篁墩文集 - 第 3 页/共 162 页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人是贤臣身指君身道是人所共由的道理仁是人心之全徳孔子又说人君为政惟在得贤臣能用了贤臣则政事无有不举的故曰为政在人取用贤臣又当把自家身子来做个凖则能修其身则所取用的都是贤人不误认小人为君子故曰取人以身若要修身又当以道为本能于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这五件道理尽了身岂有不修的故曰修身以道若要修道又当以仁为要能使一心之中全是天理无一些人欲道岂有不修的故曰修道以仁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人指人身说人有了这身子具此生理便自然有个恻怛慈爱的意思这便是仁之性故曰仁者人也仁的道理必先亲爱至亲故以亲亲为大宜是事理各有个当然处人具此生理灵于万物自然能分别那事理的当然处这便是义之性故曰义者宜也义的道理必先尊敬贤人故以尊贤为大亲亲中间又有不同如在父母当孝敬在宗族当和睦自有个隆杀尊贤中间也有不同有当尊做师傅的有当把做朋友的自有个等级这隆杀等级乃是人禀得礼之性生发出来故曰礼所生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这一句本在后面因传写差了重在这里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承上文说为政全在得人取人的凖则又在君身故曰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修身必须以仁道为要仁莫先于爱亲故曰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人若常与贤人在一处则亲亲的道理越讲究得明白若与那不肖的在一处必至辱其身害及于亲故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亲亲有隆杀尊贤有等级都是自然天理若不知这天理岂能辨人的贤否故曰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
这一段以下是说九经的事齐明是齐洁自家的心思盛服是整肃自家的衣冠非礼不动是不肯做不合礼的事人君常能齐明以一其内盛服以肃其外凡事都依着礼法行这便是修身的道理
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
谗是颠倒是非的小人色是美色货是财利徳指贤人君子说人君常能斥退小人不使谗谤得行踈逺美色不使政事妨悞轻贱财利不使百姓伤害只是贵重贤人君子这便是劝贤的道理
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
位是爵位禄是俸禄人若常能体念宗室不问踈戚都与髙爵使他贵与厚禄使他富心里好的与他同好心里恶的与他同恶这便是劝亲亲的道理
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官
盛任使谓官属众多足以备使令葢大臣不当亲细事人君常优礼他使凡事只总个大纲其余庶务自有属官分头整办这便是劝大臣的道理
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
忠信是待之诚重禄是养之厚人君于羣臣若相待不诚则心志不相孚俸禄不厚则不足以飬其父母妻子若待之既诚养之又厚这便是劝士的道理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九经即前面修身以下九件事一即是诚孔子说人君治天下国家有这九件经常的事行这九经又本乎一诚葢诚则实不诚则虚若有九经的名无九经的实便都是虚文如何能治天下国家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
凡事指前面达道达徳九经说豫是素定的意思凡达道逹徳九经这许多事若平日都把一个诚为主讲的明行的熟遇着事到面前便做将去无有不成立的若无个素定临时旋去安排仓卒茍且岂不壊事
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跲比如人走路跌倒一般困是窘束的意思疚是病大凡言语有个素定开口时便句句着实无有跌蹉处故曰言前定则不跲事务有个素定当行时便件件处置了不被他窘束故曰事前定则不困孝弟忠信之行若涵养有素则所行都在礼法中自无疵病可指故曰行前定则不疚万事万物之理若都曽理会过事至物来虽千变万化也只管应答酬酢去了故曰道前定则不穷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获乎上是得君的意思大凢在下位的人要行其志须是得在上的人信任方才可行若在上的不信任他虽有才干要施为人也不聴从他故曰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
人要在上的人信任他又不在阿谀取容上自有个道理只看朋友分上如何若平日立心行已没有好名头朋友每都不称道他在上的人如何得知故曰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
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
人要得朋友每相信又不在便佞茍合上也自有个道理只看父母分上如何若平日不孝顺父母不喜欢便是大节上欠了朋友必然见疑故曰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
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
人要得父母喜欢又不在阿意曲从上也自有个道理只看诚身如何若回头自家身上所存所行全不着实外面做了孝顺的事内却没有孝顺的心如何得父母喜欢故曰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
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人要自家做个表里如一至诚的人又非是一时间可以袭取强为的也自有个道理只看明善如何若不能格物致知上用功着实晓得那天理至善所在他好善恶恶处都不免内欺心外欺人了如何做得表里如一至诚的人故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此因前面诚字说下来诚是真实无有虚妄天道只是一个实理如寒暑昼夜百千万年常是如此生出人物来百千万様各得其性并无一些差缪可见天理自然真实无妄故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是用力要真实无妄人的正性也只是一个实理但气质有偏往往被私欲壊了须是用力求到那真实无妄处不要有些虚假这是人为的道理当如此故曰诚之者人之道也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
真实无妄的人他原禀的气质好徳性浑然都是天理不消勉强自然中节不消思索自然晓得一件件都从容合着道理这便是圣人自是真实无妄也与天道一般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择善是事理中拣择那善处固执是坚固把捉的意思未至于圣人的必须辨别天下的事那个是善那个是不善务要中间拣择那善的出来既知道了又坚固把捉着这道理行不为私欲所夺这是未能真实无妄而求其如此即是人道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博是广博人于天下万事万物的道理都当要理会过若有一件不知道便欠阙了故曰博学之学既博了心里不能无疑须要去问人问人时必须仔细不要粗畧务使那师傅朋友每都得尽情讲论方可解那疑惑故曰审问之既问了人又须自家去思索思索时必须反求诸心不要泛滥也不要穿凿方才见得道理精故曰慎思之思索既是有得遇着事务到根前是的不是的一分一毫都据理去断他务使明白故曰明辨之学问思辨这四件于道理上着实知得透彻不可只做一场说话须要见诸行事着实用力做将去务要到个至处不可半上落下故曰笃行之这五件是择善固执的条目学圣贤须从这五件做工夫要理天下也须从这五件做工夫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诚是天地人物公共的实理如天有此实理方成此天地有此实理方成此地人有此实理君臣方成得君臣父子方成得父子物有此实理草木鸟兽方成得草木鸟兽若有一毫虚假安排造作便不成了故曰诚者自成也道是实理见于日用事物之间的实理虽是物之所以自成然见于日用事物间则在人当自行如君臣有义之理为君臣的当自行此义父子有亲之理为父子的当自行此亲夫妇长幼朋友有序别信之理为夫妇长幼朋友的当自行此序别信故曰而道自道也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天地人物其成必有个起头其壊必有个穷尽彻首彻尾都是这实理所为盖有这物便有这实理无这实理便无这物了故曰诚者物之终始然在天无有不实的理在人却有不实的心如君之仁臣之敬有一些不实便无这仁敬父之慈子之孝有一些不实便无这慈孝故曰不诚无物所以君子人重在这一个诚字上要以实心为贵
诚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人能尽得这一段实理不止成就自家一已做个好人天下人都同此心同有此理教养起来都自然有个成就推到极处便天地可位万物可育故曰诚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人能成已则所存都是实理无一毫私伪岂不是仁又自然因物成就各得其宜岂不是知然仁知二者非是从外面来的即是人所禀天性中固有之徳也非是判然二物只是仁为体知是用若存于中的无有不仁发于外的便无有不知故曰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仁知兼全由体达用则事不论难的易的随时措置自然都合道理事至物来岂有不停当处所以说故时措之宜也
右第二十五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二十五篇书子思推明人道的意思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仲尼是孔夫子的字祖述宪章上律下袭都是效法的意思子思说夫子能体这中庸的道理如尧舜二帝其道已至极处夫子逺宗他所行之道文武二王其法最为详备夫子近守他所制之法上而天时有春夏秋冬夫子能法他自然之运如论语中说夫子遇着不时之物不食遇着迅雷风烈必变又如他一生仕止乆速各当其可便是他律天时处下而水土有东西南北夫子能因他一定之理如礼记中说夫子在鲁地上便穿缝掖的衣在宋地上便戴章甫的冠又如他一生用舎行藏所遇而安便是他袭水土处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
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
辟是比喻载如船载之载帱是帐幔之类错是交迭的意思代是轮流的意思天如个帐幔覆盖着万物故曰覆帱地如个舟船収载着万物故曰持载子思说夫子能尽中庸之道其徳之广博深厚便如地之収载万物一般徳之髙大光明便如天之覆盖万物一般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四时交迭往来不息故曰错行日升则月沉月升则日沉昼夜轮流照耀不已故曰代明子思又说夫子之徳博厚髙明都极其悠逺长久便如四时交迭往来一般又如日月轮流照耀一般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
四时日月流行处即是道子思又说天覆地载之间元化运行凡诸般物类不问洪纎髙下飞潜动植生的自生长的自长都各不相妨故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春生夏长秋収冬藏只管循环将去日明乎昼月明乎夜也只管循环将去都各不相乱故曰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如说小节即是不相害不相悖处大徳如说全体即是并育并行处子思又说天地之道就他小节上看万物都各止其所生生不息如川中的水一般千支万排只管流得去无有停住故曰小徳川流天地之道就他全体上看万物虽是散殊都是这元化做根本惟其根本敦厚盛大所以发出来无有穷尽故曰大徳敦化
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子思又总结这一句说天地之道极其至大如此可见夫子能尽有其小徳大徳正与天地一般
右第三十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三十篇书子思就圣人上推明天道的意思
篁墩文集巻一
●钦定四库全书
篁墩文集巻二
(明)程敏政 撰
○青宫直讲
论语
子路第十三
这是论语第十三篇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
子路一日问为政之道孔子告他说凡民之行要当以身先之如欲民爱亲敬长必先自家躬行孝弟凡民之事要当以身劳之如欲民丰衣足食必先勤勤的劝课农桑盖能先之则民不令而行能劳之则民虽勤不怨
请益曰无倦
益是増益子路喜于有为意谓为政之道不止于此又请増益其说孔子说只把先之劳之两件去深思力行不肯倦怠了便是为政之道不必更求他说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
宰是家臣之长仲弓为鲁大夫季氏宰一日也问为政之道孔子告他说为政当先要委任属官使各有职掌然后考他成功则已不劳而事毕举故曰先有司凡人有过失大者于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惩治若些小过误寛宥他则刑不滥而人心悦故曰赦小过至于有贤徳才能的人又当举用他能举贤才则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故曰举贤才
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
仲弓又问说安得尽知一时的贤才举用他孔子说但举尔所知的贤才尔不知的贤才别人却知道各自去举用他岂肯弃了盖荐贤举能是为政之先务若妬贤嫉能如何成得治道此章虽为季氏宰而言然治天下之道亦不过此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
卫君是卫国之君蒯辄子路一日问孔子说卫君欲等候夫子出来为政夫子所行把那一件事为首
子曰必也正名乎
名是名分君臣父子乃名分之大者孔子说我若为卫国之政必先要正名分当是时灵公之子蒯聩欲杀其母得罪于父逃出去了蒯辄是蒯聩之子又据国以拒父皆无父之人不当为君夫子必将上告天子下请方伯立灵公次子郢为君庶几名分得正盖名分既正诸事方可举行然夫子正名虽为卫君而言其实为政之道皆当以此为首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迂是迂阔子路说蒯辄已立了十二年若夫子为政以此为先太迂阔了何必正名分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野是鄙俗子路姓仲名由孔子责子路说鄙俗哉仲由之为人凡君子人遇他所不知的事便阙而不言岂可轻率妄对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孔子又说若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这等名分不正了自然开口有碍于理如何说得去既说不去却要做君臣父子的事业自然掣肘人都不服如何做得成
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若君臣父子间有名无实便于道理上都错乱无序乖戾不和既无序而不和其所行的政事必然颠倒本是小人当罪的却不罪他本是君子不当罪的却去罪他这等刑罚颠倒教人如何趋避将见下民战战兢兢无容身之地都从这名分不正上来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矣
茍谓茍且孔子又说君子之人于有名的事便词严义正好开口说于可说的事便循名责实好下手行所以君子之人自家说话不可茍且有一事茍且则名不正言不顺无一事不茍且了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