉来闭眼,总是安童梅香端来吃请来坐的,今天你权且忙把我吃一顿。 下次拿安童带出门,侍奉我师徒两个人。”   大悲观音忙着去拾柴划草,埋锅垒灶,临到点火烧的时候,观音故意摸摸衣袋:“啊呀,没带火石,烧不熟吃!”长生说:“这点小事在我,我去点火!师父,这里没村没户的到哪里点呢?”“你对四周望望看,哪里冒烟就到哪里去点。”观音用手一指,山脚下设起三户人家,烟囱里青烟袅袅,对上直冒。将善才、龙女变作两位小姐,一家一个在家绣花。自己变作一位年老婆婆,在棉车头摇棉,口念六字真言——南无阿弥陀佛。   张长生见到山下真有炊烟缭绕,就问:“师父,我来过清凉山好几回怎不曾见到山下有村户的?”“你年纪轻,走路不留心,我早就知道这山下有三户叫三家村! 内有三张桌子十二把凳,一家一个妇道人。”   长生说:那我去啦! 下山去点火,观音又设地狱门。   为什么观音又要设立地狱呢?长生将普贤老母绑在桂树射她四箭的时候,普贤曾说过要罚他游四重地狱的。所以,观音是为普贤应嘴,争个面子,设起了四重地狱。 东门设刀山,南门设火坑, 北门奈河桥,西门油锅滚。   长生下得山来,走进东边的人家问:“借个火给我!”善才在那缝衣,眼睛对他一相:“嘿嘿, 外面明不明来昏不昏,你胡言乱语不绝声。 等我亲亲丈夫来看见,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转身向西,见一位小姐在屋里绣花。长生进门:“小姐,到你家点个火。” 哪来的风流浪子人,像个油头小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