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忆堂诗集校笺 - 第 9 页/共 92 页

早朝应司徒公教   御城佳气晓来新,九陌传钟近紫宸。曙汉全明鹓鹭影,仙韶不动舞仪尘。垂衣一拜劳元相,深殿微闻颂圣人。何苦悬鞀更多事,翠华散仗误行春。   笺注:   “司徒公”,作者父亲、户部尚书侯恂。“应教”,汉、魏以来,太子、诸侯王之令称教,大臣亦可用之,为上对下告谕之公文体式,如《文选》卷三十六傅季友之《为宋公修张良庙教》、《三国志蜀志董和传》载诸葛亮之《与群下教》。因此,应上级教令而作的诗文,也常以“应……教”为题,如《文选》卷二十二沈休文之《钟山诗应西阳王教》。本篇《早朝》诗乃应作者之父司徒公之教所作,故亦题为《早朝应司徒公教》。贾开宗曰:“是日(早朝之日),谏臣何楷   以论阁臣事得罪。”按:“何楷,字元子,漳州镇海卫人,天启五年进士。崇祯时授户部主事,进员外郎。侯恂户部尚书,荐何楷为给事中。崇祯八年正月,农   民起义军攻破凤阳,毁明皇陵。给事中何楷劾巡抚杨一鹏、巡按吴振缨守护不力,并连及辅臣温体仁、王应熊与之朋比为奸之事。崇祯皇帝反而以“忤   旨”治何楷罪,“镌一秩视事”(见《明史》卷二百七十六《何楷传》)。作者从其父处得此消息,并应教愤而作本诗。   “九陌”,见前《郊祀二十韵》笺注。“紫宸”,唐、宋时,宫内皆有紫宸殿,为皇帝接见群臣、外国使者朝见庆贺之内朝正殿。明时,“凡早朝,御华盖殿”(《明史》卷五十三《礼志》七《常朝仪》),或“御奉天殿,先于华盖殿行礼”(同上)。“汉正会礼,夜漏未尽七刻,钟鸣受贺。”天明,鼓三严,“钟声止”(同上《大朝仪》)。   “汉”,银汉,此代天空。“曙汉”,天刚明。“鹓鹭”,二鸟名,因其群飞有序,故以之比朝官班行,亦名“鹓行”。《梁书》卷三十四《张缅传》:“殿中郎缺,高祖谓徐勉曰;‘此曹旧用文学,且居鹓行之首,宜详择其人。’勉举缅充选。”   “仙韶”,《旧唐书》卷十七《文宗纪》:“开成三年,改法曲为《仙韶曲》,仍以伶官所处为仙韶院。”《新唐书》卷二十二《礼乐志》十二亦云:“文宗好雅乐,诏太常卿冯定采开元雅乐制《云韶法曲》及《霓裳羽衣舞曲》。《云韶乐》有玉磬四,虡、琴、瑟、筑、萧篪  蘥  跋膝、笙、竿皆一。登歌四人,分立堂上下;童子五人,绣衣执金莲花以导;舞者三百人。阶下设锦筵,遇内宴乃奏。……乐成,改法曲为《仙韶曲》。”   “元相”,丞相,以其位居群官之首,故云。此旨辅臣(相当于宰相)温体仁。温体仁,字长卿,乌程人。崇祯初累官礼部尚书,为人外曲谨而内奸诈,   以诬钱谦益结党受贿而辅政,并倾去周延儒而升任首辅。为相八年,专以迎合帝意,排斥忠贤为务。《明史》卷三百八《奸臣传》有传。   “圣人”,指崇祯皇帝。崇祯时期,国事日非,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尖锐,温体仁等早朝中不仅不匡谏补救,反而一味称颂功德。以上写“早朝”之反常情况。   “何苦悬鞀更多事”,“鞀”,音逃,有柄的小鼓。《吕氏春秋》卷二十四《不苟论》第四《自知》:“存亡安危勿求于外,务在自知。尧有欲谏之鼓,舜有诽谤(书其过失)之木,汤有司过之士,武王有戒慎之鞀高诱注:“欲戒者摇其鞀鼓之。”本句意谓,朝廷高悬有柄的鞀鼓、设置给事中等侍从规谏之官员,本意就是为了匡正过失;今既只愿听颂德之言,反治何楷之罪,那又为何要多此一举而高悬什么鞀鼓呢?   “翠华”,用翠羽装饰之旗以为皇帝的仪仗。司马相如《上林赋》:“建翠华之旗。”“散仗”,散手仗,随唐以来皇帝之仪卫之一(见《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七《唐高祖武德二年》注),这里泛指皇帝出行时之仪卫。“行春”,古代郡府长官于春季巡视所辖州县,督促耕作曰行春,实则多借巡视耕作而春游,这里泛指游乐。以上二句对“早朝”抒发感慨。   宿州自注:乙亥作   宿州前路上,衰草尚纵横。大野龙蛇迹,荒原雉兔行。马饥鸣后队,寇乱泊孤城。将略告生在,凭谁欲请缨。   校记:   [一“告”,强善本、力轩本作“书”,近是。   笺注:   “宿州”,唐置,治符离(即古竹邑),在今安徽宿县北二十五里,后移古符离城,即今宿县治明属南直隶凤阳府。“乙亥”,崇祯八年。是年正月,农民起义军攻破凤阳,烧明皇陵。延绥总丘贺人龙等奉命前来“会剿”,然皆“各处淫掠”(《明季北略》卷十一《贼陷凤阳》),凤阳、宿州等地,遭到极大破坏。是年二月,农民军围商丘破其外城。本诗似为作者于该年秋冬间由商丘赴南京过宿州时所作。   “大野龙蛇迹”以下二句是说,这里辽阔的原野本是明太祖朱元璋发迹之地,如今竟成了雉兔成群的荒原。   “将略”,用兵谋略。“告生”,求生。强善、力轩二本作“书生”,近是,作者自称。此句或谓用兵布陈自有书生在。   “请缨”,《汉书》卷六十四《终军传》:南越与汉和亲,武帝欲遣使往,说其王令人朝,比内诸侯。“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阙下。’军遂往说越王,越王听计,请举国内属。”后遂以自请从军杀敌为“请缨”。杜甫《岁暮诗》:“天地日夜血,朝廷谁请缨?”此句谓无处请缨卫国。   塞下曲二首   黄河岸柳出青条,三月榆关雪未消。回首征入齐下泪,冠军独有霍嫖姚。   独留明月度关门,衰草塞云万里昏。曾有花城千万戍,只今何用赋招魂?   校记:   一]“青”,家刻本、强善本、力轩本作“新”。   笺注:   “塞下曲”,《乐府诗集》卷二十一《横吹曲辞》一《出塞序》:“《晋书乐志》曰:《出塞》曲,李延年造。……唐又有《塞上》、《塞下》曲,盖出于此。”   “榆关”,亦作渝关,即山海关,今属河北省秦皇岛市。《读史方舆记要直隶重险》:“渝关,一名临榆关,亦曰临闾关,今名山海关,在永平府抚宁县东百里,辽东广宁前屯卫西七十里。北倚崇山,南临大海,相距不过数里,实为险要,明初以其依山面海,名曰山海关,筑城置卫,为边郡之咽喉,京师之保障,。   “霍嫖姚”,汉霍去病。《汉书》卷五十五《霍去病传》:“霍去病,大将军青姊少儿子也。……去病以皇后姊子,年十八为侍中,善骑射,再从大将军。大将军受诏,予壮士,为票姚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将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于是上曰:‘票姚校尉去病斩首捕虏二千二十八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藉若侯产,捕季父罗姑比,再冠军,以二千五百户封去病为冠军侯。”李白《李太白全集》卷五《塞下曲六首》其三:“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嫖姚”,亦作“票姚”、“彯摇”,师古曰:“劲风之貌也。”   “《招魂》”,《楚辞》篇名,屈原伤楚怀王之客死而招其魂。古因死于战场不得其尸,往往以死者生前所穿戴衣冠招魂而葬。张籍《征夫怨》诗:“九月匈奴杀边将,汉军全没辽水上。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   蜀犬行   君不见峨眉近天止一尺,仰摘星河晴欲湿。五丁运斤破蚕丛,至今愁暗天常泣。世间怪异何所无,蜀犬见日惊吠呼。一犬方吠群犬鸣,其意似与羲驭争。躔次既高难常见,尔已不识胡硁硁 !吾闻初出映扶桑精魄坠地成光芒。东西日行三百度,帝命章、亥不能量。后羿神手尚荒唐,况尔小兽如羵羊!吁嗟尔亦徒仓皇。   校记:   一“难常”,强善本作“不易”。   一   [二“不能”,强善本作“殊莫”。   笺注:   “《蜀犬行》”,“蜀”,古国名,秦灭之,置蜀郡,后泛指四川。“蜀犬”,柳宗元《柳河东集》卷三十四《答韦中立论师道书》:“屈子《赋》曰:‘邑犬群吠,吠所怪也’。仆往闻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   “峨眉”,山名,在蜀地。《元和郡县志》卷三十一《剑南道》上《峨眉县》:“峨眉大山在县西七里。《蜀都赋》云:‘抗峨眉于重阻。’两山相对,望之如峨眉,故名。”李白《李太白全集》卷三《蜀道难》诗:“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松柏倒挂倚绝壁。”   “五丁”,五个大力士。传说秦惠王欲灭蜀而不知路。就造了五个石牛并以金置尾下,言能便金。蜀王负力为得此石牛,即派五大力士劈山开道,将石牛拉回蜀国,秦军便循路灭蜀(见《水经注》卷二十七《水注》引来敏《本蜀论》)。“蚕丛”,传为蜀之先王。《太平御览》卷一百六十六杨雄《蜀王本纪》:“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   驭日的羲和,此指太阳。驭,同御。《广雅释天》:‘御谓之“羲驭”,羲和。”   ⑤“躔次”,太阳运行的轨迹,后亦泛指日月星辰运行之轨道。扬雄方言》卷十二:‘运为躔,月运为逡”。古代把周天分成三百六十度,划为若干区域,以测定辨别日月星辰运行的方位(运行到了何度次)。下文“东西日行三百度”是就其成数而言之。   硁硁,亦作胫胫,音坑坑,浅见固执貌。《论语审问》: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鄙即识见浅陋。一说“硁硁”疑声辞。   “初出映扶桑”,《淮南子》卷三《天文训》:‘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登于扶桑,爰始将行,是谓朏明。”“扶桑”,神木名。《文选》卷二十八陆士衡《日出东南隅行》:“扶桑升朝晖。”   “章、亥”,大章、亥,古之捷步善行者。《淮南子》卷四《地形训》:“盖四海之内……禹乃使大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使亥步自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   “后羿,古代善射者。《淮南子》卷八《本经训》:“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凿齿、九婴、大风、封狶、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