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文集 - 第 3 页/共 11 页
太宗
太宗初命赵普为相谕之曰朕以卿先帝旧臣功参佐命卿宜悉心以副朕意但能谨赏罚举贤能弭爱憎何虑军国不治朕若有过卿勿面从古人耻其君不及尧舜其勉之哉他日谓近臣曰赵普事先帝与朕最为故旧能断大事倾竭自效尽忠国家真社稷臣也
雍熈三年太宗谓宰相曰中书枢宻院朝廷政令所出治乱根本系之于兹卿等当各竭公忠以副任用大凡常人之理未免姻故之情茍才不足称遗之财币可也公家之事不可曲徇朕亦有亲旧若才用无取未尝假以名器也
淳化五年夏四月太宗谓吕防正等曰朕以宰相之任所职甚重欲修唐朝书攷故事以责卿等辅佐之效又念攷第之设亦空言耳莫若抚夷夏和隂阳使百度大理一人端拱无事此宰相之职也岂有居其位而不知其任乎
至道元年夏四月擢吕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帝召端谓曰庙堂之上固无虚授但能进贤退不肖便为称职卿宜勉之卿歴官日最久今始进擢常以谓任用之晩每奏对同列多出异议因出诏谕之曰目今中书事必经吕端详酌乃得奏闻
臣从彦释曰太宗之命吕端也说者谓宰相之任在乎登进贤才黜逺庸佞而总其纲目万事自理故曰天子择宰相宰相择百官非才之人不可虚授其言是已若太宗者其知所以命相者欤端贤相也帝以其任用之晩且患同列之多异议也因出诏谕之曰自今中书事必经吕端详酌乃得奏闻非信任之笃遇之专一者其孰能之
端拱中考工贠外郎毕士安为冀王府记室军有诏臣寮各献所为文太宗阅视累日问近臣曰其文可见矣其行孰优有以士安对帝曰卿言正合朕意命以本官知制诰
太宗尤重内外制之任每命一舎人必咨问宰辅求才实兼美者先召与语观其器识然后授之后因览唐故事见其多自卑位作学士者防苏易简荐吴人浚仪尉周亨俊防可任帝俾易简索其文章得白花鹰赋阅之语易简曰可且令叙迁京秩更徐观之改光禄寺丞卒
太子中舎王济方正好言事太宗谓宰相曰法官尤宜谨择茍非其人或有寃滥感伤和气必致天灾宰相曰惟守法不回者可符圣意帝曰王济数言事必有特操可试之遂令权判寺事
太宗选秘书丞杨延庆等十余人分为诸州知州因谓宰相曰刺史之任最为亲民非其人则下有受其弊者昔后汉秦彭为颖川郡守教化盛行百姓懐惠乃有鳯凰麒麟嘉禾甘露之瑞以一郡守尚能有感若帝王崇尚徳教岂太平之不可致而和气之不可召也
淳化五年夏五月太宗谓宰相曰诸州长吏所委尤重审官院进所选京朝官充知州者三十余人御前印纸厯子朕亲书于其前曰勤公洁已奉法除奸惠爱临民方可书为劳绩本官月俸并给实钱令知审官院钱若水分赐之因谓若水曰所赐戒谕有奉法除奸之语恐不晓者从而生事以求功劳可谕之云除奸之要在乎奉法耳
太宗初尝诏转运使攷按诸州凡诸职任第其优劣未几复遣使分行州县亷察官吏是岁五月河南府法曹参军髙伾伊关县主簿翟嶙郑州荥泽县令申廷温皆以罢软不胜任惰慢不亲事免官
至道中分遣朝臣为诸道转运司承受公事以察州县刑政官吏治迹更次入奏三年供奉官刘文质入奏察举两浙部内官髙辅之李易直文仲儒梅旬髙鼎廖贻庆姜屿戚纶等八人有治绩并降玺书褒谕
太宗尝谓宰相曰歴代王者多以求贤为难何代无才但系用与不用耳岂必畋游梦卜乃称贤哉
太宗尝谓近臣曰国家选才最为切务人君深居九重岂能徧识之哉必须采访茍称善者多即是操履无玷但择得一好人为益无限古人云得十良马不如得一伯乐得十利劒不如得一欧冶兹言有理朕孜孜谘访只要求人庶得良才以充任使赵普曰帝王进用良善实太平之基然君子小人各有党类不可不察也帝然之
太宗尝谓近臣曰国家取士必歴级而升下位之人韬晦才行诚亦有之当勿以此为限成朕急贤之意又曰人之行实不以位之高下虽卑秩下位不可谓无良士然君子含章守道难进易退不求闻逹朕尝患其不能知也吕蒙正曰迭试可任则能否洞分帝曰若善恶则不可得而知矣曰亦迭试可也茍暂闻其善恶有渉爱憎恐悮任使故须乆而察之则赏罚不滥矣帝然之
太平兴国中太宗谓宰相曰迩来贡举混杂乃有道释之流还俗赴举此等不能专一其业他日居官必非亷士进士须先通经术遵周孔之教亦有迭相仿效止习浮浅文章殊非务本之道也当下诏切责之
端拱二年太宗亲试进士得陈尧叟等并赐及第仍作箴赐之勉以修身谨行稽古效官之意三年亲试得孙何等面戒之曰汝等苦学登科朕方以文治天下王事之外厉精文翰无坠前功命以儒行篇赐之俾为座右之戒
太宗尝谓近臣曰朕虽寡薄乘战争之后孜孜求理未尝不欲加惠于民若杜兼并抑游惰前世难行之道朕当力行之十数年间家给人足庶可致矣政无巨细欲速成者必无其效茍以道徳化民成俗未可以岁月兾也
太宗尝谓宰相曰井田之制实经国之要道后世为天下者不为井田则贫富不均王化何由而行自秦灭庐井置阡陌经界废而兼并作汉魏以降民受其弊乆矣朕君临大寳轸念黎庶虽井田之制不可卒复因时创法渐均贫富则朕别有规制终当行之以安四海
太宗尝览郑州何昌龄均田疏语近臣曰土著之人欲一一均平选通达物理之官周知人间利害者精于制置使稍近古自然衣食丰足盗贼自消兵赋可从而省也彼管防之利何所用哉俟五七年间当力行之此朕之志也防准曰均田之法隋文尚能兴复况圣代乎
端拱中太宗谓宰相曰燕射之礼废之已乆朕欲恢复古道当令有司讲求仪法俟弭兵与卿等行之
至道元年太宗谓侍臣曰朕尝求古之制度思欲振复而亡者十有七八古者衣裳冠冕皆有法象所以检束人之容貎动遵典礼汉魏以来随时所尚屡经变易近代服色去古逾逺旧制罕存诚可惜也防凖曰古者行歩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所以节人心而昭礼制也若今所服之鞾乃赵武灵胡服公私通用之与古之履舄殊矣
太宗初即位谓宰相曰朕嗣守基业边防事大万机至重当悉依先朝旧规无得改易
太宗尝谓近臣曰朕生于乱世宼贼奸宄之日已七八岁当时道路泥泞人民艰苦谓更无好时世孰谓今来万事粗理常自愧惕近者荡平防孽于朕何功盖上天开悟朕心使之克胜侍臣曰古者天子有道推徳于天今之圣谕正合古道
太宗尝语近臣曰国之上瑞惟在丰年顷来五谷屡登人无疾疫朕求治虽切然而徳化未孚天贶若此能无惧乎
雍熈元年夏五月太宗幸城南因谓近臣曰朕观五代以来帝王其始莫不勤俭终则忘其艰难恣于逸乐不恤士众自生猜贰覆亾之祸皆自贻也在人上者岂得不以为戒
淳化三年秘书监李至进新校御书太宗谓至曰嗜好不可不谨不必逺验前古只如近世符彦卿累任节镇以射猎驰逐为乐由是近习窥测其意竞以鹰犬为献彦卿恱可两人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横侵扰故知人君当淡然无欲不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邪无自入焉朕年长无他欲但喜读书用监古今成败尔至拜舞称贺
臣从彦释曰太宗语李至曰人君当淡然无欲不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邪无自入焉可谓善矣夫嗜好者人情之所不能免也方其淡然不使之形见于外则其违道不逺也于是时也茍有臯防稷契之徒以道诏之当视六经犹筌蹄上与尧舜相得于防言之地矣至虽时之贤者闻帝喜读书用监古今成败之语拜舞称贺谓为将顺可也然于稷契臯防之徒则非其伦也
太宗尝语宰相曰朕比观书见楚文王得茹黄之狗苑路之矰畋于云梦三月不返保申谏之王引席伏地申束箭五十跪加王背者再因趋出请死王召而谢之杀狗折矰务治国事并国三十九朕未尝不三复其言深加叹赏自非君臣道合何以至此若君忽而不信虽有直臣将焉用之
臣从彦释曰保申之能谏楚文王之能从其事见于刘向説苑然文有小异説苑言荆文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于云梦三月不返得舟之姬滛朞年不听朝保申谏曰先王卜以臣为保吉今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于云梦三月不返及得舟之姬滛朞不听朝王之罪当笞王曰不谷免于襁褓托于诸侯愿变更无笞保申曰臣承先王之命不敢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命臣宁得罪于王也乃席王王伏保申束箭五十跪加王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趋出欲自流乃请罪王曰此不谷之过保实何罪于是杀狗折矰逐舟之姬务治乎荆兼国三十九至汉兴之初萧何王陵闻之曰人君能奉先世之业而以成功名者其惟荆文王乎故天下誉之至今明王孝子忠臣以为法夫保申之事有之与无臣不敢与知也战国之时容或有之亦必先王顾托之臣与夫慈良之君不防先世艰难克已从义者乃可行矣太宗提出言之取其大意非特施于一已与子孙也且以示天下后世使知人君纳諌之美有至于此也
太宗尝谓侍臣曰朕读唐书见唐人以公主和畨屈辱之甚未尝不伤感今士卒精强固无此事但选择得人委以边任不令生事务在息民训卒练兵观衅而动可以无患
太宗尝召御史中丞王化基至便殿侍坐甚乆属甚暑令搢笏挥扇问以边事化基曰治天下犹植木焉所患者根本未固耳根本固则枝叶不足忧今朝廷既治则边郡何患乎不安
契丹部属有求内附者太宗语侍臣曰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倘无内患必有外忧今所忧特边事耳皆可预防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帝王用心当须谨此
唐置拾遗补阙掌供奉讽谏是时日奉内朝常亲旒扆故凡事得以微辞讽諌唐季权臣专政阻絶谏官不得侍从太宗孜孜求谏渴闻忠言因改拾遗补阙为正言司谏使专掌奏议
左司谏知制诰王禹偁尝上言请羣官候见宰相朝罢于政事堂同时接见其枢宻使候都堂请见并不得本防接见宾客以防请托诏从之右正言直史舘谢泌言以为如此是疑大臣以私也古人有言曰疑则勿用用则勿疑今天下至广万机至繁陛下聪明寄于辅臣茍非接见羣官何以尽知中外事若令都堂羣臣请见咨事无解衣之暇夫左右大臣使非其人当斥而去之既得其人任之以政又何疑耶今请不得本防接见宾客以防请托非陛下推赤心待大臣之意太宗览奏嘉叹之即追还前诏令宰相枢宻使接见宾客如故仍以泌所上书送史馆
太宗尝修正殿颇施采绘谢泌因对陈其事即日命代以丹垩深加称奬赐金紫拜左司谏泌曰陛下从谏如流故臣得以竭诚唐末有孟昌图者朝上谏疏暮不知所在诗人郑谷为诗以悯之前代如此安得不乱帝为动容久之
太宗尝语宰相曰朕思君臣之间要在上下情通即事无凝滞若稍间隔岂能尽其道宋琪曰易卦干在上坤在下谓之否此天气不下降地气不上腾之谓也坤在上干在下谓之泰此天地交泰之象也故凢君臣之道必在情通乃能成天下之务帝曰自古帝王未有不任用贤良致宗社延永皆是自己昧于知人不能分别善恶为奸邪蔽惑以至颠覆琪曰前古治乱皆由帝王若帝王圣明臣下得以宣力奸邪之辈自然屏迹
太宗谓吕防正等曰凡为君作一恶事简策所载万祀不防使后人观之以为鉴戒故尧舜为善而众美归之桀纣为不善而众恶萃之可不谨耶大凡有国有家者未有不欲进君子退小人然而君子少小人多何也防正曰时有盛衰茍邦国隆盛则君子道长及乎将衰则小人在位俟其为恶彰败则政亦有损古人云小人害事信不虚也贤人若遇暗主晦迹邱园畏小人之用事耳有国有家者尤在辩察小人不可不早帝深然之
淳化四年开封府雍邱县尉武程上疏愿减后宫嫔嫱太宗谓宰相曰武程疏逺小臣不知宫阙中事内庭给事不过三百人皆有所掌不可去者卿等顾朕之视妻子如脱屣耳所恨未能离世絶俗追踪羡门矣必不学秦皇汉武作离宫别馆取良家子女以充其中为万代讥议卿固合知之李昉曰臣等家人朔望朝禁中备见宫闱简俭之事武程疏贱妄陈狂瞽宜加黜削以惩之帝曰朕曷尝以言罪人但念其不知耳终不加罪
臣从彦辨微曰太宗时内庭给事不过三百人皆有所掌不可去也武程疏逺小臣妄陈狂瞽帝不罪之以来天下之忠言可谓善矣然语宰相曰卿等顾朕之视妻子如脱屣耳所恨未能离世絶俗追踪羡门则是过髙者之言也夫王化之本关雎之训是也有关雎之徳必有麟趾之应此周之所以致太平者也若羡门等语超然有尘外意恐后世好髙者闻而说之则其失必有自矣非人伦之美也
至道元年三月太宗召三司孔目吏李溥等对于崇政殿问以计司钱谷之务溥等言尽知其利弊然不可以口占愿条对许之俾中使押送中书限五日悉令条奏及上帝谓宰相曰李溥等令陈所见亦颇各有所长朕尝谓陈恕曰若文章稽古此辈固不可望士人至于钱谷利病此辈自幼枕籍寝处其中必能周知根本卿但假以顔色引令剖陈岂无资益恕等刚强终不肯降意谘问宰相吕端对曰耕当问奴织当问婢
臣从彦辨微曰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太宗召李溥等问以计司钱谷之务使陈恕假之顔色引令剖陈恕等终不肯降意下问未必非也吕端以耕当问奴织当问婢言之盖失之矣
太宗尝曰清净致理黄老之深防也汲黯卧理淮扬宓子贱弹琴治单父盖得其防者也朕当力行之吕端曰行黄老之道以致升平其效甚速吕防正曰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夫鱼挠之则乱比来上封事求更制度者甚众望陛下行清浄之化
臣彦从辨微曰道术不明乆矣汉兴有盖公者治黄老曹参师之其言曰治道贵清浄而民自定是也然其相汉也不过遵何之法勿失而已矣非圣人之诚也圣人之诚感无不通故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其感人也不见声色而其应之也防于影响此尧舜孔子之道也宓子贱之为单父也鸣琴不下堂而单父大治任人故也端与防正知有黄老而不知有圣人得之于彼而失之于此可胜惜哉
太宗尝曰人君致理之本莫先简易老子古之圣人也立言垂训朕所景慕经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是知覆焘之徳含容光大本无情于仁爱非责望于品类也
臣从彦辨微曰易简之理天理也而世之知者鲜矣行其所无事不亦易乎君子笃恭而天下平不亦简乎易曰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此之谓也老氏刍狗之说取其无情而已以圣人之神化言之则不见其诚以万物化生言之则不见其感世有为孔老之说者岂其因循前人偶未之思故耶夫鼔万物不与圣人同忧者天之道也圣人则不免有忧矣若使百姓与万物等而一以刍狗视之则亦何忧之有故老氏之学大者天之则诋訾尧舜不屑世务其下流为申韩者有之矣此不可不辨也
太宗尝谓近臣曰以智治国固不可也然缓急用之无不克矣又曰五常之于人惟智不可常用若御戎制胜临机应变举为权略可也固非朝廷为理之道也老氏之戒正在于此
臣从彦辨微曰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夫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体也义用也行而宜之之谓也所谓智者知此二者而已及其行之也若禹治水然行其所无事而已矣尧舜之治不出乎此自周道衰洙泗之教未作而世所谓智者不然机变之巧杂然四出故鸟乱于上鱼乱于下人乱于中此老氏之所以戒也非公天下者之言也
太宗尝谓宰相曰朕于浮屠氏之教微语宗防凡为君治人却是修行之地行一好事天下获利所谓利他者是也若梁武帝之所为真大惑尔书之史防为后代笑赵普曰陛下以尧舜之道治世以浮屠之教修心圣智髙逺洞悟真理非臣下所及
臣从彦辨微曰佛氏之学端有悟入处其言近理其道宏博世儒所不能窥太宗之言是已然絶乎人伦外乎世务非尧舜孔子之道也夫治已治人其究一也尧曰咨尔舜天之厯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所谓中者果何物也耶故尧舜之世垂拱无为而天下大治若赵普者乃析而二之盖不知言者也
太宗时有隐者陈抟善修养赐号希夷先生帝颇与之聫和谓宰相宋琪等曰陈抟独善其身不干势利真方外之士且言天下治安故来朝觐此意亦可念也遣中使送至中书琪等问曰先王得元黙修养之道可以授人乎曰抟遁迹山野无用于世链养之事皆所不知亦未尝习链吐纳化形之术无可传授假如白日升天何益于治圣上龙顔秀异有天人之表洞逹古今治乱之机真有道之主正是君臣合徳以治天下之时勤行修链无以加此琪等表上其言上览之甚喜未几放还山
臣从彦辨微曰唐明皇时有吴筠颇似有道术者帝尝问神仙治链法对曰此野人事非人主宜留意其所开陈皆名教世务天子重之抟对宋琪等语该于治体终不以其术市恩以误朝廷其吴筠之徒欤然圣人尽道以其身所行率天下盖欲天下皆至于圣人佛仙之学不然是二之也故君子不贵也
豫章文集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豫章文集巻四
宋 罗从彦 撰
集录
遵尧录三
真宗
真宗咸平中帝以边兵未息手札付宰相枢宻陈御边之计李沆等或请以镇定髙阳三路之兵防而为一以当冲要或请三路各令防扞或以镇定兵陈于定州之北又移髙阳兵于宁边军别设奇兵于顺安军发丁壮备城弥缝其阙帝总览而裁定之他日对便殿内出阵图谕之曰今贼势未息尤用防备屯兵虽多须择精锐先据要害以制之凡镇定髙阳三路兵并防定州夹河为大阵量蕃防逺近出军立栅贼来坚守勿追以伺便宜大阵则骑卒居中歩卒环之短兵接战勿离队伍务在持重然后分遣魏能白守素张锐领骑六千屯威敌军杨延昭张延禧李懐防领骑五千屯保州田敏杨凝石延福领骑五千屯北平寨以当贼锋始至勿与鬬待其气衰据城诱战使其奔命不暇若南越保州与大军遇则令威敌之师与延昭防使腹背皆受其敌乘便掩杀若不攻定州纵轶南侵则复防北平田敏合势入北界邀其辎重令雄霸破敌以来互为应援又命孙全照王德钧裴自荣领兵八千屯寜边军李重贵赵守伦张继旻领兵五千屯邢州扼东西路敌防将遁则令定州大军与三路骑兵防击又命石普卢文夀王守俊领兵二万屯莫州俟敌骑北去则西趋顺安袭击断其西山之路如河冰已合贼由东路则命刘用刘汉凝田思明领兵五千防石普孙全照掎角攻之自余重兵悉屯天雄命石保吉镇之以张军势朕虽经画如此以付将帅尚恐有所未便卿等审观可否更同商议沆曰战阵之事古今所难且北敌猖蹷非陛下制胜于内诸将奉禀成算分御边要实未易驱攘今睿略裁制尽合机宜固非臣等愚虑所及明年北戎内防边捍御之兵悉用此制及驾幸澶渊王师射杀边将挞览王超大军将防于驾前而杨延昭等诸将又各握劲兵扼其归路逺人势屈遂乞通和
臣从彦释曰真宗咸平中命宰相枢宻陈御边之计帝总览而裁定之他日对便殿内出阵图谕之曰朕虽经画如此以付诸将尚恐有所未便卿等审观可否更同商议而李沆等以为尽合机宜此于制胜一时之策可谓善矣然非常行之道也自古朝廷之事可付之相边事付之将茍自中制之立为阵图以授之内外不相及必有失机防者矣古人云阃外之事将军主之此最为知言也
景德初诏益杨延昭兵万人屯静戎军东又令石普屯马村西以护屯田扼黒卢口万年桥敌骑奔冲之路如北敌入防则防诸路兵掎角追袭仍令魏能张凝田敏以奇兵牵制之时王超为都总管诏听杨延昭等皆隶属之防遏北敌之势在此数处而已
真宗自北道用兵有边奏至凡军旅之事多先送中书谓毕士安防凖曰此皆欲卿等先知中书总文武大政枢宻虽专军机然大事须本中书顷来李沆往往别具机宜上奏卿等当详阅之但干讨论者悉言利害勿以事干枢宻而有隐也
契丹请和真宗以河北诸州易置牧守召近臣对资政殿御笔书李允则等十二人示之曰朕酌今庶官能否以边城逺近要害分命治之庶保宁静卿等当更详议毕士安曰陛下所择皆才适于用望付外施行从之
雄州团练使何承矩移齐州以西上阁门使河北安抚副使李允则知雄州兼河北安抚使承矩以老病求解边任帝令自择其代表荐允则遂命之
真宗尝谓马知节曰知卿乆在边防卿言御戎之术何者为善知节曰边防之地横亘虽长据其要害以扼其来路惟顺安军至西山不过二百里若列阵于此多设应兵使其乆莫能进待其疲弊时以奇兵轻骑逼而扰之彼将颠覆不暇今之将帅喜用骑兵以多为胜臣谓善用骑兵者不以多为贵但能设伏观敌防之多少度地形之险易防少则邀而击之众则聚而攻之常依城邑为旋师之所无不防矣
真宗即位首下诏书求治谓近臣曰朕乐闻朝政阙失以警朕心然臣寮章奏多以増添事务苛细为利亦有自陈劳绩者多是过行鞭扑以取干办殊不知国家从简易之理也国家政事自有大体使其不严而理不肃而成岂可惨刻虐下邀为己功使之临民徒伤和气
咸平元年正月彗星出营室北二月帝谓宰相曰朕即位以来防敢怠逸庶陟治道至于和平今彗出甚异其祥安在吕端等言变在齐鲁之分帝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直一方耶乃下诏令有位极言无隐自今避正殿减常膳
是年张齐贤李沆入相帝谕之曰忠孝之诚始终如一当同心协力以济王事齐贤曰古者君臣一体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岂有不同心徳能济国家政事者哉帝曰国家之事务在公共审谨而后行之则无失矣况先帝所行之事各着规程但与卿等遵守而已
真宗尝谓侍臣曰朕观士大夫中或有名而无实者何言行之相违也吕端曰君子之道闇然而章歴试经乆方见为臣之节帝然之
臣从彦释曰君子之所为皆理之所必然世之所常行者然不可以求近功图近利非如世间小有才者一旦得君暴露其器能以钓一时之誉彼其设施当亦有可观者要之非能致逺者也吕端之言其几于道者与
真宗尝谓宰相曰朕于庶官中求其才干者尚多有之若以徳行则罕见其人矣夫徳行之门必有忠孝未有徳不足而忠孝能全者也
真宗尝谓宰相曰臣寮中有被谤言达朕听者谘之于众似得其实然为臣为子鲜有无过之人但能改过知非即为善也况朝廷不以一眚废人终身之用乎
真宗尝阅两省班簿谓王旦等曰近侍之列各有所长然求文武适用可委方面者亦鲜每念唐贤比肩而出何当时得人之多也旦曰方今下位岂无才俊或恐拔擢未至然观前古进贤乐善者甚众故人不求备亦不以小疵累大徳是以人得足用今立朝之士谁则无过陛下无不保疵然流言稍多终亦梗于任使鉴其爱憎惟托圣明则庶无弃人矣
景徳元年内出京朝官二十四人付阁门召对崇政殿在外者乗传代归
真宗采于朝论皆以亷干称者及对或试其词业或观其言论多寘于台阁舘殿迁秩任之
真宗择官判大理寺谓宰相曰法官尤宜谨选若官不称职或有寃滥水旱灾沴自此而兴因问几品以上可当是任李沆曰执法之任不必限官髙卑但有执守不回邪者可当此任帝然之
待制张知白求判国子监真宗顾谓王旦曰国庠无事知白岂倦于处剧耶旦曰知白知书虽乏利刃而渉道近雅谙练民政未尝以身谋形言似介而清者帝曰执宪之官乆未得人知白守道若此可充是选力命以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真宗尝以杨徽之夏侯峤充翰林侍读学士邢昺吕文仲充翰林侍讲侍讲更直侍读长上设直庐于秘阁日给上食珍膳夜则迭宿命中使刘崇超曰具当宿官名于内东门进入自是多口对谘访或至中夜
景徳元年邢州地震真宗问宰相知州为谁或以上官正对帝曰郡国灾沴民不宁居尤在牧守以道镇静则封疆无事正累典藩郡以知兵自许但未知其能以镇静钦恤为意否天下之广未免焦劳正为此尔
诸王府侍讲孙奭言牧民之官不可用有势援者帝曰朝廷用人惟问才与不才耳岂得限以世家如其败官自有常典虽势援何害
帝与宰相议择官王旦曰天下重地为朝廷屏翰者不过一二十州若皆得人则振抚一方威畏兼着帝深然之
真宗尝语李至等曰凡所举官多闻谬滥不若先择举主以类求人今外官要切惟转输之任卿等可先择人俾令举之因言外郡长吏奏举管内职官虑有受其请托者冝依条约又州县阙员甚多当选有清望朝官各举所知庶得良吏用亲吾民
祥符二年又谓近臣曰臣僚赴外任有升殿者朕皆谕以所行之事期于振举若不升殿者今当各以其事为诫励词摹印赐之仍御制七条以赐文臣一曰清心二曰奉公三曰修徳四曰责实五曰明察六曰劝谕七曰革弊俾刻石图壁奉以为法
咸平三年诏天下凢所解举人不得独考艺能先须察访行实即许荐送
八年新及第进士授官入谢帝顾宰相曰其中才不才未可尽知王旦曰十得二三亦为多矣然遭逢盛时享此科级或才行兼备便为亨涂帝曰大都立身当官以持重为本戒于轻率也
帝性好文虽以文辞取士然必视其器识每御崇政殿赐进士及第必召其髙第三四人并列于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赐第一或取其文辞有理趣
终南山隐士种放居东明峯专以讲习为业太宗时尝一召之以母老不至咸平元年母卒贫不能葬帝赐钱帛等物令葬其母诏曰将使天下闻之知其厚逸民旌孝子相劝而归于善也五年帝召放赐对便殿命坐与语乆之喜谓宰相曰放召对与语不山野访以民事则曰徐而化之问边事乆不对但云爱民而已夫赏一逸人可以劝天下之静退者乃授左司谏直昭文馆
真宗初即位诏访文宣王后得四十五代孙延世命为曲阜令召戒之曰汝宜精心典领祖庙无使隳堕仍赐祭器经书金帛以遣之
祥符元年真宗幸曲阜谒文宣王庙有司定仪止肃揖帝特展拜以表严师崇儒之意又幸孔林以古木拥道降舆乘马诣坟拜奠帝曰唐明皇褒先圣为王朕欲追諡为帝可乎当令有司检讨故事以闻或云文宣周之陪臣周止称王不当加以帝号遂止増美名又议加封十哲爵以公七十二贤以侯王旦曰顔子旧封兖公今并列公爵则亚圣之名无以别异望封顔子兖国公余为郡公帝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