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178 页/共 354 页
大菩萨身上换袍套,小菩萨身上满装金。
屋上总盖琉璃瓦,根根椽子换檀香。”
许过愿心,对缘簿上一写。
夫妇二人回家转,东岳大帝转山门。
再表东岳大帝,玉主派他察访人间善恶,走到庙宇上空只见香烟缭绕,来到庙中一看,只见缘簿上写得明明白白:
李正风只为求一子,情愿捐款造庙门。
东岳大帝来奏本,奏与玉主得知闻。
玉主说:“左右星君,李正风为何无子,替我拿子息簿子掇过来看看。”命中本配五男二女,再对下一看,啊!他原来米拌糠、麦加水、大斗小秤,子息总挨勾啦得过。东岳大帝说:“玉主,他先作恶,后行善,还可赐他一子。”
前头作恶后头修,好比冰霜见日头。
久旱得到三分雨,庄稼还有八成收。
玉主吩咐左右星君,将金钟玉磬一鸣,召满天星斗聚会,好派哪个星宿下凡。
打弹张仙归下界,送生老母下凡尘。
仙风一拂来得快,员外门到面前呈。
二更将尽,三更将初,来到院君牙床,“啪啪”,“唐氏院君速速醒来,吾乃送子与你。”喝声道“变”,变作仙桃模样,院君好吃仙桃,牙齿一啃,对腹中一滚,眉花眼笑,发发禄禄一个老小,伸手就抱。
一个去字他去了,撮醒南柯梦中人。
唐氏院君得一兆,一身香汗湿衣襟。
院君说:“员外,我才见做了一个梦。”“底高梦?”“梦见送子娘娘送子与我,他喝声道变,变作仙桃模样,我牙齿一啃,对我腹中一滚,眉花眼笑,发发禄禄个老小,我伸手就抱,哪晓原是一梦。”员外说:“院君你喉咙小点,不要把安童梅香听见,回头说出去,人家议论起来,说得难听呀。”
总说我夫妻三十九岁整,男花女花不曾生。
半夜三更困发昏,困梦头里想子孙。
就走今朝来说破,下次不可再谈论。
仙人仍归天宫去,院君有孕在其身。
一月怀孕一月初,二月怀孕道何如?
三月怀孕成血饼,四月怀孕四肢生。
孩儿腹中长四肢,母亲四肢无力少精神。
院君说:“员外唷,
吃到烫格又烧人,吃到冷格又沉人。
吃到咸格又醋心,不吃又嘈人,吃饱了又撑心。
头昏眼花不好过,四肢无力少精神。
员外说:“院君娘娘,你身子不适意,可要请医生替你诊诊脉,弄点药调理调理。”“员外,不要。”
自己有病自己知,不要推三托四问别人。
明朝上街叫安童,桃子买格十来个。
李子称它二三斤,等我家来吃个饱,看到瘟病可减轻。
五月怀孕生五腑,六月怀孕长六根。
七月怀孕生七窍,八月怀孕长成人。
怀孕带到九月中,青丝怕梳乱蓬松。
红粉不搽花不戴,针线箱笼懒去开。
怀孕带到十月整,又愁死来又愁生。
骑马坐船三分命,生产不消片时辰。
空身如同挑重担,过重门槛像山。
怀孕带到十月整,瓜熟蒂落要分身。
一阵痛来痛个狠,二阵痛来痛格昏。
连痛三个紧三阵,牙关咬了紧腾腾。
员外说:“丫环,院君娘娘肚子痛,要临产了,赶紧到东庄拿稳婆奶奶请家来。”什么叫稳婆?如今叫接生格。
丫环听见这一声,哪敢耽搁片时辰。
急急走来急急奔,东庄早到面前呈。
丫环到稳婆家门口就捶门。稳婆奶奶困了发昏,只当东家饿狗来扒门。“瘟棺材,死家去。”“不,稳婆奶奶,我们啊。”“做底高格?”“请你接生格。”“啊,喊我看灯格?不,我老娘干大年纪,不高兴,喊他们后生家去”“不,请你接生格。”“啊,借锛呱,西半间他家做青树格,才有锛呢!”“不,上窑买砖头,来挑你交易格。”“啊,又哪家晓得我包头丝带扎完了,又来挑我交易了,你们等一等,我来开门。”稳婆奶奶两脚下踏板,只手纽衣裳,顺手拔门闩。
开开门来望一望,原是丫环两个人。
“丫环姐姐,你们怎干夜格?”“哦,我家院君娘娘肚子痛了多时,员外请你哨点就去。”“哦,慢来,我还有几条鱼要丢家。”丫环嘴又馋,“呀,奶奶,是咸格,还是淡格?可好分点我们尝尝?”“尝尝呢,你看我老娘,困到半夜三更,头蓬像刺鱼,嘴嘛像木鱼,裹脚像带鱼,鞋子象鳊鱼。”“哦,这样说,还要打扮打扮?”“我快格,杨木木梳两三却,梳好十五根黄头发,衣裳对背上一甩,鞋子对脚上一搭,篾爿簪子一插,蓝布衫一罩,跟你们对杠直跳。”
双手带起门两扇,跟随丫环就动身。
稳婆奶奶跑起来哨哩,两手像牵钻,两脚就赛捣大蒜,腰裙跑了绝溜溜转,一步跨上两半。
急急走来急急奔,员外门到面前呈。
稳婆一跨进大门,“恭喜员外,贺喜员外,一脚踏得牡丹花,造化造化又造化,还是个男喜哩。”员外连忙接到滴水檐前,“哎哟,稳婆奶奶,夜秋忙荒,又拖你老人家个脚步。”“格不关事,我就做这个行当。院君呢?”“来床上。”稳婆来到上房,“院君娘娘,你哪里难过?”“啊,难为你稳婆奶奶,我这歇就是肚子痛,腰里疼。”“我晓得格,朝也坐绣房,夜也坐绣房,小孩儿奔了后了,丫环搀院君起来跑跑,小孩就容易奔生过。稳婆说,“丫环,快点烧起点水来,烧滚了,还要焐冷了。”丫环说:“稳婆多会烦人,又要滚,又要冷。”“哎,不作兴叫温水,还要拿小脚盆、红绫子一概准备好了。”院君娘娘一阵痛起来,“啊唷,稳婆奶奶,痛了不得过。”稳婆奶奶说:“好过格,你要熬住点,头票生,总有点痛呱。我来念个催生咒。”
稳婆念起催生咒,孩儿立刻就分身。
王母娘娘一只鞋,九天仙女送下来。
月里嫦娥齐助力,毛骨筋松一齐开。
催生咒儿称一称,孩儿当时就奔生。
当初好人要出世,拣年拣月拣时辰。
拣到四月初八日,半夜子时降生身。
丫环扶住院君,稳婆用手一操,小孩儿对下一抛,顺手接胞。
香汤沐浴洗个澡,红绫子包裹紧腾腾。
稳婆说:“安童,可有五经四书拿一本来。”安童说:“稳婆奶奶鬼话才多哩,小员外才出生,眼睛不曾睁,到会念书啦?”“不,用书做枕头,久后读书才有书心。”
也是当初来留下,万古留传到如今。
稳婆包扎好了,对员外过头一放。员外说:“稳婆奶奶,你拿小员外放我堂头,我哪有奶好带他?”“不,今朝跟你困困,回头才不随娘起,随娘眠呢。”员外吩咐丫环,烧起点毛米粥来,喊东家叔、西家伯,大家总来吃碗毛米粥!丫环不懂,只当烧猫咪粥。东也猫咪咪西也猫咪咪,弄到天亮,猫咪逋了锅洞里,丫环背住猫咪就拔毛,拔了猫咪只是叫。“丫环,这堂忙不过,你同猫儿调底高?”“调哩,我到对它客气了罢。烧猫咪粥,毛不拔就好烧啦?”“不是得,叫你烧毛米粥,拿点饭米,拿点糯米,拿点粳米,柴多火旺,米多粥粘,这叫毛米粥。”丫环拿毛米粥烧好了,对门口一站,直把嗓子就喊:“东家叔、西家伯,大家总来吃碗毛米粥。”员外说:“安童,吃得夜饭就困,明朝早点起来,
要带大提篮、小提篮,四城门,八水关,沿门叫喊买鸡蛋。”
稳婆说:“安童,明朝上街到陈家大药店打阿作药。”
一夜话文不必表,金鸡报晓又天明。
安童上街天色早,街坊上面未起身。
安童走到陈家大药店,两手就敲门,药店老板困发昏,只说海强盗上来劫人参。“哪个?”“我们啊。”“做底高?”“挑你生意。”堂倌连忙起来开门,“啊,安童哥哥,你们怎干早格?”“哦,我家员外家半天上落下个月亮来了。”“啊,不错,我昨夜上子辰光,望见亮月对西北上落过,怎间间落得你家门口?要是落得我家门口,捡家来对屋里一挂,一年四季不要点火。”“不是的,我家员外家夫妻双双三十九岁,求天拜佛养了个儿子,可像半天上落下个月亮来?”“能话,我当真个落了月亮,这遭,寒冬腊月出门收药账,要跑一世个暗星夜。能格说来,你是来打阿作药格。”“帮我包好了摆堂,打转拿带家去。”
安童来到茶店门,遇到员外许多人。
一众员外坐了店里吃茶,看见安童,就喊,“来吃碗茶走。”“啊哎,对不起,今朝没工夫,失陪了。”“底高事体干忙?”“哦,我家员外家生了小员外,要买鸡蛋,要打阿作药。”“啊,你家员外家生了小员外,我们去道喜,吃他个喜茶喜蛋。”
一众员外朝前走,宝场早到面前呈。
赌钱鬼李小宝看见一众员外,“哎唷,一众员外老爷,你们总到哪去?”“到李正风家去贺喜格。”“我也去哩。”一路行程来到李家府门,李正风连忙迎接。“恭贺员外,檐头高三尺。”李小宝轧总轧不及,“恭喜李员外,檐头高六尺。”一众员外说:“李小宝,年纪轻轻说话不走心里所发,信嘴乱塌,人家总说高三尺到哪来高六尺过?”李小宝说:“不,我们年纪轻轻养到个儿子,人家说恭喜你檐头高三尺,我家朝无呼鸡之米,夜无鼠食之粮。李员外家,金银满库,夫妻双双三十九岁,养到个头票生不要说高六尺,就是丈二也不止。”一众员外一听,“不错,言之有理,首席还要尽你。”李员外吩咐备起喜茶喜蛋,每人吃得还带三个家去。再表李正风叫安童把毛米粥、红蛋送到唐员外家。
安童听见这一声,哪敢耽搁片时辰。
喜蛋挑上一大担,唐员外一族大家分。
唐员外夫人,见到喜蛋一到,欢喜了眉开眼笑,“员外家来唷,养了外甥了,快点来吃喜蛋。”
员外明朝早上街,各样礼物买家来。
要买鸡蛋望月子,要寻紫竹穿悠篮。
布匹买到家,拿裁衣师傅请家来,忙做小员外个衣裳。
“师傅,你剪刀口里放放长,我家外甥喜显长。
今年嫌长不嫌短,明年嫌短不嫌长。
光阴似箭容易过,日月如梭晓夜行。
不觉到有一个月,李员外家喜日到来临。
眼睛一眨,廿七廿八,眼睛一鞭,廿八九天,李员外家满月了。一众员外上街相遇,说:“尊兄,今朝几时?”“几时呀,吃得人家喜茶喜蛋,今朝他家满月,要去贺满月格。说:我们是摆做块办?还是各办各格?”有个员外说:“人情有厚薄,还是各办各。”
也有员外备合担,也有员外备杠箱。
也有员外打寿锁,也有员外送铜钱。
十样亲事十样办,十样礼体十样行。
一众员外置备停当,来到宝场门口,又遇到李小宝,李小宝说:“啊唷,你们干客气,今朝又到哪家去?”“提起这话,前天你也去过,李正风家今朝满月,要去贺满月了。”李小宝眼睛一转,肚里打算,“员外,你们蹲茶店里吃碗茶等我,我家去换件长褂子就来。”“要哨点,早点去吃头锅面。”“哦,晓得。”李小宝一路行程,来到自己门口,对户槛上一站。
一进门来笑嘻嘻,我问小姐借东西。
仇氏小姐来家摇棉,“赌钱鬼,赌了几天几夜,眼睛总熬红了,还问我借东西哩?你家该动底高东西借?肚子饿了,外锅有两碗粥,我空杠当中饭格,如可嫌丑,里灶上有两刀面,随你烧了吃,煮了吃。”“不,小姐,个月之前我有三个红蛋带把你格。”“不错,有了。”“格个蛋不好吃,吃得要下卡子格。”“没相干,我摆棉车弯里,敲敲剥剥,两口一个,头发丝,也不曾吃到一根,有底高卡子?”“不是得,那个蛋是李员外家个喜蛋,今朝小员外满月,要去送人情。”小姐说:“格倒是得,叫人情急似债,锅子当铁卖,要紧人情还没处赖。”李小宝听见锅子好当铁卖,跑去拿锅子对头上一顶,子粥灌了一领,舞了赛个鬼景。小姐说:“相公,我是打个比方,当真好卖锅子了,一来锅子卖不到几个钱,也不够送人情;二来,锅子卖啦得,明朝不烧吃?你打算断我个欲食?不要,我过歇上你家来个辰光,哭得不肯上轿,妈妈还有二百个压身钱,来箱子角落里,我来拿把你。”二百个钱对李小宝手里一放,“相公,
今朝把你去遮面皮,下次不可鸢鹰乘雁飞。”
李小宝拿二百个钱放手里横一掂,竖一掂,“像照嫌少点,他家亲眷朋友多,要上账格,二百个钱账上一记,人家要说,李小宝也是外三面上走走,就送二百钱哎?还不要说他,人情没厚薄,只要不漏落。中饭一吃,台子一搭,二四六八,要说不会,从小淘赌吃饭;要说来,身边分文没得,不能一牌看,两牌算,三牌趸当算,四牌把脚底他看,溜啦得,岂不失志于大方。不要问它,羊子跑啦得还到羊子伴里去寻。前头又到宝场了,我去押它一宝,如可一赢,二百变四百,再赢把,四百变八百。”
自说自话朝前走,宝场又到面前呈。
上当正要开,李小宝说:“慢,我押格。”李小宝问旁边人,“上盘是底高?”“白虎。”“嗯,这盘可能还是白虎。”二百个钱对上一押,上当一掀,十二点青龙。
赌钱光棍命里穷,看了白虎跳青龙。
二百个铜钱押上去,一包输了倒包空。
李小宝假装不晓得,弯下腰来拔拔鞋子,摸摸辫子,“哎,赌场上出得强盗,我二百个钱哪个拿去了?”上当说:“李小宝,不要说赖话,这里青龙,你押个白虎,还不输啦得。”“哦,我说得相相过。我输啦得,钱心总不输呢。”众位,底高叫钱心?当初是用小钱,串钱的绳子就是钱心。格么钱总输啦得,麻绳串子还有底高用?哎,当初不作兴空串,要留三个小钱来上,等他套个鬼脸子好家去。两班善人一听,不大深信,当前肉就干便宜来?三钱买到个鬼脸子来?不,不是猪头爿子个鬼脸子。李小宝不会吃酒,往常弄三个钱到酒店里,个钱菜两钱酒,对嘴里一竖,满脸通红,这叫套个鬼脸子。过天子,他舍不得格,来到范家绸线店,“来,来来,买东西哩。”堂倌连忙拿碗对杠一丢,“李先生,买底高?”“三个钱红头绳。”这点交易也不值得拿尺,用手一庹,庹上一丈五六。“帮我拿三个钱穿了上。”李小宝拗个顺齐结,对柜台上一撂,李小宝拿起来就跑,“李小宝,你怎不把钱格?”“把钱,你家姓底高?”“哎,你是买东西,还是来访亲格?我家范家老绸线店也不是才开过,你也不是不认得。”“哦,你家姓范格不把钱。”“为底高?”我说把你听:“北门外头有个李员外,夫妻双双三十九岁,求天拜佛养到个老儿子,请瞽目先生盘捏盘捏,瞎说瞎嚼,说他命里有鸡飞关,落井关汤烫火烧关,年月日时关,四柱关,四季关,深水关,浅水关,还有要命个阎王关,像赛木匠盘牛车,倒有八十八关。
我走他家门口一经过,他家妻子一把背住我。
她说道赌钱哥,赌钱哥,押宝场中弟兄多,请我替他纠个百家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