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类稿 - 第 39 页/共 70 页

伏奉敕命,差知太平州军州事,已于某月某日到任上讫。惟此方雕瘵之旧,属比岁凶饥之余,任在拊循,惧无称效。〈中谢。〉   窃念臣受材不敏,托势甚微。窃郎位之宠名,滥宪台之优选。因蒙中诏,获备外邦。方喜便于庭闱,遽已罹于家祸。苟全生理,复齿班荣。用久次而得州,以亲嫌而易地。低回积日,黾勉至官。忽被新恩,复还旧印。江湖孤蹇之迹,道路奔驰之劳,甫兹即安,敢忘尽瘁。自惟蕞尔,何以及兹。兹盖伏遇尊号皇帝陛下,日月之光,旁照万物;天地之德,平施四方。猥致妄庸,误蒙器使。当力行于宽惠,上副至仁;惟少假于宠灵,庶成薄效。臣不任〈云云〉。   【代太平州知州谢赐钦恤刑狱敕书表】   进奏院递到敕一道,赐臣钦恤刑狱者。属在烦暑,圣躬无倦于焦劳;言念系囚,恩旨遂加于恻悯。〈中谢。〉   伏惟尊号皇帝陛下,继祖宗之功德,体天地之生成。发政施仁,恐遗于一物;胜残去杀,思措于五刑。谦不自专,动遵故事。眷幅员之至广,轸囹圄之未空。申明诏以丁宁,饬守臣之抚视。岂止奉行于时令,固足感召于人和。臣与被德音,当宣上意。惟尽哀矜之理,庶符钦恤之心。臣无任〈云云〉         ●卷二十九·疏一首、札子一首 【熙宁转对疏】   准御史台告报臣寮朝辞日具转对,臣愚浅薄,恐言不足采。然臣窃观唐太宗即位之初,延群臣与图天下之事,而能绌封伦,用魏郑公之说,所以成贞观之治。周世宗初即位,亦延群臣,使陈当世之务,而能知王朴之可用,故显德之政,亦独能变五代之因循。夫当众说之驰骋,而以独见之言,陈未形之得失,此听者之所难也。然二君能辨之于群众之中而用之,以收一时之效,此后世之士,所以常感知言之少,而颂二君之明也。今陛下始承天序,亦诏群臣,使以次对,然且将岁余,未闻取一人,得一言,岂当世固乏人,不足以当陛下之意与?抑所以延问者,特用累世之故事,而不必求其实欤?臣愚窃计殆进言者,未有以当陛下之意也。陛下明智大略,固将比迹于唐虞三代之盛,如太宗、世宗之所至,恐不足以望陛下,故臣之所言,亦不敢效二臣之卑近。伏惟陛下超然独观于世俗之表,详思臣言而择其中,则二君之明,岂足道于后世,而士之怀抱忠义者,岂复感知言之少乎?臣所言如左。   臣伏以陛下恭俭慈仁,有能承祖宗〈一作宗庙〉之德;聪明睿知,有能任天下之材。即位以来,早朝晏罢,广问兼听,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此非群臣之所能及也。然而所遇之时,在天则有日食星变之异,在地则有震动陷裂、水泉涌溢之灾,在人则有饥馑流亡、讹言相惊之患,三者皆非常之变也。及〈一作又〉从而察今之天下,则风俗日以薄恶,纪纲日以弛坏,百司庶务,一切文具而已。内外之任,则不足于人材;公私之计,则不足于食货。近则不能不以盗贼为虑,远则不能不以夷狄为忧。海内智谋之士,常恐天下之势不得以久安也。以陛下之明,而所遇之时如此,陛下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则亦在正其本而已矣。《易》曰:正其本,万事理。臣以谓正其本者,在陛下得之于心而已。   臣观《洪范》所以和同天人之际,使之无闲,而要其所以为始〈一作本〉者,思也;《大学》所以诚意正心修身,治其国家天下,而要其所以为始者,致其知也。故臣以谓正其本者,在得之于心而已。得之于心者,其术非他,学焉而已矣。此致其知所以为大学之道也。古之圣人,舜禹成汤文武,未有不由学而成,而傅说、周公之辅其君,未尝不勉之以学。故孟子以谓学焉而后有为,则汤以王,齐桓公以霸,皆不劳而能也。盖学所以成人主之功德如此。诚能磨砻长养,至于有以自得,则天下之事在于理者,未有不能尽也。能尽天下之理,则天下之事物接于我者,无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语接于我者,无以蔽其外。夫然则循理而已矣,邪情之所不能入也;从善而已矣,邪说之所不能乱也。如是而用之以特久,资之以不息,则积其小者必至于大,积其微者必至于显。古之人自可欲之善,而充之至于不可知之神,自十五之学,而积之至于从心之不逾距,岂他道哉?由是而已矣。故曰:“念终始典于学。”又曰:“学然后知不足。”孔子亦曰:“吾学不厌。”盖如此者,孔子之不能已也。夫能使事物之接于我者不能累其内,所以治内也;言语之接于我者不能蔽其外,所以应外也。有以治内,此所以成德化也;有以应外,此所以成法度也。德化法度既成,所以发育万物,而和同天人之际也。   自周衰以来,道术不明。为人君者,莫知学先王之道以明其心;为人臣者,莫知引其君以及先王之道也。一切苟简,溺于流俗末世之卑浅,以先王之道为迂远而难遵。人主虽有聪明敏达之质,而无磨砻长养之具,至于不能有以自得,则天下之事,在于理者有所不能尽也。不能尽天下之理,则天下之以事物接于我者,足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语接于我者,足以蔽其外。夫然,故欲循理而邪情足以害之,欲从善而邪说足以乱之。如是,而用之以持久,则愈甚无补;行之以不息,则不能见效。其弊则至于邪情胜而正理灭,邪说长而正论消,天下之所以不治而有至于乱者,以是而已矣。此周衰以来,人主之所以可传于后世者少也。可传于后世者,若汉之文帝、宣帝,唐之太宗,皆可谓有美质矣。由其学不能远而所知者陋,故足以贤于近世之庸主矣,若夫议唐虞三代之盛德,则彼乌足以云乎?由其如此,故自周衰以来,千有余年,天下之言理者,亦皆卑近浅陋,以趋世主之所便,而言先王之道者,皆绌而不省。故以孔子之圣,孟子之贤,而犹不遇也。   今去孔孟之时又远矣,臣之所言,乃周衰以来千有余年,所谓迂远而难遵者也。然臣敢献之于陛下者,臣观先王之所已试,其言最近而非远,其用最要而非迂,故不敢不以告者,此臣所以事陛下区区之志也。伏惟陛下有自然之圣质,而渐渍于道义之日又不为不久,然臣以〈一作所〉谓陛下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则在得之于心。得之于心,则在学焉而已者。臣愚以谓陛下宜观《洪范》、《大学》之所陈,知治道之所本不在于他;观傅说、周公之所戒〈一作勉,〉知学者非明主之所宜已也。陛下有更制变俗、比迹唐虞之志,则当恳诚恻怛,以讲明旧学而推广之,务当于道德之体要,不取乎口耳之小知,不急乎朝夕之近效,复之熟之,使圣心之所存,从容于自得之地,则万事之在于理者,未有不能尽也。能尽万事之理,则内不累于天下之物,外不累〈一作蔽〉于天下之言。然后明先王之道而行之,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合天下之正论而用之,邪说之所不能乱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久,资之以不息,则虽细必巨,虽微必显。以陛下之聪明,而充之以至于不可知之神;以陛下之睿知,而积之以至于从心所欲之不逾距,夫岂远哉?顾勉强如何耳。夫然,故内成德化,外成法度,以发育万物,而和同天人之际,甚易也。若夫移风俗之薄恶,振纪纲之弛坏,变百司庶务之文具,厉天下之士使称其位,理天下之财使赡其用,近者使之亲附,远者使之服从,海内之势使之常安,则惟陛下之所欲,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乎?未有若是而福应不臻,而变异不消者也。如圣心之所存,未及于此,内未能无秋毫之累,外未能无纤芥之蔽,则臣恐欲法先王之政,而智虑有所未审;欲用天下之智谋材之士,而议论有所未一,于国家天下愈甚无补,而风俗纲纪愈以衰坏也。非独如此,自古所以安危治乱之几,未尝不出于此。   臣幸蒙降问,言天下之细务,而无益于得失之数者,非臣所以事陛下区区之志也。辄不自知其固陋,而敢言国家之大体。惟陛下审察而择其宜,天下幸甚。   【自福州召判太常寺上殿札子〈改明州不果上〉】   伏以陛下聪明睿知,天性自然,可谓有不世出之资。自在藩邸,入承颜色,出奉朝请,怡怡翼翼,不自暇豫,至恭极孝,闻于天下。及践大位,内事两宫,外严七庙。仁被公族,德形闺门。嫔御备官,不淫于色;音乐备数,不溺于声。食菲衣绨,务遵节俭。台卑囿小,无所增饰。近习无便嬖,左右无私谒。未尝出游幸,未尝从畋渔。其于忧悯元元,勤劳庶政,则念虑先于兆朕,祗慎尽于纤芥。书而访问,至于日昃;夕而省览,至于夜分。每群臣进见,接之礼笃而情通;凡四方奉事,莫不朝入而暮报。虽大禹之勤于邦,文王之不暇食,无以加此。其渊谋远略,必中事几,善训嘉谟,可为世则者,传闻下土,虽仅得其一二,已足以度越众虑,非可窥测,可谓有君人之大德。其高深宏远,则悯自晚周秦汉以来,世主不能独出于众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袭卑陋,因于世俗而已。于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绝之迹,修列先王法度之政,为其任在己,可谓有出于数千载之大志。变革因循,号令必信,使海内观听莫不震动,群下遵职惟恐在后,可谓有能行之效。盖刻意尚行,不差毫发,缙绅之士,有所不能及。忧劳惕励,无懈须臾,又非群臣之所能望。可谓特起于三代之后非常之主也。   愚臣孤陋,熙宁二年,出通判越州,因转对幸得论事,敢据经之说,以诚意正心修身治国家天下之道必本于学为献。逮今十有一年,始得望穆穆之清光,敢别白前说而终之。   臣以谓陛下有不世出之姿,有君人之大德,与出于数千载之大志,又有能行之效,特起于三代之后。然顾以治国家天下之道必本于学为献于陛下,何也?盖古之圣人,虽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然至其成德,莫不由学。故尧舜性之也,而见于传记,则皆有师,其史官识其行事,则皆曰“若稽古”。至于汤武身之也,则汤学于伊尹,武王学于太公,见于《诗》、《礼》、《孟子》。在商,高宗得传说作相,其命说之辞曰:予小子旧学于甘盘。”而传说告之,则曰:“学于古训乃有获。”又曰:“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又曰:“惟学半,念终始典于学。”盖高宗既已学于甘盘矣,及传说相之,乃更丁宁反复,勉之以学,其要归,则以谓当终始常念于学,明学盖不可一日而废也。至于孔子之自叙,则自十有五而志于学,至于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夫以孔子之圣,必志于学,其学之渐,每十年而一进,至于七十矣,其从心也,盖不逾矩。则传说所称当终始常念于学者,虽孔子之圣,不能易也。故扬子曰:“学之为王者事久矣。”尧、舜、禹、汤、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久矣。圣贤之笃于学至于如此者。盖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道也;测之而益深,穷之而益远者,圣人之言也;知不足与困者,学也。方其始也,求之贵博,畜之贵多。及其得之,则于言也在知其要,于德也在知其奥。能至于是矣,则求之博、畜之多者,乃筌蹄而已。所谓多闻则守之以约,多见则守之以卓也。如求之不博,畜之不多,则未有于言也能知其要,未有于德也能知其奥,所谓寡闻则无约,寡见则无卓也。子贡称孔子之学,识其远者大者,则于言也能知其要,于德也能知其奥,然后能当于孔子之所谓学也。审能是,则存于心者,有以为主于内,天下之事,虽其变无穷,而吾所以待之者,其应无方,古之大有为于天下者,未有不出于此也。尧、舜、汤、武所以为盛德之至,孔子所以从心而不逾矩,或得其行者,未得其所以行;得其言者,未得其所以言。孟子之所谓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在是而已矣。   陛下万几之余,日引天下之士,推原道德而讲明其意,陈六艺载籍之文而细绎其说,博考深思,无有懈倦。其折衷是非,独见之明,老师宿儒所不能到,此臣之所闻也。有不世出之姿,与君人之大德,又有出于数千载之大志,特起于三代之后,此臣之所知也。则陛下之学,已可谓至矣。然臣区区敢诵经之陈言以进于左右者,诚将顺陛下之圣志,采傅说始终典学之言,观孔子少长进学之渐,以陛下之明智,知言之要,知德之奥,皆陛下之所素畜。诚以陛下之乐道,而继之以不倦;以陛下之稽古,而加之以不已,使天性之睿智所造者益深,所稽者益厚,日日新,又日新。其于自得之者,非徒足以待万事无穷之变,而应之以无方,天下之人,必将得陛下之行者,不得其所以行,得陛下之言者,不得其所以言。尧、舜、汤、武所以为盛德之至,孔子所以从心而不逾矩,孟子所谓圣而不可知之谓神,不在于陛下,而孰在哉?由是敛五福之庆以大赉庶民,享万年之休以永绥方夏,德厚于天地,名昭于日月,惟圣意之所在而已。   臣愚不敏,蒙恩赐对,不敢毛举业细之常务,而于国家之体,冒言其远且大者,此臣所以爱君区区之分也。伏惟留神省察。         ●卷三十·札子六首 【移沧州过阙上殿札子】   臣闻基厚者势崇,力大者任重,故功德之殊,垂光锡祚,舄奕繁衍,久而弥昌者,盖天人之理,必至之符。然生民以来,能济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   夫禹之绩大矣,而其孙太康,乃坠厥绪。汤之烈盛矣,而其孙太甲,既立不明。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于文王,而大统未集,武王、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难于南狩,昭王之子穆王殆于荒服,暨于幽厉,陵夷尽矣。及秦,以累世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汉定其乱,而诸吕七国之祸,相寻以起,建武中兴,然冲质以后,世故多矣。魏之患,天下为三。晋、宋之患,天下为南北。隋文始一海内,然传子而失。唐之治在于贞观、开元之际,而女祸世出,天宝以还,纲纪微矣。至于五代,盖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四君,其废兴之故甚矣。   宋兴,太祖皇帝为民去大残,致更生,兵不再试,而粤蜀吴楚五国之君,生致阙下,九州来同,复禹之迹。内辑师旅,而齐以节制;外卑藩服,而纳以绳墨。所以安百姓,御四夷,纲理万事之具,虽创始经营,而弥纶已悉。莫贵于为天子,莫富于有天下。而舍子传弟,为万世策,造邦受命之勤,为帝太祖,功未有高焉者也。   太宗皇帝求厥宁,既定晋疆,钱ㄈ自归,作则垂宪,克绍克类,保世靖民,丕丕之烈,为帝太宗,德未有高焉者也。   真宗皇帝继统遵业,以涵煦生养,蕃息齐民,以并容遍覆,扰服异类。盖自天宝之末,宇内板荡,及真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虏,犹闲人窥边,至于景德二百五十余年,契丹始讲和好,德明亦受约束,而天下销锋灌燧,无鸡鸣犬吠之惊〈一作警,〉以迄于今。故于是时,遂封泰山,禅社首,荐告功德,以明示万世不祧之庙,所以为帝真宗。   仁宗皇帝宽仁慈恕,虚心纳谏,慎注措,谨规矩,早朝晏退,无一日之懈。在位日久,明于群臣之贤不肖忠邪,选用政事之臣,委任责成。然公听并观,以周知其情伪,其用舍之际,一稽于众,故任事者亦皆警惧,否辄罢免,世以谓得驭臣之体。春秋未高,援立有德,传付惟允,故传天下之日,不陈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下晏然,殆古所未有。其岂弟之行,足以附众者,非家施而人悦之也。积之以诚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亲,故弃群臣之日,天下闻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动欷。其得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由然者,故皇祖之庙,为帝仁宗。   英宗皇帝聪明睿知,言动以礼,上帝眷相,大命所集,而称疾逊避,至于累月。自践东朝,渊默恭慎,无所言议施为,而天下传颂称说,德号彰闻。及正南面,勤劳庶政,每延见三事,省决万机,必咨询旧章,考求古义,闻者惕然,皆知其志在有为。虽早遗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识大略,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庙,为帝英宗。   陛下神圣文武,可谓有不世出之姿;仁孝恭俭,可谓有君人之大德。悯自晚周、秦汉以来,世主率皆不能独见于众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袭卑近,因于世俗而已。于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绝之迹,修列先王法度之政,为其任在己,可谓有出于数千载之大志。变易因循,号令必信,使海内观听,莫不奋起,下遵职,以后为羞,可谓有能行之效。今斟酌损益,革弊兴坏,制作法度之事,日以大备,非因陋就寡,拘牵常见之世所能及也。继一祖四宗之绪,推而大之,可谓至矣。   盖前世或不能附其民者,刑与赋役之政暴也。宋兴以来,所用者鞭朴之刑,然犹详审反复,至于缓故纵之诛,重误入之辟,盖未尝用一暴刑也;田或二十而税一,然岁时省察,数议宽减之宜,下蠲除之令,盖未尝加一暴赋也;民或老死不知力政,然犹忧怜恻怛,常谨复除之科,急擅兴之禁,盖未常兴一暴役也。所以附民者如此。前世或失其操柄者,天下之势或在于外戚,或在于近习,或在于大臣。宋兴以来,戚里宦臣,曰将曰相,未尝得以擅事也。所以谨其操柄者如此。而况辑师旅于内,天下不得私尺兵一卒之用;卑藩服于外,天下不得专尺土一民之力。其自处之势如此。至于畏天事神,仁民爱物之际,未尝有须臾懈也。其忧劳者又如此。盖不能附其民,而至于失其操柄,又怠且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乱也。民附于下,操柄谨于上,处势甚便,而加之以忧劳,此今之所以治且安也。故人主之尊,意谕色授,而六服震动;言传号涣,而万里奔走。山窟窟穴之氓,不待期会,而时输岁送以供其职者,惟恐在后;航浮索引之国,非有发召,而ぷ斋橐负以致其贽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纵马,相与ㄚ服而戏豫;东南之夷,正冠束衽,相与挟册而吟诵。至于六府顺叙,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气之属,皆裕如也。盖远莫懿于三代,近莫盛于汉唐,然或四三世,或一二世,而天下之变不可胜道也,岂有若今五世六圣,百有二十余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无变容动色之虑萌于其心,无援χ击柝之戒接于其耳目。臣故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大宋之隆也。   窃观于《诗》,其在《风》《雅》,陈太王、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与武王之所以继代,而成王之兴,则美有《假乐》《凫》,戒有《公刘》《洄酌》。其所言者,盖农夫女工筑室治田,师旅祭祀饮尸受福,委曲之常务。至于《兔》之武夫,行修于隐,牛羊之牧人,爱及微物,无不称纪。所以论功德者,由小以及大,其详如此。后嗣所以昭先人之功,当世之臣子所以归美其上,非徒荐告鬼神、觉寤黎庶而已也。《书》称劝之以《九歌》俾勿坏,盖歌其善者,所以兴其向慕兴起之意,防其怠废难久之情,养之于听而成之于心。其于劝帝者之功美,昭法戒于将来,圣人之所以列之于经,垂为世教也。   今大宋祖宗,兴造功业,犹太王、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德,犹武王、成王。而群臣之于考次论撰,列之简册,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式者,阙而不图,此学士大夫之过也。盖周之德盛于文武,而《雅》《颂》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今以时考之,则祖宗神灵固有待于陛下。臣诚不自揆,辄冒言其大体。至于寻类取称,本隐以之显,使莫不究悉,则今文学之臣,充于列位,惟陛下之所使。至若周之积仁累善,至成王、周公为最盛之时,而《洄酌》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所以为成王之戒。盖履极盛之势,而动之以戒惧者,明之至,智之尽也。如此者,非周独然,唐虞至治之极也,其君臣相饬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则处至治之极,而保之以祗慎,唐虞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广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则宋兴以来,全盛之时实在今日。陛下仰探皇天所以亲有德、飨有道之意,而奉之以寅畏,俯念一日二日万几之不可以不察,而处之以兢兢,使休光美实,日新岁益,闳远崇侈,循之无穷,至千万世永有法则,此陛下之素所蓄积。臣愚区区爱君之心,诚不自揆,欲以庶几诗人之义也,惟陛下之所择。   【请令长贰自举属官札子】   臣伏以陛下本原《周礼》,参之以有唐《六典》之书,考诸当世之宜,裁以圣虑,更定官制,以幸天下。臣诚不自揆,欲少助万一。令无足取者,亦足以致区区爱君之心。   窃观于《书》,其在《尧典》,称尧之德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则平其贤不肖功罪之分,而章之以爵赏,使百官莫不昭明者,此人主之事也;其在《说命》曰:“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列于庶位。”则承人主之志,广引人材,进诸朝廷者,此宰相之事也;其在《ぁ命》,“穆王命伯ぁ为周太仆正”,其戒之曰:“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僻侧媚,其惟吉士。”则使得自简属僚以共成其任者,此诸司长官之事也。其上下之体相承如此,所以周天下之务,盖先王之成法也。   故陆贽相唐,陈致理之具,以谓百司之长。至于副贰之官与夫两省供奉之职,请委宰臣叙拟以闻。其余台省属僚,请委长官选择,指陈材实,终身保任。其以举授之由,各载除书之内。得贤则有进考增秩褒升之赏,失实则有夺奉赎金黜免之罚。非特搜扬下位而已,亦以阅试大官。其所取之士,既责行能,亦计资望,此贽之大指也。贽于经画之材,近世未见其比。其在相位,所陈先务如此。质之于古,实应先王之法,施之后世,可以推行,诚古今之通议也。   陛下隆至道,开大明,配天地,立人极,循名定位,以董正治官,千载以来盛德之事也。创制之始,新命之官,任之以弥纶众职,所系尤重。其所更革,著于甲令,或差若毫发,四方受其敝;或误于须臾,累岁不能救。则于选用之体,尤不可假非其人。且台省长官,仆射、尚书、左右丞、侍郎、御史、中丞,皆国之重任,陛下所选择而授。今尚书既领天下之事,郎、员外郎凡二十四司,用吏几百员,其余属佐,尚不在数中。若使本司长贰之官,自郎以下,员有未备,皆举二人以闻,以陛下之明,其于群臣材分,无不周知。取其所举,择用其一,其于书之于籍,以为内外之官。选用之备,庶几为官得人,足以上副陛下作则垂宪非常之大志。   且本朝著例,御史、中丞、知杂至于省府之长,固得自举其属,而馆阁、监司、牧守之官,亦尝屡诏近位,皆得荐用所知,名臣伟人,往往由此而出。则推而广之,求于故事,实有已试之效。其所荐之士,采用其一,其余书之于籍,以备选择。犹旧阙御史一员,听举二人,其一不中选者,亦以次甄进,则稽诸累朝,亦故事也。   伏惟陛下本周命太仆慎简乃僚之意,采陆贽台省长官举吏恳恳之论,推本朝已试之法,使先王之迹,自陛下追而践之。如此,则任众之道隆,进贤之路广。疏远之士,怀材者皆得汇征;要近之臣,奖善者皆得自达。以陛下之临照,谁敢不应之以公;以陛下之考核,谁敢不赴之以实。既得其人,授之以位,然后陛下以公听并观,分别淑慝,以执中主要,信行其赏罚。如此,则允厘百工,庶绩咸熙,可无为而致尧之“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如是而也。如臣之说为可采者,其推行之法,陆贽所陈,惟陛下察其疏密,详加损益,取进止。〈元丰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垂拱殿进呈。〉   【请令州县特举士札子】   臣闻三代之道,乡里有学。士之秀者,自乡升诸司徒,自司徒升诸学。大乐正论其秀者,升诸司马。司马论其贤者,以告于王。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论定然后官之者,郑康成云:谓使试守。任官然后爵之者,盖试守而能任其官,然后命之以位也。其取士之详如此。然此特于王畿之内,论其乡之秀士耳。故在《周礼》,则称乡老献贤能之书于王也。至于诸侯贡士,则有适、再适、三适之赏,黜爵削地之罚。而其法之详,莫得而考。此三代之事也。   汉兴,采董生之议,始令郡国举孝廉一人。其后,又以口为率,口百二十万至不满十万,自一岁至三岁,自六人至一人,察举各有差。至用丞相公孙弘、太常孔臧议,则又置太常博士弟子员。郡国县官有好文学、孝悌谨顺、出入无悖者所闻,令相长丞上属所二千石。二千石谨察可者,令诣太常受业如弟子。一岁皆课试,通一艺以上,补文学掌故缺。其高第可为郎中者,太常籍奏。即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又请以治礼掌故,比二百石及百石吏,选择为左右内史、大行下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边郡一人,不足,择掌故以补。中二千石属文学掌故,补郡属备员。其郡国贡士、太常试选之法详矣。此汉之事也。   今陛下隆至德,昭大道,参天地,本人伦,兴学崇化,以风天下,唐虞用心,何以加此?然患今之学校,非先王教养之法;今之科举,非先王选士之制。圣意卓然,自三代以后,当途之君,未有能及此者也。臣以谓三代学校劝教之具,汉氏郡国太常察举之目,揆今之宜,理可参用。今州郡京师有学,同于三代,而教养选举非先王之法者,岂不以其遗素励之实行,课无用之空文,非陛下隆世教育人材之本意欤!诚令州县有好文学、厉名节、孝悌谨顺、出入学悖者所闻,令佐升诸州学,州谨察其可者上太学。以州大小为岁及人数之差,太学一岁,谨察其可者上礼部,礼部谨察其可者籍奏。自州学至礼部,皆取课试,通一艺以上,御试与否,取自圣裁。今既正三省诸寺之任,其都事主事掌故之属,旧品不卑,宜清其选,更用士人,以应古义。遂取礼部所选之士,中第或高第者,以次使试守,满再岁或三岁,选择以为州属及县令丞。即有秀才异等,皆以名闻,不拘此制。如此者谓之特举。其课试不用糊名誊录之法,使之通一艺以上者,非独采用汉制而已。《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亦以礼乐射御书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