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纪事诗 - 第 8 页/共 70 页
《宋史郑樵传》:“樵字渔仲,兴化军莆田人。好著书,自负不下刘向、扬雄。居夹漈山,谢绝人事。久之,乃游名册大川,搜奇访古。遇藏书家,必借读尽乃去。初为经旨、礼乐、文字、天文、地理、虫鱼草木、方书之学,皆有论辨。绍兴十九年上之,诏藏秘府。”又云:“同郡林霆,字时隐,擢政和进士第。博学深象数,与樵为金石交。聚书数千卷,皆自校雠,谓子孙曰:吾为汝曹获良产矣。”
《直斋书录解题》:“《群书会记》二十六卷,郑樵撰。大略记世间所有之书,非必其家皆有之也。”又:“《夹漈书目》一卷,《图书志》一卷,郑樵记其平生所自著之书。”又:“《夹漈家传》一卷所著书目附:莆田郑翁归述其父樵渔仲事。樵死时,翁归年八岁,安贫不竞。顷佐莆郡时犹识之。”
《澹生堂藏书约》:“郑渔仲论求书之道有八:一即类以求,二旁类以求,三因地以求,四因家以求,五曰求之公,六曰求之私,七因人以求,八因代以求。可谓典籍中之经济矣!余于八求之外,更有三说:如书有亡于汉者,汉人之引经多据之;亡于唐者,唐人之著述尚存之;亡于宋者,宋人之纂集多存之。即从其书各为录出。不但吉光片毛,自足珍重,所谓举马之一体,而马未常不立于前也,是亦一道也。又如一书之中,自宜分析,如《水经》一书,注乃侈于其经,后人但知郦道元之有注,而桑钦著经之名反隐矣。又如《世说》,词旨本自简令,刘孝标注,援引精核,微言妙义,更自灿然,可与《世说》各为一种,以称快书。如此之类,析而为两,使并存于宇宙之间,是亦一道也。若夫世家所秘,省郡所藏,即同都共里尚难兼收,况粤有刻而吴未必知,蜀有本而越未能遍,如此者更多也。海内通行之书,大都此数十百种耳,倘一概求之,或以千里邮至,或以重值市归,乃开箧已有,有不意兴索然者乎?余谓梓行之书,其序往往载于各集。今以某集有序某书若干首,某书之序刻于何年,存于何地,采集诸公序刻之文,录为一目,自知某书可从某地求也,某书可向某氏索也。异本日集,重复无烦。斯真夜行之烛,而探宝之珠也,是又一道也。即此三端,可以触类。总之,一巧以用八求,故曰心思欲巧者,此也。”
四八、井度宪孟 晁公武子止 鲍慎由钦止
金宇文虚中叔通 宇文时中季蒙
第四坊迷养素园,沧洲鸡犬亦仙源。
井公未必无贤裔,息壤何缘竟食言。
《困学纪闻》:“考之《东京记》:‘宣德门前天街东第四昭德坊,晁文元公斋。致政后,辟小园,号养素翁。’”元圻注:“晁迥谥文元,著《昭德新编》二卷。”
《直斋书录解题》:“《昭德新编》,晁迥撰。昭德者,京师居第坊名也。晁氏子孙皆以为称。”又:“《昭德易诂训传》十八卷,敷文阁直学士清丰晁公武子止撰。晁氏居京师昭德坊,故号昭德。晁家冲之叔用,其父也。”又:“《晁氏读书志》二十撰,晁公武撰。”
袁本《读书志杜鹏举序》:“鹏举作邑峨下,望先生沧洲之居,鸡犬相闻,暇即问奇字于古松流水之间。”
《郡斋读书志自序》:“公武家自文元公来,以翰墨为业者七世,故家多书,至於是正之功,世无与让焉。然自中原无事时,已有火厄,及兵戈之後,尺素不存也。南阳公天资好书,自知兴元府至领四川转运使,常以俸之半传录。时巴、蜀独不被兵,人间多有异本,闻之未尝不力求,必得而後已。历二十馀年,所有甚富。既罢,载以舟,即庐山之下居焉。宿与公武厚。一日,贻书曰:‘某老且死,有平生所藏书,甚秘惜之。顾子孙稚弱,不自树立。若其心爱名,则为贵者所夺;若其心好利,则为富者所售;恐不能保也。今举以付子。他日其间有好学者,归焉。不然,则子自取之。’公武惕然从其命。书凡五十箧,合吾家旧藏,除其复重,得二万四千五百卷有奇。今三荣僻左少事,日夕躬以朱黄,雠校舛误。终篇,辄撮其大指论之。书则固自若也。倘遇其子孙之贤者,当如约。绍兴二十一年元日。”
《曝书杂记》:“衢本《读书志序》但称南阳公,不著其姓。陈氏《书录解题》谓南阳公未知何人。或云井度宪孟也。则所见《读书志》亦衢本也。袁本序文作南阳井公。赵氏希弁《后志序》明言井、晁二家。晁氏于《宋书》条下云:‘嘉祐中,以《宋》、《齐》、《梁》、《陈》、《魏》、《北齐》、《周书》诏馆职雠校,政和中毕,颁之学官。民间传者尚少。未几,遭靖康丙午之乱,中原沦陷,此书几亡。绍兴十四年,井宪孟为四川漕,始檄诸州学官求当日所颁本。时四川五十余州皆不被兵,书颇有在者。然往往亡阙不全,收合补缀,独少《后魏书》十许卷,最后得宇文季蒙家本,偶有所少者,于是七史遂全,因命眉山刊行焉。’读此,知井公收刊史籍之功,亦甚巨也。”昌炽案:周紫芝《太仓稊米集》有《书谯郡先生文集后》云:“余顷得《柯山集》十卷于大梁罗仲共家,已而又得《张龙阁集》三十卷于内相汪彦章家,已而又得《张右史集》七十卷于浙西漕台,而先生之制作于是备矣。今又得《谯郡先生集》一百卷于四川转运副使南阳井公之子晦之,然后知先生之诗文为最多,犹有网罗之所未尽焉。晦之泣为余言:‘百卷之书,皆先君无恙时,贻书交旧而得之,手自校雠,为之是正,凡一千八百三首,历数年而后成。君能裒其所未得者,以补其遗,是先君子之志也。’”观此文,则井公有子,且能读父书矣,公武何未闻还瓻也。甚矣!践言之难也。又案:《读书志》:“吕夏卿《兵志》三卷,公武得之于宇文时中季蒙。题其后云:夏卿戒其子弟勿妄传。鲍钦止吏部好藏书,苦求得之,因借录于吴兴之山斋。”季蒙即藏《后魏书》者。钦止名慎由,括苍人。元祐初,以任子试吏部铨第一。复登六年进士乙科,甫脱选,即为郎。然自是数坐累,官竟不进。撰《夷白堂小集》二十卷,《别集》三卷,见《直斋书录解题》。
《瞥记》:“宇文虚中为人媒孽,指家藏图书为反具,罪至族。高士谈图书尤多,亦见杀。士大夫家藏图籍固是美事,然聚书之祸不可不知。”
四九、刘仪凤韶美
巷泥尺深云知磐,写书不畏言官弹。
两舟已达普慈岸,一舟不渡秭归滩。
《宋史刘仪凤传》:“仪凤字韶美,普州人。绍兴二年登进士第。在朝十年,奉入半以储书,凡万余卷。《国史》录无遗者。御史张之纲论仪凤录四库书本以传私室,遂斥归蜀。淳熙二年卒,年六十六。”
范成大《雨中报谒呈刘韶美侍郎》诗:“花落满城雨,雨余云重阴。驱车有底急,巷泥三尺深。平生黄篾舫,渔榔有清音。斗升得苦相,怀刺冲愁霖。归来掩关卧,一枕直兼金。作诗诧比邻,幸勿讥褊心。”又《次韵刘韶美大风雨坏门屋》:“云烟挥翰墨池翻,缥缃如山昼掩关。已许六丁收散落,只愁雷电费墙藩。”沈钦韩注:“《庚溪诗话》:刘韶美酷嗜书,喜传录。又置副本,亲自雠校,至杜门绝交。张持国之纲为副端,言其书癖至旷废职事,以是罢归蜀。关寿卿以诗赠行,云‘只因翻故纸,不觉堕危机’。”
《老学庵笔记》:“刘韶美在都下,累年不以家行。得奉专以传书,必三本,虽数百卷为一部乾亦然。出局则杜门校雠,不与客接。既归蜀,亦分作三船,以备失坏。已而行至秭归新滩,一舟为滩石所败,余二舟无他,遂以归普慈,筑阁藏之。”
五十、石邦哲照明
闻道诗人石曼卿,云车羽葆上蓉城。
越州留得神仙裔,法帖图书事事精。
陆游《朝奉大夫石公墓志铭》:“公讳继曾,字兴宗。会稽新昌之石,实自青之乐陵南徙。左朝议大夫累赠正奉大夫讳端中,朝散大夫大理正、出为福建参议讳邦哲,迪功郎温州平阳县主簿讳祖仁,公之三代也。寺正筑堂,名博古,藏书二万卷,每抚公叹曰:‘吾是书以遗尔,无恨矣。’”昌炽案:曾见明刻本徐幹《中论》,有宋石邦哲跋,称“绍兴二十八年校于博古堂”。又陆友仁跋云:“邦哲字照明,再世藏书。至治二年得之钱唐仇远氏。”
五一、陆游务观 子子遹
或藉于床或栖椟,四围书似乱山堆。
百钱拾得华胥纸,颠倒黄朱日几回。
《渭南文集书巢记》:“陆子既老且病,犹不置读书,名其室曰书巢。客有问曰:‘今子幸有屋以居,而谓之巢,何邪?’应之曰:‘吾室之内,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枕藉于床,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宾客不至,妻子不觌,而风雨雷雹之变,有不知也。间有意欲起,而乱书围之,如积槁枝。或至不得行,则辄自笑曰:此非吾所谓巢者耶?乃引客就观之。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曰:信乎其似巢也。”
又《跋尹耘师书刘随州集》:“佣书人韩文,持束纸支头而睡,视之,《刘随州集》也。以百钱易之,手加装池。绍兴二十五年正月。”
又《跋京本家语》:“异时藏书之家,百不存一,此书得自京师遭兵火之余。一日于故箧中偶寻得之,而虫啮鼠伤,殆无全幅,缀辑累日,仅能成帙,乃命工裁去四周所损者,别以纸装背之,遂成全书。呜呼,予之老嬾目昏,虽不更读,然嗜书之心,固未衰也。后世子孙,知此书得存之如此,则其余诸书幸而存者,为余宝惜之。绍兴戊午双清堂。”
又《跋子遹所藏国史补》:“子遹喜蓄书,至辍衣食,不少吝也。吾世其有兴者乎?”
又《示儿诗》:“人生百病有已时,独有书癖不可医。”
又《雨事极凉料简箧中旧书有感》:“笠泽老翁病苏醒,欣然起理西斋书。十年灯前手自校,行间颠倒黄与朱。区区朴学老自信,要与万卷归林庐。”
昌炽案:放仇题跋多自署“笠泽翁”,或曰“笠泽渔隐”,或曰“九曲老樵”,或曰“龟堂病叟”,或曰“可斋”。其《跋先左丞使辽语录》云:“三十八伯父自幼被疾,以左手书。平生凡钞书至数十百卷。”又《跋世父大夫书稿》云:“世父大夫公,自幼得末疾,以左手作字,性喜钞书,尝钞王岐公《华阳集》百卷,笔笔无倦意。”
五二、尤文简袤
饥当肉兮寒当裘,足消孤寂遣幽忧。
此尤无恙公书烬,万柳溪边怅旧游。
《宋史尤袤传》:“袤字延之,绍兴十八年进士。尝取孙绰《遂初赋》以自号,光宗书扁赐之。有《遂初小稿》六十卷、《内外制》三十卷。谥文简。”
《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第三十七名尤袤,字延之。小名盘郎,小字季长。本贯常州无锡县开化乡白石里。”
尤玘《万柳溪边旧话》:“文简公官礼部尚书,以奉政大夫致仕,赠太师。”
《直斋书录解题》:“《遂初堂书目》一卷,锡山尤氏尚书袤延之,淳熙名臣,藏书至多,法书尤富,尝烬于火,今其存无几矣。”又:“《梁溪集》五十卷,尤袤撰。家有遂初堂藏书,为近世冠。”
毛幵《遂初堂书目序》:“延之始自青衿,迨夫白首,嗜好既笃,网罗斯备,日增月益,昼诵夕思,重之不以借人,新若未曾触手。耳目所及,有虞监之亲钞;子孙不忘,多杜侯之手校。表层楼而俪富,托名山而共久,不已盛乎?”
又《魏了翁跋》:“予生晚,不及拜遂初先生。宝庆初元冬,得罪南迁。过锡山,访前广德使君,则书厄于炎者累月矣。为之徬徨不忍去。因惟国朝以来,藏书之盛,鲜有久而弗厄者,斯理殆不可晓。虽然,是穮是蓘,虽有饥馑,亦有丰年。吾知有穮蓘耳,丰凶非我知也。”
又李太史焘云:“延之于书靡不观,观书靡不记。每公退则闭户谢客,日记手钞若干古书。其子弟及诸女亦钞书。一日谓予曰:吾所钞书今若干卷,将汇而目之。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
《无锡县志》:“李晦初名燧卿,字显翁,幼尝为外家尤后。尤钞书之富与文简埒。文简书烬于火,而此尤独全,故晦得遍读。自经史子集,下至稗官小说、释典道教,无不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