旴江集年谱外集 - 第 2 页/共 18 页

冬十一月作建昌军仪门记、太平寺浴室记、寄祖秘丞诗 皇佑元年已丑:四十一岁 是年作宋中舍及江夫人墓碣铭、送李山甫诗。 是年范文正公荐于朝,其章畧曰:李觏著书立言,有孟轲扬雄之风义。臣今取到本人所业礼论七篇、明堂定制图序一篇、平土书三篇、易论十三篇,共二十四篇编为十巻,缮写上进,乞赐御览。则知斯人之才之学非常儒也。其人以母老不愿仕,乞就除一官,许令便养 皇佑二年庚寅:四十二岁 是年作周医博墓表、回向院记、谢官表、谢范资政启、怡山长庆寺诗 是年赴范文正公招于杭州,范公再荐于朝。其章曰:臣去年録进李觏所业十巻,其明堂图序一卷,今朝廷行此大礼,千载一时,斯人学古之心,上契圣作。再录上进,乞加天奬,以劝儒林。旨授将仕郎太学助教。诰词云:学业优,议论正,有立言之体,且履行修正,诚如荐章,特以一命及,尔其益进于道,勿患朝廷之不知也 皇佑三年辛卯:四十三岁 是年作广文陈生墓铭、承天院记、麻姑山仙都观御书阁记、新成院记、送知军曹比部移之虔州诗 按旴志:曹公观以皇佑三年守旴。此诗当作于是年。是年丁母郑夫人忧,十二月葬于先府君墓东南隅,实建昌凤凰山之麓。按墓志云:方谋扶亲西游,夫人许之,未及行而遭大故 皇佑四年壬辰四十四岁 是年集皇佑续稿八巻,作序刋行。周礼致太平论十巻、上孙观文书、酬陈屯田诗 按续稿序云:行年四十四,疾疹时发作,其于文字间尚克有进也欤。又云:庆厯癸未录退居稿,后三年复出百余篇。当在是年。上孙观文书:盖是年侬志高寇广西,孙观文沔持节讨之。先生寄书陈利害十事,孙公答书云:示教民病,非留心博爱,何以及此。酬陈屯田诗云:封豕长蛇战岭南。盖指侬寇也。此诗亦当作于是年 皇佑五年癸巳:四十五岁 是年着常语上中下三卷、承天院罗汉阁记、栢林温氏书楼记、傅进士墓铭 皇佑六年甲午四月改至和元年:四十六岁 是年除郑夫人服。作常语后序、袁州学记、清话堂诗、送严介序、聂夫人徐夫人张都官墓志、袁州杂诗三首 先生作袁州学记,河东柳淇书,京兆章友直篆,天下号为三絶。其学记畧曰:惟四代之学考诸经可见天下治。则撢礼乐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犹当仗大节为臣死忠,为子死孝。详味斯言,此岂特为袁州学校重,且将为天下国家重。故曰君子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袁州杂诗,郡守祖无择皆赓其韵。清话堂诗,盖与周伯达宿景徳寺而作,其诗云:无限中心不平事,一宵清话又成空。遂目其处为清话堂,且题八句云 至和二年乙未:四十七岁 是年寄富公书,并长江赋一首,皆论东南利害。寄祖秘丞诗、送春二絶、送陈司理序、江屯田墓志、陈都官墓碣铭、邹夫人墓志铭、郑助教母陈氏墓铭、陈府君夫人聂氏墓铭 至和三年丙申九月改嘉佑元年:四十八岁 是年有铅山县尉陈君墓铭 嘉佑二年丁酉:四十九岁 是年国子监奏乞差太学助教李觏充太学说书,旨令赴太学供职。按奏札云:虽因名儒论荐,命试一官,未沾政禄而养道丘壑,欲望朝廷差充太学说书,冀有禆庠序风化 嘉佑三年戊戌:五十岁 是年除通州海门主簿太学说书。作太学议一篇、景徳寺修院记 按诰词云:尔醇明茂美,通于经术,东南士人推以为冠。自佐学政逾年于兹,孜孜渠渠,务恪厥守。祭酒司业以为博士之职,莫宜于尔,可特授通州海门县主簿太学说书如故。旨令详究太学制度,故有学议 嘉佑四年已亥:五十一岁 是年权同管勾太学。盖因胡瑗以病告假,故有斯命。寻以祖母未祔先茔,请假归迁。旨给假一月。先生遂归。八月卒于家。十二月祔葬于凤凰山府君之茔。按陈次公作先生墓志云:临终无他言,惟执次公手,以明堂图为托。三礼未成为恨。是先生又作三礼论未成,而絶笔也 旴江集卷一宋李觏撰 赋 长江赋 臣闻养万物者,惟地之大.水居其上,则地不能载.以触以啮,以断以掘,深或无底,逺或几千万里,则江之为水,臣不得而计之矣.蜀焉我顶,呉焉我腹,淮我之腋,海我之足.朝溪暮谷,刮骨磨肉,委之填之而莫饱其欲,万山崔崔将裹将束,如儿童之见犇马,缩头敛手,避路而踯躅.时清气和,无涛无波,千丈一席,可眠可歌.变动顷刻,四天怒色,凶烟暴云,对面漆黒,谁为风师,谁为水伯,不轨不法,无别无识.风兮何声,水兮何形,前雷后霆,氷堆雪层,操舟之老尚不能自保,况乃逺而行客,孰不椎心而太息,出如登山,入如沈泉,退无所止,进不得前.龙螭蛇鼋,固执杀生之权;虾蟹琐琐,犹或贾勇而争先.嗟乎,生之难,成之难,父母君师之所爱,而托命于其间,幸而免者,盖有之矣,不幸而死者,何可胜纪.鱼腹未消,橹声相继,岂非利欲之牵人,而危亡之不避.扬荆巴蜀交广瓯闽,地有常产,物有常珍,衣者食者器者玩者,歌童舞女,诡异妖冶,官所不取则掠之私舍,孰贤孰才,贪哉鄙哉,重装迭载,踰江越淮,然则视长鲸之怒东海,不啻如蠛蠓之浮杯.呜呼,山川之阻,土地之富,天下有道则王之外府,天下无道则奸雄所处.盖足于财用而利于守御,故周之衰也,有呉有楚;汉之乱也,曰策曰权,琅琊因之以建大号,刘裕得之以入中原.道成萧衍迄于霸先,自取自守,人谁敢言.赤壁之败曹操,寿春之走苻坚,虽厯数之有在,亦事势之使然.及夫孙皓之虐,叔寳之昏,而后能灭焉.劳乎哉,经几代而几年.臣闻周书曰: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阴阳有消长,日月有蔽亏,在乎备之得所,则祸何能为.伏惟国家重西北而轻东南,臣何以知之,彼之官也,特举此之官也.累资敛于此,则莫知其竭,输于彼则唯恐不支.官以资则庸人并进,敛之竭则民业多隳.为贪为暴,为寒为饥,如是而不为盗贼,臣不知其所归.诸夏内也为腹心,夷狄外也为手足,轻重之理,岂神明之所不烛.秦备胡而陈胜起事,唐戍蛮而龎勋肆毒.观其土崩之由,诚可为之痛哭.古者有采诗之官,惟赋亦古诗之流,贱臣不获言于朝,敢赋心之忧愁.安得为太平之草木,蒙雨露兮千秋. 麻姑山赋 巍乎高哉,兹山之为异也.吾不知夫几百千里之广,但见土老而石顽,顶天而直上,验地势之所极,固亦东南之藩障者乎.路蹊蟠郁,前后相失,冈峦崒嵂,左右驰突.鸣泉百雷,跃下云窟,乔杉万矛,舞破烟骨.灵竒怳惚变见出没,匮耳目之观听,曽不究夫万一.其间则有名天之洞,礼神之堂,高台层瑶,吸日月之光;缭垣筑粉,孕芝兰之香.偏门曲廊,入迷其方.斜轩乱窓,或温而凉.况乎御龙膏之酒,倚云和之瑟,一饮一石,一醉千日,安知亿万人,尘衣飞蚤虱,其或黯然而雾,飘然而雨,跬步之内则曚无所覩,夜长漫漫,山空月寒,鹤羣戏风,舞羽跚跚.老猨抱子,吟声欲干.怪物参差,松柯水湄,或步或驰,或啸而悲.仙乎鬼乎,千态万状,而使人心疑.别有涧石之迤逦,圜潭之无底,是曰蛟龙之所止,懒而为旱,怒而为水.嗟我力耕之民,辍衣食之资而为祷祠之费,岩岫冥冥古无人行,百兽饥死,虎狼夜鸣.是何假上真之名而神奸之所慿也.悲夫,以地之竒,以物之灵,而逋客之经营.全角养气,采术茹菁,未尝有笳箫之声,鸾凤之迎.谢人品而凌太清者,徒见山寒兮青青,水秋兮泠泠.云路咫尺而不能以升,岂非仙可得而不可求,道可悟而不可学.彼其叛稼穑之功,遗室家之乐,越天常而慕冥寞,宜乎白首于丹灶之下,幽死而无所托也. 疑仙赋并序 觏家旴江,其西十里则麻姑山.颜太师真卿有记存焉.少北则麻源,谢灵运诗所谓入华子岗,是麻源第三谷者也.其山水清媚,与神仙趾迹相附,着在人口吻.吾母初无子,凡有可祷无不至.祥符元年,梦二道士奕棋户外,往观之,其一人者取局之一子授焉,遂娠.及觏生十余岁,从先父适田间宿东郊,既寐,有人以书与觏方制,如牍表用黄,其目曰王状元文集.梦中以为沂公之文也.就学以来,果不甚鲁.或时开卷,怅然忆念,谓曾读此书.再思之,未尝见也.墨笔着辞虽未善,顾出自然,不多劳力,私心喜幸,以所从受,颇灵异而不敢言.今兹年三十有八矣,乃用自疑作疑仙赋.儒者不言仙,盖患乎伤财舍生以学之者也.苟燮得臣,燮得臣燮得臣异于彼宜无害.赋曰: 噫噫,仙乎为有为无,为天之居为地之庐,为山之国为水之都,为古为今,为智为愚,为崇为卑,为肥为臞.与人类乎,与人异乎,将天下之利乎,将一身而已乎.既匪闻而匪见,我焉知其所如.繄我之生卓荦瓌怪,地气殊絶,神休合会,导愚心之趋骤,犯古人之畿界.攀或无高,博或无大,戏钧天之遗音,冒庆云之渥彩.意灵物之所右,幸速成于当代.难得而易失者时哉,青春走兮素发催,衒金丹而不售,抚道殣而衔哀.然则何为而生,何为而来?已矣夫,嵩高降神生申甫,收拾中兴还圣主.长庚入梦生李白,呌噪江南为逐客.今之生我岂无意,二者他年终一得.仙人若在金银宫,归去来兮谁阻隔. 旴江集巻二宋李觏撰 礼论七篇 予幼而好古,诵味经籍,窥测教意。然卒未能语其纲条。至于今兹年二十四,思之熟矣。比因多病退伏庐下,身无他役,得近纸笔,故作礼论七篇,推其本以见其末,正其名以责其实,崇先圣之遗制,攻后世之乖缺。邦国之龟筮,生民之耳目,在乎此矣。 礼论第一   或问:圣人之言礼,奚如是之大也?   曰:夫礼,人道之准,世教之主也,圣人之所以治天下国家。修身正心,无他。一于礼而已矣。   曰:尝闻之,礼、乐、刑、政,天下之大法也。仁、义、礼、智、信,天下之至行也。八者并用,传之者久矣。而吾子一本于礼,无乃不可乎?   曰:是皆礼也。饮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妇、父子、长幼、君臣、上下、师友、宾客,死丧、祭祀、礼之本也。曰乐,曰政,曰刑,礼之支也。而刑者,又政之属矣。曰仁,曰义,曰智,曰信,礼之别名也。是七者,盖皆礼矣。   敢问何谓也?   曰:夫礼之初,顺人之性欲而为之节文者也。人之始生,饥渴存乎内,寒暑交乎外,饥渴寒暑,生民之大患也。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茹其毛而饮其血,不足以养口腹也。被发衣皮,不足以称肌体也。圣王有作,于是因土地之宜,以殖百谷;因水火之利,以为炮燔烹炙。治其犬豕牛羊及酱酒醴酏,以为饮食。艺麻为布,缫丝为帛,以为衣服。夏居橧巢,则有颠坠之忧;冬入营窟,则有阴寒重膇之疾,于是为之栋宇,取材于山,取土于地,以为宫室。手足不能以独成事也,饮食不可以措诸地也,于是范金断木,或为陶亘,脂缪丹漆,以为器皿。夫妇不正,则男女无别;父子不亲,则人无所本;长幼不分,则强弱相犯。于是为之婚姻,以正夫妇;为之左右奉养,以亲父子;为之伯仲叔季,以分长幼。君臣不辨,则事无统;上下不列,则群党争,于是为之朝觐会同,以辨君臣,为之公、卿、大夫、士、庶人,以列上下。人之心不学则懵也,于是为之庠序讲习,以立师友。人之道不接则离也,于是为之宴享苞苴,以交宾客。死者人之终也,不可以不厚也,于是为之衣衾棺椁,衰麻哭踊,以奉死丧。神者人之木也,不可以不事也,于是为之禘尝郊社,山川中溜,以修祭祀。丰杀有等,疏数有度。贵有常奉,贱有常守。贤者不敢过,不肖者不敢不及,此礼之大本也。   饮食既得,衣服既备,宫室既成,器皿既利,夫妇既正,父子既亲,长幼既分,君臣既辨,上下既列,师友既立,宾客既交,死丧既原,祭祀既修,而天下大和矣。人之和必有发也,于是因其发而节之。和久必怠也,于是率其怠而行之,率之不从也,于是罚其不从以威之。是三者,礼之大用也。同出于礼而辅于礼者也。不别不异,不足以大行于世,是故节其和者,命之曰乐;行其怠者,命之曰政;威其不从者,命之曰刑。此礼之三支也。   在礼之中,有温厚而广爱者,有断决而从宜者,有疏达而能谋者,有固守而不变者,是四者,礼之大旨也。同出于礼而不可缺者也。于是乎又别而异之,温厚而广爱者,命之曰仁;断决而从宜者,命之曰义;疏达而能谋者,命之曰智;固守而不变者,命之曰信,此礼之四名也。   三友者,譬诸手足焉,同生于人而辅于人者也。手足不具,头腹岂可动哉?手足具而人身举,三友立而礼本行。四名者,譬诸筋骸之类焉,是亦同生于人而异其称者也。言乎人,则手足筋骸在其中矣;言乎礼,则乐、刑、政、仁、义、智、信在其中矣。故曰:夫礼,人道之准,世教之主也。圣人之所以治天下国家,修身正心,无他,一于礼而已矣。 礼论第二   或人不谕曰:节其和者谓之乐,行其怠者谓之政,威其不从者谓之刑,信然矣。其所以统于礼者,愿闻其指。   曰:昔者圣人之制礼也,因十二月之气分而为律吕,因六律六吕作为十二管,因其清浊与其轻重配而为五声,因其五声变而杂之以为八音,或为歌诗,或被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之器,爰及干戚羽旄,以道人之和心。以舞人之手足,小大有所,终始有经,倡和有秩,节奏有差。诎伸俯仰,必有齐也;缀兆行列,必有正也。宫轩特县,各当其位,四六八羽,各昭其数。以范五行,以调八风,以均百度,以象德行,以明功业,以观政治,以和人神。此礼之一支,乐着矣。   出号令,立官府,制军旅,聚食货,号令所以明约束,官府所以正职掌,军旅所以待不虞,食货所以瞻不足,是故为之符玺节旄,以信号令;为之掾属胥徒,以备官府;为之甲胄五兵,以成军旅;为之井田赋贡,以兴食货;为之城郭沟池,所以限内外也;为之度量权衡,所以平多少也;为之书契版图,所以穷变诈、备遗忘也;为之圄犴桎梏,所以严推劾、禁奔逸也。官各有守,事各有程,先后有次,迟速有检,以办国之大事,以平天下之民,以跻至治。此礼之二支,政成矣。   伐不义,侵不庭,刺有罪,或以铁钺,或以刀锯。为大辟,为宫,为刖,为墨,为劓,为剕,为鞭,为扑,为流,为赎。轻有其等,重有其常,用之有地,决之有时。所以惩天下之人,使皆迁善而远罪,此礼之三支,刑行矣。   夫所谓礼者,为而节之之谓也。是三者,其自成乎,果有为之者乎?其自治乎,果有节之者乎?苟不为也,不节也,则十二管不作,五声不辨。八音之器不具,干戚羽旄不设,小大无其所,终始无其经,倡和无其秩,节奏无其差,诎伸俯仰不齐也,缀兆行列不正也,县之位不殊也,羽之数不分也,如此,则何以见乐哉?   不为也,不节也,则号令不出,官府不立,军旅不制,食货不聚,符玺节旄不作,掾属胥徒不备,甲胄五兵不成,井田赋贡不兴,城郭沟池不修,度量权衡不均,书契版图不着,圄犴桎梏不严,官无其守,事无其程,先后无其次,迟速无其检,如此,则何以见政哉?   不为也,不节也,则不义不伐,不庭不侵,有罪不刺,鈇钺无其备,刀锯无其平,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赎,皆无其法。轻无其等,重无其常,用之无其地,决之无其时。如此,则何以见刑哉!   由是而言,故知三者果有为而节之者,然后能成也,能治也。为乎饮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妇、父子、长幼、君臣、上下、师友、宾客、死丧、祭祀,而节之者,既谓之礼矣。为乎十二管、五声、八音、干戚、羽旄、号令、官府、军旅、食货、符玺节旄、掾属胥徒、甲胄五兵、井田赋贡、城郭沟池、度量权衡、书契版图、圄犴桎梏、鈇钺刀锯、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赎,而节之者,反不谓之礼可乎?若是,则三者果礼之支也,而强其名者也。 礼论第三   或曰:乐刑政之说,既承教矣。敢问温厚而广爱者仁也,断决而从宜者义也,疏达而能谋者智也,固守而不变者信也。则然矣。其何系于礼哉?   曰:百亩之田,不夺其时,而民不饥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而民不寒矣。达孝悌,则老者有归,病者有养矣;正丧纪,则死者得其藏;修祭祀,则鬼神得其飨矣。征伐有节,诛杀有度,而民不横死矣。此温厚而广爱者也。仁之道也。   君为君焉,主政令,必生杀,不得不从矣。臣为臣焉,守职事,死干戈,不得少变矣。男女有别,不得相乱矣。长幼有序,不得相陵矣。兴廉让,则财不得苟取,位不得妄受矣。立谏诤,则不得讳其恶矣。设选举,则贤者不遗矣。正刑法,则有罪者必诛矣。此断决而从宜者也,义之道也。   为衣食,起宫室,具器皿,而人不乏用矣。异亲疏,次上下,而人不兴乱矣。列官府,纪文书,而奸诈可穷矣。筑城郭,治军旅,而寇贼不作矣。亲师傅,广学问,而百虑毕矣。此疏达而能谋者也,智之道也。   号令律式,以约民心,蔑有欺矣。禄位班次,以等贤愚,蔑相犯矣。车马服御,以章贵贱,而人不疑矣。百官不易其守,四民不改其业,而事不儋矣。言必中,行必果,而天下率从矣。此固守而不变者也,信之道也。   若夫百亩之田,不夺其时;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达孝悌以养老病,正丧纪以藏其死,修祭祀以飨鬼神,征伐有节,诛杀有度,定君臣、别男女、序长幼、兴廉让、立谏诤、设选举、正刑法、为衣食、起宫室、具器皿、异亲疏、次上下、列官府、纪文书、筑城郭、治军旅、亲师傅、广学问、为号令、律式禄、位班次,车马服御、官守民业,言而必中、行而必果者,谓之非礼可乎?既曰仁矣,曰义矣,曰信矣,总而言之,又皆礼矣。若是,则仁、义、智、信,果礼之别名也。 礼论第四   或曰:仁义智信,疑若根诸性者也。以吾子之言,必学礼而后能乎?   曰:圣人者,根诸性者也。贤人者,学礼而后能者也。   圣人率其仁、义、智、信之性,会而为礼,礼成而后仁、义、智、信可见矣。仁、义、智、信者,圣人之性也。礼者,圣人之法制也。性畜于内,法行于外,虽有其性,不以为法,则暖昧而不章。今夫木大者,可以为栋梁;小者,可以为榱桷。不以为屋室,则朽于深山之中,与朴樕同,安得为栋梁榱桷也?温厚可以为仁,断决可以为义,疏达可以为智,固守可以为信。不以为礼,则滞于心之内,与无识同,安得谓之仁、义、智、信也?屋既成,虽拙者,必指之曰:此栋也,此粱也,此榱也,此桷也。礼既行,虽愚者,必知之曰:此仁也,此义也,此智也,此信也。   贤人者,知乎仁、义、智、信之美而学礼以求之者也,礼得而后仁、义、智、信亦可见矣。圣与贤,其终一也。始之所以异者,性与学之谓也。中庸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诚明者,圣人也;自明诚者,贤人也。   然则贤人之性果无仁、义、智、信乎?   曰:贤人之性,中也。扬雄所谓“善恶混”者也。安有仁、义、智、信哉?性之品有三:上智,不学而自能者也,圣人也。下愚,虽学而不能者也,具人之体而已矣。中人者,又可以为三焉:学而得其本者,为贤人,与上智同。学而失其本者,为迷惑,守于中人而已矣。兀然而不学者,为固陋,与下愚同。是则性之品三,而人之类五也。   请问学之得失。   曰:所谓本者,礼也。知乎仁、义、智、信之美而不知求之于礼。率私意,附邪说,荡然而不反,此失其本者也,故世有非礼之仁矣,有非礼之义矣,有非礼之智矣,有非礼之信矣,是皆失其本而然也。   敢问其目。   曰:夺其常产,废其农时,重其赋税,以至饥寒憔悴,而时赐米帛以为哀人之困;宪章烦密,官吏枉酷,杀戮无数,而时发赦宥以为爱人之命,军旅屡动,流血满野,民人疲极。不知丧葬,而收敛骸骨以为惠及死者,若是类者,非礼之仁也。   背其君亲,疏其兄弟,而连结私党以死相赴,以为共人之患;谄谀机巧,以动上心,而数辞其爵位及其货财,以为谦让;君有过失而不能谏正,而暴扬于外。身有隐恶,不能自改,而专攻人之短以为强直;贤才果勇,不能用于公家,而私相援举以为己力;下民之愚,而不能教训,陷之于恶,然后峻刑以诛之以为奉法。若是类者,非礼之义也。   为智不能以制民用,修世教,起政事以治人,齐师旅以御乱,以为天下国家久长之策,而专为奸诈巧辩,以徼一时之利,若是类者,非礼之智也。   为信不能以一号令,重班爵,明车服以辩等,守职业以兴事,使天下之人仰之而不疑,而专为因循顾望,以死儿女之言,若是类者,非礼之信也。   今有欲为仁、义、智、信而不知求之于礼,是将失其本者矣。 礼论第五   或人请问:乐、刑、政亦有非礼者乎?   曰:善哉!尔之问也。夫夷蛮戎狄荒淫靡曼之音,杂其倡优,辅以子女,谐笑颠乱,以动人耳目,移人心气,若是类者,非礼之乐也。   或重刑辟,变法律,伺人小过,钩人微隐,以为明察;或悲哀怯懦,容贷奸宄,以为慈爱;或急征横赋,多方揉索,怀聚畜积,以为强国;或时吉士功,驱人为卒,用于无用,以为豫备。若是类者,非礼之政也。   或为横裂鼎镬,炮烙菹醢,剥面夷族,以威天下。若是类者,非礼之刑也。   曰:子所谓礼者,为之节之者也。若是三者岂无为之者乎?岂尽无其节乎?   曰:夫所谓者,先王之为也。所谓节之者,先王之节也。先王之所以为而节之者,非妄也,必有仁、义、智、信之善存乎其间矣。不念古昔,不师先王,是皆妄为也,妄节也,君子不以为礼也。   或曰:乐、刑、政皆礼也,先儒之述何以不止于礼而言礼、乐、刑、政?   曰:乐、刑、政虽统于礼,盖以圣人既别异其名。世传已久,止言礼,则人不知乐、刑、政,故并列之,使人得以兼用。然首之以礼,而乐、刑、政次之,意者谓乐、刑、政咸统于礼欤!譬诸孔门四教曰文、行、忠、信,忠、信岂非行乎?盖以止言行,则人不知忠信,故并列之。然先之以行,而次以忠信,谓忠信咸统于行也。   然则所谓仁,义、礼、智、信者,亦犹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