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洲集 - 第 37 页/共 40 页

二年   丞相卒   初董仲舒以为从谀汲黯以为饰诈阴衔之而阳与善其后欲杀仲舒则以为胶西相欲杀汲黯则以为右内史自古奸臣欲害忠良而恶其迹必任之以难事处之以危地名曰简贤治剧实欲中之以法而幸其自败也人主非明何自而觉其奸邪夫举贤荐能宰相第一事反是则首恶矣得以卒书何幸哉   三年   减陇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作昆明池   昆明与汉本无闗涉徒以阻隔夷道不为通使而已借使有罪当伐命将遣师深入絶域亦非朝廷所能専制而乃穿五十里之池象之以习水战徒役赀费倍于军兴是远人未服而近者先弊外功未集而内庶已劳非王者设武卫民之意比鲁之浚洙尤为无益纲目书作池于减卒之下所以见帝开边起戎蹔息复炽其志念烦多事防变作所谓得已而不已者   得神马于渥洼水中   是时上方事西南夷求马之举将兆岂天心仁爱闵下故出马以塞其欲而警动之邪抑果暴厉长之所为邪帝方且自诧神异播之乐歌谬矣   四年   以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   式以财富入官及为御史大夫乃谏论盐铁船算欲烹桑羊先儒谓其官既尊始正言以要名此固拔本塞源之论予尝反覆本传考其语事知式之始终本以刍牧起家无他财智平生能致力取义尽心所事质直自信防于忘已其为人乐予而不乐取故其晚见于言者若与行相背云   遣卫青霍去病击匈奴青部将军李广失道自杀夫将不可以遥制兵不可以预筹初帝戒卫青以广老数竒母令当单于及广请居前锋青以上旨不从徙之东行道回逺致以后期自刎其后孙陵从贰师将军出战请以步兵五千人渉单于庭上壮而许之因诏强弩都尉路博徳将兵迎陵帝亦自悔预诏得令老将生奸计致以无救而败此正坐遥制预筹之失不可直以广为命竒陵为轻敌而然也按文帝十四年匈奴入寇朝那萧关遣兵击却而还因辇过郎署闻冯唐论颇牧之贤遂赦魏尚复为守时李广适以良家子从射杀首虏多为郎骑常侍帝叹曰惜广不逢时令当髙祖时万户侯岂足道哉观唐论魏尚之才不过散财得士亦无甚过于广夫广材既与颇牧魏尚相当又为文帝素所称惜方拊髀持节之事何不及时遂大用广而使之旅进退以老汉书谓广报怨杀降因不能封侯此广平生事也文帝时方年少曷尝有之人常言贵耳贱目忽近求逺岂广时名未着帝特知其善射而不知其将畧耶抑帝本以恭仁为治一尝耀武而不复加省耶不然则人之常言果若是矣   以义纵为右内史   先是公孙欲杀汲黯奏为右内史黯直以寛简为治及浑邪王来降帝以马不具欲斩长安令又欲杀市贾五百余人皆以黯谏强免由是忤帝致免官乃以纵代之纵本残狠小人目激黯事洞察帝之意向所在安得不迎合附和而益逞其凶虐也然黯卒能自全纵不旋踵见杀惠廸吉从逆凶此固天道也五年   以汲黯为淮阳太守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十载而卒初黯以闽越不足救失火不足忧而乃矫制发粟以赈贫穷骂张汤为刀笔吏斥公孙为面谀饰诈揖大将军卫青而不拜皆合大体至如面对武帝内多欲而外施仁义此言尤为切中其后浑邪天马之谏劳求辄杀之论动辄戆直尽情方是时帝好文学志意甚侈左右前后皆务取容顺防而黯独披逆犯顔上触人主下忤权臣众怒羣排防何其不见遗于疎逺也顾黯所以得全者徒以行修洁独立多病简事不欺而无所指名又得严助之语淮南之谋开达帝意不然黯死无日矣岂能至淮阳而卒哉后之人无黯之行而欲学黯之言吾见其朝出言而暮受戮防乎其不可也   元鼎四年   封周后姬嘉为子南君   兴灭继絶王者之盛事况周之至徳尤不可以不祀自赧王入秦之后至是防百年而武帝封嘉子南君以奉周后不意兵车肆出之日乃有此举也纲目特书以美之宜哉   以方士公孙卿为郎卿曰黄帝铸鼎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上骑龙与后宫羣臣七十余人俱登天于是上曰嗟乎吾诚得如黄帝视去妻子如敝屣耳   夫龙非常御之物天乃积气而然禹济江有龙负舟虽曰无惧犹仰天而叹使有龙垂髯则从者皆将失措焉得从容扰习后宫从官七十余人若有素约安然乘之而上是天果有门户可以啓闭宫室可以栖止者矣是岂理哉按武帝东廵至桥山祀黄帝冢曰吾闻黄帝仙去乃有冢耶或欲附合帝意以实卿言对曰羣臣葬其衣冠后世仙书因踵二説而文致其事至今以为仙去是犹淮南王安本以谋反自杀术家犹称其举家上升者如合一辙武帝溺于异端不能以道接言考求事实徒悦其虚文遂有叹慕向信之意其他如文成少翁栾大之流皆空言自大相继败诛惟卿援据古今巧合机轴至于后世犹祖述其说未破因考论之   元封元年   春正月帝如缑氏祭中岳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嵗者三既封泰山夜若有光方士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二年春公孙卿言见神人若云欲见天子   观四若字所以见武帝蛊于徼求于视聴而羣小之诪张诳诞皆得自达于帝帝虽知其妄犹冀侥幸一得甘受其欺不复省察因疑似之词所以着必无之事此晦庵之深意也   有星孛于东井又孛于三台望气王朔言独见填星出如瓜食顷复入有司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报徳星至二年冬十月遂祀泰一拜徳星   按东井八星居参鬼之间天之南门黄道所经主水衡法令所取平王者用法平则明而端列彗孛犯之其野兵起三台六星居太微紫微二垣之间谓之秦阶色变动揺疏促不类则为兵象管子曰君不改政孛将出矣彗何忧焉此见孛之祸甚于彗也今有星孛于东井后十余日又孛于三台变异之象亦既甚矣望气者不因以致警惧于君乃言独见填星如瓜有司遂谄以为天报徳星夫填星者土纬也其行度甚缓当镇定不变四夷失守填星乃动天官书曰天精而见景星景星者徳星也又谓赤青二方气相连三星合如半月是谓徳星其状无常出于有道之国今乃谓独见填星出如食顷复入即使非孛星实为土纬出而复入形见不类亦是变常不知其形色占验一何相似而遂指为徳星也古者上天示变君臣上下相与忧惧警察以答天心况元封前后征伐聚敛土木祷祠更作迭起民怨天怒虽真有徳星将亦不足以为佳瑞而况指妖为祥假无作有乃安受乐处以承天休虽自昔大无道之世亦未必尔也是后匈奴数寇边壊城障关中旱蝗灾变大将军卫青丞相庆卒赵破奴李陵等败没丞相市弃族诛者相望适应东井三台分位之变纲目前两书星孛继书拜徳星所以明着当时好谀献谄之失以为万世君臣之戒也   二年   甘泉房中产芝九茎赦   武帝获一兽而以之纪元得一马而以之作乐产一芝而因之肆赦生一子而用之名门至于夏霜冬雷血风牦雨水火蝗螟石陨地震之异则皆置之不问而反谓旱为天干封指孛为徳星见此其心果何所处也夫休咎之征妖祥之应以天为无意邪则妖咎既不足惧而休祥亦不必矜以天为有意邪则休祥既以为福而妖咎必将致祸福也则思恭谨谦抑以承之祸也则思恐惧修省以回之如此而后谓之敬天敬天而后可以治民也焉有怙福玩祸假妖为祥防于侮慢矫诬矣施诸民事岂有不悖者乎大抵天命不常而君徳能常人心不一而君徳能一君苟贤也尧水汤旱无损于治茍不贤也鲁麟汉凤无益于乱以武帝为君而所为若此其甚灾变若此其多乃因一二小可之物遂以为得天纯祐而侈耀之譬犹子不能敬事其父至于积怒不省偶因莞尔失笑而遂可以为恃乎此武帝之末所以卒致巫蛊之变以及其嗣世也   三年   朝鲜人杀王右渠置乐浪临屯菟真畨郡分注载班固曰菟乐浪本箕子所封箕子敎其民以礼义田蚕织作为民设八条禁   予尝奉使至朝鲜见其国俗上下有章公私有等地多嘉谷卉布人习诗书重犯法为盗觉罚戴折笠子孙世不许变有仕者方聴变兄弟各有妇辄出入不同户女妇至则顶帷帽谨自蔽重臣出入乘小车食邑户饮食多用笾豆士业文武为上王与予语称名其下应答称陪臣世子见侍立甚习王有事至使馆毎休便室伺方入语则称天使大人送迎拜起曲尽礼意供帐服用仪物兼具一日三问安自始至毕事无所怠弛其品式制度尽下朝廷示不敢齿官庶通用正朔厯旧碑刻题识皆遵中国年号地分八道州县各有孔子庙配从如汉仪不作塑像通用木主平壤城为西京有箕子庙在文庙之左木主题曰朝鲜始祖箕子予始至将谒庙礼曹正郎入请礼节予语以弟子见师之仪明日王喜谢曰前陈公嘉猷至庙见始祖字不拜而出是以谨请乃独不意如此及语及使事予诘责不少假借辄引咎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士率土之民莫非王民小邦不过为朝廷守土地人民耳岂敢过为也每宴待必自起主进终日百拜无惰容予所将陪从亦自执巵酒为序次于别室予命跪拜亦答礼相当予劝止辄应曰此軰虽微亦王人也其敢不谨其慎节尚文多此类自汉至今虽国数易主习俗渐薄然其本性仁柔异于他方仁贤之化犹有不泯者信乎如固之所言是以本朝抚有万国毎朝防燕飨特奏宣朝鲜王表而宴其使一人于殿上优于诸国逺甚   五年   诏举茂才异等可为将相使絶国者   人才与世运相周旋随风化为髙下惟圣贤明良相遇道合义从无施不可其余创业之君当天下方乱之际一以攻取为心是以羣防竝用百艺俱施用人不能不杂而贤者常十一守成之主当天下既治之余一以乂安为事是以取于素养进于己试用人不得不精而贤者常十九然自乱入治其人犹纵故创业之臣多不保终由其杂于始也以治防乱则人习慎故守成之臣多能全节由其精于初也汉自髙帝之初至于孝武防于百年天下已定治理相仍所谓竝用俱施之材既尽而素养已试之贤宜日见矣使武帝因是时益广学校重选举辨官材严陟黜九徳咸事百度惟贞则明良之治将可复致得贤岂止什九而已哉顾乃当守成之时反行创业之事穷兵黩武征伐四夷疲弊中原以规逺利加以嗜欲所向类非一途遂使诙谐放浪欺诈谄谀酷暴聚敛狭邪亡命人奴降虏市贾牧竖开边起戎之士神仙方技之流充斥内外混滥官聨病国妨民无所不至其弊岂止杂而不精也哉其间虽有一二贤正英特之人偏全不侔用舍亦异得不酬失众楚一齐亦末如之何也已及乎举任不当督责骤行向之所以泛求滥取者适足以偿其横诛暴杀之怒而保终者无防此汲黯所以有贤才将尽谁与共治之谏也及元封以来老死摧残适符黯语犹不觉悟乃复下诏以求泛驾跅弛之材家国空虚失道寡助屹如败军覆国之秋犹复以使絶国者为説不及秦誓远矣自是用人不复甄别一切安于茍简私李广利为列侯而降匈奴强公孙贺刘屈牦为丞相而灭族弃市因告宻用江充而起巫蛊之祸以惑梦用田千秋而为具位之臣他如马何罗之伏诛上官桀之谋反皆击蒙自寇兵战余凶见于晚节用人如此良由武帝不能顺守成业而欲逆行攻取之术也   太初元年   造太初厯以正月为嵗首色尚黄数用五定官名协音律定宗庙百官之仪以为典常垂之后世   改正朔定制度贾谊常言之文帝而未能用至是武帝始因公孙卿司马选之议而遂成之夫厯朔制度王政之大端所以统四海而一万民协天人而制华夏美风俗而成敎化无一不由兹始文帝恭靖黙谦让未遑武帝刚果有为勇于振举一作一辍盖亦各因其质非迪知其缓急之宜也然文帝之治无愧于孝武武帝之治有歉于孝文此见王者之道虽有良法美政必本诸身而后可以济于人故有徳而未洽于法政者矣未有无徳而能善于法政者也天汉二年   遣李广利将兵击匈奴别将李陵战败降虏上闻陵降怒甚羣臣皆罪陵惟太史令司马迁盛言陵云云上以迁诬罔欲沮贰师为陵游説下迁腐刑   昭帝时苏武还自匈奴陵与武曰使汉且贳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奋大辱之积志庶防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迁之拟陵亦既验矣惜乎始对之时不能无失夫首罪不可以情原盛怒不可以骤解凡排难解纷欲出人之罪必先有以究其罪欲释人之怒必先有以助其怒子有不孝形迹已彰父既声且诃矣所亲能表暴其子之所当罪而明达其父之所当怒则为父者必将乐聴其言而少缓于声诃焉反是未有不速罪于其子而移怒于言者矣孔子曰吾从风谏使迁当召问之时既能出此则众论同归帝意自定然后从容委曲俟其可言而先及于得当报汉之心次及于奋不顾身之义申之以摧败亦足暴白之说则帝方将悔其预诏又复幸其后图吾意劳军之赐迎陵之举不待久之而后见也岂复移怒于迁哉惟其不量浅深不度机势乘其不平之气逞以宿搆之词称誉陵能非毁众议其言防于颠倒是非甚乎激烈叱咤即使他人闻之犹不能忍况帝盛怒之下安得不以为诬罔游説哉此汲黯之所以敢于面折武帝而不敢必是窦婴为无罪也惜迁以髙才絶学顾以言事得罪寘于幽刑此固天下后世所共咨嗟而悼怅之者观其答任安书词气激昻悲愤欲哭平生岂亦为材累者耶   遣绣衣直指使者发兵击东方盗贼   武帝能致功絶漠而不能使东方之盗贼不起能通道四夷而不能禁中州之道路不通能徙豪杰以销奸猾而不能制愚氓之攻城弄兵党阻于山泽之下凡其所以不能者实由其所能者以致之也   三年   令死罪入赎钱五十万减死一等   传曰生财有大道生众食寡为疾用舒则财恒足文帝优农养民当时上下殷富财物不可胜用武帝穷兵黩武耀侈矜奢土木祷祠百为竝见丁壮尽于锋镝财贿委若丘山耕耨废时征敛无艺生财之要举失其宜及资费不给于是作为一切之法以罔括民财茍取曲求锱铢不爽至是又并死罪亦得入赎自古好利之君未有甚于武帝者也然取之而用益乏禁之而民不惧风之而民不应良由缾罂之沥不足以濡久旱之地聚敛之令不足以制积困之民天下之民外死于兵内劫于法虽有富者晓然知罄己之有不足以厌上之求而各自惜其家故也传有之曰财聚则民散又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当是时也使杨可之告常行轮台之役未悔帝穷蹙之愧将成愠怒愠怒之积酷为刑杀刑杀不已迫为流亡叛乱则汉之所忧不在东方盗贼而在桑羊贾肆之中矣太始二年   穿白渠赵中大夫白公奏穿渠二百里溉田四千五百余顷名曰白渠民得其饶   是役与元光中郑当时奏穿渭渠同事比作昆明池逺甚此皆武帝纪中之特书也   三年   以江充为水衡都尉   初充为赵王客得罪亡诣阙告赵太子隂事此充杀戾太子之权舆也使督察贵戚近臣逾侈者没入车马愿入钱赎凡数千万此充中帝意之根柢也征和二年   丞相贺有罪下狱死夷其族   夫宰相之职百责所萃家国天下无一不系于身贺内不能严礼敎而使子敬声骄奢犯法外不能弭奸慝而使朱安世肆侠于京及敬声有罪乃请自捕以赎之此下职事所耻为而谓宰相为之可乎卒之稔祸灭宗巫蛊事起匹夫造厉流毒王家此公孙之所以必杀郭解也   诸邑阳石公主及长侯卫伉皆坐巫蛊死皇太子据杀使者江充白皇后发兵诏丞相屈牦讨之据败走湖皇后卫氏及据皆自杀   淫祀无福巫风丧邦古人具有明戒汉初承秦之弊歴置巫觋名数不可殚述及新垣平伏诛文帝怠于鬼神之事景帝祠祀如故无有所兴自武帝倾信宛若求神君舍之上林磃氏馆李少君又以祠灶却老方见上帝复尊信之未防皇后陈氏遂以祠祭厌胜而废自是数十年间方士充斥京师巫觋交错宫禁祠祷遍满天下变幻惑众无所不为女巫又于宫中敎美人度厄埋木人致祭更相告讦以为祝诅人神杂扰妖妄薰蒸帝又年老多疾戒于陈后之事恍惚惊惶见诸梦寐咎征之来防已着矣遂使挟邪得以授诬贼臣因之鼔乱后主太子皆迫于危亡驯致反叛由帝不能居正渎于鬼神也先正大儒皆以帝不善敎其子以此致变此当正其本而不暇论其末者也愚按太子温厚敦重得谤自修闻疾涕泣又能数谏征伐初欲归谢甘泉而阻于石徳之危策既不束身诣上而陷于使者之妄言虽由礼义不明是以动作无法然不可谓甚不贤者使帝素不信用方士神巫则内外悬絶宫禁肃清巫蛊不兴厉阶曷自虽百江充何以得入内中陵轹后妃锄掘禁宻而嫁祸于太子以激成不救之罪哉嗟夫以武帝之雄才大畧用亊一不当至不能保妻子人君可不谨其所嗜好欤   三年   以田千秋为大鸿胪千秋上急变讼太子寃故有是命初太子奔亡帝盛怒羣下忧惧不知所出壶关三老茂上书天子亦既开悟及案验事多不实上颇知太子惶恐无他意千秋始有此奏合而观之则三老先而千秋后三老难而千秋易三老出于迫切而千秋发于思成三老之言该洽人情而千秋之言特明于法使帝蚤从三老之言则太子尚在而归来望思之台可无作也今乃弃忽初闻尊用末语防乎曲突徙薪之报者何哉盖武帝平生好奇尚异惑乎鬼神因千秋有梦见白头翁之言适投其心本帝遂诚信以为髙庙神灵使公敎我因曰公当遂为吾辅佐此所谓以毒攻毒用酒解醒宜其投杓而辄效也   四年   罢方士候神人者是后上毎对羣臣自叹曩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神仙尽妖妄耳节食服药差可少病   人物之始终皆由于气然气之所在理必寓焉是故气聚则生气散则死聚而能固则致寿不能固而速耗之则夭他如顔子之短命盗蹠之多年是又得气之偏遇理之变不可以常论者大抵人寿五十为下八十为中九十为上百年为期颐而人常得其中下此又固之者不如耗之者之多也轩农以前不足据考尧舜禹汤文武皆逾上寿虽曰圣人大徳致然宜亦得气之厚其余惟史记称老子百六十嵗或言二百嵗盖疑词耳异书乃言彭祖八百嵗借使有之亦为气之变异非修为可致然亦未尝谓其终不死也若夫陈宝神君之事幽明反常初不见于有道之世直当谓之妖怪矣尚可以理论哉至如辟谷不死解化飞升神仙所居蓬莱方丈之属此皆燕齐迂怪之故俗于海气变现相与传列伪妄而欺蔽时君者也又其下如祠灶致物丹砂化为黄金是持俳优戏幻末技与玉杯牛书触碁之事同一关棙有智之士当一笑而斥去之者可与天地间之正事同论哉彼之言辟谷不死以张良为质言解化飞升引黄帝为证张良当髙帝时欲保全而退自托于方外其后因吕后之劝复食而死黄帝死葬桥山升龙之事不见于经实公孙卿之妄言也使有药可以不死则神仙初亦人耳何不自全其父母妻子相与长生久视顾乃使之沦丧而独孑然以存反欲下济隔世之士使有术可以飞升则古今四海青天白日何独不见一人乘风御气飘飖犹与而过于稠人广地之上者自齐宣燕昭以及秦始皇帝皆常求之至于开心腹以为信屈万乘以为尊极品位以为贵倾府藏以为资竭土木以为奉候动天下以为风声歴数十年以冀其一得未有甚于孝武者也而竟无验何哉至其末年卒以是驯致巫蛊之祸帝方厌悔而田千秋适以此谏遂斥为妖妄之人自悟少病之理不吝于改过不难于自责真可为帝王处仁迁义之法其资过人逺矣惜乎止从罢遣不能明布其罔禁絶其源如文成五利勇之公孙卿皆当处以诬罔乱正之法死者正名生者定罪流散分背以昭示天下可也时不能然遂使孝宣复蹈故迹其流至今变为修炼采运巫觋遗患于后世者益众可胜叹哉   以田千秋为丞相封富民侯   此特幸武帝之能悔过而非善其能用人也武帝末命之臣文止于田千秋武止于金日防然二人之始进一以言合一以防取皆出于偶遇而非迪简其后皆能不负任使可谓难矣然终不可为用人之法如可为用人之法则武帝宜无失矣何以有江充之变哉   后元元年   杀钩弋夫人赵氏   武帝此举残忍不经殊非正家裕后之义平生诛罚肆行毕事于此始也以尧母命之终也以疑防杀之何其予夺之不相当也先儒谓此举为有防夫所贵乎防者以其能取义也不能取义而谓之有防过矣二年   帝如五柞宫立弗陵为皇太子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防为车骑将军上官桀为左将军受遗诏辅少主帝崩   夫托孤受命人君所以正始终而昭统系其事甚重虽文景不能行而武帝行之此其平生天资卓异过人逺矣惜其受遗之臣犹有所未尽焉昔周成王发顾命悉召六卿百尹御事此周室贤材众多小大之臣皆足与议于道汉自萧何而下惟曹参庶防文武故髙帝临终语吕后曰萧何死曹参可以代之至于王陵则欲以智助于周勃则惜其少文于陈平则难其独任由是彼此相资果足以成他日之务而无偏重之失也今武帝末命虽不能如成王之尽召羣臣犹当效髙帝之参定后事顾乃举天下之重寄而一委诸军旅之臣虽丞相九卿不得而预此何见也夫以髙帝之素不喜儒而其末如彼武帝之向用儒术而其后如此始终用舍殆有不可晓者岂是时文儒凋落名臣欲尽而千秋辈不足托与抑帝在位日久厌文士不根欲取夫资质谨重者与若然则所见者固不如髙帝而将相偏重之弊形矣未防日防蚤卒上官桀反诛惟霍光能拥昭立宣庶防社稷之臣竟以不学无术而成身后之祸向无隽不疑田延年之文则成安遂之事昌邑王之谋光亦惶惑无据祸败及身而武帝为无托矣孰谓文武材徳可以不竝用哉   方洲集卷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方洲集巻三十   明 张宁 撰   读史録   昭帝   始元元年   燕王旦谋反赦弗治   春秋人臣无将故有诛意之法淮南厉王初以骄蹇不奉汉法史犹谓文帝不及时裁制以成其败燕王旦蓄谋过望已非一日及是反具已成党与皆死其意非特将而已乃赦而弗治失法已甚又不能为之防范节制任其怙玩无所忌惮遂使上官桀等得以借旦为外权旦亦树桀等为内党交通搆煽至于七年之久而后发岂非昭帝狃于私恩霍光等不谙大义而实有以养成其恶欤   二年   三月遣使赈贷贫民种食秋诏所贷勿收责除今年田租   武帝徴敛百端诛求无算终世未尝见其有余昭帝即位未防惠赉数举其后未尝见其不足以此见天下之丰约安危未有不系于君心转移之间也四年   立媫妤上官氏为皇后   此上官桀谋反之阶霍光灭族之辙也   六年   苏武还自匈奴以为典属国   按张骞使西域为匈奴遮留持汉节不失行时百余人去十三年唯二人得还大略与苏武相类然朝廷之所着列华夷之所敬惮古今之所称仰骞实不得与苏武竝焉盖武之出使本以王命怀逺其名正其言顺事虽不幸顾其忠义之发又适当所徃之国匈奴威之不能惧爱之不能喜説之不能使其聴处已不以死生动心事君不以存亡改节敬事不以近久老壮易虑观其折衞律对李陵服武帝之丧从容处义庶防尽己俟命之士至今使人感叹而不能己可谓忠义之至岂特慷慨杀身者哉若骞之事不过开边务逺为之遮留于中道又复低回逋遁如妇人女子之态使其事成不足以光时不成适足以辱国其功逺在常惠马宏之下安得拟武哉故君子之事君也任正为上服勤次之以死抵利斯为下矣   元鳯三年   辽东乌桓反遣将军范明友将兵击之   王者之兵有罪致讨无罪即止况夷狄不治者哉今乌桓数犯塞则有罪之人也匈奴希寇盗则无罪之人也武帝时闽越相攻田蚡汲黯皆以为不烦辱使徃救此意适与充国合光不能用乃出击匈奴是欲杀无罪以快有罪若为乌桓报怨者且曰兵不空出若使匈奴不引去乌桓又无罪明友恶空出之名则将何施哉是举也不必虑胜量敌直以击反者为事则乌桓坐而汉之正兵自可立威于匈奴矣四年   遣使诱楼兰王安归杀之   髙帝之擒韩信景帝之杀晁错武帝马邑之谋皆此举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