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忆堂诗集校笺 - 第 16 页/共 92 页
“早岁耽奇服”以下二句,《楚辞》屈原《九章涉江》:“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朱喜注:“奇服,奇伟之服,以喻高洁之行”。丝”柞蚕丝。
,音掩。
“总为岁寒期”,《论语子罕》:“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彫也’。”
《全唐诗》卷六百四十四李咸用《古意论交》:“多为势利朋,少有岁寒操。”
无衣《诗经》篇名。《诗经唐风无衣》:“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寄夏进士允彝
不断离群梦,三年梦草庐。我今天北去,尔复水南居。世事怜苍狗,人情托素鱼。几时重把臂,江上采芙蕖笺注:
“夏允彝”,《明史》卷二百七十七(本传):“夏允彝,字彝仲,弱冠举于乡,好古博学,工属文。是时东林讲席盛,苏州高才生张溥、杨廷枢等慕之,结文会名复社;允彝与同邑(江苏松江)陈子龙、徐孚远、王光承等亦结几社相应和。崇祯十年,与子龙同成进士,授长乐知县。”按,崇祯十年春,方域在京师与应春试的陈子龙、夏允彝交游。诗中有“不断离群梦,三年梦草庐。我今天北去,尔复水南居”句,知此诗作于崇祯十二年底离开南京时。
“苍狗”,喻世事之变幻无常。杜甫《可叹》诗;“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人情托素鱼”,《文选》卷二十七《古辞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意何如?上有加餐饭,下有长相忆。”因以“鲤素”、“鲤鱼”、“素鱼”为书信的代称。
“把臂”,友人亲密把手貌。《世说新语赏誉》:“谢公(安)道:‘豫章(谢鲲)若遇七贤,必自把臂入林。’
“芙蕖”,亦名芙蓉,荷花之别名。《文选》卷二十九《古诗十九首》其四:“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金陵赠范公司马
我闻司马古平格,湖海风神山岳力。楷模当代足仪刑,弼亮四朝勤社稷。昔者天启七载间,阴阳消长多荆棘。谗谄蔽明曲害公,不能俯仰甘裁抑。皇帝纪元肇戊辰,日月重开思遗直。命与我公镇通昌,京师两道各封埴。诗书元帅旧论兵,保障爰使烽隧熄。恭遇纪元十一年,朅来豺虎逼君侧。豸冠御史有成勇,痛惜纲常严弹劾。主上端居自圣明,威福在心原不测。公曰吁哉今何时,事关大义岂容默?乃率群公帝前争,万里丹墀陈悃愊。预料天意遽能回,老臣矢志欲殉国。我公昔日忝心知,不分孤臣腾苡薏。忆昨钩党起须臾,奴仆亲朋胥避匿。管鲍贫交见司马,触冒风波为羽翼。请室两辱双鱼书,鸣向孙阳忘不得。小子长跪御龙门,浩歌辄复填胸臆。君不见莫赤匪狐黑匪乌,天地茫茫
皆鬼蜮。杨李威权势绝伦,青蝇身后为谁
校记:
〔一“使”,强善本作“教”。
笺注:
“范公司马”,指范景文。贾开宗曰:“范公司马,景文也。崇祯十一年,景文为南司马。是岁,相杨嗣昌,太子中允黄道周论之,下吏。御史成勇救道周,并逮勇。景文会诸公卿申救不得,去位。十五年,起为相。燕京陷,死之。按侯子己崇祯十二年)在金陵,是时景文亦以司马去位,寓金陵而赠之也。”
《明史》卷二百六十五《范景文传》:“范景文字梦章,吴桥人……登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崇祯三年)三月,擢兵部添注左侍郎,练兵通州。”“七年冬,起南京右都御史,未几就拜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十一年冬,京师戒严,遣兵入卫。杨嗣昌夺情辅政,廷臣力争,多被谪。景文倡同列合词论救。帝不悦,诘首谋,则自引罪,且以众论佥同为言。帝益怒,削籍为民。”
“昔者天启七载间”以下四句,“天启”,明熹宗朱由校年号(公元一六二一至一六二七年。计六奇《明季北略》卷二十一上《殉难文臣范景文传》:“天启甲子(四年),逆阉窃柄,公上疏请清仕路,养仕节,谓‘天地人材,当为天地惜之;朝廷名器,当为朝廷守之;天下万世是非公论,当与天下万世共之’。言皆剀切,为时所忌。南乐相魏广微以乡曲故,欲招致公,卒不可得。比当例推,珰先授意部堂,芟除清流周忠毅(宗建)、李忠毅(应升)辈,公争执不少狥,忠贤大怒。寻移疾归,杜门却扫,视世荣一切淡如。至感愤时事,则裂眦拳几案,痛惋交集。”
“皇帝纪元肇戊辰”以下四句,“戊辰”,明朱由检崇祯元年(公元一六二八年)范景文传》:“崇祯初,用荐召为太常少卿。二年七月,擢右佥。《明史都御史,巡抚河南。京师戒严,率所部八千人勤王,饷皆自赍。抵涿州,四方援兵多剽掠,独河南军无所犯。移驻都门,再移昌平,远近恃以无恐。明年三
月,擢兵部添注左侍郎,练兵通州,通镇初设,兵皆召募,景文综理有法,军特精。当请有司实行一条鞭法,徭役归之官,民稍助其费,供应平买,不立官价名,帝令永著为例。居二年,以父丧去官。”徐作肃曰:“崇祯三年,景文佐司马镇通州,侯子父司徒公佐司马镇昌平。五年,景文去,司徒公并通州代之。”“遗直”,有古代骨鲠遗风之臣。“封埴”应作“封殖”,修治封疆,种植五谷。
“恭遇纪元十一年”以下二句,指崇祯十一年清兵入塞,连下京畿州县,京师戒严,杨嗣昌夺情入阁,为崇祯帝献策议和,危害国家之事。“朅来”,犹言“何来”;“朅”,音揭。
“豸冠獬豸冠,执法者之冠。《晋书》卷二十五:“法冠,一名柱后,或谓之獬豸冠。高五寸,以縰为展筩,铁为柱卷,取其不曲挠也。侍御史、廷尉正监平,凡执法官皆服之。或谓獬豸神羊,能触奸佞。《异物志》云:‘北荒之
中,有兽名獬豸,一角,性别曲直。见人斗,触不直者;闻人争,咋不正者。楚王尝获此兽,因象其形以制衣冠。’胡广曰:‘……秦灭楚,以其冠服赐执法臣也。’“成勇”,《明史》卷二百五十八本传:“成勇,字仁有,安乐人也,天启五年进士。”历饶州、开封、归德推官。崇祯十一年,授南京御史。“杨嗣昌夺情入
阁,言者咸获谴。勇愤,其年九月上疏言:‘嗣昌秉枢两年,一筹莫展,边警屡惊,群寇满野。清议不畏,名教不畏,万世公议不畏,臣窃为青史虑。’疏人,帝大怒,削籍提讯,诘主使姓名。勇狱中上书言:‘臣十二年外吏,数十日南台,无权可招,无贿可纳,不知有党。’帝怒,竟戌宁波卫。”
“不分孤臣腾苡薏”,《后汉书》卷五十四《马援传》:“初,援在交阯,常食薏苡实,用能轻身省欲,以胜瘴气。南方薏苡实大,援欲以为种,军还,载之一车。时人以为南土珍怪,权贵皆望之。援时方有宠,故莫以闻。及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前所载还,皆明珠文犀。马武与於陵侯侯昱等皆以章言其状,帝益怒。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旧茔,裁员城西数亩地槀葬而已。”后遂以涉嫌被诬谓之“薏苡之嫌。”
“忆昨钩党起须臾”,《侯氏家乘》卷二李觉斯《户部尚书侯公墓志铭》:“时乌程相(温体仁)当国,久亦欲尽天下贤者,以朋党误国之说疑撼天子。嫉公为东林魁,乃搘柱高位,嗾言官论公麋饷,系诏狱。”
“管、鲍贫交见司马”,“管、鲍”,春秋时的管仲和鲍叔牙。《史记》卷六十二《管仲传》:“管仲夷吾者,颖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
既用,任政於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管仲曰:‘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徐作肃曰:“(司徒公)与景文素善。九年,司徒为温体仁、薛国观所忌,下狱,久不解,景文盖尝营救之也。”
“请室两辱双鱼书”,“请室”,囚禁有罪官吏的牢狱。《汉书》卷四十八《贾谊传》上疏陈政事:“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注:“请室,请罪之室。”“双鱼书”,见本卷《寄夏进士允彝》诗笺注。
“孙阳”,即伯乐,秦穆公时人,善相马。《战国策楚策四》:千里马不为人知,“服盐车而上太行,蹄申膝折”,白汗交流,伯乐见之,攀而哭之,解衣覆之。千里马于是“俯而喷,仰而鸣,声达于天,若出金石声者。何也?彼见伯乐之知己也。”
“莫赤匪狐黑匪乌”,《诗经邶风北风》“莫赤匪狐,莫黑匪乌”句之省略。《正义》曰:“卫之百姓,疾其时政,以狐之类皆赤,乌之类皆黑,人莫能分别赤以为非狐者,莫能分别黑以为非乌者……今君、臣为恶如一,似狐、乌相类,人以莫能别其同异。”“匪”,同“非”。朱熹注:“比也。狐,兽名,似犬黄赤色;乌鸦,黑色;皆不祥之物,人所恶见者也。所见无非此物,则国将危乱可知。”
“李杨”,唐玄宗时之奸相李林甫、杨国忠。《旧唐书》卷一百六本传载:“林甫面柔而有狡计,能伺候人主意,故骤历清列,为时委任。而中官妃家,皆厚结托,伺上动静,皆预知之,故出言进奏,动必称旨,而猜忌阴中人,不见于词色。朝廷受主恩顾,不由其门,则构成其罪;与之善者,虽斯养下士,尽至荣宠。……所以秉钧二十年,朝野侧目,惮其威权。”杨国忠本名钊,蒲州永乐人,其舅张易之,从祖妹杨贵妃。“国忠无学术拘检,能饮酒,蒱博无行,为宗党所鄙。”杨贵妃得宠,国忠“骤履清贯,朝士指目嗤之。”然其禀性奸回,强力而有口辩,高居相位,恣弄威权,天子莫见其非,群臣由之杜口,致禄山叛逆,銮辂播迁,枭首覆宗,莫救艰步”。按:此以李、杨比温体仁、薛国观。
“青蝇身后为谁殛”,《三国志》卷五十七《虞翻传》:“(孙)权积怒非一,遂徙翻交州”句注引《翻别传》:“翻放弃南方,云:‘自恨疏节,骨体不媚,犯上获罪,当长没海隅。生无可与语,死以青蝇为吊客。使天下一人知己者,足以不恨。’后遂以“青蝇吊客”喻死后无人闻问,只有青蝇附身而已。殛,诛。
奉和臬司李公白兔之作
夏屋雕笼锦绩,等闲真异出群游。虞罗自为奇毛洁②,春草须于大野求。西入玉门思汉月③,东归银海望金秋。亦知碧落含虚魄,三窟无营也不忧。
笺注:
“臬司”,明、清时称按察使为臬司。《明史》卷七十五《职官志》四:“按察使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正三品。“李公”,未详。本诗作于崇祯十二年金陵应试时。
“虞罗自为奇毛洁”,欧阳修《白兔诗》:“天冥冥、云濛濛,白兔药姮娥宫。玉关金锁夜不闭,窜入滁山千万重……渴饮泉、困栖草,滁人遇之丰山道。网罗百计偶得之,千里持为翰林宝。翰林酬酢委金璧,珠箔花笼玉为食……天资洁白已为累,物性拘囚尽无益。上林荣落几时休,回首峰峦断消息。”(《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五十四“)虞罗”,虞人之罗网。
“玉门”,玉门关,古时通往西域的要道。见卷《关山月》笺注。
“东归银海望金秋”,“银海”,光明眩曜之大地,此指中原。秦观《和裴仲谟放兔行》:“天寒草枯死,见窘何太迫。上有苍鹰祸,下有黄犬厄。……兔兮兔兮听我言,月中仙子最汝怜。不如亟返月中宿,休顾商岩与岳麓。”(《淮海集》卷五)
“碧落”,天空,天上。“虚魄”,月。
“三窟”,《战国策齐策)四:“冯谖(谓孟尝君)曰:‘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卧也,请为君复凿二窟。’……还报曰:‘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营”,谋求,经营。
赠梁明府
展矣梁公子,轶尘出帝京。乌衣推素业,白帻足时名。地许云霄近,才令宇宙惊。有人倡领袖,处士得澄清。坛坫归牛耳③,交游伫凰鸣。蓬门宁寄迹,天阁早驰声。经术醇儒富,匡扶
旧学精。种花先百里⑤,叱驭即前程。岂弟临封久,欢呼敝邑迎。威仪嗟父老,觌觐想承平。朋酒春觥狎,端居夏日明。为怜疲俗晚,可怪鼠群横。氛祲围城郭,儿童逐甲兵。空村狐吹火,废草犊慵耕。何似鲂能,无知尾自赪。循良崇汉诏,霖雨待周。大皋夔列。读书属致主三,亲政已编氓。茕器,庸功召杜行十载吟《梁甫》,一朝见贾生鹍鹏终北徙,羽翼忽南征。
自愧羊公鹤,空惭雒下伧。旧曾先郭隗,今始识韩荆。岁月文章老,蹉跎姓字轻。陈书增感激,抒虑有精诚。长揖明公礼,弹冠下士情。不才余等辈,迟暮亦峥嵘。
校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