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集 - 第 162 页/共 203 页

右《李听神道碑》,李石撰。听父子为唐名将,其勋业昭彰,故以碑考传,少所差异。而史家当著其大节,其微时所历官多不书,于体宜然。惟其自安州刺史迁神武将军,史不宜略而不书者,盖阙也。治平元年七月三十日书。   【唐李石神道碑〈会昌三年〉】   右《李石碑》,柳公权书。余家集录颜、柳书尤多,惟碑石不完者,则其字尤佳,非字之然也。譬夫金玉,埋没于泥滓,时时发见其一二,则粲然在目,特为可喜尔。熙宁三年季夏既望书。   【唐高重碑〈会昌四年〉】   右《高重碑》,元裕撰,柳公权书。唐世碑刻,颜、柳二公书尤多,而字体笔画往往不同。虽其意趣或出于临时,而亦系于模勒之工拙,然其大法则常在也。此碑字画锋力俱完,故特为佳,矧其墨迹,想宜如何也!治平元年正月二十五日书。   【唐会昌投龙文〈会昌五年〉】   右《会昌投龙文》。余修唐《本纪》至武宗,以谓奋然除去浮图锐矣,而躬受道家之,服药以求长年,以此知其非明智之不惑者,特其好恶有所不同尔。及得《会昌投龙文》,见其自称“承道继玄昭明三光弟子、南岳炎上真人”,则又益以前言为不缪矣。盖其所自称号者,与夫所谓菩萨戒弟子者,亦何以异?余尝谓佛言无生,老言不死,二者同出于贪,信矣。会昌之政,临事明果,有足过人者,至其心有所贪,则其所为与庸夫何异?治平元年五月五日书。   【唐夔州都督府记〈会昌五年〉】   余尝谓唐世人人工书,故其名堙没者不可胜数,每与君谟叹息于斯也。如贝灵该、缪师愈,今人尚不知其姓名,况其书乎!余以《集录》之博,仅各得其一尔。   【唐康约言碑〈大中七年〉】   右《康约言碑》,柳公权撰并书。约言宦者,为河东监军。唐自开元以后,职官益滥,始有置使之名。历五代迄今,多因而不废,世徒知今之使额非古官,袭唐旧号,而不知皆唐宦者之职。约言在太和、开成间,尝为鸿胪礼宾使,又为内外客省使。以此见今之使名,自枢密、宣徽而下,皆唐宦官职也。又以见鸿胪卿寺,亦以宦者为使于其间。约言又为宣徽北院副使,又见当时南、北院宣徽,皆有副使也。治平甲辰秋社前一日书。   【唐复东林寺碑〈大中十一年〉】   右唐湖州观察使崔黯撰,柳公权书。东林寺,会昌中废之,大中初黯为江州刺史而复之。黯之文辞甚遒丽可爱,而世罕有之。唐俞书陈果仁告身并舍宅造寺疏〈大中八年〉   右陈果仁告身,并妻轸静缘舍宅造寺疏附。疏后题云“明政二年”。按《隋书·炀帝本纪》,大业十一年十月,东海贼帅李子通拥众渡淮,僭称楚王,建元明政。则明政二年,乃大业十二年也。《唐高祖实录》,武德二年四月,隋御卫将军陈棱以江都降,即以棱为总管。九月,李子通败棱,陷江都,国号吴,建元明政。则明政二年,是武德三年矣。二说不同如此。吕夏卿为余言,若以大业十二年为子通僭号之二年,则江都方乱,炀帝安得南幸?而《唐实录》陈陵事可据,则明政二年当为武德三年也,《隋书》缪矣。果仁终始事迹不显,略见于《隋书》,云“唐初为隋太仆丞元将。炀帝已遇弑,沈法兴、果仁共杀,起兵据江表。法兴自称总管、大司马、录尚书事,承制置百官,以果仁为司徒”。其事止见此尔。开元中,僧德宣为果仁记舍宅造寺,载其世家颇详,而其功阀、官爵、岁月多缪。德宣言中毒以死,而《宅疏》言见屠戮,当以《宅疏》为是。德宣文辞不足录,独采其世次事迹终始著之,俾览者核其真伪,而少益于广闻。《炀帝本纪》、《高祖实录》,皆唐初人所撰,而不同如此,何哉?嘉八年岁在癸卯八月十一日书。   【唐圭峰禅师碑〈大中九年〉】   右《圭峰禅师碑》,唐相裴休撰并书。其文辞事迹无足采,而其字法世所重也,故录之云。   【唐濠州劝民栽桑敕碑一〈大中十年〉】   余得刘莒《修兖州文宣王庙碑》,见大中时中书门下牒,又得此碑,见大中时敕,乃知平章事非署敕之官。今世止见中书门下牒,便呼为敕,惟告身之制仅存焉。   【唐濠州劝民栽桑敕碑二】   皇元年春,余自扬移颍,舟过濠梁,得此碑于今枢密使张公。唐之制敕之文,今不复见,盖官失其职久矣。此大中时敕也,尚可见其遗制焉。   【唐闽迁新社记一〈大中十年〉】   右《闽迁新社记》,唐濮阳宁撰。其辞云“大中十年夏六月,关西公命迁社于州坤,凡筑四坛:坛社、稷,其广倍丈有五尺,其高倍尺有五寸,主以石;坛风师,广丈有五尺,高尺有五寸;坛雨师,广丈而高尺云”。文字古雅,甚可爱。呜呼!唐之礼乐盛矣,其遗文有足采焉。州县社稷有主,见于此记,盖大中时其礼犹在也。按《唐书》,杨发自苏州刺史为福建观察使,至大中十二年迁岭南节度。以岁月推之,关西公者,杨发也。   【唐闽迁新社记二】   唐时州县社稷有主,独此碑见之。《开元定礼》至大中时犹仅存也,礼乐废坏久矣,故录此记以著之。   【唐令狐楚登白楼赋〈咸通二年〉】   右《登白楼赋》,令狐楚撰。白楼在河中,至楚子为河中节度使,乃刻于石。父子为唐显人,仍世宰相,而楚尤以文章见称。世传为文喜以语简为工,常饭僧,僧判斋,于佛前跪炉谛听,而僧倡言曰:“令狐设斋,佛知。”盖以此讥其好简。楚之此赋,文无他意,而至千有六百余言,何其繁也!其父子之性相反如此,信乎尧、朱之善恶异也。治平元年八月八日,祈晴于太社,晨归,遂书。   【唐溪庙记〈咸通二年〉】   右《溪庙记》,张翔撰,高骈书。骈为将,尝立战功,威惠著于蛮蜀,笔研固非其所事,然书虽非工,字亦不俗。盖其明爽豪隽,终异庸人。至于惑妖人吕用之、诸葛殷等,信其左道,以冀长年,乃骑木鹤而习凌虚仙去之势,此至愚下品皆知为可笑,而骈为之惟恐不至者,何哉?盖其贪心已动于内,故邪说可诱于外,内贪外诱,则亦何所不为哉?治平元年中秋日书。   【唐白敏中碑〈咸通三年〉】   右《白敏中碑》,毕诚撰。其事与《唐书》列传多同。而传载“敏中由李德裕荐进以获用,及德裕贬,抵之甚力”,以此为甚恶。而碑云“会昌中,德裕起刑狱,陷五宰相,窜之岭外,公承是之后一年,冤者皆复其位”,以此为能。其为毁誉难信盖如此,故余于碑志,惟取其世次、官、寿、乡里为正,至于功过善恶,未尝为据者以此也。碑又言桑道茂事,云“桑道慕”,不知孰是?治平元年七月二十日书。   【唐于僧翰尊胜经〈咸通五年〉】   右《尊胜经》,于僧翰书。僧翰笔画虽遒劲,然失分隶之法远矣。所以录者,亦自成一家,而为流俗所贵,故聊著之,庶知博采之不遗尔。   【唐孔府君神道碑〈咸通十二年〉】   右《孔岑父碑》,郑撰,柳知微书。其碑云“有子五人,载、、戡、戢、φ”。按《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岑父六子,φ之下又有威。表据孔氏谱,谱其家所藏。碑文郑撰,自言与孔氏有世旧,作碑文时等尚在。然则谱与碑文皆不应有失,而不同者何也?余所集录与史传不同者多,其功过难以碑碣为正者,铭志所称有褒有讳,疑其不实。至于世系、子孙、官封、名字,无情增损,故每据碑以正史。惟岑父碑文及其家谱二者皆为可据,故并存之,以俟来者。治平元年三月二十二日,侍上御崇政疏决系囚,退,遂家居谢客,因书。   【唐陆文学传〈咸通十五年〉】   右《陆文学传》,鸿渐自撰。茶之见前史,盖自魏、晋以来有之。而后世言茶者必本陆鸿渐,盖为茶著书自其始也。至今俚俗卖茶肆中,尝置一瓷偶人于灶侧,云此号陆鸿渐。鸿渐以茶自名于世久矣,考其传,著书颇多,曰《君臣契》三卷、《源解》三十卷、《江表四姓谱》十卷、《南北人物志》十卷、《吴兴历官记》三卷、《潮州刺史记》一卷、《茶经》三卷、《占梦》三卷。其多如此,岂止《茶经》而已哉!然其他书皆不传。   【唐百岩大师怀晖碑】   右《百岩大师怀晖碑》,权德舆撰文,郑余庆书,归登篆额。又有别碑,令狐楚撰文,郑书。怀晖者,吾不知为何人?而彼五君者,皆唐世名臣,其喜为之传道如此,欲使愚庸之人不信不惑,其可得乎?民之无知,惟上所好恶是从,是以君子之所慎者在乎所学。楚之文曰“大师泥洹茶毗之六年,余以门下侍郎、平章事摄大尉”。“泥洹茶毗”是何等语?宰相坐庙堂之上,而口为斯言。皋、夔、稷、契居尧舜之朝,其语言《尚书》载之矣,异乎此也。治平元年七月十三日雨中书。  ?   ●卷一四三·集古录跋尾卷十 【唐王重荣德政碑〈中和四年〉】   右《王重荣德政碑》,归仁泽撰,唐彦谦书。重荣当唐之末,再逐其帅,遂据河中。虽破黄巢,平朱玫之叛,有功于一时,而阻兵召乱,为唐患者多矣。碑文辞非工,而事实无可采,所以录者,俾世知求名莫如自修,善誉不能掩恶也。考重荣之碑,岂不欲垂美名于千载,而其恶终暴于后世者,毁誉善恶不可诬故也。彦谦以诗知名,而诗鄙俚,字画不甚工,皆非余所取也。治平元年清明前一日书。   【唐张将军新庙记〈龙纪元年〉】   右《张将军新庙记》,李巨川撰,唐彦谦书。张鲁事,史传详矣,巨川文辞匪工,所录者彦谦书尔。彦谦书颇知名于世,故略存其笔迹也。   【唐花林宴别记】   右《花林宴别记》,唐窦常撰。花林寺在滁州全椒县。余在滁阳,遣推官陈诜以事至县,见寺旁石涧岸土崩出石岩,隐隐有字,亟命模得之。   【唐润州陀罗尼经幢】   右《陀罗尼经幢》,今在润州宝墨亭中。唐云阳野夫王奂之书,字画颇为世俗所重,故录之以备广采。   【唐王蕊诗〈沈传师、李德裕唱和〉】   惠泉在今荆门军。余贬夷陵,道荆门,裴回泉上,得二子之诗,佳其词翰,遂录之。逮今盖三十年矣。嘉八年十一月二十日书。   【唐人书杨公史传记】   右《杨公史传记》,文字讹缺。原作者之意,所以刻之金石者,欲为公不朽计也。碑无年月,不知何时?然其字画之法,乃唐人所书尔。今才几时,而摩灭若此,然则金石果能传不朽邪?杨公之所以不朽者,果待金石之传邪?凡物有形必有终敝,自古圣贤之传也,非皆托于物,固能无穷也。乃知为善之坚,坚于金石也。嘉八年十一月二十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