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堂文集 - 第 13 页/共 36 页
有妫之后,其泽孔长。笃生淑女,曰嫔于黄。乐只君子,室家之祥。琴瑟在御,曲奏于房。怀文抱质,比美孟姜。如何不吊,明镜霾光。风凄蕙帐,云掩芝梁。呜呼哀哉!
妇职之宜,酒食是议。弓矢斯张,丈夫之志。怀安败名,中帼所愧。邓曼知机,齐姜遣醉。杨柳陌头,封侯是寄。秋风飘零,树犹蕉萃。社燕离群,哀蝉不嘒。呜呼哀哉!
我闻在昔,母训是仪。欧母画荻,孟母断机。桓桓元子,千里求师。神山虽远,梦魂常追,学成而返,执手涟而。曰何而喜,曰何而然。猗欤萱草,爱此春晖。呜呼哀哉!
瞻彼小园,东门之麓。循彼南陔,维兰与菊。曰春曰秋,置酒命酌。大妇弹筝,小妇击筑。或歌或舞,以康以乐。良辰不逢,日月易蹙。循彼南陔,泪珠盥掬。瞻彼小园,心伤风木。呜呼哀哉!
彼兰者何,当春而芽。彼菊者何,及秋而花。吁嗟贤母,德音莫遐。承慈以逊,逮下以嘉。肃雍揆景,望断天涯。呜呼哀哉!
荡荡春门,群玉之府。峨峨瑶台,众香之圃。蔼蔼桂旗,迢迢蕙路。左侍飞琼,右携素女。萼绿居前,云英在后。望月方娥,瞻星比婺。诞发兰仪,光启玉度。陟彼高坵,终朝及暮。习习谷风,凄凄灵雨。呜呼哀哉!
凄凄灵雨,习习谷风。重泉漠漠,视天梦梦。何以思之,何以敬之,维礼之终。何以写之,维德之容。谁其尸之,维女之宗。呜呼哀哉!
维女之宗,实邦之秀。四德无亏,惠于世冑。陂圯咨嗟,眷顾左右。彩掩瑶光,云阴白昼。凄怆招魂,敬奠斗酒。素旗扬徽,以垂不朽。呜呼哀哉!
○黄蕴轩先生诔
维大正八年夏四月五日,新竹厅参事蕴轩黄公卒于里第,享年八十龄。越十有二月十日,将殡于吉阡。灵车卜驾,素旐流辉,笛感山阳,琴沉汉水。呜呼痛哉!乡人士追怀风义,欲述平生,命横撰诔,以昭来许。夫铭以表功,德以述美,身没名垂,先哲所慕。如黄公者,固所谓豪杰之士也,能不惋叹!
按状,公讳南球,新竹之苗栗人也,世有隐德。少随父兄躬耕陇亩,及长有大志,而胆略绝伦。前清土番猖獗,辄出杀掠,官军未能讨也。公居固近山,号召乡里,捣其巢穴,次第荡平,诸番畏之。会福建巡抚岑公毓英视台,闻其事,见而奇之,委办抚番。既而巡抚刘公铭传亦任以抚垦之事,从征大嵙崁,自率所部赴前敌,尝一夜连破十八处,威震番界。奏以五品职衔叙用,赏载蓝翎。及改隶后,当道闻其名,延为苗栗厅参事,后隶新竹。凡地方有大繇役,莫不倚以为助。公既出入番界,知其土腴,请垦南坪、狮潭等处,纵横十余里,启田树艺,至者万家,产乃日殖。则是有造于邦家者尤不少矣。若其治家处世,乐善好施,人多称之。故特举其大者而着之诔。其辞曰:
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是谓不朽,与天地同。人之生也,有始有终,而其处也,有穷有通。穷则变,通则洪,化而裁之,允执厥中。我闻高义,敢拜下风。
赫赫黄公,实邦之杰,少而岐嶷,长而睿哲,壮而飞扬,老而明洁;如金能柔,若钢不折。公之一生,实多热血。
始公之起,起自陇耕。壮怀未试,戢影埋名。春风释耒,夜雨谈兵。乘时而起,一剑纵横。譬彼大鸟,三年不鸣;及其鸣也,四座皆惊。
瞻彼高山,群番所处,杀人为雄,众莫敢侮。公曰讨之,爰整其旅。修我戈矛,张我旗鼓。扫穴犁庭,直破险阻。群番震惊,窜逃无所。稽颡受降,或杀或虏。公曰宥之,以就我抚。
我抚维何?实启我疆。我疆既启,乃聚乃仓,乃稷乃黍,乃稻乃粱。其木维何?维桧与樟。其树维何?维茶与桑。其兽维何?维鹿与麖。其畜维何?维牛与羊。公曰处之,百十其行,为此春酒,以介康强。
帝命岑公,来巡南土。抵掌而谈,谓公孔武。亦越刘公,新开大府。谓公多才,足寄心膂。公拜而行,余勇可贾。左握■〈土旋〉刀,辉煌翎羽。顾盼生姿,掀髯起舞。抚彼群番,以固我圉。
我修台乘,每怀伟人。卓彼吴凤,没而为神,威加丑类,蛮俗为驯。又如吴沙,手辟荆榛,携来万众,车马成闉。以公之伐,足与比伦。临机制变,能屈能伸。匪维智勇,实曰义仁。
呜呼黄公!人生如驶,其生也存,其没也已。独有伟人,可以不死。公之声名,洋溢遐迩。公之勋劳,长垂国史。公之慈祥,惠于邻里。公之谟猷,施及孙子。归神混元,高谢尘滓。巍巍者山,泱泱者水,敢藉旗旌,以彰懿美!
○书启○
募建观音山凌云禅寺启
上清史馆书
与林子超先生书
与张溥泉先生书
征求中国殖民史材料启
与李献璋书
与徐旭生书
○募建观音山凌云禅寺启
在昔黄金布地,祇园留我佛之踪;白玉为池,净土现弥陀之相。阿育王八万之塔,八部同瞻;兜率天十二之宫,十方咸仰。慈云普被,法水分流,明镜长圆,慧灯不灭,固已功倍恒河,道传大地者矣。
维我台北,位在海东,境摄华严,国分毘舍,瘴云蔽野,卓锡而来,孽浪滔天,浮杯可渡。龙山宝剎(龙山寺),巍峨城郭之间;剑水禅关(剑潭寺),掩映林泉之里。同奉大士,永度群生,心证圆通,机参应化。而山号观音,地成极乐,犹未若我凌云禅寺之庄严灵异焉。
寺为乾隆时信士胡焯猷所创建,而今日本圆和尚所经营也。西临大海,东控平原,近眺芦洲,远瞻雪岭。遯山夕照,如现神光,淡水涛声,恍闻说法。修篁万个,萧萧紫竹之林;古木千章,落落白莲之座。三十二应之身,慈悲出世;四大无畏之力,布施济人。切利诸天,同声赞美;修罗百鬼,尽敛嗔心。是则欲界之清都,而人间之佛国也。
然而道场虽启,大殿未兴;十笏安禅,万间待庇。伽蓝五百,何处闻钟?僧众三千,谁能托钵?无花可踏,来鹿女以难行;有树将移,呼岳神而不动。岂非吾辈之贪痴,而名山之缺憾也哉?方今末劫沈沦,迷途充塞,四恩弗报,六度无闻。登天堂而下地狱,因果相寻;挽世道以系人心,智仁并用。所冀舍卫大家、维摩居士、善财童子、韦提夫人,各发普贤之大愿,共追斯达之芳徽,或舍义田,或捐宝宅,或颁黄铁,或助明珠。分莲池八功之水,同注大川,合兰若千烛之光,混成一色。法轮长转,梵宇宏开,塔涌地中,网陈天上。是则婆娑洋畔,顿成璀璨之龙宫;恶浊界间,现出光明之鹿苑。又岂非我台之胜事,而佛法之有缘也哉!
○上清史馆书
中国殖民之事,前史不载。元、明二代,语焉未详。惝恍迷离,错尝八九。岂非史氏之咎欤?夫中国之殖民海外也,远自秦、汉,启于隋、唐,盛于有明,而发扬于清季。我先民以坚强果毅之气,凌厉而前,涉波涛,冒瘴疠,战土蛮而服之,筚路蓝缕,以处山林,用能光大其族。艰难缔造之功,亦良苦矣。而子孙不武,俛仰由人,硕德光勋,文献莫考,甚且数典而忘其祖,以为异族羞;又可哀矣。
夫历史为民族之精神。中国人之拓殖海外也,二千数百年矣。南望南峤,西瞻美洲,北暨鲜卑,东渐日本,凡夫秦时之镜,汉代之衣,隋唐之钱,明人之瓮,莫不置诸王庭,宝为重器。即中国人之居其地者,亦举此以夸耀。而叩其所自,则舌挢而不能对。一器之微,茫然不识,况以先民之顾命,祖国之观念,亦蒙昧不知其朕也!昏昏以生,役役以死,无历史是无民族也。抢攘昏垫,靡所适从,亦相率而为异种奴隶尔。
天相诸夏,共和告成。华侨之归自海外者,群策群力,胥谋建设,以宏佐新邦。而政府亦日以招徕华侨,为殖利开源之计。然而政府固不知华侨之情形,即国内士夫亦少知海外大势,而为一考其利害。管窥蠡测,语多爽实。则以国内既乏考据之书,而华侨又不能自述其史,以介绍国人。又岂非史氏之咎欤?追怀先德,瞻顾前途,爰及子孙,用张国力,则拓殖志之作,岂可缺哉?
然修志固难,而修拓殖志则尤难。何也?国史记载,挂一漏百,通儒撰述,每喜凿空;则参考难。侨民在外,竞力工商,文史式微,无足征信;则采取难。地遍五洲,事历千载,海客谈瀛,虚无缥缈;则调查难。闽粤杂处,乡音不同,一地两名,译文互异;则选择难。闭户潜修,闻见不广,东西方向,反易其位;则撰述难。然而横不以为难也。横生长台湾,壮游南土,欧、美、菲、澳之华侨,既习与往来矣。摭拾遗闻,旁探外史,潜心述作,于今十年。华侨联合会创立之岁,多士最于沪上,提议纂修,佥有同志,期月之间,惠书盈箧,而奔走风尘未遑笔削。私心耿耿,寝馈不忘。今史馆既开,征文考献,以横不肖忝侍诸贤。何敢不贡其诚以扬国家之休命?如蒙俞允,命辑斯志,伸纸吮毫,当有可观。岂唯史氏之责,民族之兴,实式凭之。敬布鄙怀,诸维亮鉴。
○与林子超先生书
子超先生主席执事:阔别廿年,久处海外,潜心述作,颇有可观。归国以来,浮沉人世,钟山在望,未得趋承,逖听风声,弥深向往。昨秋台从莅陕,儿子定一尝造行辕,辱承垂问,情意殷勤。固知大君子之用心,终不遗夫草茅下士也。拙著台湾通史一部,由邮奉上,到乞饬收。台湾固中国版图,一旦捐弃,遂成隔绝。横为桑梓之故,忍垢偷生,收拾坠绪,成书数种,次第刊行。亦欲为此弃地遗民,稍留未灭之文献耳。比闻四中全会通过重设国史馆案,此诚国家之大业,而民族精神之所凭依也。横才识庸愚,毫无表见,而研求史学,颇有所长。如得追随大雅,供职兰台,博采周询,甄别善恶,秉片片之直笔,扬大汉之天声,是则效命宗邦之素志也。维执事有以裁之。连横顿首。二月一日。
○与张溥泉先生书
溥泉先生执事:归国以来,瞬经半载。养志读书,稍资休息。阅报,四中全会提出重设国史馆案,已得通过,甚善甚善。中华民国肇造二十有三年矣,内忧外患,纷迭至乘。国政民风,鼎新革故,而国史未修,是非奠定,郢书燕说,淆乱听闻,其何以振民族之精神,立典型于当代也哉!横才识庸愚,毫无表见,而研求史学,颇有所长。他日开馆之际,如得备员检校,承命通儒,伸纸吮毫,当有可观。然伏处海隅,未能自达。倘蒙大力为之吹嘘,区区寸心,效忠宗国,是则邱明作传,秉直笔于尼山;班固修书,扬天声于大汉。敢有所怀,诸维霁鉴。
连横顿首一月廿六日
○征求中国殖民史材料启
茫茫大海,芸芸众生,日月所照,霜露所坠,舟车所至,莫不有我华侨之足迹。乌乎豪矣!夫我国之殖民海外也,远自秦汉,启于隋唐,盛于有明,而发扬于今日。我先民以坚强果毅之气,凌厉而前,涉波涛,冒瘴疠,战土蛮而服之,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用能宏大其族。艰难缔造之功,亦良苦矣!而子孙不武,俯仰由人,硕德光勋,文献无考;甚或数典而忘其祖,以为异族羞。乌乎!又可哀矣!
夫历史为民族之精神。我华侨之开辟海外也,二千数百年矣。南望南土,西瞻美洲,北暨鲜卑,东航日本,凡夫秦时之剑,汉代之衣,隋唐之钱,明人之瓮,莫不置之王庭,宝为重器。即我华侨之居其国者,亦举此以夸耀。而叩其所自,则舌挢而不能对。一器之微,茫然不识,况以先民之顾命,祖国之观念,亦蒙昧而不知其朕也!昏昏以生,役役以死,无历史是无民族也。抢攘昏垫,靡所适从,亦相率而为异族之奴隶尔。
天相中国,共和告成。我华侨之归自海外者,群策群力,胥谋建设,以右助我新邦。本会创立沪上,实总其枢。追怀先德,瞻顾前途,爰及子孙,用张国力。则中国殖民史之作,岂可缓哉?同人无似,谬发其议。而兹事体大,非一二人之所能为,又非一朝一夕之所能济也。敬告我多士及我友朋,搜罗旧事,网集遗闻,考证史书,旁译外史,近自九州岛,讫于四海,以扬大汉之天声,岂非我民族之豪举而历史之光辉者哉?记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我海内外方闻之士,当亦不贲金玉而有以教之也。
一、中国殖民史征集材料,按分十门:一地理,二种族,三沿革,四政治,五交涉,六实业,七宗教,八风俗,九社会,十人物;而注重于中国殖民之事。
一、征集材料,如能分门示知者固属欢迎,若夫琐闻夫事,断简零编,亦在珍惜。
一、中国殖民史为四千年未有之创作,非合四海内外之人士而分任之,恐不免诸多遗漏。兹特函请各埠之中华商会、中华会馆、民国公会、书报社、华侨公会等承任调查,以时报告,则众擎易举,三年有成。
一、海通以来,国内人士之游历海外者,或随使节,或在学界,或主报社,闻见所及,多有著作。除函请海外各团体外,并国内之通人学子,赐其宏文,以成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