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傒斯全集 - 第 30 页/共 41 页

△送刘以德赴化州学正序   学校非三代之教久矣,然犹幸学校未废,儒者知有所依归;况穷荒遐徼,使无学校,安知有所谓圣人之教哉!故学校者,教化之原而人心之所系也。我元建国余六十载矣,崇儒之意非不至,兴学之本非不加 【之本,四部丛刊本作「之令」。】 ,俊造之士非不举而用之,而犹未能浸淫乎三代之教者,旬宣之道未尽,廉耻之化未兴,诟病之风未除也。职教之徒臃肿腆■〈月忍〉,孳孳焉规锱铢,计升斗是急,使并缘之吏间窥隙伺,日相与为欺,安敢望有三代之教哉!幸而学无廪稍,又幸而遇贤有司 【又幸,原作「入幸」,依四部丛刊本改。】 ,又幸而近大府或知所自爱,此外所甚大幸者,教官能自贤。能自贤或不遇有司,又不能以自立。   若今庐陵刘君以德所得化州者,廪稍之有无、有司之贤否不可知,既不近于大府而远在数千里外;然俗无美恶,地无远迩,教之化之,在我而已。况君有学有行,家足以自给,稍得一贤守令自拔于上,他日五岭之外、穷海之滨有善教者,必自君始。爱之慎之,吾将洗耳于北阙之下。   △送张都事序   天子既建奎章阁,置大学士二人,侍书学士二人,承制学士二人 【承制学士,四部丛刊本作「承旨学士」,误。元史百官志:「奎章阁学士院,......承制学士,正三品。」】 ,供奉学士二人,参书二人,非尝任省台翰林及名进士,不得居是官。明年,增置大学士二人,典签二人。典签秩从六品 【秩,四部丛刊本无。】 ,初命英宗龙飞进士第一人泰不华兼善、丞相掾张景先希哲为之。希哲寻去为礼部主事,又以丞相掾张中立惟正继之。居一年,兼善拜南台监察御史,惟正亦迁江西行省都事 【江西行省,原作「江南行省」,依下文及四部丛刊本改。】 。   天下之选,莫重于省台,或由省台入为阁官,或由阁官出居省台,则阁官之选与省台等,而又必天子亲擢之。惟正一岁中两被擢,皆得天子所重地,其日夜求所以称塞固宜。余与惟正同僚,同与修皇朝经世大典 【皇朝经世大典,四部丛刊本作「皇朝经世史之大典」。】 ,惟正无一言不及于仁义,无一事不致其精详。余尝谓惟正居职任事无不及者。   江西号繁剧难治,然繁剧在郡县,不在行省 【不在,四部丛刊本作「无在」。】 ,行省苟得其人,虽使郡县皆务为简静,犹反掌耳。江西难治莫甚吉安,然以前江西廉访使冯君辅、今扬州总管纳怀治之,政未尝不行,讼未尝不简,吏民未尝不心悦诚服,非惟不能欺,至不忍欺。是故为政系其人,不系其地。而君辅、纳怀之在郡也,上之人恶其异己也,沮之抑之不遗余力,卒不能安其身以去。江西之政日益弊,民日益困,加之以饥馑,重之以疾疠,有司恬然莫之恤者,果谁为之耶!故天下郡县不患无贤守令,患上之人不能正其好恶,以示其向方;公其衡鉴,以别其淑慝;扶其善类,以激昂其志气耳。故行省者,郡县之标准也。苟标不正,准不平,欲其影之直、钧石之和得乎?   今惟正之佐江西也,以平章全公之简重廉正,惟正之精实谨敏,相与持大体,略细故,先人而后己,使君子得以行其道,小人无以骋其奸,民之有瘳也必矣。惟正敬之勉之,其毋忘天子亲擢之意!他日有论奎章人物曰「惟正,惟正」,则仆也与有荣耀焉 【荣耀,原误作「荣擢」,胡思敬校云:「『擢』疑『耀』。」是。依四部丛刊本改。】 。   △送艺林库提点毕申达弃官归养诗序   世言忠孝不两立,忠孝亦有二乎?见于事君谓之忠,见于事亲谓之孝 【谓之,四部丛刊本作「为之」。】 。人见其孝也,而不知有忠之道存焉,曰孝而已矣。人见其忠也,而不知有孝之道存焉,曰忠而已矣。一行非孝,非忠也;一念非忠,非孝也。天地之大也,日月之明也,人物之众也,其可感而通者,莫疾乎忠与孝也。虽庸人、孺子,一行其孝而风俗为之变,世之行政施化有弗能焉。虽孱卒、贱隶,一行其忠而天地为之动,世之守职任事有弗及焉。况身为名父之令子、圣天子之贤臣者乎!一出一处,岂无所系哉!   艺林库提点樵隐君,兼才德之名,怀忠孝之实。昔者天子既夺其养而置之艺林矣,君不以筦库为卑而怠其事 【卑,四部丛刊本误作「早」。】 。又命摄授经而列于奎章矣,君不以师道为尊而贪其荣。一旦弃官归养,如孤云之遇飘风,瞬息而不可留也,虽贲、育之勇不能过焉,济南之士岂无所动其心哉!即使君日居朝廷之上,奉一职,效一官,其忠亦如是止耳。今退居庭闱之间,尽甘旨之奉,谨温凊之礼,父母乐之,乡党称之,使天下闻者父以教其子,兄以训其弟,相率而归于孝弟之化,以相隆平之治,其为忠也,不亦大乎!故君子处亦一忠孝,出亦一忠孝,乌可歧而二之哉?昔亲之壮也,而不知事其君,是不孝于亲者也。亲既老矣,而不知事其亲,是不忠于君者也。天下岂有不忠之孝、不孝之忠哉!则樵隐君之出处交得其道矣。   君行矣,余欲归养而无所用吾情焉。车既膏,马既秣,凡工为文辞者皆诗以送之,而奎章阁承制学士李公命余为之序 【承制学士,四部丛刊本误作「承旨学士」。】 。   △送也速答儿赤序   自科举废而天下学士大夫之子弟不为农则为工为商,自科举复而天下武臣氓隶之子弟皆为士为儒 【自科举,四部丛刊本作「是科举」。】 。非昔之人无闻知而今之人独贤也,顾在上之人所以导之者何如耳。国家臣妾万邦,南北为一 【南北,四部丛刊本误作「南邦」。】 ,余六十年,而教化不兴,风俗日坏,奸宄屡作者,任法律而务财用也。仁宗皇帝赫然奋起,宾兴天下贤能而用之,虽刀笔筐箧之末,幷欲傅之于士 【傅,四部丛刊本误作「传」。】 ,天下孰不释耒耜而谈诗书,投干戈而从笔砚!行之二十余年,孔、孟之道卒不能大洽于天下者 【不能,四部丛刊本作「未能」。】 ,仁宗皇帝在位日浅,得人未众,作养之士未成,新荑稚蘖不足以胜夫深根固蒂。牛羊日夜又从而牧之,信道笃者类指为迂阔,稍出芒角为国家分忧者尽格之下位,急功利者遂从而弥缝附会,觊旦夕之余景而不知已为他人所衔辔矣。自是法律愈重 【愈重,四部丛刊本无「愈」字。】 ,儒者愈轻,羣然鼓簧,谓士不足用,科举无补于国计,不罢不止。呜呼,果孰为国计哉!   至元初,从军襄、樊有抄儿赤者,合禄鲁人也。以功为千夫长。抄儿赤传秃鲁罕,秃鲁罕传秃林台。三世皆戍建昌,而三世皆贤。秃林之子也速答儿赤从郡人李宗哲学进士业,有声。今年夏,从其妇翁增城左君至京师,拜余程文宪公故宅。貌粹而气和,才清而志锐,他日必为名进士 【名,四部丛刊本作「明」。】 。   然君子之学,非所以为富贵利达之媒也 【媒,四部丛刊本作「谋」。】 ,所以进其德而达其才者也。故其学不止于为进士。夫文以制治,武以定乱,法律以辅治,财用以立国,皆君子之事所当学者。且文武非两途也,用之制治则文,用之定乱则武,非文之外有武,武之外有文也。法律非不任也,任之以为辅治之具,非为治之本也。财用非不务也,生之有道而用之有节,非瘠民以肥国也。故君子之学也,用以致其君则为尧、舜之君,用以治其民则为尧、舜之民,非徒学以自别于农工商贾而已。国家养之必以其道,待之必以其诚,任之必尽其才,非徒用以窃任贤之名而已。然学在我,养不养、用不用,非所计也。而用不用实关天地之否泰,国家之盛衰,吾道之通塞,此君子之所忧不敢计焉者。子归第务学焉,勿以科举废兴为去就。当天下任者,倘有仁人之心,不忍坐视沦胥于苛暴惨刻,必有为国家计者也。幸勉旃,毋自画。   △沇溪先生文集序   丰城文物之盛,自汉徐孺子以高士之节读书龙泽山中,为太守所礼,唐王中丞以风后、力牧之望留滞江湖,为诗人所叹,至宋彬彬不可胜载矣。而黄氏居沇溪之上,相望数世,以文章学术显名天下,盖自柳州公始。   公讳得礼,字执中,由元佑三年进士三迁而为柳州推官,年三十九以卒。其享年少,其历官未久,故其行事不能大暴于天下。观其遗文,则可得而论矣。   公之诗沉蔚雅健 【雅健,四部丛刊本作「雄健」。】 ,有矫齐、梁、晚唐之意;公之文辩博闳大,有忧天下之心。盖当国家盛时,其气浑,其政平,故其发于文也和而庄,直而不迁。至若论唐太宗遗憾于魏征,有耻不及其臣之失;牛、李之祸,罪在德裕不能以公灭私;阳城爱弟不娶,甘弃父子兄弟夫妇之大伦为索隐行怪,其志于世为何如也。   绍兴初,公之玄孙愿编其遗藳,得诗九十二,长短句五,史论十,杂着九,拾遗诗二 【拾,原作「十」,属上。观下文「离为四卷」句,似杂着必无九十之多,故依四部丛刊本改。】 ,长短句一 【长短句,四部丛刊本无「句」字。】 ,及附录四首,离为四卷。至淳佑中,其子修纪始刻之,已而毁于兵。今公七世孙璧将复刻焉 【璧,四部丛刊本作「壁」。】 ,而属余为之序。   惟黄氏由金华徙丰城 【徙,四部丛刊本误作「从」。】 ,盖数百余年 【百余年,四部丛刊本作「百余年矣」。】 。讫宋之世,登进士第者十有三人,而公之子吏部郎中次山、公之孙礼部尚书畴若为最显。其行事则载之国史,其文章则吏部三余集、尚书竹坡集世多有之,故不复论。   △无底书囊序   无底书囊二卷,故族父竹泉先生所著之书也。先生讳垚翁,字汝和,世为豫章丰城人。父讳泾,伯父讳士林,皆受学清江张文宪公之门。文宪公器之,稍不及门,即以书诇。   先生十岁而孤,惟母教育之。而母性方严,声色不少假,先生亦强学力行,事母极孝,自为子弟,以至没齿,人未尝见其过。疎髯广颡,眉目耸秀,癯然若不胜衣。居碧山之下,万竹之间。竹间有泉甘洌不竭,每清风徐至,幅巾藜杖,临于泉上,望之若仙。早从大人先生游,如乡之翰林学士徐公经孙、户部郎官李公义山、临江萧左史山则、监察御史泰来、兵部侍郎徐公卿孙、庐陵秘书监丞欧阳公守道、湖南安抚使李公芾,每与言论 【与,四部丛刊本作「典」。】 ,引据经史,慷慨激烈,风概凛然,故莫不折节下之。晚岁教授乡里,凡经指授,皆尚气节,不碌碌随人后,望而知为揭先生门人。平生所读书皆手自编校,其所论著必以扶树世道为本,此书特其闻见绪余 【特其,四部丛刊本作「特见」。】 ,犹凿凿精实如此 【精实,四部丛刊本作「积实」。】 ,况其它哉!元贞元年冬十有二月寝疾,明年正月初四日早作沐浴,易衣冠,谒先祠毕,还坐堂上,手为书数通别亲故,赋五言诗八句,示其子载,且戒之曰:毋以释、老污我。端坐而没。   后三十有六年,其嗣子将刻是书以传,而命傒斯为之序。临风开卷,洒洒若睹其风仪,历历若闻其平生之言,而终古不可作矣。呜呼,悲夫!谨序其概如上。至顺三年七月日序。   △临江路张同知自然颂序   自然,道之极也,因而品节之,圣人之教也。老、庄明自然而不可入于圣人,故儒者所弗道。河南张侯之贰临江也,其言曰:「是其所是,非其所非,是非非有于我也。赏所当赏,刑所当刑,刑赏非有于我也。皆自然之道也。」行之三年,政果有闻。遂名其所居之室曰自然。其民之贤而文者陈宗元倡其友前乡贡进士易方猷等若干人为之颂,而请余序。   夫张侯因自然之道而为之政,不骋奇以取名;宗元等因自然之政而为之颂,不溢美以为说。惟不骋奇,故民得遂其性而乐其业;不溢美,故文得尽其辞而信于远,皆可嘉也。且以张侯之贤而得宗元以为之氓,必能导之以亲亲长长之义,使侯之政易行;以宗元之贤而得张侯以为之上,必能后其奔走力役之征 【后其,原作「使其」,依四部丛刊本改。】 ,使元之教益申。是又皆可贺也。惟其知自然,是以合自然 【是以,四部丛刊本作「自以」。】 ,是为张侯自然颂序。   △送燮元溥序   庐州舒城长燮元溥,泰定四年进士也。元溥蒙古人,名燮理普化,无氏姓,故人取名之首字加其字之上若氏姓云者,以便称谓,今天下之通俗也。   元溥治舒城,廉敏明恕,见许于士君子,赈饥兴学,有恩惠于民。时郡县吏初到官参所部,必举元溥以为劝,余尝载其概于龙眠书院记中 【中,四部丛刊本无。】 。今迁抚之乐安,其民慕廉吏、思惠政与舒民同,又多文而好学,易以礼义化。然抚五县皆无公田之入可以自养,非痛自节缩、去其冗食之人,鲜能自固者 【自固,四部丛刊本作「自果」。】 ,况元溥名进士,人望之也尤深,责之也尤严,决不敢以他吏自恕,自易其常。今天下所共闻知者,海南沿公田之入十倍常赋,民不堪命,遂起为盗,拥众数万,破州略县,贼杀将吏,屠戮士民,兵连祸结,数年不解,为朝廷之忧。彼有田而赋之不以其道,害犹如此,况当天下兵饥疫疠之后,诛求割剥之余,民力耗竭之极,又无田,而残民以逞,将无海南之事乎?此吾与元溥所深忧而极虑者。而天下行之若素,漠然不以为意,吾不知其何心也!嗟夫,元溥!士不为仕则已,仕则必尽其道,毋贻父祖之羞,为天下后世之僇笑也。   △送彭仲宝赴水北巡检序 【水北,四部丛刊本无「北」字。】   临川彭仲宝以温厚之德,深潜之学,雅正之文,佐修皇朝经世大典于奎章阁,以恩借授衢州龙游水北寨巡检。   将行,谓余曰:「余,儒者也。释俎豆而弓刀,非素所从事也。非所从事而从事焉,去亲远且困,不可久也。以去亲远困不可久,从事于非所从事,如旷官何?」曰:「天下治,以礼让为郛郭而莫能破,以诗书为甲冑而莫能入,以仁义为干橹而莫能犯,故守之以谨勅之士而有余。天下乱,高城深池不为固,长刀大剑不为利,强弓劲矢不为威,故守之以熊虎之将而不足。今天下之民涵恩而沐化,好善而恶恶,安耕而忘战争者 【忘,四部丛刊本作「忌」。】 ,五六十年。虽有强王叛将,倔强于数千里之外,不过驰一介之使,手数寸之革,即缚致阙下 【缚致,四部丛刊本作「缚之」。】 ,视区区狗偷鼠窃,曾蚍蜉蠛蠓之不若。是故夷城塞堑,束兵卷甲,偃然有万亿年固安之势。君以数十里之地,善恶不掩乎耳,强弱不逃乎目,是非不惑乎心,轻裘缓带,足以坐镇之,何旷官之足惧哉!吾惟忧其所不忧,虑其所不虑,备其所不备,仁言而义动,虽守数十城可也,何有于数十里哉!」仲宝以为然,遂书以赠之。   ●揭傒斯全集文集卷五   记一   ○记一   富州重修学记   全州学记   舒城县龙眠书院记   涿州孔子庙礼器记   增城三皇庙记   建都水分监记   安福州东岳庙记   浮云道院记   抚州灵感庙记   胡氏园趣亭记   杨氏忠节祠记   孝通庙记   易州定兴县城隍庙记   △富州重修学记   上御经筵之明年夏六月,济南姚侯来为富州,以舍菜礼见于先圣先师,祝曰:「惟夫子之道,参天地,配日月,用中罔敢知。而用中实生齐、鲁之交,密迩夫子之训。钦承明命,来守是州。今之州,古千乘之国也,敢不敬恭朝夕,惟夫子之训是承。」顾瞻庙学,摧陋弗称,曰:「余之责也。」会教授清江陈明之继至,议与志合。明年秋,大修孔子庙,仍其旧者,惟殿若明伦、中庸二堂,江山秀杰楼,惟一改作而有加。规制必裁就法度,出入必限由正途。凡为屋几七十楹,又刻铜为七十二弟子及诸贤像,以严祀事。凿半池,其前仿古泮宫。侯载经载度,是董是劳,吏忘其私,工劝其勤,涉冬徂春,用告厥成。而命傒斯为之记。   在至元二十有三年,升丰城县为富州,以河东陈侯元凯为之尹。时科举废十有三年矣 【十有三年,四部丛刊本作「十有五年」,误。】 。士失其业,民坠其教,盗贼满野,竟数十里不闻鸡犬声。陈侯大惧,遂修孔子庙,建小学,日集文儒故老讲求治要,悉资以为政。不数月,境内大治,知所务也。今科举既复亦十有三年,而侯实来,当天下文明,人复其业,犹皇皇焉、汲汲焉以兴学校、明教化为先务者,其守同,其志亦同也。夫兼有天下父师之责者,君也。承君之志,行君之化者,宰相与太守也。宰相布于上,太守奉于下,故人之生也,为之学校以教之,设科以举之,必使士有恒业,民有恒志,然后圣人之道可明 【然后,四部丛刊本作「然使」。】 ,贤才可得,而治可成也。古之有天下者,莫盛于唐、虞、三代,而不能去学校、废选举以为治。秦能去之废之,二世而亡。虽然,君子之学视学校为污隆,以选举为去就 【选举,四部丛刊本作「科举」。】 ,亦异乎夫子之教矣。若夫善学圣人者,在畎亩则行乎畎亩,在鱼盐版筑则行乎鱼盐版筑,岂待学校之教而科举之劝哉!然世亦岂能皆伊、傅其人 【世亦岂能,胡思敬校云:「『世』,文粹本缺。」】 ,而不为之教与劝也。此上之志而侯所以力行之者。况上方亲御讲筵,详求圣人之治,愚虽不敏,愿与学孔子者共勉之。侯廉慎简正,不为盛名而人畏敬之,盖贤守云。   △全州学记   皇元制治,举法周、孔,玄徼绝壤 【玄徼,原作「元徼」,盖避清讳,胡思敬校云:「『元』疑『边』。」非。此依四部丛刊本改。】 ,同风邹、鲁。一郡一邑,必谨学校以为教基。在仁宗时,太子太傅府长史郭侯履治靖五年 【府,四部丛刊本无。】 ,俗兴民和,克信其道。泰定元年春,移贰于全。   全居湖南九郡之极,地小而岩,风气呰窳,郡西湘山又称无量寿佛入灭之所,世奉遗骸,奔走万姓,而夫子庙荒圮穿漏,曾莫顾者。罢软者以民劳为解,贪墨者以廪薄为辞,讲诵不兴,荐祼无所。侯至,会阙太守,侯总学事,教授黄润以为请。于是侯率僚佐倡于上,士民劝于下 【劝,疑当作「勤」。】 ,明年二月,即工,前清湘长法黑进拜元 【前清湘长法黑进拜元,胡思敬校云:「九字疑有脱悞。」是。】 ,侯知邑士邓桂能,状命董其事。遂斩木阴谷,伐石阳厓,食功佣力,民不知役。太守何公润继至,朝劝夕劳,休威并行。及期而庙成。乃易夫子、十哲像,分祠先儒及贤守于讲堂之左右翼。门序轩陛,以次咸毕。又辟庙南废地为杏坛三成以拟阙里,建明堂四楹以馆诸生。既告成于庙,教授谒告还江西,会予庐陵,曰:「郭侯每以不得君记为恨,敢请。」乃述其事,且俾告于有众。   昔靖之鄙为羣僚劫以自附者八百余家,数自请吏,吏不能讨而王赋之供不敢怠遑。及郭侯为守,天子出使督兵讨之,八百余家咸在夷灭。侯以死争,乃去刑书,复为齐民。侯非力能生之也,以其民恪遵魏文靖公之教,知有君臣之分,身虽为虏而王供不阙故也 【身,四部丛刊本无。】 。全之四境尽为中邦,又密迩周元公之里,父传子习,皆圣人之道,民之情性,岂独异乎?夫殚财浚力以奉无益,未必蒙福。耕田凿井以服圣贤之教,未必被祸。且一丝一粟,得以养生送死,又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君子登于俊选,野人免于刑戮,果何惮而不为哉!亦教化使之然耳。为民上者曷敢不敬!   学在郡治之阴,凤凰山之阳,宋绍兴十三年之所迁也。东南诸山,秀丽奇诡,湘、灌、漓水合流其下,盖为一郡之胜云。泰定四年八月丁亥记。   △舒城县龙眠书院记   治民之道,使民知礼义而已。使民知礼义,先示其所尚而已。民知所尚,则知所向方哉。庐州舒城长理溥化,用湖广举首取泰定四年进士第,得兹邑,首理学政,咸用其学以教导民 【教导,原作「教道」,依四部丛刊本改。】 ,民始益知人之所以为贵 【益知,胡思敬校云:「『益』字衍。」】 ,儒之所以为重,而复知所以养生而送死。居二年,曰:「民其可教矣乎!」于是又治地邑东,得李伯时龙眠山庄故基于东禅寺东,舒王祠西,尝没于寺者。据山川之会,想昔贤之游处,乃会其禄入,募工度材 【度材,四部丛刊本作「度功」。】 ,作书院以事先圣先师 【以事,四部丛刊本作「以奉」。】 ,以为出治立教之本,不踰时而成。   凡殿堂、门庑、斋舍、庖库及李公之祠,为屋三十楹,以其面龙眠之山,端丽奇峻 【奇峻,原作「奇俊」,依四部丛刊本改。】 ,能出云雨,膏泽天下,榜之曰龙眠书院,且示不忘李公之故。而邑贤者范凤瑞割田二百亩,以供祭养。既告成于庙,遂立之师,进诸生而教之。凡民有来观者,必劝之以学。是时上既拨乱集大命,兵革未息,饥疫未复,郡县长吏能以荒政自任且不足,遑知礼义之教哉!而舒城劝分则出粟之家惟恐后,民之强暴子弟一有弗若,则父兄长老切责诟怒,惟恐见绝于长吏,休休焉方日以兴学为事,舒之民绝无一人携离转徙者。长吏岂独贤,民得其所以生者也。   舒着于春秋,故山有春秋之山,水有舒水。始入于随,后幷于楚。其民勇而好义,非独舒为然,楚之地皆然,故楚常为强国。最后宋室南迁,赖其民蔽遮江淮几二百年。然当时民虽欲为学,其可得乎?自国家有宋,民不知兵者五十余载,又有好文之君继出,而学校之教郁而不兴,仁义之政尼而不行,养生者不得尽其欢,丧死者不得究其礼,此非上之过,长吏之责也。今吾君既俾尔以贤长吏,一以诗书礼义觉尔民,民亦知所尚乎!若曰升其堂,敶其器,设其牲,齐而行其典礼,如是而已,此事圣人之疏节也,非作书院意也。舒之人尚其勖哉!   李公名公麟,邑人,博学好古,举进士,历删定及检法官,未老致仕。苏文忠、黄文节二公尝过其山庄 【二公,四部丛刊本作「二人」。】 ,故合祀于堂之北 【合祀,四部丛刊本作「合祠」。】 。是役也,建始于天历三年之春,工毕而改元至顺。县学之明伦堂,亦其所建也。是岁冬十月朔记。   △涿州孔子庙礼器记   古者祭器牺象罍洗登豆之属,皆以木,簠簋笾篚之属,皆以竹。后世惧其速朽也,不能以时易也,范之以铜,取便于有司,而古先圣王之制仅存其名号焉耳。惟涿州孔子庙器皆上陶,残缺苦窳,将事者耻焉,观者议焉,有司莫以异。   泰定四年秋,庐陵曹君明则来领教事,始白于有司,驰数千里还庐陵,范铜以易之。及有事于先圣先师,齐肃秩栗,昔之耻者诚敬之心生焉,昔之议者慢易之心泯焉。远迩来观,俯仰叹玩,虽非古先圣王之制,有不暇计。于是州太守命范阳令杜肃府而藏之,属奎章阁授经揭傒斯文而志之。   或曰:范金非古也,其亦必有所受矣,胡莫之或改以从古也。礼有损益,器有宜然,况世所宝三代彝鼎罍斝尊卣之属,皆范铜为之也,皆自天子至于公卿大夫所作以贻子孙者也,虽不可尽信,然其来固已久矣。谓范铜之非礼,古人亦且为欤?彼皆欲为长久计也,皆欲为法于后世者也。且觚不觚,固非觚矣。谓木之觚为觚,金之觚为非觚,可乎?学至于孔子,可谓知礼矣。然逢掖于鲁,章甫于宋,舍麻冕而从纯非欤?必以古为是而今为非 【今为,四部丛刊本无「为」字。】 ,则涿之用陶盖有虞氏之所尚也 【所尚,四部丛刊本作「所上」。】 ,以木以竹皆非礼也,而可乎?夫敬者礼之本,而器者敬之舆也 【而,四部丛刊本无。】 。严其器,所以存乎礼也。而耻焉,而议焉,则敬何由生,礼何由行欤?故泥乎古者不足以适今,胶乎器者不足以言礼。故记曰:礼从宜。   傒斯曰:祭器者,所以交于神明者也,非饮食之谓也。苟知礼之本矣,虽从宜可也。呜呼!曹君其可谓达于礼乎!是器也,有司其谨藏而时出之。仍刻其目于左方。   △增城三皇庙记   三皇古无庙,唐天宝中始置,祀以春秋,配以勾芒、祝融、风后、力牧,五代、宋并因之。国朝始诏天下郡县皆立庙,以医者主祠,建学、置吏、设教一视孔子庙学。大德三年,太常言三皇开天建极,创物垂范,为万世帝王传道之首,今太医院请以黄帝臣俞跗、桐君、鬼臾区、岐伯之属十大名医视孔子十哲配享庙廷,是欲以三皇为医家专门之祖,非礼经,宜从唐制。中书下礼部议,议如太常。至大元年,中书又以湖广行省言如太医院所请配享事下礼部议,请以十名医视孔子庙诸大儒 【孔子庙,四部丛刊本无「子」字。】 ,列祀两庑,遂着为令。   广州之增城未置庙,岁春秋有司设主寄祀丛祠中。至顺二年秋九月,旴江左祥由翰林从事广州香山县尹、潮州路经历,以奉议大夫治增城。既新孔子庙学于城西冲霄门外之故址,而以旧学为三皇庙。学坏,桡者易之,隘者辟之,漫漶缺漏者涂塈而黝垩之。自殿堂徂门凡为屋五十有二楹,巍焉焕焉如初建 【巍焉,原无,据四部丛刊本补。】 。然后三皇之祀始尊,医学之教始行。   夫以医家专祠三皇,非古制,然犹足以见国家尊古圣仁贤重民命如此 【足以,四部丛刊本无「以」字。】 。有司知守国家常制,修其祭礼,严其教道,竭其所职而已,他非敢置议。医家既得专祠三皇 【专祠,四部丛刊本作「专祀」。】 ,可谓甚尊宠矣。而辄慢其祠事 【慢其祠事,四部丛刊本作「漫其祀事」。】 ,怠其学政,不知民命之所以重,所谓失礼之中重失礼焉,其咎大矣。凡若是者可不慎哉 【若是,四部丛刊本作「居是」。】 !   左君闿疏平恕,所至有善政,且知所先务。是役也,能究其力以赞其成者,医学教谕邓友益也。南雄路儒学教授李显以左君之命请记,乃为之书。   △建都水分监记   会通河成之四年,始建都水分监于东阿之景德镇,掌凡河渠坝闸之政令,以通朝贡、漕天下、实京师。地高平则水疾泄,故为堨以蓄之,水积则立机引绳以挽其舟之下上,谓之坝。地下迤则水疾涸,故为防以节之,水溢则绳起悬板以通其舟之往来 【绳起,四部丛刊本作「纯起」。】 ,谓之闸。皆置吏以司其飞挽启闭之节,而听其讼狱焉 【讼狱,四部丛刊本作「狱讼」。】 。雨潦将降,则命积土壤,具畚锸,以备奔轶冲射。水将涸,则发徒以导淤阏,塞崩溃。时而巡行周视 【时而,四部丛刊本作「而时」。】 ,以察其用命不用命而赏罚之 【不用命,四部丛刊本无。】 。故监之责重以烦。   延佑六年秋九月,河南张侯仲仁以历佐詹事、翰林、太医三院,皆能其官,且周知河渠事,选任都水丞。冬十有一月,分司东阿,诏凡河渠之政,毋袭故,毋狃私 【毋,四部丛刊本无。】 ,毋阻势怛威 【阻势,四部丛刊本作「徂势」。】 ,惟宜适从,敢有挠法乱政,虽天子使,五品以上,以名闻,其下随以轻重论刑,毋有所贷。侯北自永济渠,南至河,东极汶、泗之源,滞疏决防,凡千九百余所,咸底于理,退即所署治文书,庳冗俭陋,吏侧立无所。爰告于众曰 【爰,四部丛刊本作「援」。】 :「余承命来此,唯恪恭是图,顾以函丈之室制千里之政,役徒百工何所受职?下走羣吏何所听令?乡遂之老、州邑之长何所禀政?荆、扬、益、兖、豫数千里,共亿之吏,何所视禁?山戎岛夷、遐徼绝域朝贡之使,何所为礼?朝廷重使何所止舍?」乃会财于库,协谋于吏,攻石写材,为堂于故署之西偏。   隅隩廓深 【隅隩,原作「隅噢」,依四部丛刊本改。】 ,周阿崇穹,藻缋之丽,文不胜质,几席之美,物不踰轨。左庖右库,整密峻完。前列吏舍于两厢,次树洺、魏、曹濮三役之肆于重门之内,后置使客之馆,皆环拱内向,有翼有严。外临方池,长堤隐虹。又折而西,达于大逵,高柳布阴,周垣缭城,遐迩纵观,仰愕俯叹。其言曰:唯侯明慎周敏,于公罔私,故役大而民弗知,功成而监益尊,监益尊而政益行。斯河渠之利,永世攸赖。   爰稽在昔,自丞相忠武王建议于江表初平之日,少监马之贞奏功于海内一家之时,自时厥后,分治于兹者,鲜不着勤焯劳,载于简书,而公署之役,乃以待侯,非乐侈其名以夸其民,所以正官守,肃上下,崇本而立政也。诚宜为而不敢后。惟国家一日不可去河渠之利,河渠之政一日不可授非其人,若侯者其人矣。   是役也,首事于侯至之明年某月日,卒事于至治元年某月日。合内外之屋余八十楹。是岁九月朔,具官揭傒斯记 【记,四部丛刊本作「为之记」。】 。   △安福州东岳庙记   五岳自古皆秩祀于天子,而东岳独为天下宗。今郡县不置庙则以为阙。延佑四年冬,吉安路安福州达鲁花赤瞻思丁始建东岳庙于城东门外之秀岭,知州郭恢台等协其谋,佐吏及州民之乐善者相其财,地利材良,工胥劝功,明年秋,庙成。重门复殿,高广丽深,翼以列祠七十有二。象设严畏,轩陛崇隆。上巢飞云,下瞰湍濑,旁引羣山,俯视井屋。朝阳夕阴,如神往来。稚耋男女,蚁行而上,俯伏拜跪,如临父母。复伐石为桥曰秀川,而屋其上六楹,以达望走;刊木为亭曰一览,以休游观,而命道士姚某守之。民大悦。又明年秋,州人前肇庆路濂溪书院山长彭德昌请记于石。   夫东岳,鲁望而庙于兹,从民志也。民不知善而惟神之依,惑也。苟政不平,岁不成,欲事神得乎?福善祸淫,天有常道;事神治民,国有常礼。礼不可黩,道不可诬。靡远弗届者神 【靡远弗届,四部丛刊本作「靡届弗至」。】 ,无感弗通者诚 【弗,四部丛刊本作「不」。】 ,诚神合而福禄降,唯君子能之。若夫修典常、正国俗,则国家之事而君子之心。具官揭傒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