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山集 - 第 8 页/共 23 页
梁王頋鸿雁麋鹿以问孟子孟子因以为贤者而后乐此至其论文王夏桀之所以异则独乐不可也世之君子其贤者乎则必语王以忧民而勿为台沼苑囿之观是拂其欲也其佞者乎则必语王以自乐而广其侈心是纵其欲也二者皆非能引君以当道唯孟子之言常于毫髪之间剖析利害之所在使人君化焉而不自知夫如是其在朝廷则可以格君心之非而其言易行也
或曰居今之世去就之际不必一一中节欲其皆中节则道不得行矣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已者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宁道之不行而不轻其去就如孔孟虽在战国之时其进必以正以至终于不得行而死是矣顾今之世独不如战国之时乎使不卹其去就可以行道孔孟当先为之矣孔孟岂不欲道之行哉
或曰以术行道而心正如何曰谓之君子岂有心不正者当论其所行之是否尔且以术行道未免枉已与其自枉不若不得行之愈也
宋牼以利说秦楚使之罢兵以息两国之争其心未为过也然孟子力抵之葢君子之事君其说不可惟利之从茍惟利之从则人君所见者利而已彼有轧吾谋者其说又利于我吾说必见屈矣故不若与之谈道理道理既明人自不能胜也所谓道理之谈孟子之仁义是也王霸之佐其利义之间乎一毫为利则不足为王矣后世道学不明人以顔子伯夷只作一节之士若孟子之论则是两人者岂清修介洁者邪如伯夷直许之以朝诸侯有天下顔子直许之以禹稷之事
方太公钓于渭不遇文王特一老渔父耳及一朝用之乃有鹰扬之勇非文王有独见之明谁能知之学者须体此意然后进退隐显各得其当
或曰德而已矣奚取于聪明曰徒取其德或有有德而不聪明者如此则人得以欺罔之何以济务故书称尧舜禹汤文武皆言其聪明为是故也
黄叔度学充其德虽顔子可至矣
一介之与万钟若论利则有多寡若论义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与故能禄之以天下弗顾系马千驷弗视自后世观之则一介不以予人为太吝一介不以取诸人为太洁然君子之取予适于义而已予之啬取之微虽若不足道然茍害于义又何多寡之间乎孔子于公西赤之富不防其请于原宪之贫不许其辞此知所予者也孟子言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此知所取者也
孟子称舜象忧亦忧象喜亦喜此语最宜味之夫舜之意唯恐不获于象也则象喜舜自喜夫岂有伪乎是之谓不藏怒不宿怨
问象日以杀舜为事而舜终不为所杀何也曰尧在上天下岂容有杀兄者乎此语自是万章所传之谬据所载但云象傲而已观万章之言傲何足以尽之其言杀舜之时尧已妻之二女又使其子九男百官皆事舜于畎亩之中象必不敢但万章所问其大意不在此故孟子当时亦不暇辨
孟子言舜之怨慕非深知舜之心不能及此据舜惟患不顺于父母不谓其尽孝也凯风之诗曰母氏圣善我无令人孝子之事亲如此此孔子所以取之也孔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若乃自以为能则失之矣顔子所学学舜而已葢舜于人伦无所不尽也以为父子尽父子之道以为君臣尽君臣之道以为夫尽夫道以为兄尽兄道此孟子所谓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者也孟子所忧亦忧不如舜耳人能以舜为心其学不患不进
问将顺其美后世之说或成阿谀恐是引其君以当道曰然此正如孟子所谓是心足以王若曰以小易大则非其情以为见牛未见羊而欲以羊易牛乃所以为仁引之使知王政之可为是谓将顺又曰详味此一章可见古人事君之心
韩信用兵在楚汉之间则为善矣方之五霸已自不及以无节制故也如信之军修武髙祖即其卧内夺之印易置诸将信尚未知此与棘门霸上之军何异但信用兵能以术驱人使自为战当时亦无有以节制之兵当之者故信数得以取胜也王者之兵未尝以术胜人然亦不可以计败后世惟诸葛亮李靖为知兵如诸葛亮已死司马仲达观其行营军垒不觉叹服而李靖惟以正出奇此为得法制之意而不务侥幸者也古人未尝不知兵如周官之法虽坐作进退之末莫不有节若平时不学一旦缓急何以应敌如此则学者于行师御众战阵营垒之事不可不讲
史言成安君儒者故为韩信所胜成安君岂真儒者哉若真儒必不为韩信所诈如曰吾行仁义云耳人得而罔之是木偶人也夫兵虽不贵诈亦人所不得而诈然后为善观战国用兵中原之战也若今之用兵御边塞耳力可以战则战势利于守则守来则拒之去则勿追则边鄙自然无事今乃反挑之且侵其地已非理矣其决胜必取而至于用狙诈也又何足怪若贤将必不以穷鬭逺讨为事何用狙诈葢边塞之战与中原之战异边人难与较曲直是非惟恃力耳但以边人待之可也以边人待之如前所谓是矣问今之为将帅者不必用狙诈固是奈兵官武人之有智略者莫非狙诈之流若无狙诈如何使人曰君子无所往而不以诚但至诚恻怛则人自感动曰至诚恻怛可也然今之置帅朝除暮易若以至诚为务须是积久上下相谙其效方见卒然施之未必有补曰诚动于此物应于彼速于影响岂必在久如郭子仪守河阳李光弼代之一号令而金鼓旗帜为之精明此特其号令各有体耳推诚亦犹是也
正叔先生过范尧夫治所谓尧夫曰闻公有言作帅当使三军爱之如父母是否曰然非欤曰公第能言之耳未必能行也曰何以言之曰闻旧帅方卒公始代之便设筵张乐犒军此所以知公之必不能使三军爱之如父母也曰当时自合打散设筵张乐却是错曰打散亦不可彼卒伍之所利者财食也使其不得财食则知新帅之所以不给赐财食者为旧帅之亡也夫旧帅亦父母也今其亡未久而给赐如常卒伍之愚忘其上以此耳然则不能使之观旧帅如父母则必不能使之以我为父母矣尧夫是日追送正叔曰若不逺出不闻此言祖宗能用人命故太祖尝曰我以一缣易一敌人首不过十万匈奴之众可尽唯能如此此所以能取天下今获一刧盗亦须以数十千赏之若只使一缣欲易一敌人首人必不为用唯不能用人命此所以必至于厚赏也观祖宗时江南擅强河东未服两浙川广尚守巢六方是时所有财赋特中原之地耳其聚敛科派葢不若今之悉也其后祖宗削平僭乱只用所有不患乏财使如今日厚赏安能取天下
陆宣公当扰攘之际说其君未尝用数观其奏议可见欲论天下事当以此为法宣公在朝自以不卹其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迁贬唯杜门集古方书而已可谓知进退者
吕晦叔真大人其言简而意足孙莘老尝言裕陵好问且曰好问则裕晦叔曰好问而裕不若聴徳而聪人有非刘向强聒而不舍者吕晦叔曰刘向贵戚之卿此语可谓忠厚然向之眷眷于汉室而不忍去则是也至于上变论亊亦可谓不知命矣
问以匹夫一日而见天子天子问焉尽所怀而陈之则事必有窒碍者不尽则为不忠如何曰事亦须量深浅孔子曰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巳也易之恒曰浚恒凶此恒之初也故当以渐而不可以浚浚则凶矣假如问人臣之忠邪其亲信者谁欤遽与之辨别是非则有失身之悔君子于此但不可以忠为邪以邪为忠语言之间故不无委曲也至于论理则不然如惠王问孟子何以利吾国则当言何必曰利宣王问孟子卿不同则当以正对葢不直则道不见故也世之君子其平居谈道甚明论议可聴至其出立朝廷之上则其行事多与所言相戾至有圗王而实霸行义而规利者葢以其学得之文字之中而未尝以心验之故也若心之所得则曰吾所以为已而已是故心迹常判而为二心迹既判而为二故事事违其所学
人臣之事君岂可佐以刑名之说如此是使人主失仁心也人主无仁心则不足以得人故人臣能使其君视民如伤则王道行矣
或曰特防乃人君威福之权不可无也曰不然古者用刑王三宥之若案法定罪而不敢赦则在有司夫惟有司守法而不敢移故人主得以养其仁心今也法不应诛而人主必以特防诛之是有司之法不必守而使人主失仁心矣
荆公在上前争论或为上所疑则曰臣之素行似不至无廉耻如何不足信且论事当问事之是非利害如何岂可以素有廉耻刼人使信已也夫廉耻在常人足道若君子更自矜其廉耻亦浅矣葢廉耻自君子所当为者如人守官曰我固不受赃不受赃岂分外事乎理财作人两事其説非不善然世儒所谓理财者务为聚敛而所谓作人者起其奔竞好进之心而已易之言理财诗之言作人似不如此
周官平颁其兴积说者曰无问其欲否槩与之也故假此为青苗之法当春则平颁秋成则入之又加息焉以为不取息则舟车之费鼠雀之耗官吏之俸给无所从出故不得不然此为之辞耳先王省耕敛而为之补助以救民急而已方其出也未尝望入岂复求息取其息而曰非渔利也其可乎孟子论法以为凶年粪其田而不足则必取盈焉使民终歳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是为不善今也无问其欲否而颁之亦无问年之丰凶而必取其息不然则以刑法加焉周官之意果如是乎
朝廷设法卖酒所在官吏遂张乐集妓女以来小民此最为害教而必为之辞曰与民同乐岂不诬哉夫诱引无知之民以渔其财是在百姓为之理亦当禁而官吏为之上下不以为怪不知为政之过也且民之有财亦须上之人与之爱惜不与之爱惜而巧求暗取之虽无鞭笞以强民其所为有甚于鞭笞矣余在潭州浏阳方官散青苗时凡酒肆食店与夫俳优戏剧之罔民财者悉有以禁之散钱已然后令如故官卖酒旧尝至是时亦必以妓乐随处张设颇得民利或以请不许往往民间得钱遂用之有方
常平法州县寺舎歳用有余则以归官赈民之穷饿者余为浏阳日方为立法使行旅之疾病饥踣于道者随所在申县县令寺舎饮食之欲人之入吾境者无不得其所也其事未及行而余以罪去官至今以为恨钱塘内造什物守臣不知其数恣宦官所为至数年未已伤财害民莫此为甚使其器用一一得以奉御兹固无嫌其实公得其一私得其十其十者非以自奉则逞奇技淫巧以自献于上与夫宫嫔之贵幸者此弊尤不可言使予守钱塘必先奏上乞降所造之数付有司为之以进庶几宦官不得容其奸是虽于事未有大补亦守臣安百姓节国用之一端也如此而得罪则有名矣或劝先生解经曰不敢易也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夫传而不习以处已则不信以待人则不忠三者胥失也昔有劝正叔先生出易传示人者正叔曰独不望学之进乎姑迟之觉耄即传矣葢已耄则学不复进故也学不复进若犹不可传是其言不足以垂后矣六经之义验之于心而然施之于行事而顺然后为得验之于心而不然施之于行事而不顺则非所谓经义今之治经者为无用之文徼幸科第而已果何益哉
今所谓博学者特通歴代之故事而已必欲取尧舜三代之法兼明而默识之以断后世所为之中否而去取焉葢未能也孟子之学葢有以为不足学而不学者也余观熙宁元丰之君子皆通晓世务而所取以为证者秦汉以下之事而已故有为秦汉以上之说者与之争辄不胜若今之论事者多以三代为言其实未必晓有能以三代之法一一与之剖析是非有不战而自屈者然此须深知三代致治之意方可若周官之书先王经世之务也不可不讲若有意于世须是事事明了胸中无疑方能济务如马周以一介草茅言天下事若素宦于朝若非尝学来安得生知因论马周言事每事须开人主一线路终是不如魏徴之正如谏太宗避暑事亲之道甚善然又曰銮舆之出有日不可遽止愿示还期若事非是即从而止之何用如此正孟子所谓月攘一鸡者岂是以尧舜望其君乎
褚遂良修起居注唐太宗曰朕有不善亦当记之乎或为之言曰借使遂良不记天下亦当记之曰此语亦善但人主好名则可以此动之耳未尽也夫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故言行君子之枢机不可不慎纵使史官不记而民之应违如此虽欲自掩其不善其可得乎
试教授宏辞科乃是以文字自售古人行已似不如此今之进士使豪杰者出必不肯就然以为舎此则仕进无路故为不得已之计或是为贫或欲縁是少试其才既得官矣又以侥求荣达此何义哉
朝廷立法台察不许言天下利害谏官不许论人才命为台谏是使之言也而又禁之何理哉如命以中书舎人或升黜不当缴还词头则更属它中书舎人为之命以给事中或有必行之事则不复过门下而所谓中书舎人给事中者亦更不整理且如此是不得其职矣不得其职则当去而今之君子安为之其义焉在常平司有支用虽是敕取法当执奏近又免执奏之法关防甚密何可免也使吾辈得为常平官如此等事亦当辨明则知今之要路大抵难处也先王之时工执蓺事以谏自此推之则当是时凡有职者皆得执其事以谏矣若人人有职事皆能思其利害以谏法度何忧不完政事何忧不成且古者百工犹能信度以申其说而今之侍从监司葢内外之达官人主所亲信者反未尝知谏此又何理也
天生聪明时乂所谓天生者因其固然而无作之谓也无所作聪明是谓宪天聪明宪天云者任理而已矣故伊尹曰视逺惟明聴徳惟聪知此然后可与论人君之聪明矣或曰为人君须聪明有以胜人然后可以制人而止其乱曰天聪明期于胜人非也如人聴讼必欲即揣知其情状是非亦或屡中若不任理只是亿度而已非所谓聪明故孔子曰聴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人君如不聴徳每事即揣知情状是非所中虽多失人君之道矣谓之不聪明可也
作诗不知风雅之意不可以作诗尚谲谏唯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乃为有补若谏而渉于毁谤闻者怒之何补之有观苏东坡诗只是讥诮朝廷殊无温柔敦厚之气以此人故得而罪之若是伯淳诗则闻之者自然感动矣因举伯淳和温公诸人禊饮诗云未须愁日暮天际乍轻隂又泛舟诗云只恐风花一片飞何其温厚也
考槃之诗言永矢弗过说者曰誓不过君之朝非也矢陈也亦曰永言其不得过耳昔者有以是问常夷甫之子立立对曰古之人葢有视其君如冦雠者此尤害理何则孟子所谓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冦雠以为君言之也为君言则施报之道此固有之若君子之自处岂处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心葢如此考槃之诗虽其时君使贤者退而穷处为可罪夫茍一日有悔过迁善之心复以用我我必复立其朝何终不过之有大抵今之说诗者多以文害辞非徒以文害辞也又有甚者分析字之偏傍以取义理如此岂复有诗孟子引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彞好是懿德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彞也故好是懿德其释诗也于其本文加四字而已而语自分明矣今之说诗者殊不知此
郭汾阳不问发墓之人虽古之齐物我者不能过问谢安屐齿折事识者不信是否曰此事未必无但史于此亦失之亿度安知其非偶然乎若破贼而喜在谢安固不足怪然屐齿必不为一时遑遽而致折也或谓人当无利心然后为君子曰以此自为可也以此责人恐不胜责矣人但能于得处知辨义理亦自难得故孔子以见利思义称成人而以见得思义称士焉此其辨也
物有圭角多刺人眼目亦易玷阙故君子处世当浑然天成则人不厌弃矣
沟洫之量不可以容江河江河之量不可以容沧海有所局故也若君子则以天地为量何所不容有能捐一金而不顾者未必能捐十金能捐十金而不顾者未必能捐百金此由所见之熟与不熟非能真知其义之当与否也若得其义矣虽一分不妄予亦不妄取
世之事鬼神所以陷于淫谄者皆其不知鬼神之情状祭祀之深意也学者当求知之汉儒言祖有功宗有德不毁所以劝也曰非也子孙之祭其亲岂有功德而后祭之乎若以为有功德然后祭是子孙得拣择其祖宗而尊之也岂事亲之道哉秦少游以韦元成为腐儒恶其建毁庙之议其说曰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廏库为次居室为后夫营之先亲而后身则毁之先身而后亲可知矣汉之离宫别馆长杨五柞已大侈靡未闻其毁乃取韦元成毁庙之说亟行之此元帝寝疾所以梦祖谴责也其后又复岂终可改乎曰审宗庙也则不容以所未当毁者而毁之矣先王之礼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支子不祭有事则祭于宗庙之家明非继体也如是则祭与不祭皆不可茍矣汉之庙在郡国葢以千数歳时皆诸侯王主祭岂古礼哉使汉祖宗有灵当不享矣立无度之庙致不享之祭以此事神尚不欲毁邪以梦寐而复既未知鬼神之情状引之为证其说陋矣且诚如所论先王当行之矣先王岂不敬神哉
知合内外之道则顔子禹稷之所同可见葢自诚意正心推之至于可以平天下此内外之道所以合也故观其意诚心正则知天下由是而平观其天下平则知非意诚心正不能也兹乃禹稷顔回之所以同也
问师也辟何以见曰语云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葢几于辟然此其初也学于孔门者皆终有进焉若子张后来论交曰我之大贤欤于人何所不容此岂介僻之流孟子曰人之有四端犹其有四体也夫四体与生俱生身体不备谓之不成人阙一不可亦无先后之次老子言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忠信之薄是特见后世为礼者之弊耳先王之礼本诸人心所以节文仁义是也顾所用如何岂有先后虽然老子之薄而末之者其意欲民还淳反朴以救一时之弊而已夫果能使民还淳反朴不亦善乎然天下岂有此理夫礼文其质而已非能有所增益也故礼行而君臣父子之道得使一日去礼则天下乱矣若去礼是去君臣父子之道也而可乎唯不可去此四端所以犹人之有四体也
今学者将仁小却故不知求仁孔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孔子尚不敢当且罕言之则仁之道不亦大乎然则所谓合而言之道也何也曰由仁义则行仁义所谓合也洪范传曰道万物而无所由命万物而无所聴唯天下至神为能与于此此为不知道与命也孔子之言道曰谁能出不由戸何莫由斯道也其言命曰道之将行也欤命也道之将废也欤命也夫道非能使人由之命非能使人聴之人自不能违耳圣人虽至神以为体道而至于命则可也若曰无所由无所聴将焉之乎且圣人未尝不欲道之兴以无可奈何故委之于命如使孔子必可以为周公之事其不为之乎可为而不为则是欲道之废矣岂孔子之心哉故曰道万物而无所由命万物而无所聴者不知道与命之言也
洪范传论水火金木土自然之数配诸人之一身皆有先后之序此有序乎夫五行在天地之间有则俱有故曰阙一不可今曰有水然后有火有火然后有木有木然后有金有金然后有土虽常人皆知其不然矣然则谓精神魂魄意为有序失之矣
或问台谏官如何作曰剥之象曰不利有攸往小人长也顺而止之观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夫君子之于小人方其进也不可以骤去观剥之象斯可见矣剥坤下而艮上坤顺也艮止也此天理之不可易者也顺而止之其渐而非暴之谓乎隂阳之气消息盈虚必以其渐君子所尚葢在于此
君子之治心养气接物应事唯直而已直则无所事矣康子馈药孔子既拜而受之矣乃曰丘未达不敢尝此疑于拂人情然圣人慎疾岂敢尝未达之药既不敢尝则直言之何用委曲微生髙乞邻醯以与人是在今之君子葢常事耳顾亦何害然孔子不以为直以所以辞康子之言观之信乎其不直也维摩经云直心是道场儒佛至此实无二理学者必欲进德则行已不可不直葢孔子之门人皆于其师无隠情者知直故也如宰我短丧之问之类
范济美问读论语以何为要曰要在知仁孔子说仁处最宜玩味曰孔子说处甚多尤的当是何语曰皆的当但其门人所至有不同故其答之亦异只如言刚毅木讷近仁自此而求之仁之道亦自可知葢尝谓曾子在孔门当时以为鲁鲁者学道尤宜难于它人然子思之中庸圣学所赖以传者也考其渊源乃自曾子则传孔子之道者曾子而已矣岂非鲁得之乎由此观之聪明辨智未必不害道而刚毅木讷信乎于仁为近矣吕吉甫解孝经义首章云是曾子力所不能问故孔子以其未晓而尽告之曰岂有人未之晓而可以尽告之乎观孔子门人问为邦者惟顔子一人其它敢为国者尚少今孝经所论上自天子下至庶人无不及者若其力有未至而尽告之在孔子为失言于曾子为无益岂圣贤教与学之道哉孔子云参也鲁葢其初时而后语之以一以贯之曾子于此默喻则其所得深矣犹以为鲁是学于孔门者独无所进乎观论语所载曾子将死之言孟子推明不事有若之意又详考子思孟子传道之所自是特以鲁终其身者邪学有所患在守陈编而不能断以独见之明此其于古人是非所以多失之也
龟山集巻十
钦定四库全书
龟山集巻十一 宋 杨时 撰语録二
京师所闻【丙戌四月至六月】
李似祖曹令德问何以知仁曰孟子以恻隠之心为仁之端平居但以此体究久久自见因问似祖令德寻常如何说隠似祖云如有隠忧勤卹民隠皆疾痛之谓也曰孺子将入于井而人见之者必有恻隠之心疾痛非在已也而为之疾痛何也似祖曰出于自然不可已也曰安得自然如此若体究此理知其所从来则仁之道不逺矣二人退余从容问曰万物与我为一其仁之体乎曰然
问论语言仁处何语最为亲切曰皆仁之方也若正所谓仁则未之尝言也故曰子罕言利与命与仁要道得亲切唯孟子言仁人心也最为亲切
丰尚书稷尝言少时见雪窦教人惜福云人无寿夭禄尽则死昔元厚之死而复生于隂府见主吏谓之曰君禄未尽它时官至两府然须惜福乃可延年厚之一生虽一桮饭亦必先减而后食其余奉养皆不敢过故身为执政寿逾七十雪窦之言于是可验今日贵人相髙以侈视其费用皆是无益毕竟何补公闻之曰此犹以利言也若以义言之则箪食万钟顾吾所得为者如何耳
吴审律【仪】劝解易曰易难解曰及今可以致力若后力衰却难曰某尝观圣人言易便觉措辞不得只如乾坤两卦圣人尝释其义于后是则解易之法也干之初九潜龙勿用释云阳在下也又曰龙德而隠者也又曰下也又曰阳气潜藏又曰隠而未见行而未成此一爻耳反覆推明至五变其说然后已今之释者其于他卦能如是推明乎若不能尔则一爻之义只可用之一事易三百八十四爻爻指一事则是其用止于三百八十四事而已如易所该其果极于此乎若三百八十四事不足以尽之则一爻之用不止于一事亦明矣观圣人于系辞发明卦义尚多其说果如今之解易者乎故某尝谓说易须髣髴圣人之意然后可以下笔此其所以未敢茍也
问邵尧夫云谁信画前元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画前有易何以见曰画前有易其理甚微然即用孔子之已发明者言之未有画前葢可见也如云神农氏之耒耜葢取诸益日中为市葢取诸噬嗑黄帝尧舜之舟楫葢取诸涣服牛乗马葢取诸随益噬嗑涣随重卦也当神农黄帝尧舜之时重卦未画此理真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故通变以宜民而易之道得矣然则非画前元有易乎
问墙有茨之诗若以为劝戒似不必存曰着此者欲知此恶不可为耳所以不可为以行无隠而不彰虽幽闇深僻之中人亦可以知其详也人之为恶多以人莫之知而密为之然终不能掩密为之者其初心也至于不能掩葢已无如之何耳岂其所欲哉此君子所以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也
自非狙诈之徒皆知义足以胜利然不为利疚而迁者几希如管仲亦知义故其所为多假义而行自王者之迹熄天下以诈力相髙故常溺于利而不知反由孔子而后为天下国家不以利言者唯孟子一人守得定九月丁卯子同生曰子同者正名其为桓公之子也猗嗟之诗序曰人以为齐侯之子其诗曰展我甥兮则明庄公非齐侯之子矣以经考之庄公之生桓公之六年也至十八年始书夫人姜氏遂如齐而左传因载申繻之谏与桓公适齐之事则前此文姜葢未尝如齐也未尝如齐而人以庄公为齐侯之子春秋安得而不辨乎此春秋所以为别嫌明微也
闵二年书郑弃其师观清人之诗序可见矣文公恶髙克使之将兵御狄久而不召遂使众散而归岂非弃其师乎葢恶其人而使之将兵以外之兵何罪故止罪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衞未尝请命于天子而専封之也故春秋书城楚丘而不言其封衞葢无取焉然则木瓜美桓公孔子何以取之曰木瓜之诗衞人之诗也衞为狄所灭桓公救而封之其恩岂可忘也欲厚报之不亦宜乎在衞人之义不得不以为美其取之也以衞人之义而已若春秋褒贬示天下之公故无取
郑季常作太学博士言养士之道当先善其心今殊失此意未知所以善之之方曰由今之道虽贤者为教官必不能善人心曰使荆公当此职不知如何曰荆公为相其道葢行乎当年今日学法荆公之法也已不能善之矣季常良久曰如是如是
与季常言学者当有所疑乃能进德然亦须着力深方有疑今之士读书为学葢自以为无可疑者故其学莫能相当如孔子门人所疑皆后世所谓不必疑者也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疑所可去答之以去兵于食与信犹有疑焉故能发孔氏民无信不立之说若今之人问政使之足食与兵何疑之有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智子曰知人是葢甚明白而迟犹曰未达故孔子以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教之由是而行之于智之道不其庶矣乎然迟退而见子夏犹申问举直错诸枉之义于是又得舜举臯陶汤举伊尹为证故仁智兼尽其说子夏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推至于曰礼后乎然后已如使今之学者方得其初问之答便不复疑矣葢尝谓古人以为疑者今人不知疑也学何以进季常曰某平生为学亦常自谓无疑今观所言方知古之学者善学
问中庸只论诚而论语曾不一及诚何也曰论语之教人凡言恭敬忠信所以求仁而进徳之事莫非诚也论语示人以其入之之方中庸言其至也葢中庸子思传道之书不正言其至则道不明孔子所罕言孟子常言之亦犹是矣易曰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夫尽其诚心而无伪焉所谓直也若施之于事则厚薄隆杀一定而不可易为有方矣敬与义本无二所主者敬而义则自此出焉故有内外之辨其实义亦敬也故孟子之言义曰行吾敬而已
问孔子许子路升堂其品第甚髙何以见曰观其死犹不忘结缨非其所养素定何能尔邪茍非其人则遑遽急迫之际方寸乱矣
问宰我于三年之丧犹有疑问何也曰此其所以为宰我也凡学于孔子者皆欲穷究到无疑处方已三年之丧在他人于此不敢发之宰我疑以朞断故必求质于圣人虽被深责所不辞也
四科之目不尽孔门弟子之贤非可指为定论
扬雄作太准易此最为诳后学后之人徒见其言艰深其数汗漫遂谓雄真有得于易故不敢轻议其实雄未尝知易
问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既不可忘又不可助长当如何着力曰孟子固曰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虽未尝忘亦不助长
温良恭俭让此五者非足以尽孔子然必闻其政者以此耳
毋意云者谓无私意耳若诚意则不可无也
所谓时习者如婴儿之习书防画固求其似也若习之而不似亦何用习学者学圣人亦当如此大槩必践履圣人之事方名为学习又不可不察习而不察与不习同若今之学者固未尝习而况于察
问何谓屡空曰此顔子所以殆庶几也学至于圣人则一物不留于胸次乃其常也回未至此屡空而已谓之屡空则有时乎不空
亿则屡中非至诚前知也故不足取
问操则存如何曰古之学者视聴言动无非礼所以操心也至于无故不彻琴瑟行则闻佩玉登车则闻和鸾葢皆欲收其放心不使惰慢邪僻之气得而入焉故曰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夫博弈非君子所为而云尔者以是可以收其放心尔说经义至不可践履处便非经义若圣人之言岂有人做不得处学者所以不免求之释老为其有髙明处如六经中自有妙理却不深思只于平易中认了曾不知圣人将妙理只于寻常事说了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毅人须能然后有容因言陈述古先生云丈夫当容人勿为人所容
旁招俊乂列于庶位宰相之任也今宰相欲擢任一人必令登对然后取防用之夫人之贤不肖一见之顷安能尽知此葢起于后世宰相不堪委任之过
荆公云利者隂也隂当隠伏义者阳也阳当宣着此说源流发于董仲舒然此正王氏心术之蔽观其所为虽名为义其实为利
春秋正是圣人处置事处他经言其理此明其用理既明则其用不难知也
圣人作处本分之外不加毫末故以孔子之圣孟子止言其不为已甚而已
或问操心曰书云以礼制心所谓操也如顔子克已复礼最学者之要若学至圣人则不必操而常存扬雄言能常操而存者其唯圣人乎此为不知圣人论及庄周言天人处曰络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曰是夫天也若络牛首穿马鼻则不可谓之天论西铭曰河南先生言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所谓分殊犹孟子言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无差等或曰如是则体用果离而为二矣曰用未尝离体也且以一身观之四体百骸皆具所谓体也至其用处则屦不可加之于首冠不可纳之于足则即体而言分在其中矣
吾从周非从其文也从其损益而已
易言利见利用而终不言所以利故孔子罕言利或谓死与鬼神子路所不得而问葢不晓一致之理故错认圣人之言
宰我问三年之丧非不知其为薄也只为有疑故不敢隠于孔子只此无隠便是圣人作处
问伯夷圣人犹有隘何也曰此自气禀不同耳若观其百世之下闻其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此是甚力量
余杭所闻【丁亥三月】
周公东征邦君御事皆以为不可周公徒得十夫之助决意征之禹征有苖防羣后誓之既已出师朝廷上下宜无不以为当者而益以一言赞之禹遂振旅而还而苗亦随格岂周公之德不逮禹乎葢舜之时在廷莫非君子而天下已大治矣其敢逆命者独有苗而已纵而不治未足为害如必欲诛之则太平之民自受其病矣故与其勤师逺伐不若修德以待其来之为愈也若夫三监之叛其变起王室非可以夷狄待之也况又成王幼冲莅政之初君子之道不胜小人不诛而纵之其祸将不胜救矣当是之时虽无十夫之助周公亦不可已此所以必征之也易曰苋陆夬夬中行无咎其舜之事乎如往年靖州之师其出固有名若以舜之事言之其孰为得自靖为郡荆湖至今被其害
问帝乃诞敷文德则自班师之后然后敷之也敷文德之事何以见曰舞干羽是也古之时文武一道故干戈兵器也用之于战阵则为武用之于舞蹈则为文曰敷文德云者已不为武备矣
人之生也直是以君子无所往而不用直直则心得其正矣以乞醯证父为直不得其正者也古之于幼子常示毋诳所以养其直也其养之也有素如此以怨报怨以德报怨皆非直也所谓直者公天下之好恶而不为私焉耳曰如是则以德报德何以辨之曰所谓德非姑息之谓也亦尽其道而不为私焉耳若姑息则不能无私矣曰人有德于我不幸而适遇所当施之者非吾意之所欲能不少有委曲如庾公之斯之于子濯孺子不亦可乎曰然
问舜之时在廷之臣多矣至传禹以天下而禹独推臯陶何也曰舜徒得此两人而天下已治故也禹总百揆而臯陶施刑内外之治举矣古者兵刑之官合为一观舜之命臯陶蛮夷猾夏是其责也则臯陶之职所施于外者为详故臯陶虽不可以无禹禹不可以无臯陶是以当舜之欲传位禹独推之余人不与焉孟子曰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已忧而子夏亦言舜有天下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逺矣葢有见乎此
忠信乃为进德之基本无忠信则如在虚空中行德何以进
问孔子于旧馆人之丧遇于一哀而出涕遂脱骖以赙之曰吾恶夫涕之无从也而顔渊死子哭之恸顔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而不与何也曰遇于一哀而出涕者不期然而然也然哀有余也故必有以文之此说骖之礼所由起乎顔渊死子曰天丧予天丧予则其存亡与之为一矣故其哭之也不自知其恸也其于此奚以文为文非所以施于顔渊则车之与不与也惟义所在而已
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弗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弗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身不诚不说于亲矣今之君子欲行道以成天下之务反不知诚其身岂知一不诚他日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乎故曰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夫以事上则上疑以交朋友则朋友疑至于无往而不为人所疑道何可行哉葢忘机则非其类可亲机心一萌鸥鸟舞而不下矣
大学一篇圣学之门户其取道至径故二程多令初学者读之葢大学自正心诚意至治国家天下只一理此中庸所谓合内外之道也若内外之道不合则所守与所行自判而为二矣孔子曰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子思曰君子笃恭而天下平孟子曰其身正而天下归之皆明此也伊尹所以事君更无回互唯知忠而已所以能为放太甲之事然如此而天下不疑者诚意素着故也因问孟子云有伊尹之志则可后世之为人臣者不幸而适遇此事而有伊尹之志不知行得否若行不得是伊尹之事不可法于后也曰若有伊尹之志其素行足信何为不可但观蜀先主当时以其子属诸葛孔明曰嗣子可辅辅之如不可辅君自取之备死孔明操一国之权当时军国大务人材进退唯孔明是聴而蜀之人亦莫之疑也葢孔明自非簒弑之人其素行足信也若如司马懿其谁信之伊尹之事自后世观之以为异其实亦所谓中道
问成汤放桀惟有慙德何也曰横渠尝言汤武之功圣人之不幸也若论君臣之义则为臣而事其君当使其君如尧舜乃是既不能使其君如尧舜至其君得罪于天下而放之岂其所欲哉成汤之事以言顺乎天而应乎人何慙之有然自人情观之既以尧舜之禅为尽善则征诛而有天下安能无媿乎
问文姜与齐侯淫诗人以不能防闲其母刺庄公庄公固当深罪乎曰固可罪也观载驱之诗言鲁道有荡则鲁之君臣荡然无以禁止之也夫君夫人之出入其威仪物数甚备其曰齐子发夕又何其易乎礼妇人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既曰从子子乃不能防闲之恣其淫乱于谁责而可乎许穆夫人思归唁其兄而义不得其赋载驰之诗曰大夫君子无我有尤是虽欲归不可得也曰凯风何以美孝子曰不能安其室是求嫁也嫁犹以正非如姜氏之淫于齐也又此诗之所取特美其负罪引慝而已若叔于田之诗序所谓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其刺之葢与猗嗟之刺庄公同意
或曰吕吉甫云管仲今人未可轻议之如列子所载仲论隰朋之为人上忘而下不叛媿不若黄帝而哀不已若者又如论语称管仲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则其所能者亦可谓髙矣如仲者但不如孔子耳何可轻议曰此未见仲小器之实也若管仲只不如孔子曾西何以不为
艮止也止其所也故系辞曰止万物者莫善乎艮又曰成言乎艮艮者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止于此矣复出乎震不终止也故艮卦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诚意所寓故也古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于诚吾意而已诗书所言莫非明此者但人自信不及故无其效圣人知其效必本于此是以必由也或曰正心于此安得天下便平治曰正心一事自是人未尝深知之若深知而体之自有其效观后世治天下皆未尝识此然此亦惟圣人力做得彻葢心有所忿恐惧好乐忧患一毫少差即不得其正自非圣人必须有不正处然有意乎此者随其浅深必有见效但不如圣人之效着矣观王氏之学葢未造乎此其治天下専讲求法度如彼修身之洁宜足以化民矣然卒未逮王文正吕晦叔司马君实诸人者以其所为无诚意故也明道常曰有关睢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益深达乎此因问顔子克已欲正心邪曰然或问经纶天下须有方法亦须才气运转得行曰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先王经纶之迹也其效博矣然观其作处岂尝费力本之诚意而已今鹿鸣四牡诸诗皆在先王所歌以燕羣臣劳使臣者也若徒取而歌之其有效乎然则先王之用心葢有在矣如书尧典序言克明俊德以至亲睦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法度葢未及也而其效已臻黎民于变时雍然后乃命羲和钦若昊天之事然则法度虽不可废岂所宜先
未见易而玩易之文以言易若说得深即不是圣人作用处若说得浅常人之谈耳
因言秦汉以下事曰亦须是一一识别得过欲识别得过须用着意六经六经不可容易看了今人多言要作事须看史史固不可不看然六经先王之迹在焉是亦足用矣必待观史未有史书以前人何以为据葢孔子不存史而作春秋春秋所以正史之失得也今人自是不留意六经故就史求道理是以学愈博而道愈逺若经术明自无工夫及之使有工夫及之则取次提起一事便须断遣处置得行何患不能识别
盥而不荐初未尝致物也威仪度数亦皆未举而已有孚颙若其所以交于神明者葢有在矣又云礼莫重于祭祭莫重于灌葢求鬼神于幽隂之时未致其文于此而能致诚以格鬼神则自灌而往其威仪度数足观矣若不究其实而徒以繁文从事何足观乎故孔子尝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葢叹时也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又曰二簋可用享其不贵物而贵诚如此又云古人所以交神而接人其道一主于诚初无二也故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幽明本一理故所以感之者亦以一理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所谓神道诚意而已诚意天德也
又云无诚意以用礼则所为繁文末节者伪而已故老子絶灭礼学而曰忠信之薄乱之首也
予欲观古人之象汝明非谓明其礼意也衣服所以章有德五服五章或非其称不明孰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