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集 - 第 75 页/共 203 页

修启。辱示,承旦莫体佳。高阳说如此,为得之矣。载初元年正月,乃永昌年之十一月尔,当与永昌同年。天授庚寅,载初己丑尔。然自天授至长安四年甲辰,凡十五年,使自武德不除周年,则乾元己亥乃一百四十二年,除周年,则大历乙卯为一百四十年。乙卯,大历十年也,哥舒晃事在八年。又江西出兵,不当越数千里出于明州,此又可疑。前日奉答后再将校勘,却未敢书,更俟面议也。盖江西出岭,路绝近,次则出湖南,已为稍远,就令出明州,非江西可节制也。病嗽无,姑此为报。修顿首。   【再与王深甫论裴公碣】   修启。蒙疏示,开益已多,感服何已!唐除周岁,诚如所谕,兼密罢明州在建中二年,则大历八、九年后,儆为明守而密代之,以年数推之,与乾元之说不较可知。但恐除周之年,前人未必如此,难以臆断为定,当两载之,使来者自择也。高阳门徒之说,恐便是高阳人,未知何如?《郭子仪家传》等先送,碑当续驰。修再拜。   所推诚好,然更深思唐人除周之说,恐未必然也。则天是天授中改周,惟复是载初,相较亦只一年尔。   【与王深甫论五代张宪帖〈景□年〉】   修启。辱教甚详,蒙益不浅。所疑所论,皆与修所考验者同。今既疑之,则欲著一小论于传后,以哀其忠,如此得否?修之所书,只是变赐死为见杀,于宪无所损益。宪初节其明,但弃城而走不若守位而死,已失此节,则见杀与赐死同尔。其心则可喜,但举措不中尔。更为不见《张昭传》中所载,或为录示,尤幸。目痛,草草不次。修再拜。   庄宗月一日遇弑,存霸在河中闻变,走太原见杀,而宪亦走忻州。明宗初三日入洛,十日监国,二十日即位,宪二十四日死,初以此疑之。又本传言明宗郊天,宪得昭雪,则似非明宗杀之。更为思之,如何?   【再与王深甫论五代张宪帖】   修启。辱教,益详尽,多荷多荷。存霸奔太原,人言其马秋秋断,疑其战败而来,存霸乃以情告,仍自髡,衣僧衣,见符彦超曰:“愿为山僧,望公庇护。”彦超亦欲留之俟朝命,为军众所杀,若此,则宪似知庄宗已崩,据张昭劝宪奉表,则知新君立明矣。但不知其走忻州何故也。此意可喜,而死不得其所尔。食后见过,更尽高议,可乎?修再拜。   【问王深甫五月一日会朝帖】   修启。信宿为况清佳。前日贪奉笑言,有一事数日欲咨问,偶忘之。唐时有五月一日会朝之礼,略记其始本出于道家,是日君臣集会,其仪甚盛。而其说不经,不知起自何帝,亦记得是开元已后方有,略与批示其时为幸。修再拜。   中间尝罢,后又复行,复行恐是宪宗朝,亦不记子细。   【与杜论祁公墓志书〈嘉二年〉】   修启。专人至,辱书,伏承暑热,孝履支福,深慰企想。所要方字,终不曾得的实葬日,以谓卜日尚远,遂未曾铨次,忽辱见索,亦莫知葬其远近。为一儿子患伤寒,三次劳发,已一月在床,虚乏可忧。日夕忧迫,心绪纷乱,不能清思于文辞,纵使强为之,辞亦不工,有玷清德。如葬其逼,乞且令韩舍人将行状添改作志文。修虽迟缓,当自作文一篇记述。平生知己,先相公最深,别无报答,只有文字是本职,固不辞,虽足下不见命,亦自当作。然须慎重,要传久远,不斗速也。苟粗能传述于后,亦不必行,况治命不用邪?若葬期未有日,可待,即尤好也,然亦只月十日可了。若以愚见,志文不若且用韩公行状为便,缘修文字简略,止记大节,期于久远,恐难满孝子意。但自报知己,尽心于纪录则可耳,更乞裁择。   范公家神刻,为其子自增损,不免更作文字发明,欲后世以家集为信,续得录呈。尹氏子卒,请韩太尉别为墓表。以此见朋友、门生、故吏,与孝子用心常异,修岂负知己者!范、尹二家,亦可为鉴,更思之。然能有意于传久,则须纪大而略小,此可与通识之士语,足下必深晓此。但因葬期速,恐仓卒不及,遂及斯言也,幸察。京师区区中,日为病患忧煎,不时遣人致问。夏热,节哀自爱。   【再与杜论祁公墓志书〈嘉二年〉】   修启。秋凉,不审孝履何似?前于递中辱书,所示志文今已撰了,为无得力人,遂托李学士送达。修愚鄙,辱正献公知遇,不比他人。公之知人推奖,未有若修之勤者;修遇知己,未有若公知之深也。其论报之分,他事皆云非公所欲,惟纪述盛德,可以尽门生故使之分。然以衰病,文字不工,不能次序万分之一,此尤为愧恨也。然所纪事,皆录实,有稽据,皆大节与人之所难者。其他常人所能者,在他人更无巨美,不可不书,于公为可略者,皆不暇书。〈如作提刑断狱之类。〉然又不知尊意以为何如?苟见信,甚幸,或择一真楷书而字画不怪者书之,亦所以传世易晓之意也。刻石了,多乞数本,为人来求者多。葬事知定十月,不知何人篆盖?早了为善,昨礼院定谥曰正献。〈清白守节曰贞,今曰正,避御名,音同所改也。文贤有成曰献,义兼文节,文正矣。〉知己今不可得,每临公事,但知感涕尔。渐寒,侍亲千万节哀自爱。不宣。修再拜。   【问刘原甫侍读入阁仪帖】   入阁之礼,起自何年,〈阁是何殿?〉开延英,亦起何年?五日一起居,遂废正衙不坐,起何年?三者,孤陋所不详,乞示其本末。   修启。辱示,其烦尊用。然得以开释未悟,其幸尤多,感刻、感刻。问此一事,本为明宗置内殿起居,又复入阁,当时缘昭宗朝误缪,不合故事也。朔望宣政一事,尤失紫宸入阁本制也。〈然不见初起年代。〉今乃入阁却御前殿,〈此自昭宗失之。延英之对与入阁合仪,〈亦自昭宗失之。〉起居而废正衙,〈自明宗失之,至今遂尔。〉含元大殿,〈大朝会。〉宣政常朝,〈谓之正衙。本为玄宗朔望以陵寝荐食,不复御正殿,始于便殿召入宰臣本已下,此入阁之渐。今云朔望御宣政殿,大失之矣。〉延英便殿,〈亦谓入阁,乃五日一开,与宰臣议事,宣政立而奏事讫,赐坐茶汤。延英赐坐而论事,盖渐密而渐亲也。昭宗始一日中九度开延英入阁,仍于一度开延英,一日行之。〉前殿入阁,〈唐末,即于朔望日前殿正观殿行入阁,自后唐至国朝,并于文明殿行入阁皆非便殿。或指朔宣正为入阁,尤误说也。〉修于史已不熟,于制度又不熟,乞为参详之。   【与蔡君谟求书集古录目序书〈嘉八年〉】   修启。在河朔,不能自闲,尝集录前世金石之遗文,自三代以来古文奇字,莫不皆有。中间虽罪戾摈斥,水陆奔走,颠危困踣,兼之人事吉凶,忧患悲愁,无聊仓卒,未尝一日忘也。盖自庆历乙酉,逮嘉壬寅,十有八年,而得千卷,顾其勤至矣,然亦可谓富哉!窃复自念,好嗜与俗异驰,乃得区区收拾世人之所弃者,惟恐不及,是又可笑也。因辄自叙其事,庶以见其志焉。   然顾其文鄙意陋,不足以示人。既则自视前所集录,虽浮屠、老子诡妄之说,常见贬绝于吾儒者,往往取之而不忍遽废者,何哉?岂非特以其字画之工邪?然则字书之法虽为学者之余事,亦有助于金石之传也。若浮屠、老子之说当弃而获存者,乃直以字画而传,是其幸而得所托尔,岂特有助而已哉?仆之文陋矣,顾不能以自传,其或幸而得所托,则未必不传也。由是言之,为仆不朽之托者,在君谟一挥毫之顷尔。窃惟君子乐善欲成人之美者,或闻斯说,谓宜有不能却也,故辄持其说以进而不疑。伏惟幸察。   【与乐秀才第一书〈景三年〉】   某白秀才乐君足下。昨者舟行往来,皆辱见过,又蒙以所业一册,先之启事,宛然如后进之见先达之仪。某年始三十矣,其不从乡进士之后者于今才七年,而官仅得一县令,又为有罪之人,其德、爵、齿三者,皆不足以称足下之所待,此其所以为惭。自冬涉春,阴泄不止,夷陵水土之气,比频作疾,又苦多事,是以阙然。   闻古人之于学也,讲之深而言之笃,其充于中者足,而后发乎外者大以光。譬夫金玉之有英华,非由磨饰染濯之所为,而由其质性坚实,而光辉之发自然也。《易》之《大畜》曰:“刚健笃实,辉光日新。”谓夫畜于其内者实,而后发为光辉者日益新而不竭也。故其文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此之谓也。古人之学者非一家,其为道虽同,言语文章未尝相似。孔子之系《易》,周公之作《书》,奚斯之作《颂》,其辞皆不同,而各自以为经。子游、子夏、子张与颜回同一师,其为人皆不同,各由其性而就于道耳。今之学者或不然,不务深讲而笃信之,徒巧其词以为华,张其言以为大。夫强为则用力艰,用力艰则有限,有限则易竭。又其为辞不规模于前人,则必屈曲变态以随时俗之所好,鲜克自立。此其充于中者不足,而莫自知其所守也。   窃读足下之所为高健,志甚壮而力有余。譬夫良骏之马,有其质矣,使驾大辂而王良驭之,节以和銮而行大道,不难也。夫欲充其中,由讲之深,至其深,然后知自守。能如是矣,言出其口而皆文。修见恶于时,弃身此邑,不敢自齿于人。人所共弃而足下过礼之,以贤明方正见待,虽不敢当,是以尽所怀为报,以塞其惭。某顿首。   【代曾参答第子书〈不类公作,今附书末。〉】   参白诸足下。闻吾党之士思夫子而莫得见也,以有子之貌似夫子,欲假设其位以夫子师之,诸足下必其然乎否邪?吾试为诸足下陈夫子之道以为断。   诸足下知天之有四时乎?春能生物而不能长也,夏能长之而不能成也,秋能有成而不能有敛也,敛之者其在冬矣。自生民以来,有大圣德,居大圣位,而作法以济世者,类不过八九。三皇经始之,五帝缵明之,禹、汤、文、武该洽之,周公祖述之。经始者春也,缵明之,该洽之者夏也,祖述之者秋也。天恐斯文之中未有以折衷,乃生吾夫子于衰乱之世。前圣之所未立者,俾夫子立之;前圣之所未作者,俾夫子作之。上规圣明,下救沦坏,垂之百王而不变,稽之千古而不疑。虽百周公、百尧舜复出于世,亦无以过夫子也。是夫子于列圣有成岁之功也,是列圣不能敛而夫子敛之也。   吾以谓夫子之道,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吾与诸足下奚所识知?幸而生于时,得以登其门,望其堂,而传其道,以光荣其身。吾与诸足下犹众无名之星也,夫子犹日月之明也,以无名之星代日月之明,虽积累万数,吾未见其可,况一焉而已乎!诸足下奈何乃不察于是也?天则有一冬,而诸足下有二冬乎?苟有子升夫子之席,而吾与诸足下趋进于左右,敛衣而立,负墙而请,当是时,有子能勿愧乎?吾有以知彼之必愧也。吾侪有所问而不能答,有所辨而不能断,哗然而往,默然而来,铿然而叩,寂然而应,当是时,有子能勿惭乎?吾又知彼之必惭也。昔者吾友子渊,实有圣人之德,不幸短命,前夫子而死。使子渊尚在,而设之于夫子之席,吾犹恐天下之不吾信也。足下以有子之道义,孰与子渊?德明而仁备,孰与子渊?夫子称而叹之,孰与子渊?群弟子服其为人,孰与子渊?达夫子之道而邻夫子之性,孰与子渊?是数者皆无一可,而独以其容貌之似,而欲升师之席,窃师之位,不亦难乎!   夫容貌之似者,非独有子也,阳虎亦似矣。如欲其大似,则当以阳虎为先,奚先于有子哉?诸足下果欲何邪?复欲睹夫子之容乎?复欲闻夫子之道乎?如止欲睹夫子之容,则图之可也,木之可也,何必取弟子之似者以僭其称而悖其位?如必欲闻夫子之道,不可以苟而已也。   且吾闻之:师其道,不必师其人;师其人,不必师其形。如欲师其道,则有夫子之六经在,《诗》可以见夫子之心,《书》可以知夫子之断,《礼》可以明夫子之法,《乐》可以达夫子之德,《易》可以察夫子之性,《春秋》可以存夫子之志。是之弗务,而假设以为尚,此吾所以悼痛而不敢知也。且昔夫子果何师哉?师尧、舜者也,师文王者也,师周公者也。惟曰师其道而已,未闻其假设而师之,则似尧、舜者,似文王者,似周公者,终身而不得见矣。苟不见其人,则亦弗师其道乎?夫麟之于兽也,凤之于鸟也,出乎其类而处乎长者也。不幸而麟以死,凤以亡,则亦假设而为之乎?诸足下盍姑止,不然吾恐万世之后,完口者寡矣。死而无知则已,如其有知,则子渊、子路辈将目流涕而有责于足下也。诸足下其思之!不宣。参白。  ?   ●卷七十一·居士外集卷二十一 ◎策问五首试策八首   【问进士策题五道】   问:古之人作诗,亦因时之得失,郁其情于中,而发之于咏歌而已。一人之为咏歌,欢乐悲瘁宜若所系者,未为重矣。然子夏序《诗》,以谓“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者。《诗》之言,果足以动天地、感鬼神乎?   问:古之为圣人者莫如舜,贤而与圣人近者莫如颜回。仲尼称虞舜不可及,而颜氏其殆庶几。至其称舜之所为,则曰“好问而好察迩言”而已;称颜氏之好学,则曰“不迁怒,不贰过”而已。然则如是者,是为不可及与庶几乎?   问:汉宣中兴,丙、魏为相,后之人言为相之贤者必稽焉,宜其有兴树之业显于世也。及观其纪传,亦无他功德,相独有《明堂月令》一章,吉之事大概而已。不识丙、魏之所以得贤于后世者,可得见乎?   问:子、丑、寅,三代之正也,孔子何独行夏之时?说者曰:“夏时质也。”忠、质、文,三代之政也,孔子何独曰从周之文?使夏之时为正,则商、周之时不正乎?周之政尚文,则夏、商之政无文乎?夫周以子,则今之冬十一月乃春正也;商以丑,则今之冬十二月乃春正也。夫以冬十有一月、十有二月颁春正于天下,而教民之事,无乃与天时相戾欤?夫君臣之相和、父子之相爱、兄弟夫妇之相为悌顺,是文之本也;仁以守之、义以制之、礼乐以和节之,是文之成也。使夏、商而无文,则夏、商之世,无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制欤?说者曰:“三代之正,皆同也。子、丑、寅,出于后儒之妄也,忠、质、文,亦出于后儒之妄也。”使夫诚出于后儒之妄,则孔子安有行时、从文之说?   问:周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车马,车马岂不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   【国学试策三道〈并问目天圣七年〉·第一道】   问:《诗》删风、雅,有一国四方之殊;《书》载典、谟,实二帝三王之道。君臣之制有别,小大之政不侔。然而《关雎》王者之风,反系于周公之化;《秦誓》诸侯之事,乃附于训诰之余。究其闳纲,必有微旨。且巧言者丘明为耻,传《春秋》蒙诬艳之讥;惠人者子产用心,作丘赋被虿尾之谤。谓之诬艳,非巧言乎;目之虿尾,岂惠人也?夫子又何谓之同耻,叹其遗爱者哉?子大夫博识洽闻,强学待问,请谈大义,用释深疑。   对:举贤而问,炎汉之得;射策程材,有唐之明诏。晁错明国家之大体,仲舒究《春秋》之一元,皆条对于篇章,备天子之亲览;刘ナ述兵农之大略,微之以才识而中科,然品核其言词,由有司而考第。皇上思讲勋华之闳道,欲举汉、唐之茂规,已诏公卿之流,博选贤良之士。而又申《周官》辨论之法,以考于贤能;较成均上游之徒,并升于岁贡。退愧拘儒,亦当奥问。夫近世取士之弊,策试为先,谈无用之空文,角不急之常论。知井田之不能复,妄设沿革之辞;知榷酤之不可除,虚开利害之说。或策之者钩探微细,殆皆游谈;而对之者<骨皮>曲辞,仅能塞问。弃本求末,舍实得华。若乃《诗》、《书》之可疑,圣贤之异行,乐所以导和而率俗,官所以共治而建中,此皆圣师之所谈,明问之至要。敢陈臆见,用备询求。策曰《诗》删风、雅,有一国四方之殊;《书》载典、谟,是二帝三王之道。《关雎》王者之风,反系于周公之化;《秦誓》诸侯之事,乃附于训诰之余。考其本因,可为梗概。夫述四始之要,明五际之变,始之以《风》,终之以《颂》。以厚风俗,以察盛衰,此《诗》之所以作也。而变《风》变《雅》,有六义之殊焉。《关雎》王化之基,三百五篇推其首,而《周南》之作,亦系其列者,盖姬旦分陕而居,天子与之共治,故其政化之美得系于王者之风也。述百篇为历代之宝,断之自唐,迄之以周,以陈典、谟,以为约束,此《书》之所以设也。作诰、作誓,皆三王之事焉。成汤有罪己之言,五十九篇载其义,而秦侯之誓亦参其末者,盖穆公伐晋之辞,夫子善之于改过,故其诫令之说,亦附训诰之余。不然,夫仲尼述尧、舜,删《诗》、《书》,著为不刊,以示来叶,岂容其失乎?且巧言者丘明所耻,惠人者子产用心,著于前经,此可明矣。先儒称仲尼立一王之法,始修《春秋》,而亲授丘明,使之作《传》。及范宁欲专《谷梁》一家,故蒙以诬艳之讥。前志称子产犹众人之母,善其养民,而临治郑国,能行其惠。及国人怨其丘赋之重敛,故被以虿尾之谤。夫传一经之义,非曲而畅之,盖不能详也。救一时之弊,盖权而行之,非为毒也。学者偏见。妄云诬艳,岂丘明之失欤?国人无知,谤以虿尾,非子产之过矣。况以仲尼之圣,作经亲授,岂有缪举乎?国侨既死,国人皆罢,不曰惠乎!宜其同巧言之为耻,以遗爱而见称也。荒孱之说,敢以此闻。谨对。   【国学试策三道·第二道】   问:乐由中出,音以心生,自金石毕陈,《咸》、《韶》间作,莫不协和律吕,感畅神灵。虽嗜欲之变万殊,思虑之端百致,敦和饰喜,何莫由斯。是以哀乐和睽,则噍杀单缓之音应其外,礼信殊衍,则《大雅》、《小雅》之歌异其宜。锺期改听于流水,伯喈回车于欲杀。戚忧未弭,子夏不能成声;感慨形言,孟尝所以扌文泣。斯则乐由志革,音以情迁,盖心术定其惨舒,铿锵发之影响。是以亡陈遗曲,唐人不以为悲;文皇剧谈,杜生于斯结舌。谓致乐可以导志,将此音不足移人。先王立乐之方,君子审音之旨,请论详悉,倾伫洽闻。   对:人肖天地之貌,故有血气仁智之灵;生禀阴阳之和,故形喜怒哀乐之变。物所以感乎目,情所以动乎心,合之为大中,发之为至和。诱以非物,则邪僻之将入;感以非理,则流荡而忘归。盖七情不能自节,待乐而节之;至性不能自和,待乐而和之。圣人由是照天命以穷根,哀生民之多欲,顺导其性,大为之防。为播金石之音以畅其律,为制羽毛之采以饰其容,发焉为德华,听焉达天理。此六乐之所以作,三王之所由用。人物以是感畅,心术于焉惨舒也。故《乐记》之文,噍杀单缓之音以随哀乐而应乎外;师乙之说,以《小雅》、《大雅》之异礼信而各安于宜。夫奸声正声应感而至,好礼好信由性则然,此则礼信之常也。若夫流水一奏而子期赏音,杀声外形则伯喈兴叹,子夏戚忧而不能成声,孟尝听曲而为之堕睫,亡陈之曲唐人不悲,文皇剧谈杜生靡对,斯琐琐之滥音,曾非圣人之至乐。语其悲,适足以蹙匹夫之意;谓其和,而不能畅天下之乐。且黄钟六律之音,尚贱于末节;《大武》三王之事,犹讥于未善。况鼓琴之末技,亡国之遗音,又乌足道哉,必欲明教之导志,音之移人,粗举一端,请陈其说。夫顺天地,调阴阳,感人以和,适物之性,则乐之导志将由是乎;本治乱,形哀乐,歌政之本,动民之心,则音之移人其在兹矣。帝尧之《大章》,成汤之《大》,乃是先王立乐之方;延陵之聘鲁,夫子之闻《韶》,则见君子审音之旨。谨对。   【国学试策三道·第三道】   问:建官惟百,帝尧之闳规;莅事惟能,《武成》之今典。然则简易之理斯得,爵禄之驭有经。自卜洛开基,述天定位,别九服广轮之数,辨一圻国邑之宜。乃六卿在郊,五家为比,咸用蒙士,尸于厥官。教以和亲,禁其爱恶,惟列爵之既众,岂取士之尽贤?匪徒百里比肩,尚艰于充选;抑亦一命授职,咸仰于代耕。以夫至寡治众之言,清心省事之论,会其归趣,不乃异乎?是以秦汉已还,抑而不举,得非折衷,难用相沿乎?象魏旧章,人伦彝训,迟闻清论,用析深疑。   对:天生民而树之牧,执政以驭邦;王建国以辨其方,设官而分理。列职乎庶位,立民之大中,以登至平,皆由此道。帝尧以巍巍之功臻乎静治,故建官惟百,缉熙于大猷;姬周以郁郁之风缛乎至化,故莅事惟能,丕扬于景铄。逮夫卜洛开基,述天定位,别九服而有等,建六官而分职。至于六卿在郊,五家为比,并列官叙,教于民人。嬴政并诸侯之疆,姗古以自是,其制不经,绅者罕道。炎汉承孤秦之弊,日给不暇,相沿末流,贵因循而不比。尧民被乎无为之化,故官虽至简,亦可以治平。姬周承二代之弊,意在救时之失,故官必众建,乃能为共治。此世之异,时之然也。虽曰六卿五家,为职甚细,然由计以会要,行之诛赏,贤者尊之以劝善,不贤者罚之以去恶,则列职虽云至众,取人安不尽贤,禄何由而滥尸?官诚难于充选,此宗周所以治安而长久,后世所宜法则而奉行也。知秦历汉,积弊相沿,权宜适时,放去古法,居位者莫分善恶之真,考课者未见诛赏之当,故列职弥众,莅事益烦。故政立而治不能进,官众而人不必贤。夫清心省事之论,所以为此弊而设,非为宗周而谈也。今欲舍姬周之往轨,谈秦汉之末规,浊源清流,未见其可。夫惟简易之深旨,贤哲之异能,求礼乐之深源,述官师之大义,此诚远大之闳体,非陋儒之能具也。管窥之微,既难于殚见;刍荛之鄙,聊备于周询。谨对。   【南省试策五道〈并问目天圣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