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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洲集巻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方洲集巻三十一   明 张宁 撰   读史録   世祖光武皇帝   建武元年   六月萧王即皇帝位改元大赦   自刘縯兄弟举兵至是才二年而更始尚存或者议其正位之早以事论之盖犹惜其迟也夫众水所归非其地则溢而为害众人所向非其人则防而为乱势不可以中遏志不可以强一在定其初而已矣当贼莽据鼎之余汉庙簒食之后伯叔兄弟首事之际天下以思汉为心豪杰以应汉为事虽有草窃者亦不过假汉以为名当是时也使能行王常之正议遏张卭之乱谋因众向之心而顺方来之势所立者如世祖其人则豪杰顺事草窃草心复汉如反掌耳顾乃贪懦弱共举大器而委诸奴隶之才萃为逋逃之主于是乎士庶失望豪杰解体视伯叔兄弟且不自保况公孙述隗嚣之徒其有不蹶张者乎众志一变大势随分由是向之所以思汉者忘于汉所以应汉者贰于汉所以假汉者遂为汉敌虽以世祖仁明勇略所向成功然犹东征西伐毖闭艰难收其已放合其既离数年而后混一其劳过于易姓创业良由不能蚤正大位而定之于初也然自河北既平之后耿弇发防之余时固可矣而犹不聴留时逆众必待更始决败而后即真者非特谦重未敢疑亦有西伯望纣之思焉此所以为中兴盛主也   二年   以宋为大司空荐桓谭为议郎给事中帝令谭鼔琴爱其繁声不悦召谭让之谭叩头谢其后因大防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谭者望其能以忠直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   按事与申屠嘉罪邓通相似然能致帝改容谢过复令谭给事中卒善其后嘉不能使文帝疎逺邓通竟死于狱盖文帝得于继绍优容之意存世祖出自艰难警慎之心胜而况谭之与通其为人大节不同上之所以用之者亦异宜其然也   九月赤眉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玉匣殓者率如生贼遂汚辱吕后尸   自古甚贼乱不道未有发掘山陵而滛秽宫殡者赤眉之事虽亦无可奈何而怨悼之心修复之令曾不少见及其降也方且赐田宅为郎下诏祠髙庙以受其传国之玺得失轻重其可相酬邪梁温韬发唐诸陵盗其金宝图籍及归庄宗郭崇韬犹以谓此刼陵贼罪不可赦五代非汉之继绍庄宗非唐之子孙货物非防体之辱何建武君臣竟无一语省责而樊崇盆子晏然并在迟迟五载始一谒园陵岂不为盛德之歉哉   四年   九月以矦霸为尚书令   王者之兵所以吊民伐罪安暴止乱非以利天下为心故虽仗钺麾旄之际本原一念未尝不在于民此世祖所以初用卓茂继举矦霸皆表其平日能安民也举一知百即始见终指事原心可以考论其为民之急抚世之端真有所在先儒胡氏谓光武之兴非止一事独以举卓茂为能光复旧物享祚长久近于迂儒滞见非尚论达识昔髙帝过鲁一祠孔子谓足以兴汉汉之兴固亦止于此哉   五年   十一月以矦霸为大司徒霸闻闵仲叔之名而辟之既至霸不及政事徒劳苦而已仲叔恨曰始蒙嘉命且喜且惧既见明公喜惧皆去以仲叔为不当问邪不足辟也辟而不问是失人也遂辞出投劾而去   君子之应事接人思既及而后言意有在而后问若泛然与交漠然与处无所欲闻虽可与言而弗与之言者多矣昔髙宗思道之久故命傅説以纳诲武王求治之急故访箕子以彛伦衞灵公有志于战伐故问孔子以陈梁惠王有志于富强故问孟子以利虽所问不侔固皆志有先定也矦霸夙昔以治郡著称及为司徒不过明察守正奉公不回而已其辟闵仲叔大欲因其名而欲使之从仕耳非有荐贤尚德之思屈己就问之意宜其劳苦之外无复可语者矣及仲叔非之而不悔其失辞出而不为之留投劾而不屑以为事其去也漠然则其来也泛然可见矣今之人巵酒召客不至则敬速之至则谨礼之无故而遽去则主人必不自安殆将有造诣而谢过者岂有征贤聘德而简忽若是哉视古之吐哺握髪何如也   征处士周党严光王良至京师   甚哉光武严光之事旷古今而一不再者使尧舜时实有巢由其贵下髙尚亦未必若是之不相入也天之生才固有君相之寄才之生世当尽修治之责未有无其故而必不仕者古君子出处视治乱行藏由用舎太公伯夷皆避纣而居海濵闻文王起而归之甚急尧征庸而舜来髙宗形求而説至皆未尝一濡滞也光之有诸身者果过于太公伯夷舜説乎光武之礼下于光者其勤犹不如尧髙宗文王乎凡君子行则有以正天下居则有以善于其乡王良不足论矣周党卧疾杜门然乡里称髙贼不入境末复著书自见光之出处行止惟必不从仕而已自少以老在齐在呉曾无一善可纪何哉光武其故人也矦霸其素与也君呼为狂奴而一不咨诹以世务相书以见招而无所推让如王霸意光之所自知与君相之所以知光者各已审见乎善乎胡致堂之论曰王良友人责良不有忠言奇谋而取大位何其徃来屑屑不惮烦也此言虽为良发其所箴者亦众致堂盖推见至隐而有此论可谓阐幽之言矣自是以来人徒见其声光气韵抗励崇髙相与称颂慕学矫激流卒至汉末党锢之祸盖有自始而人不知也故中庸之道不立异以为髙不矫情以干誉义之与比而已矣八年   颍川盗起九月帝还宫六日自将讨平之帝自上邽晨夜东驰赐岑彭等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髪为白及闻成都降夷述妻子纵兵肆掠怒谴呉汉刘尚曰城降三日吏民服从一旦何忍行此闻之酸鼻良失斩将吊民之意   嗟夫颍川之寇骚动京师还宫六日而速行成都之众强僣位号暴师一纪而始克使非圣哲之君未有不震怒而殄防之者世祖拳拳一念之仁始终贯通于其间而彼之凶悖逆乱有不暇顾此即古者典刑止辟而总之以钦哉惟恤之言诘兵除暴而戒之以止齐弗迓之誓使嚣述二竖诚能归义顺正则其茅土之封世祖必不食言矣易曰寛以居之仁以行之君德也史谓世祖同符于髙祖嚣述之事殆有过于韩彭焉   十三年   诏大官勿受郡国异味其逺方口实荐宗庙者自如旧制时有献名马宝剑者以赐骑士驾鼓车尝出猎夜还上东门候郅恽拒闗不开不受诏上乃回从中东门入明日赐恽布百匹贬中东门候为尉   昔旅獒曰四夷咸賔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洪范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今曰郡国异味则亦非絶逺难继之物惟恶于古乃一切拒而不受止仍荐庙之制则其笃务节俭至忘口体所谓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者矣劒无异于肃慎之矢马不出于大宛之求况二物又世祖平生所借以成武功彼献者必自以为投所好乃姑受之而不居以为奇货则其厌苦兵事乐于治平所谓包以虎皮归马放牛以示不复用兵者矣郅恽之事适与文帝周亚夫细栁棘门相同然夜归不纳利害切身比诸劳军之举晦明劳逸事势不伦乃乐受谏言而又因以赏罚中兴盛主岂宣武以下之所能及哉   十九年   废皇太子彊为东海王立东海王阳为皇太子   人君之度莫大于受直言人臣之职莫难于能极谏古人谓君圣则臣直盂水方圆其机实有所系使在上者诚能假借辞顔优容聴纳在下者犹有阳舒隂惨进可退否之忧况加以雷震山压刀折斧摧之威孰敢抵触忌讳遄取防亡汉世祖寛仁明达精彻万几有君如此可谓明良相遇矣然韩歆论饥荒切直诏责杀身桓谭论防记怪诞贬秩道死使郑兴不能以逊词顺防则亦难乎免矣夫尊位重禄素承礼任如三人者且尔余能不囊括乎初上东门之事郅恽拒闗不入闻诏不受词气峻絶若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者及帝易后乃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是臣所不敢言夫所谓不得者爱憎亲疎之间非谓嫡妾名分可以恣情而任乱也恽又曰愿陛下念其可否勿伤大伦使天下有议社禝者恽之言意盖在太子也其后自知言不可再事必致然乃反説太子辞位以投世祖之意向是果郅恽之反侧变其常志哉向也疎逺而不暇计也今也备尝而熟于见闻所谓士修于家而壊于天子之庭不可谓空言矣当是时使帝能假借优容则歆必能洞达民隐以周天下之务谭必能明辩邪正以解万世之惑兴必能详陈礼乐之原恽必能敷切风化之本则帝于夫妇父子君臣治化各得其全而可以称纯于三代之后惜哉胡致堂言郑兴不能极论是非以解主惑一被诘责遽出逊言是矣至谓立后为误谓韩歆之死为未足以伤其大全是言也虽可以规成光武之美而不可以矩正万世之防殆非至论也   西域复请都防不许   世祖自陇蜀平后一意偃兵息民非有警急要害未尝轻动士马故凡反侧不靖者来则姑受去则弗追扰边者则招降之欵塞者则容纳之内属者则徙置之虽臧宫马武欲乘其穷困以行勦灭帝皆优谕不聴其志念所在惟欲柔懐羁縻以辑睦边境安靖天下惟于莎车缮善西域诸国自前至今凡三请都防皆不许诏答以东西南北自便盖西域于汉本无损益武帝欲制匈奴断其右臂始通中国今莎车缮善之来本苦于匈奴之横敛西域诸国又苦于莎车之侵暴皆非慕义之诚况夷狄相攻诸国之利防防有得则费我财力防防有失则损我威重莫若聴其所之我得不治之正彼有自毙之危是以请之益频而终不与也向者郡国盗起聚防不常防无可为计诏许其自相纠擿相斩除罪遂皆解防自是牛马放牧不收邑门不闭辽东徼外貊人寇边祭彤招降并抚纳鲜卑令曰审欲立功当归系匈奴斩送首级乃信耳果如其言持头诣郡其后相攻辄送首级受赏自是匈奴衰弱边无寇警此世祖所以卒不许西域之请岂亦微意所在乎   二十五年   新息侯马援卒于军诏收其印绶   援之死事不白实由于梁松凡人子既冠而婚则父母待以成人之礼松贵为帝婿援虽父友亦当处以仪文使或不贤尤当勉强貌待如后世郭汾阳卢杞之事顾乃傲然使之独拜牀下是何可为法哉此援不能以礼自防也及武陵之行乃谓杜愔曰但畏长者家儿或在左右或与从事殊难得调介介独恶是耳夫老人危乡甘心死国茍所欲言拜表就道亦无不可而独咄咄于私谈谇语之中竟为松败此援不能以智自全也援平生算无遗防料事多奇中不特长于军旅至其所自处乃独不知止节昧于进退口之所言身之所向惟在马革裹尸得死国事为快方且顾虑子侄遗书戒约媒蘖罪谴实此厉阶岂其明于知人黯于知己优于戒人而劣于自戒邪使能早以既老辞行则功名令终君臣义尽虽百梁松窦固何害于援哉易曰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耄耋之嗟凶其马援之谓矣   显宗孝明皇帝   永平元年   陵乡侯梁松下狱死   初马援语梁松窦固曰凡人富贵当使可复贱也如卿等欲不可复贱居髙坚自持勉思鄙言及援征武陵蛮还书戒从子以杜季良为不可效效而不成陷为轻薄子适季良仇人上书讼其浮薄乱羣惑众以援所还书为验松固素与杜季良交结帝因召责松固由是衔援譛毁援几不保族至是松果以飞书诽谤下狱死使其闻语见书后即自饬励改行卒为善士岂有狱死之祸哉孔子曰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松何足以知之   七年   以宋均为尚书令初均守九江旧多虎暴常募设槛穽尤多伤害均下记属县曰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地之有鸡豚也今为民害罪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穽除削课制其后无复虎患   世祖时刘昆为江陵令反风灭火虎北渡河帝以问昆昆对曰偶然耳古今以为长者之言今九江虎患以为偶然则事体常更张以为非偶然则功效不相得予意君子之处难事盖有出于人所不料若防孚黙感者虽由于德化之相应亦由于机事之得宜耳夫下有募设则工直有常须上有课制则输办有定数不特槛穽也为机为网为毒矢甚则设饵系牲凡可以制虎者无不为之矣不特城邑也于山于林于泽薮甚则截径塞隘凡可以扼虎者无不尽之矣如是而虎将何徃哉其不至于狂行力噬而肆为暴横不止也况急于募设迫于课制困于制虎之费疲于扼虎之劳所谓残吏奸贪又从而张其声势一以渔猎饕餮于其间其害又有甚于虎者此所以虎不能除而民愈不安也均能去槛穽削课制退奸贪而进忠善德化交孚事防合节虎之畏人亦犹人之畏虎拘制既空啖息无害其有不潜窜奔逸防而他之哉本传载相传虎东游渡江而去一政令之施转移呼吸民安患息虽谓均为神明之治非过称也后世亲民之官不惟不能为均之难其于常行易务如赈济如旌表如荐举如饮射如劝课农桑如禁捕盗贼如优给贫穷如增置耆老之类其初本以为民而今反为奸禁贪墨科敛之媒以病夫民者不可胜数安得皆宋均其人而与民疏释哉   八年   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   自古端人正士偶有一言一事之靡常人必指议而窃非之平康之家或鸡犬不祥蛇防致异则举室惊惶而虞其变若子背其父夫弃其妻毁冠割髪狂癎颠走而逃其居止则隣里乡党必大以为怪相与慰谕而使之反正焉中国自三皇五帝以来纲常治教礼乐文章周平广洽浑厚精纯虽或小有更移大端终无缺失帝当是时方且尊师重传讲明正学儒文之盛卓为汉光不但如一人之端正一家之平康而已穆穆四门平平王道忽有如佛氏者至肆然背父母弃妻子如狂癎如颠走而逃其所居止且将率天下而同之则婚姻既无生育顿絶不过百年人类都尽彼欲举中国数千百年之纲常治教礼乐文章而投之于无类则人道絶矣怪变如此非直一言一事鸡犬蛇防之异曾无一人一家惊惶指议而相与慰谕使之反正者何哉然则帝之所讲学不过仪文章句之末节而不得夫格致诚正之要道宜其施行于家国天下者不能古若彼以师道名世居然在三老五更之地如桓荣者亦无一言救正以解其邪惑使其不明则不足以为士使知而不言则阿谀顺从万古之罪人也论道经邦陈善闭邪之谓何安车撰杖袒割亲酳之谓何列爵大赉问疾下车临丧变服之谓何而忽大节轻大事如此是何忍哉愚意帝之初心得之传闻失实必将谓其有奇谋秘法如图防可以踵美先朝故决志遣使及其来也时方尚文见其善为宏濶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宗室既或好之而通世一无非之者是以姑且置之以备夷狄之方技耳独不意其流末之能为天下后世之大害乃尔嗟夫涓涓不塞遂成江河荧荧宿火果焚玉石汉廷儒臣如桓荣者不能救之于涓涓荧荧之际后世乃欲救之于江河汗漫玉石灰烬之余岂不难哉十四年   故楚王英自杀   明帝之继统事实殊伦东海王之废立本于无罪今读史至此犹有惜光武之过举而矜东海王之不幸者况当时宗室羣臣乎虽以世祖功德隆盛冺于无声而明帝之心亦必有不自安者及初嗣位山阳王荆飞书诈称郭况语甚亲切帝以母弟秘而不发及徙国广陵犹复不轨至此帝盖有不可止者矣夫抱宿疾者忌发物积大疑者惑乱言烈火横流之傍其所焚溺者岂复有类此帝于楚王英所以大狱追逮遍天下死者以千系者以万考验无害设禁锢者余五百人天子震怒狱吏惶恐诸所连及一切陷入又封告人苏广为折奸俟其祸本厉阶盖素所蓄积也使当是时东海王偃蹇尚存郭太后怨愤未死继是又有淮阳王延之事则帝之褊察惶惑殆有大过于楚狱者虽有马后寒朗之劝諌恐亦不能如今日之聴从矣帝在青宫素讲尚书是举于尧舜钦恤五刑罪疑惟轻之意已不能迪知允蹈矣若自近小言之帝方迎佛书至京楚王又先好者何乃忽遗其慈悲不杀之言而又不诋其不足以劝诱人善于此见帝之迎佛出于传闻其来也姑置之而不甚以为意也十八年   西域攻没都防陈睦北匈奴戊已校尉闗宠车师叛与匈奴共围耿恭诏酒泉太守段彭将兵讨之   建武中西域诸国求遣子入侍累请都防终不许南单于欵塞内附有所请皆许之又为之设领防徙居西河美稷北匈奴求和亲初亦不许后以班彪之言因其贡献答予相当然已明知其欺诳姑欲破慑其机志非诚许之也是故西域闭闗边境晏息北匈奴仅尝一至五原云中为南单于击却二十余年中国无北方之患者絶西域而抚南单于之效也世祖料事之明制事之果酬世御物其精达先见如此明帝承平既久志气盈溢始于耿秉之谋继有祭彤之遣遂受西域侍子为之置都防设戊巳校尉昔日世祖固不许者今皆从之自是北匈奴连入云中攻戊巳校尉西域侍子入甫三年遂与北匈奴合攻都防而围耿恭矣丧师失将劳心逺略其患沿至章帝之世而不得息者通西域而絶北匈奴之效也史谓明帝动遵建武之制度无所更改何不类若此哉   肃宗孝章皇帝   六年   以亷范为蜀郡太守成都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更相隐蔽烧者日属范乃毁削先令严使储水百姓以为便而歌之   亷范毁削禁夜作之先令与宋均除削捕虎之课制同世之守令得其人虽制令之不便民者皆可转而利民不得其人虽制令之便民者皆可变而病民使徒牵于制令顾己而不顾民之利病岂民父母之心哉故守令之贤否生民之休戚攸系为人上者诚不可不慎用之也   七年   废太子庆为清河王立子肇为皇太子   太子庆立已四年未闻有过而遽废易事与世祖若合轨步世祖虽为隂后为之然郭后怨怼有词太子退让无已尚可假托犹且迟及三载而后改立其后郭况亲幸日隆沛后始终自豫顾其迟留委曲所谓观过知仁犹足以见其不忍之心也若章帝之举一出于窦后谗邪诬陷欲废庆也则搆杀宋贵人既立肇也则并杀梁贵人而及其父禽猕草薙无复家人之情回视前闻迥若霄壤盖以章帝与光武不同窦后与隂后有间也嗟夫世变日下君道不脩效德则滋薄袭过则滋深开国垂统之君诚不可以细行不足矜而示子孙以非正也   建初四年   封马廖等为列侯以特进就第   光武监王氏之祸始终不任外戚以政甚至迁吕太后进薄太后至以子孙议祖帝岂不达而甘心成过其将以吕后有王产禄之失薄后有不私昭之美所以为后世立防设警口虽不言而意实斯在明帝承统恪遵成宪后妃之家不得封矦预政虽以马援之功独屈云台之画虚名犹靳况实器乎是以马氏之族终帝世未尝改官此建武永平所以号为清明之治章帝嗣位未防即进马廖等衞尉中郎将已有倾交厚施之渐继遣马防出击烧当羌复有怙恩报怨之非至是乃封廖等为列侯以特进就第上壊光武防后之规下启窦后效尤之地使帝蚤聴第五伦之言顺成马太后之意则恩礼两全先后一视岂有他日投书怨诽至于罪免而后已哉顾乃务为含刚断不及而窦宪兄弟自是益无忌惮肆作威福盖得于积习观望而有以持帝意也   八年   马廖马防有罪免官就国窦宪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园田帝大怒召宪切责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使以田还主   人尝言治家难于治国过严则伤恩过慈则背礼惟寛而有制使上不伤于恩下不背于礼则家齐而国可治矣汉文帝恭俭仁柔事从简约而薄昭杀人必致以死至于窦广国兄弟不过厚赐田宅家于长安遂成退让君子光武谨厚寛仁克先要务四亲庙自南顿君以下母党不闻大有显擢至于隂郭二族亦不过富贵之而未尝一预机要卒能保有令终章帝即位以来廪赡饥民劝农理狱以上林池蘌赋与贫民还坐事徙者四百余家省冰纨方空縠罢治虖沱石臼河禁治狱惨酷戒俗吏矫饰除禁锢令赐胎养教之类史不絶书世不屡见无一非惠爱元元之政而独不能行于马窦之门其罪始于萌孽积至拱把养之以至合抱虽有第五伦郑周纡切直之谏皆不省覧而又加之以罪及沁水园事神昭鬼夺将不可解而又见阻于后为刘氏者则屡言而忤主为窦氏者则一言而回天廖则去而复留宪虽蹶而复立皆由章帝异明帝苛切一切务于优容政事之美不足以蔽闺闼之恶长厚之风不足以化悖戾之气无制之恭仁寛厚不足以跻文帝光武之忠正幸而辅弼有人中外无衅明帝之家法未遐和帝之智断接近不然则窦氏之祸于国家去贼莽特尺寸耳史谓东汉之祚实衰于章帝信哉   章和二年   侍中窦宪杀都乡侯畅太后以宪为车骑将军使击北匈奴以赎罪   中国之处夷狄顺而归附则柔抚之逆而侵暴则击郤之二者皆非所欲不得已而应之耳使其逆顺不形则严士马利弓矢筑亭障坚城壁谨避之而已矣此单于自明帝末一尝与西域攻没都防之后嵗以乞和为事无扰于边元和初为南单于侵掠常诏令还其生口今未逾五年彼方连步来降未闻复为边患乃欲乘其衰耗聴南单于之计无故兴师出击似非王者处夷狄之道也夫诈暴乃夷狄之本情信义实华夏之常道接战乃北方之长技拒守为中国之善防夷狄相攻乃天下之利为敌助势非兵家所宜今背信义而效彼之诈暴舍善防而投彼之长技忽大利而犯兵忌无非欲为窦宪徼不测之功而逃必死之命也借彼此举不遗一镞尽防匈奴已非帝王盛事况当盛夏驱无罪之众而救有罪之贼臣哉非窦太后未之前闻也   方洲集巻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方洲集巻三十二   明 张宁 撰   读史录   和帝   永初四年   立北匈奴于除鞬为单于   光武之世南单于欵塞内附非诚于爱戴畏北部而欲凭藉此威也北单于屡乞和亲非乐于依随防南部而欲分挠其势也光武于南则厚抚之所以固结其心使为北部捍扼于北部则羁縻之所以牵制其力使为南部抗衡内外相制动止相持彼此自相攻击积四十年西北边闗不闻有长驱大入之扰方是时臧宫请因其分争疲欲尽防之帝笑曰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虽皇太子问及兵事犹曰非尔所知则光武之谋逺虑无复有前知审见可与相若者自是南部日盛北部日衰而今南部遂欲乘其耗防破北为南窦宪等急于自利不顾可否而以盛暑兴师天忘其恶偶有成功宪自以为不世之绩而不知光武之初意必不在是也方其未行使因袁安任隗尹睦之议命于除鞬归北以领降人允合事机乃聴宪隂谋复立为北单于所谓失信所养建立无功百蛮难复保誓急则合力缓则自防施捍扼之心撤抗衡之势是宪等一举而三世防边制虏之规尽壊矣自此北部旋畔南部携离南北互相胁叛直至孝安永初之年边患不息其后虽复一暂击降而其信畏之心终不如建武永平之际矣   元兴元年   冬十二月帝崩   治天下者爱恶不偏于所向亲疎不昧于所施然后可以言君道也窦宪以谋逆伏诛宜无遗类和帝一闻窦环忠善即从贷宥梁贵人死状既白窦太后宜有贬削和帝推引恩义不忍复议乃追尊母为恭懐皇太后改塟西陵自是宗室罪絶者悉复属籍梁王畅有罪止从寛典独于清河王庆赐予优渥恩义滋湥而诸弟分封并始终无间此其爱恶不偏亲疎有等本于身心而达于天下无非仁义之流行矣考诸纪传其在位十有七年之间诏为贫民顾牛犁者一劝民蓄蔬以助五谷之食者一令过所实禀流民者二贷民种粮者三赐鳏寡孤独粟者三赐民粟帛钱布者四减放输作刑徒者五除减田租刍豢者六聴民得采取官陂池园林者六赈贷不收者七自古史籍所载未有优恤元元甚于饥渴如此其至者岂不忍人之政固自有本乎愚尝就事论之其不贬削窦太后过于光武其尊塟梁贵人过于肃宗其克清内难不露防微不动声色过于昭帝当时登用忠贞继兴勲旧讲明典纪降附戎夷虽礼乐未章而政治均一又庶防文景之际胡致堂谓前史未之发扬岂非缺典其指盖亦广矣若使天寿平格则其不得已而为如郑众之事必有撙节裁定之制奈何世祚不遐遂开大衅岂东汉之盛衰治乱亦已定数乎   殇帝   延平元年   太后迎清河王祐入即位太后犹临朝   后初临朝即进用名臣封平原王遣清河王就国皆合机要又能罢祀官不在典者减用度遣宫人实覈伤旱除其田租检勅邓氏賔客其务崇惇实克先身家隐然可见自其已然者论之临朝之政真可即已自其未然时论之则其留祐并耿姬不行之虑亦非马窦之所能及而乃贪恋大位以致隂阳失和乖异迭见及死而犹不悟视其初之恭肃谦让动有法度者何在哉   安帝   永初元年   以寇贼雨水防免太尉防司空勤   古者三公官不必备惟其人汉制三公天子御座则起在舆则下拜三公则天子临轩百僚防卿赞拜御史授印绶三公让而后受拜命严重非若庶官可以轻为废置者建武之后事归台阁三公备员安帝时邓后临朝权移外戚或出近幸选举诛赏庶务皆由三府尚书防等自当审进退虑事势不可则力辞见可则力徃或明争显谏或潜移黙感或开陈利害祸福直请太后归政于帝则权威不僭政务有归吾责庶亦少尽如此者至再至三而必不可行焉然后奉身求退以避贤路万一因此而有悔悟之心犹足以为善也顾乃旅进旅退患得患失驯致隂阳失度水旱相仍灾害并臻夷夏不靖迫于防让免斥而后已遂使古者经纶变理之任壊自今始彼虽谋事不成犹贤乎已防勤二子岂非周章之罪人乎是何异于为人任刍牧而不一见牛羊至于祭享不备则冺然受责而无片言可诿是果可以处师傅之任者哉二年   征邓骘为大将军骘辟农杨震累迁荆州刺史东莱太守   胡致堂论杨震不能审义而易进不能知难而早退以及于毙此确然之论使震犹在亦无可隐讳者至举其对王密却金之言谓天地本一不可以为二天地无血气心思不可以为知因是以震为烛理未明致堂此言防于好辩而以辞害意者焉夫天地固不可离为二物然亦有上下之分儒者所谓天尊地卑天覆地载髙明配天博厚配地仰观天象俯察地法未尝不对言而偶举又谓天视天聴天顾天授天命天讨知我者其天亦岂真有耳目手足言令心思其对越监临无非主乎人而言之也自古举词成经出声为律惟圣人为然顔曾思孟而下已不能尔后世师模之士在朝廷则言切法制讲经史则语防理义至于处乡党对家人其问答酬酢不过循序应俗语不违正而已岂能一无过举哉震意特欲峻却王密是以指天呼地以明幽暗之不可欺非专为密论説三才而引喻失义也今乃舎其所繇以率然之言笔指为烛理不明而谓其仕途抵牾皆职此之故无乃求人已甚乎本传改地为神又不知何为也   四年   诏以凉州牧守子弟为郎以虞诩为朝歌长讨县境羣盗   虞诩劝张禹纲罗凉士雄杰引其牧守子弟于朝外以答其勤能内以防其邪计此以恩致力处置得宜即光武优待南匈奴之遗意故不严而固及诩为朝歌长设三科募壮士百余人贳其罪以诱致羣贼此因罪致功权变合节即光武诏许郡国盗相斩除罪之遗法故不陈而解观诩之所以制凉则知诩之所以平贼各有成算矣他日诩为武都太守与羌胡相待能以寡击众以弱破强奇正迭施攻守异用卒以胜敌安民卓有古名将风略孰谓军旅未之学为儒者通病哉   元初三年   初聴大臣行三年丧   三年之丧天子达于庶人无贵贱一也自汉文帝短丧后皆踵而行之至不许公卿二千石刺史行三年之丧是不能为孝而欲率天下以非孝也安帝初改此令可谓盛举惜乎才及五载遽有复旧之失是后改复不常终无一定实由世变风移沿于简便忽终忘逺轻死重生皆起于建极之地也夫君相臣民之表仪朝廷四海之瞻望古先哲王之率天下者何在仁人孝子之报其亲者何有而可以常事处之哉尝考宋嘉祐八年英宗欲行亮隂之事其后富弼率不肯从起复之诏淳熙十四年孝宗欲改易月之制其后王懐累有夺情之辞近时为大臣首相者以起复为荣以终制为病一闻留行辄忘大戚虽有仁君孝治不复感愧而反罪斥其议己者此殆邓隲之罪人也是可尚论其余哉   五年   邓遵募羌杀狼莫封遵为武乡矦征任尚弃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