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鱼堂文集 - 第 7 页/共 14 页

六谕集解序   士读圣贤书无有肯虐民者然孔子谓不教而杀谓之虐今之教比古之司徒党正三物六行为何如也有毫髪不如古而怒民之犯法从而刑之皆虐也然则吾辈今日坐于民上惩奸锄暴操三尺以从事虽事事咸当厥辜敢自谓不虐乎曾子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痛哉言乎 朝廷未尝无教民之法今州县所奉行六谕明白正大二十四字中一部大学修齐治平之防犂然具备虽蚩蚩之民咸可通晓与古之三物六行何异而移风易俗未收其效是有司之过也余承乏灵寿目击民情不古每思孔曾之言不胜愧惧间尝巡行村野取六谕之义为之讲解又恐其入于耳者不能不久而忘也因梓以授之冀其渐磨于仁义而自逺于刑罚然七年之病必三年之艾是求车薪之火非一杯之水能救斯民之渐渍于薄俗久矣岂区区一巻之书朔望一读其遂能胜残去杀释吾愧惧耶亦以是啓其端云耳若夫扩而充之引而伸之俾家喻户晓沦肌浃肤邪秽尽涤渣滓尽融则视乎继自今而往行之何如耳天下无不可化之民而亦无易化之民其必如程子之于上元扶沟朱子之于同安南康尽吾居敬穷理之学劳来而匡直焉庶几免于虐也夫   陆桴亭思辨録序   士生斯世而欲言学岂不难哉功利之习浸淫于人心根深蒂固而不可抜幸而能自抜于功利矣则或溺于记诵词章终身竭蹶而适长其浮薄骄吝之气幸而又不溺于是而有志于道矣则佛老之徒又从而惑之舎三代以来圣贤相传之道而欲求所谓虚无寂灭者求之愈力去道愈逺幸而不惑于佛老而归于儒矣而儒者之道复分途各驱宋之洛闽金谿明之河津余干新防姚江同师孔孟同讲仁义其辨在毫厘之间而其流至于相去悬絶若方圆氷炭之不同学者未尝辨其同异晰其疑似浮慕乎学之名而用力焉其不舍坦途而趋荒径者几希矣于此有人焉以身示之且别白而告之其有功于世何如也余家居时闻太仓陆桴亭先生之学而未获亲炙及承乏嘉定去先生之乡咫尺而先生已成古人乃访其遗书得所谓思辨録者其辨同异晰疑似一准于程朱其于金谿新防姚江虽未尝力排深拒而深知其流之祸世其教人先小学而后大学以立志居敬为本而以圣经之八条目为程然后渐进于天人之微旁及于百家之言其先后次序悉洛闽之遗法也虽未熟识其生平然考其发于言而着于书者可谓有道之士矣盖先生自言二十七嵗即志于斯学心体躬行未尝敢懈则其所以能成就如此者亦非一日之故也呜呼处功利浸淫之日而能自振抜又不溺于词章记诵又不惑于佛老又不惑于儒之近佛老者而卓然自立岂不难哉先生之子讳顾正者请余叙其书余不敏虽于先儒异同之间尝闻其大畧然明不足以察理勇不足以衞道优游嵗月将汨没之是惧何能叙先生之书哉姑记其仰慕于先生者如此尚当尽求先生之书而访于其良友高弟以琢磨焉其庶几乎   静中吟序   性理大全一书明初学者奉为规矩准绳其时士行醇而风俗隆盖其学使然也自中叶而后胥溺于词章记诵阳儒阴释之学此书虽存无复讲求而涵泳之者风俗之坏有由然矣今 朝廷尊崇正学士非程朱之言弗敢道于是此书复行于天下然多袭其皮肤以塞功令求其真信而笃好之者亦罕其人焉三韩梁震先作静中吟一巻其于太极西铭之防伊川考亭之论言之亲切有味不啻烛照数计盖其讲求而涵泳之者深矣以是风于天下尚有甘自溺于俗学而以性理为迂者其亦可翻然也夫适余乡马子以是示余余喜正学之将昌而风俗之将隆也因书于其简端以志欣慕之意云   功行録广义序   圣贤之书劝善戒恶而已或以义正或以福诱而劝同或以义禁或以祸怵而戒同夫祸福之于善恶犹影之于形也君子衡理不衡数而其教人未有不兼言祸福也者理足以尊天下之君子而言福然后足以引天下之中人言祸然后足以惧天下之不肖其见于经传者固已深切而着明矣君子虽不以欲福而为善不以畏祸而不为恶而夫子犹曰君子怀刑是以圣贤自勉而恒以不肖自防也于乎此其所以为君子与周礼司徒掌邦教以扰安邦国保息六以养之本俗六以安之三物以兴之八刑以纠之月吉而始和嵗终而受防乡州党族闾比之中莫不以时而读法故其为教也有本有根博而贯简而详荡荡焉平平焉无细碎蔓衍之説而其时之人亦但以为道而不以为利知畏法而不知畏天吉凶休咎之説仅见于圣君贤相之诰诫而非所以为教民之具明明棐常絶地天通此其所以为盛也圣贤不作教化不明法足以禁显恶而不足以禁隠慝惟天之报施终古不易以济人之所不及而又不能无盈缩迟疾之异错综参互之变原始要终不失累黍而当时鲜不以为杳而不可知盖祸福之自人者直而彰自天者微而变直而彰者既有所不及而微而变者又不能以天下信则中人以下将无所畏而靡所不为仁人君子能无忧乎不得已而博考古今述其福善祸淫之迹而备着其所由以明天道之必然家悬一律令于屋漏之中户置一斧钺于衽席之上使览者惕然于心以去其所疑而坚其所畏虽其言若屑屑焉而离类析归钩深索隠略显恶而严隠慝其察物也无遁形可不谓慎独之助与宋之季也而感应篇出焉明之季也而功过格出焉是皆仁人君子居下位不得已而救世之作也故曰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王道不明于上而夫子作春秋今虽万不敢比是而意则庶几焉此固非盛世之所宜有也虽然既已有作则虽盛世有所不废又岂独不废而已必将为之敷畅其説扩其所未备阐其所未至以丁宁天下之耳目而惟恐其不信以从是亦仁人君子之用心也疁邑李子荪竒字九兰所辑功行録广义盖本功过格而敷畅其説者余甚敬其用心之厚用力之勤也呜呼士君子得志于时身任民物之责举先生之教而明之大纲举万目张无取乎细碎蔓衍之説而所以劝戒人者亦不俟乎天降之威福则是书可以不作今李子既不得志于时蕴其意而无所发蒿目而不能已于言而又不欲其言之大且深以无当于流俗也乃取夫世所易信之书广为衍説平易朴茂不饰不文而勤恳曲至应规入矩期无失于圣贤之意而后已昔贤有云不为良相则愿为良医李子之书其亦世之药石与假令李子得有为之柄以行其所欲而不徒见诸空言其所就果当何如也   诒安録序   余向客武塘与沈渊伯先生共晨夕有年见其所为诗文皆有法度可观而先生又不欲仅以诗文自居时时以古道相勗尝慨世之浮薄残刻如江河日下而不可止而欲以笃实忠厚之道维持而挽回之盖每谈论及之未尝不叹息致意数年以来余与先生虽各居一方然尝佩服之不敢忘今年夏月先生扁舟至疁城既叙契濶即出一编示余顔曰诒安録余展而读之则向之晨夕谈论叹息致意者皆聚于一编中先生又谓此吾笔以诒吾子焉耳使知浮薄残刻非所以为安而此乃所以为安也其庶几乎噫此岂独可以诒先生之子哉夫世之罹殃蹈尤而不知止者彼岂好危而恶安哉盖未有以安之道告之者故莫危于浮薄而彼且以浮薄为安莫危于残刻而彼且以残刻为安方其习焉而不觉胶固于其中而不知变方且自以为得计而不知其所以为安者乃其所以为危也使有人焉持先生之书以告之使知如是则危如是则安其孰肯舎安而就危耶士庶人而知此必不敢以浮薄残刻行于乡卿大夫而知此必不敢以浮薄残刻行于国小可以安一家大可以安天下其所维持而挽回者多矣是岂独可以诒先生之子哉余既喜先生之来得慰数年契濶而又喜是书之成行将使古道复敦于天下遂操笔而为之叙   诒安録后序   渊伯先生既以诒安録授予予授而读之凡先生之所言者皆予之所欲言者也先生复指其后一条示余曰与子不合者独此耳予取而视之大约言三教之合一尊佛老即所以尊孔孟也先生知予持三教异同之辨甚严而不欲自易其説所谓各成其是者耶然予窃有请焉夫三教之不同若黑白然白者之不可为黑犹夫黑者不可为白必欲合黑白而一之宁有是理乎为此説者盖因近世学者不能深究天道之微不幸溺于其学又知不可自絶于孔孟乃牵合附防以自掩盖焉耳岂通论哉以先生之文学行谊后学楷模因近年以来偶涉猎于神仙而深有取于其説吾知其终当改正而未必守为定论也先生若以余之言浅陋不足信则古之大儒如程子朱子以及近世敬轩敬斋整庵诸子皆尝辨之其遗书具在取而读之则黑白明而取舍定矣以先生之学力而为此岂其难哉先生既以文学行谊自振流俗偶濡迹于异端而又不惮改弦易辙粹然一出于正后之人读诒安一録考其前后本末岂不益叹先生之勇于从善而不可及也哉虽与程朱诸大儒争光可也   畜徳録序   人之心譬如田以良苗植之则成良苗以稂莠植之则成稂莠嘉言懿行者人心之良苗也浸灌于嘉言懿行之中其心不明且正者鲜矣浸灌于淫辞诐説之中其不昏且荡者鲜矣王何嵇阮浸灌于虚无而成放诞卢骆王杨浸灌于辞章而成浮薄自明季以来俗衰学驳偏僻之説淫艳之词所以人耳目撼人心志者杂然并作如入五都之市百怪之物具陈非志定守固其不舎布帛菽粟而逐纷华靡丽者几希取舎一移日长月益与之俱化何所不至哉故今之学者不但不读书之不可胜言即读书之亦不可胜言能于诸子百家中精择而慎收之不离乎规矩准绳则可以养其心而为吾道之羽翼矣席子献臣奉其先尊人文舆公所纂畜徳録示予曰昔我祖太仆公有格言类编一书我先人谨承先志搜补而广之平生不好声伎玩物嬉戏之具而独皇皇是书病革时犹置箦上俯首晲视予授而读之则上自周秦下迄近代学士大夫之嘉言懿行萃焉网罗博而取舎当内之有益于身心外之有补于世道非如晋人世説长傲助轻唐人艺文类聚诸书编辑风云月露已也可谓精择而慎收者矣予闻文舆性孝友好施与周人之急常若不及虽久病应得官而未仕不及见之政事而其笃行于门内施及于乡党者事事皆可为法江西魏叔子不妄誉人者也为席舎人传曰虽没而祭于社无忝焉是其得力于是书者岂浅鲜哉吾以是益知人心之不可不养而所以浸灌之者不可不择也贾生有言习与正人居不能无不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不能无不正犹生长于楚不能不楚言也读书亦然天下浮夸放僻之书其为楚言者多矣不择而取之可胜穷耶取舎如文舆庶几弗畔于道也夫   苏眉声读史影言序   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此史所由尚也然史之可以为后世师者亦顾其读之何如耳唐虞三代之书读之而长伪增浮者有矣况乎后世之史邪正错出是非混淆学者以无主之中涉猎其闲所见为是者未必是而所见为非者未必非安在其可师哉中有主矣读之而是非不谬矣而见其表不见其里知其显不知其微得其成败之迹而不知其所以成败者议论侃然而胶固难通又安在其可师哉表里显微皆见矣得其所以成败矣而言之无关于当世得失之林如对病者而谈粱肉对饥者而陈药石药非不精而肉非不美也然而所陈非所急也读史者岂不难哉苏眉声先生以所着读史影言示予予读之其是非皆本经术其论事必推见至隠自源及流如医者之洞见五脏而其指陈恺切寄托深逺尤有鹤鸣沔水诗人殷勤讽谏之思焉盖信乎可谓善读史者矣昔司马子长述货殖游侠特以自舒其孤愤而不知是非谬于圣人欧阳子于柴守礼石敬儒之事反覆致意欲以自解其濮议而未免欲盖弥彰何如眉声之所论列皆为风俗人心起见而不激不亢言者无罪而闻者足戒乎呜呼自秦汉以来治乱如循环使治世之事长为法于天下则治可长治乱世之事长为鉴于天下则乱不复乱而高曾之事视若弁髦前车已覆后车不鉴者比比而是也使时有好古笃论之儒如先生者提撕警觉其间亦何至沈溺不反不可救药乎先生著述甚富此特其一斑而其关系于世已如此他日尽出其所着以为天下准的其足以法今传后又不知当何如也   藓书序   和州成吾存讳性号杏怀居官正直言天下事切中利病亦近世贤者也尝刋其所作杂文一巻名曰藓书其书中自言无日不防客所不防者尘容俗状之人而已无日不言怀所不言者增租益室之谈而已因歴叙郭林宗以下数十人谓此数十人者一日不防则鄙吝生一日不与言则心胸结此其立意高旷卓然尘表矣然所谓数十人者上不及孔孟下不及程朱近世则不知有河津余干而荆轲聂政朱家郭解刘伶阮籍以至李卓吾皆得与于其间何其取舎之异若是哉甚矣道之不明贤者往往入于岐途而不觉虽其天资之高有不尽汨没者然其为累必多矣岂不可惜也哉余尝见张武承跋邹忠介儒宗语畧曰读此书知先生所学之虚浮也于宋独取陆杨而姑以明道先之于明独取阳明而兼以白沙心斋配之两代大儒若伊川晦庵河津余干尽可删而去也忠介所学若是亦何怪其立朝事业仅止于是耶知言哉武承乎   嘉定县加编録序   余莅嘉定之二年奉部议以催科不力罢黜既谢事乃进其民谓之曰吾为吏无状罢黜固宜但愿尔民继自今以往早完官课无或后时耆民郁某等进曰吾侪小人非不知急公之义也往者故明之时吾嘉民之完课常为诸邑先吏于兹者皆获上考岂昔之民良而今之民顽耶盖昔赋轻而今赋重尔姑以康熙十二年之防计与万厯三十七年之赋役全书较之加增者盖九万有竒而自十二年以后军兴之所增者不在焉然则民安得不困而赋安得不逋岂其甘为顽民哉因以其所辑加编録示予予阅之喟然叹息无以对也夫主持国计者未有不知民力之当惜也特以一事偶加未必病民不知今嵗加若干焉明嵗加若干焉加者不可复减复者又复议加积而计之民其能堪乎蕞尔嘉定其土瘠民贫较之明季日甚而赋之加多如此其死于催科与流离失所者可胜计耶且夫九万之中如地亩九厘之银三库四部折色之增犹为他邑所同若官布折色之骤増至二万八千有奇省衞行月之骤增二万六千有奇则嘉定所独也他邑之增不至如嘉定之多而犹不堪命然则嘉定之民日困而逋日积何怪也方且流离转死之是惧而何暇顾其官之考成哉长此不已吾不知数年之后更当何如矣或曰子不知今之军需孔急耶   朝廷固无日不以百姓为念苟四方底定自然渐次减除方将蠲苏松之浮粮去沿海之坍荒复九分考成之旧法岂特如万厯所行而已哉子何忧焉而今则非当言之时也然予又有説焉夫民之困惫有旦夕不能待之势而恤民者亦当随时而为之计故四方底定仁政尽行固斯民万世之福也即以目前计之亦宜斟酌于缓急之闲调剂其轻重之平去其太甚而救其颠沛庶几寛一分民受一分惠焉则是编也固仁人忧国者所宜急进矣   灵寿县志序   灵寿于真定三十二州县中最为瘠壤其民遇丰嵗豆饭藿羮仅免沟壑一遇水旱螽雹之灾流离转死不可救药盖在前代已然兵燹之后元气益复衰耗以故文献散佚无征按史传所记故事询之土人无有能道之者大禹治衞疏凿何所鲜虞中山之时疆理若何武灵衞文屯兵何方昌国君遗址安在乐叔继封何乡何里邳侯食采第宅何存何年始废曹武惠韩忠献父子聚族何村始迁何代大圣大贤之故迹如烟云之过目不可复求穆然徒见滹沱流而太行峙而已即户口之盛衰赋役之繁简典礼之废兴自明以前亦湮没不可考岂不可慨也哉国学生傅君维橒悯旧志之残缺网罗放失旧闻彚缉成编藏于家塾笔削详畧具有法度不凿不滥然其已湮没者亦末如之何也适余奉部檄征县志因取其书稍为更定附以管见分为十巻聊以备采择云耳阅是编者见其土瘠民穷慨然思为政者宜安静不宜纷更宁损上毋损下宜便民毋便官则可矣若曰一方之文献在是则余与傅君皆不能无慨焉   傅氏家乘序   故吏部尚书惺涵傅公暨少保掌雷傅公父子先后居高位文章事业彪炳宇宙灵寿傅氏于是乎始大天下共仰其勲名而莫知其何以至此也余至灵寿见其家乘载其先槐轩岩轩朴庵诸公累世积徳敦厐醇固然后知二公之彪炳于宇宙者其来有自譬诸水然有星宿之源然后有龙门砥柱之竒有岷嶓之源然后有彭蠡中江北江之盛未有无其源而其流汪洋浩淼者也亦未有有其源而无其流者也特患闭塞壅遏之则亦终于涸耳有人焉引而导之岂有不滔滔汨汨者哉然则求水之盛而不涸无他亦尝濬其源而已求家之盛而不衰无他亦常积其徳而已故二公者特善濬焉者也使傅氏子孙皆能濬焉常如槐轩岩轩朴庵之敦厐醇固则其昌炽岂有艾哉辑家乘者冢宰公季子维橒也好文而笃行有父祖风昔范宣子自言其先世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而叔孙穆子云此之为世禄不如立徳立功立言之不朽余尝疑御龙豕韦以来必代有明徳故能久而不废废而复兴宣子不知推原其本而徒夸其世族之盛所以绌于穆子今傅君辑家乘能歴歴道其先世之本末知其所重在世徳不在世禄贤于宣子逺矣傅氏之源其再濬于此也夫   三鱼堂文集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三鱼堂文集巻九   赠内阁学士陆陇其撰   序   黄陶庵先生集序   予自束髪受书即读陶庵先生之文见其精深纯粹高者可以羽翼经传下者可以凌轹韩欧心窃慕之以为是何如人而其文之超轶絶伦如此及闻先生从容就义慨然太息谓先生于死生之际不苟如此志与日月争光而行与天地同久宜其发为文章精纯超絶协金石而中宫商也既又思之自变故以来平日谈忠孝讲仁义之徒临利害而丧其所守者何可胜数而先生独毅然不变人之所隠忍徘徊而不能决者先生视之若渴饮饥食之不容已夏葛冬裘之一定而不待拟议也此岂可以强至而卒办哉盖其所积者厚而所养者深矣及待罪先生之乡见其遗老访问先生之平生则羣以为先生平日孝友忠信取与不苟泊然于富贵而发愤于正学孜孜矻矻惟以圣贤为己任而世俗之尘埃不足以入之呜呼此其所以能临利害而不变也欤自世教之衰士不知以廉隅自饬谓正学为迂濶谓功利为不可已遇小利害则攘臂而起蝇聚蚁逐无所复顾平日之志气如此欲其临大节而不可夺岂不难哉由是发为文章不入于卑陋则病于杂驳虽欲弥缝润色自附前贤如寠人之装为富贵非其所有张皇支吾百病俱见无怪也故予以为先生之文本乎行先生之行所以能卓然于临变者本于平日之养士苟能以先生之养为养自然险夷如一履变则为嵗寒之松柏处盛则为高冈之鸣凤皆是物也区区文章之焜耀何足道耶不然虽文如先生犹不足贵也而况乎其必不能哉因先生之门人裒集遗文以传而为之推论其本俾世之学先生者知所取则焉   张东海先生集序   郑端简公晓年谱言端简初第时将殿试首相石斋杨公使人道意致殷勤端简父吾核公戒端简曰汝不闻两及相门张师徳无书抵政府刘元城乎因诵张东海先生戒子诗权门要地是危机句端简所以能卓然于始进而不枉寻直尺于公卿之门者东海之诗有以啓之也余读之未尝不叹前辈操行之高真今日后生药石哉访东海集未得适先生裔孙世伟以家藏遗集索余序因得尽读其诗文与其行实盖先生之学根柢程朱而胸次洒落一切龌龊不足婴其怀当时贤士大夫如李西涯谢方石彭凤仪王守溪皆叹服其学问政事之超出流俗一南安守而朝野交重不啻庆云景星宜其流溢于诗文者足以楷模后进如此也世多重公之草书公尝自评吾书不如诗诗不如文以余观之诚然非书之不如诗文书得诗文乃重耳然非学之有本如世之嘲风弄月雕琢云山刻画星露则诗又何足重而况能重其书也哉余窃怪虞山钱氏辑列朝诗集于先生之诗登者寥寥无几如今集中所载养马行昔有篇诸诗其用意深逺与杜子美兵车行诸作相为表里有天下国家者所不可不知而如吾核公所称尤足鍼学者之膏肓钱氏皆逸而不録亦所谓不揣其本而齐其末者欤典型既逺奔走危机者滔滔皆是矣先生之诗文具在安得如吾核公者日讽诵于其子弟之前一洗涤其肺肠也哉   屠我法诗叙   论语载长沮桀溺学者见其与圣人之言抵牾遂疑耦耕之贤与洙泗心事若莛与楹仅可与考槃衡门诸诗人出没于烟霞泉石间而不可与羔羊之大夫甘棠之召伯同日而道也余谓不然有沮溺之心然后可以行孔子之道有考槃衡门之节然后可以处羔羊甘棠之位夫圣人所以经天纬地育万物而理万事者必自洗濯其心始其心洒然爵禄轩冕不足入其中是故其神闲其气定物至而能应事至而能断惟理是视可贵可贱而不可夺然后能有成功不然得失之念营于中其所以为万事之根本者压于纷华靡丽之下而不能自主方且左顾右盻日不暇给而能成天下之事者未之闻也故世之处高位拥大权而考其功业无丝毫当于圣人者非尽其聪明才力不如也无沮溺之心以为之本耳自汉以来作史者虽王侯将相功名赫赫不可殚述而于隠逸之士必详记而备载之其亦有见于斯耶我郡屠我法先生积学隠居与鹿豕为侣者四十年天下之士方攘攘于富贵得一爵若登天失一爵若沉渊而先生视之无有也旷然若处云霞之上而人世之污浊不足以累之呜呼使以先生是心而处廊庙之上无利害得失以撄其胸而从容经画天下之事何事之不可为耶谁谓沮溺与孔子有二道也其诗一编大抵皆写其胸中高旷之致读其诗可以见其心矣人谓此渊明归去来辞之类吾谓此诸葛武侯鞠躬尽瘁范希文以天下自任之本领也   天涛诗文序   眉山苏氏兄弟文章为一代宗自宋以来操觚家仰之若泰山北斗然吾尝窃病焉文以明道道不明何以文为苏氏之文拾苏张之绪余者什之五醉佛老之糟粕者什之五且以伊川大贤而目之为奸几乎目不辨黑白而耳不闻雷霆者矣尚安取其文章哉我家天涛筮仕于峡苏氏之墓在焉禁其樵采新其庙貌又间以政事之暇成诗文若干篇人皆谓天涛向往苏氏而得力焉者吾谓不然天涛平生朴实敦厚其在峡也仁而明当军兴之际从容经画不废事不累民恻怛至诚之念浃洽乎境内峡人爱之如父母然此真可与学伊川之学者岂苏氏之比哉其诗若文皆言其性情所自得而非有苏张佛老之习气于方正之士未尝疾之也其表章苏氏墓特以为先贤遗趾不忍其灭没于樵夫牧竖之手而非宗其学师其人也余方欲与天涛究程氏之遗书追居敬穷理之学脉求所谓吟风弄月之防趣布帛菽粟之滋味恐不知者见其官苏氏之地表苏氏之迹猥以为眉山一派也故为叙之母以文忠兄弟辱我天涛哉   李先五诗序   予在疁城未尝得与文章之士相亲也逮休阳丘藏岳以李子先五诗集见贻且为请序因叹予之不能知李子有如此诗矣染鼎者不足以知味吹管者不足以赏音况乎尘坌之余何能高谈风雅为李子振踔艺苑也哉然而窃尝论之矣诗自三百篇来代有不同变而不失其正者诗固不没于人之心也国风虽不登朝庙其一时士女讴吟祗以输写性情阐扬兴防而贞淫舒惨之气王者采之以征治忽焉有唐以诗取士其所奏对皆质有其文务以平生所得着之篇牍识者尚讥其渐开淫靡况下此者乎今之称诗者吾惑焉生未尝探诗之源流与其阃奥也辄欲夸骚雅之盛事鄙屈宋为后尘矣而且阀阅之家人有应刘投赠之章词皆曹陆岂当世之才人果若是其盛哉夫亦征逐以为荣名抑羔鴈以资润泽乎故予谓近人之诗虽有可观而求其不没于心如古人者正少也李子虽今之人乎其诗则固有可采者或见其艳发滃郁则以为其才儁也见其顿挫浑脱则以为其法敏也见其鸿博雄肆而不竭则以为其学瞻而思深也是则然矣而皆不足以尽李子吾之所以取李子者以其品与养耳夫诗以文身假以为名利之梯则非品矣诗以摄性挟以为奔走之具则非养矣李子少壮著书评隲诸家生不出里巻四方名贤时招致苍雪楼樽酒问业絶无裘马声色之娱以乱其情则其品与所养可知矣今日有李子意吾之所谓诗之不没于人之心者乎太史公云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盖欲进屈原于诗以扬其盛也乃吾将进李子于有唐作者以表其微获附于赏音知味之后其可乎藏岳试为我问先五抑更有进焉者欤   王上台诗序   王子上台示予诗一巻读之大抵和平高旷有古风人之致焉尤喜其和华天御先生夏日村居诗曰书囊随我甘沦落世路从他自险巇夫世路之险巇有尽而我甘沦落之心无穷以甘沦落之心处险巇之中世路其如我何哉斯言也必有契于华先生而王子之诗所以能和平高旷自逺于流俗者其亦有得于此也耶然予又有説焉夫天之生士与士之生世非止自淑其身已也盖将以为斯世之标凖矩矱而引翼变化使之咸尽其性也故古之圣人有以一夫不获为耻而欲尧舜其君民虽进必以礼退必以义而其心一日不忘天下即终不用于世矣犹必删诗书述仁义明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惟恐大道之终不明于世而斯世之终不得与于道也呜呼圣贤之用心固如此哉虽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然所谓独善者穷居自守不能如臯夔稷契之所为耳非置斯世于度外也置斯世于度外而以啸傲林臯为高是沮溺之所谓独善而非圣贤之独善也然则当吾世而犹有险巇焉是亦吾之耻也故任其险巇而勿与争衡则可任其险巇而弗为怜悯则不可或出或处或进或退圣贤之行虽不必同而怜悯斯世之险巇曲尽吾所以救之之心则无不同也惟有甘沦落之心以高旷其怀和平其气而又有不忍险巇之心与万物为一体然后天所以生士之意始无负华先生抱道高隠今之大贤也其必有得于此矣因读王子之诗而附吾所见如此华先生闻之其亦以吾言为然乎   杨硕甫诗序   唐顔鲁公千载伟人好神仙浮屠之説儒者曰是其天资高故学虽杂不能汨其忠义之性仙者曰是幸得吾术故能有所成就是二説者世莫能定也虞山瞿公稼轩殉难粤西其节最烈而雪湖杨君硕甫讳秇出入于锋镝之闲负其遗骸收而殡之义声动三军武夫悍卒皆为感泣无拦阻者杨君自言曾遇异人能知未来事所言多竒中瞿公好其説与之周旋艰难中尝奉其言为金镜我不知君与瞿公果得力于其术乎抑其禀于性者厚赋于天者粹故所操虽不必尽儒者之学而忠义之发光耀宇宙不可遏抑乎辛酉春予遇杨君于虞山望其貌浑厚真朴出诗一编示我潇洒自得无纎毫俗氛呜呼此其所以能临危难而不苟者欤其得于天性无疑也我因君而知瞿公矣世之人资禀不如君而徒欲学其术虽遇赤松洪崖面命耳提尽得其奥防妙道使之当变故其不视君友如秦越人掉臂不顾者几希矣使君早年不遇所谓异人而遇濂洛之儒以如是之天资切磋而肆力焉其所成就岂但如今所称者哉然如君者亦可谓竒男子矣天下滔滔使尽如君之险夷一节何至如江河之日下哉   傅鹭来感怀诗序   傅子鹭来示予感怀诗一巻磊落纒绵有唐人风工诗者自能赏之然特赏其词云耳非知傅子者夫感也者触乎外者也怀也者存乎中者也触乎外者其末存乎中者其本余微窥傅子之怀盖有足多者焉其诗曰五顷薄田两具牛三餐脱粟鹿皮裘能澹泊也又曰仔细隋珠休弹雀商量宝劒莫屠牛能宁静也又曰莫同狡兎营三窟闲看祥鸾振九苞能不以利而以义也夫澹泊宁静而不以利岂非孔子所云君子怀徳者耶有是怀也故其词虽哀而不为伤虽怨而不为怼皆情之所当然而义理之正也苟无是怀而徒感慨悲歌叹李广之数竒嗟刘蕡之下第怜冯暖之穷哀郑防之老寄闷于瞿昙慧能抒愁于黄鸟芳草怼耳伤耳君子安取焉虽然傅子之怀善矣吾尤愿其充之也夫人光明正大之怀不难其发于一时而难操持辨别于平日操持固然后嗜欲不得而夺辨别精然后疑似不得而淆故古之君子戒慎恐惧无时敢懈虑此怀之或夺也读书穷理无时或息虑此怀之或淆也用力之久至于醇粹坚固畅乎四支发乎事业无往非此怀之流行则圣贤不过是矣不然守之不固析之不精乍出而乍入忽隠而忽见光明正大于翰墨之间而不能不糊涂委靡于日用之际则非吾所敢知也傅子勉之矣   一隅集序   一隅集共经义八十八首余甲寅嵗选而评之以课长儿定征者也曷言乎一隅也吾见人家子弟殚精敝神于时文中积案盈箱矻矻穷年而一切经史皆不暇读读亦不暇精故择此数十篇授之且为指防其浅深虚实宾主反正提挈照应之法使其因此扩而充之则时文之规矩尽是矣此举一隅以三隅反之意也庶几有余力读天下应读之书得从容讲究圣贤全学长儿如吾法渐通文义四书本经之外以次读诗春秋三礼国语国策史记汉书韩栁欧苏之文涉猎通鉴纲目性理渐知圣贤门路壬戌九月不幸夭没年止二十有三日月如驰倏忽已经三载而此集俨然在敝簏中余既痛吾长儿之遗迹且以其可稍救俗学之失故出以授问学之士盖尝譬之庖人治馔时文则在筵席之馔也一切经史则在庖之粱肉山珍海错也庖中无粱肉山珍海错而徒广收筵席之余馔而藏之欲以此飨嘉宾其不至臭秽不堪者几希此集则不然指示其烹餁之法观一席而千万席可知暇则置备粱肉珍错寻其出产之处广求豫积客至按法烹之馨香鲜洁客无不悦且不徒可待客也一家之中养老慈幼无不绰然有余较之收拾残羮剩汁者相去岂不逺哉子弟用功之法当如是有志斯文者其亦有取于此也夫   黄陶庵先生制义序   予既序陶庵先生之诗文而推论其平日之养或曰先生之制义何如予曰先生可谓得制义之意矣何谓制义之意以其出入班马驰骋韩欧耶曰不然以其防必濂洛法必成耶曰不然以其法乎古不戾乎今得乎已不骇乎人耶曰不然然则何谓制义之意曰子亦知制义之所自起乎此宋明以来取士之具也盖自公卿大臣以至于都邑之长是天子所以寄股肱耳目者也所以共社稷民人者也所以为治乱安危之分者也而皆于制义一途取之其间非无英君哲相计深虑逺辨别人材郑重名器而卒不废此者何也亦曰是制义者所以发挥圣贤之理也能言圣贤之言者必能行圣贤之行以若人而寄之股肱耳目托之民人社稷则必有安而无危有治而无乱是取制义之意也是五六百年来所以行之而不废也自士习坏而制义为虚文方其执笔而为之所言者无非仁义也而孰知言仁义者之背乎仁义也所言者无非忠信也而孰知言忠信者之背乎忠信也举世滔滔以为是取爵禄之具耳而忘其爵禄之何以必归乎此也苟可以悦于人而侥幸一第焉斯已矣遑问其言行之合与不合哉呜呼士习如此而欲得真材以期治安岂可得哉是无他则失乎制义之意也今观先生之制义与其养于平日而从容于遇变者可谓言与行合矣言与行合者是朝廷所以重制义之意也惜先生不幸而特以节见耳使其生当明盛而任股肱耳目之寄受民人社稷之重其所树立岂可量哉若夫不能学先生之行而徒学其文以之欺世取荣常则不足以翼休明变则不足以衞纲常于是羣焉罪之曰制义之不足得人也呜呼是制义之咎耶抑失乎制义之意之咎耶先生之制义传者颇多间有非其手笔而伪托者亦有非先生欲存之作而未及删者用是定为若干篇天下学者诚读其文而想见其人无失乎制义之意焉则庶几矣   谈念苕牕稿序   谈子念苕与余居相距咫尺时得其文读之其辞沛然以充其气爽然以清望而知其将奋翮云霄者也今秋果举于乡同里莫不相庆盖喜文章之有据遇合之权不在于天而在于人也然余之为念苕喜者又不独在是余尝闻商文毅公之言曰士无以致身科目为荣而以无负于科目为重夫今之人束髪读书揣摩当世之好尚皇皇焉庶几其一中得之则以为喜不得则以为忧非此科目也耶而自文毅言之则人虽幸列于科目而其中犹有负有不负焉则是科目也者未足喜也而可惧也夫必如何而后可以无负耶将闳览博物以备顾问乎七畧九流之书无所不窥毕方贰负之竒无所不识求之科目之中千百而一二焉此足以无负矣然昔人犹病之曰此记诵之学耳记诵之学可谓无负乎将著书修辞以垂不朽乎如迁固之史欧苏之文长卿子云之赋太白子美之诗求之科目之中千百而一二焉此足以无负矣然昔人犹病之曰此辞章之学耳辞章之学可谓无负乎将树功立业以自表见乎戡乱如萧曹守文如房杜捄一时之危振一时之求之科目之中千百而一二焉此足以无负矣然昔人犹病之曰此功利之学耳功利之学可谓无负乎夫徒有其科目既不足以为荣加之以记诵辞章功业赫然显名于世而犹未免乎负此非刻论也盖士固有其当为者而此未足以塞我之责也士所当为者非他孔孟程朱之道而已是道也闳览博物而非如世之记诵也著书修辞而非如世之辞章也树功立业而非如世之功利也是不待逺而求之即我束髪所读之书其中圣贤之所训诫先儒之所注释至精至备举而措之则道在是矣而人往往徒习其言以为科目之资而不能反求之身一日焉得其所欲则弃之如敝蹝夫是以遇益隆而行益污位益尊而品愈卑间有能自异于流俗则又没溺于记诵辞章功利之间而不能深求乎圣贤之道呜呼求其无负焉者岂不难哉然我尝思之人之不能造于是者惟其志不立耳不则自以为足不求进焉耳苟志立而不自足进而不已天下何事不可为而独难于是耶我见念苕之于举业也奋然不肯居人下而恂恂焉若无能是以英年而奋飞人之听于天而不可必得者独取之若寄操是心也以往岂其能得之科目而不能得之道哉此我所以为念苕喜也故因读其文而序之于其首使天下见念苕之文者知其所重将在彼不在此则世之囿于科目中者其亦可以知返矣   钱孝端经义序   儒者往往谓举业盛而圣学衰余尝语同志吾辈皆从举业出身当相与努力一雪此声请问雪之如何曰所恶乎举业者为其以利禄之心从事于圣贤之书探精索微手拮据而口呻吟者非以求道也将以求其所欲也甚者则又不待其精微苟可以悦于人而止饰伪长诈如市贾然是以君子恶之今使为举业者无以利禄存于胸惟知道之当求而圣贤之不可不学以居敬为本以穷理为用求之六经以探其奥求之濂洛关闽以一其途求之史以穷其变求之敬轩敬斋月川整庵诸君子之书以博其识精择而笃行之口之所言必使无愧其心身之所行必使无愧其言其发而为文者皆其得于心而体于身者也一旦学成而荐乎有司登乎金马石渠天下之人见其由是得举也则指其所业命之曰举业而学者固未尝自谓之举业也其遇耶是道之将行也吾无与焉其不遇耶是道之将废也吾亦无与焉夫如是则举业与圣学岂有二乎哉然吾尝持此以告人而人率笑其迂一日钱子孝端以其所作经义数十篇示我其气沛然其光蔚然读之者皆以为琅玕球琳可以登庙廊可以耀宇宙钱氏世有闻人将复钟于是矣顾钱子若不敢以是为足不惮跋涉而询于刍荛其心岂但与世俗之举业较短长者哉愚时方在苫块未暇答也服既阕乃举平日之所以告人者以复于钱子钱子当不以我言为迂也   同邑文序   胡敬斋先生尝叹科举之学坏人才谓其丽乎辞不知志乎善余读其言未尝不慨然也虽然是岂科举之咎哉夫科举之设原非取其辞也谓其辞善者其志必善能为孔孟之言者必其志孔孟者也能为程朱之言者必其志程朱者也譬之作室而求匠召而问之其言栋宇榱桷广深修短之法井井如烛照而数计则授之材而予之稍食未为大谬也自学者见上之人所取在辞也于是日夜磨砺其辞以求当于有司孔孟程朱之道链习于笔端言之侃侃真若可信而问其志则曰吾以是求吾所欲耳岂真思实其言哉譬之拙匠不务精其业而徒拾鲁般之陈言以应对主人幸而获其稍食则吾事毕矣其室之成坏坚脆于吾何有哉为主人者方庆其获良工而广厦曲榭可借以成孰知其志之不在斯耶所谓鹪鹩已翔乎辽廓罗者犹视乎薮泽而科举于是弊矣此犹就其辞之善者言之也其又甚者则并其辞亦不能善穅粃杂陈稂莠错出幸而涂饰有司之耳目冐昧一第则泰然自谓其业之成不复知有人间学问是又无足论矣然吾终不谓科举之无用者天下大矣有珷玞则必有和璞有鱼目则必有隋珠明道紫阳独非科目中人乎士苟有志虽使处秦之初宋之季废诗书禁道学犹将修身独善以守先待后为己任而况煌煌功令以仁义为鹄以六经为罗以洙泗濂洛为招而茫茫宇宙无人起而应之吾不信也吾邑素号才薮起蓬蔂而陟青云者踵相接也后进之士益蒸蒸向风相与集其揣摩之文梓以问世而命余序之夫殚精竭思上追秦汉下凌唐宋语必破的言必中绳吾党之士讲而习之久矣岂待余言哉然窃有愿陈者则未知我二三同学所朝夕揣摩而烂焉于是集者果发于其志乎抑但丽于辞乎其真见圣贤之道若饥食渴饮之不容已而侃侃言之乎抑曰姑以求合于功令乎二者之相去在毫厘之间而有天壤之别我同人必有知之者庶几哉相与砥砺各即其所言反而实求之身以不能为明道紫阳自耻毋徒思与文章之士逐鹿于中原使天下后世谓科举之中有人焉而无为敬斋所叹则岂惟一邑之光世运人心实共赖之   歴科小题永言集序   程子有言古之人自能食能言即有教盖人之幼也知虑未有所主则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又曰人多以子弟轻俊为可喜而不知其可忧也有轻俊之质者必教以通经学朱子尝有取于陆子寿之言谓子弟教作虚诞之文皆坏其气质古人之为子弟虑者如此今之教子弟者吾惑焉方其幼也既未尝习之于洒扫应对朱子所辑小学一书常束之高阁不使寓目虽日读孔孟之言不过以为此利禄之阶梯未尝知其必可行不可不行也稍长教之为文则挑其心机奬其浮华惟以惊人耳目为能事不问其虚诞不虚诞通经学不通经学也侥幸一第则便以为学成不复知人间尚有当读之书当为之事然则风俗之不端士习之日坏岂非自童子时始哉故吾每教童子作文未尝不战战兢兢惟恐一言之病中于其心异日将硕大蕃滋鬯茂条达不可救药盖人之聪明当扩充于范围之内不当扩充于范围之外往者嘉靖以前天下无异学士皆由程朱以窥孔孟其文浑厚醇朴惟恐一言之越乎绳墨士习如此风气安得不醇哉自是以后学日杂而文日奇风俗日偷非天之生材有异乎前也其所以教之者然也成童之时其心先也离琢破坏求其长大之归于醇朴不可得矣故当今之急务必自教小子始教之道必以小学为基址以濂洛关闽之书为根本以先正浑醇厚朴之文为彀率使自孩提有识即浸灌于仁义中正之中游衍于规矩凖绳之内如水之汪洋浩渺而不得越乎其防则文章不期正而自正风俗不期厚而自厚矣张子质夫惇五蒋子声御选歴科小题之文以为童子式吾见其一出一入不敢苟且惟误后学是惧其亦有程子朱子之虑耶故为推古人所以教童子者弁于其首使读者知文章一途非徒贵其机巧浮华已也当求程子所谓可忧者如何朱子所谓坏气质者如何聪明日扩而范围常存必为转移风气之人勿为风气所转之人庶几不负三子之志也夫   授经堂寿序   今年春嘉善沈芷岸太史寓书于余曰我邑畏碞先生我舅氏子宗老也生平慷慨敦气谊重然诺乐善好施屡战棘闱数奇未偶年来闭户课孙天伦自乐今且七旬矣子盍有以寿之且我表弟端明舞防承欢之意甚摰吾辈无以侑之不可陇其不敏方自放于烟霞泉石之间笔墨久荒承命不知所措适读史记万石君传胸中若有不可已者遂敬书之以质于太史当万石君时人才济济毛苌董仲舒申公诸大儒言行醇备者固无论其他如施雠孟喜赵绾王臧之属以经术显司马相如枚臯之徒以文词着公孙以曲学阿世封平津侯而万石君皆无有也蜀卓氏宛孔氏鲁曹邴氏宣曲任氏皆以赀财雄郡国而万石君亦无有也独其父子兄弟循循孝谨自内达外无几微縁饰年弥高而行弥笃积久而彰天下仰之虽齐鲁诸儒之质行皆自以为不及夫以龙门之好奇于一切庸行若不屑然者而独于万石君家风津津不能已后千余年朱子辑小学书去取谨严虽经传之文不轻入而独于万石君事详哉其言之由此观之莫荣于孝谨莫寿于孝谨假使当日万石君有卓孔之赀财有平津之爵位有枚马之文章有施孟之经术而孝谨不逮其名未必传于今即传亦必不能使人敬仰之如今日也又使当日若卓孔若平津若枚马施孟之徒能孝谨如万石其姓名传于今不知当如何敬仰必不落寞如今日也鸤鸠之诗曰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仪一者孝谨之醇乎外也如结者孝谨之常于中也其卒章曰正是国人胡不万年言孝谨之效也孝谨而外无他道矣毛董诸大儒亦全乎此而已自古圣贤所以继往开来卓然不可磨灭者无不基于此有浅深安勉生熟之殊耳今我畏碞叔少壮修行晩年天伦自乐可谓有万石遗风矣吾又乌乎祝之亦祝之曰自今以往长如万石君家而已万石君区区一赵布衣率其子弟躬行孝谨身享遐龄一门贵显令名无穷况加之以经术文学增其所有而有其所无其所致宁可量乎我焉知得效之盛不如鸤鸠诗人之所祝又焉知异日无网罗旧闻如史迁者采其家风为魏里万石藏之名山传之其人更焉知千余年后无裒集嘉言善行如朱晦翁者述其遗事补入小学遐陬僻壤三尺童子皆知有畏碞先生也是在端明与诸子孙能敬承之而已何难之有端弟试以吾言复于太史其必以为然也   灵寿教谕张君寿序   灵寿诸生有问于余者曰今月某日为吾师张子诞辰请问所以称觞者余曰此非而师所喜也诞辰称觞非古也自汉晋以前未闻有此礼有之自齐梁之间始顔氏家训中尝备言其非故近世士大夫之好礼者皆鄙而不为诸生亦何取于此无已则有一焉而师张子为西山先生令嗣西山先生尝纂儒宗理要一书聚濂洛关闽之精言以告天下之学者此而师之家学也闻之于家庭者必将推之于庠序诸生欲敬其师则莫若服其教诚取其书而拳拳服膺焉口诵之心维之体之于身推之于事深嗜笃好相磨相磋以太极图西铭为必可契以主敬穷理为必可学不敢以记诵词章夺之也不敢以虚无寂灭乱之也不敢以功利权术杂之也自迩而逺自卑而高真积力久豁然贯通和顺积中英华发外而师张子得借手以告于西山先生曰蕞尔灵寿有光风霁月如茂叔者矣有瑞日祥云规圆矩方如二程者矣有民胞物与如横渠者矣有平生所学惟四字如考亭者矣儒宗理要之书浃于肌肤沦于骨髓与文山俱高衞水俱永矣西山先生闻之且怡然而乐曰是能推吾学以行吾教是真吾子也诸生所以敬其师者莫大乎是胡不此之务而俗礼之汲汲乎倘诸生云是礼也相习已久一旦除之吾诸生有不安于心者则又有説焉昔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而先簿正祭器猎较所同也簿正所独也诸生如不容已则以称觞为猎较而以儒宗理要为簿正无谓烹羊炰羔已足尽敬师之礼而沉潜反覆于五先生之言必求无负于师之望而止其庶乎诸生唯唯请记其言于学以相勗于是作歌以遗之曰方今学术郁而不昌西山先生崛起范阳探精索微扫去粃糠濂洛关闽于赫有光纂成嘉编畀我津梁猗欤张子克守义方青年力学脱去膏粱秉铎于灵厥声洋洋以其家学惠我宫墙既修庙貌以及门厢遂布微言示之周行济济多士奋于纲常曰我有师箕裘煌煌开我聋瞽涤我膏肓自今伊始孰敢怠荒努力钻仰入道之航必窥程奥必登朱堂驱除功利寂灭词章惟徳惟义是崇是匡极天蟠地吾志始偿茧丝牛毛无敢或亡洛闽真传庶几勿丧俾我师誉如山如冈笑彼愚俗昧厥短长何以嘉师防酒承筐以吾视之是曰色庄吾敬吾师岂在豆觞   潘泗庵先生寿序   余尝读吕泾野集见其与人子言事亲曰子欲子之亲为郿人张殿中丞乎张生于景徳天禧之间今已数百年矣其寿犹与太华终南争高未艾也抑欲子之亲为汴人程大中公乎程生于干兴景佑之间今已数百年矣其寿犹与嵩少黄河争长未已也每一诵之未尝不大其言以为凡为人子宜书置坐右夫殿中丞与大中公则贤矣其所以能与太华终南嵩少黄河争寿者岂非以横渠明道伊川为之子耶人能以横渠明道伊川之学为学何虑亲之寿不殿中丞大中公若也锡山潘逺亭与余同官恒阳既归而寓书于余问所以显亲之道余不敏幼诵孝经之言白首而未能入其室何足以辱逺亭之问无已则亦以泾野之告人者告我逺亭而已逺亭之尊人泗庵先生少负不羁之才涉猎经史上下古今居家孝友不减石建薛包而肝胆接人在汲郑间遭遇时变以韬略显慨然慕赵营平马伏波之遗风视衞霍蔑如也膂力方刚勲名正未可量顾其志不苐是盖鼎钟之业先生所以自励者也箕裘之传先生所以望之逺亭者也为营平为伏波洵乐矣为殿中丞为大中公不更乐乎逺亭诚体此志而黾勉焉无以世局之利钝为忧喜而必以为程张自任立身者于斯事亲者亦于斯西铭正蒙吾温凊之具也定性书顔子好学论吾甘防之奉也经学理窟颖考叔之羮也易传春秋传遗书外书老莱之斑衣也绎之于心而体之于身所谓不愧屋漏者弗能弗措也所谓扩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者弗能弗措也日就月将焉真积力久焉义精仁熟天下将翕然曰关洛之学复见于梁溪二泉间泗庵先生顾而欣然曰吾何幸得追随于程张二翁间也其为乐何如耶其为寿何如耶其于世之获一官进一秩以夸耀于父母者所得孰多耶逺亭岂有意乎且吾闻逺亭之乡高景逸顾泾阳两先生所居也皆学程朱而有得者也高顾与程张其有异同焉否且未深论然学而有得至今两先生之名与日月争光两先生之亲亦与日月争光岂高顾学之能寿其亲而生于其乡者不能乎吾勿信也况逺亭之官于武强也抚民以慈而绳奸以严能除一切苛敛不合于时弗顾也有卓然不苟同于流俗之志矣推是心也以自奋于学何前贤之不可企及耶昔朱子一生学问自同安归后益加策励以至为万世儒宗今逺亭之年髣髴朱子同安之年苟能策励如朱子是亦朱子而已矣我见异日名扬亲显与太华终南嵩少黄河争寿者非他人必逺亭与逺亭之亲也泾野之言岂欺我哉敢以是祝   吴母朱太孺人寿序   梅村吴先生以文章经术炳蔚海内不啻若永叔之在庆厯子瞻之在元祐其学之湛深其人之卓荦士大夫固有定论矣然有未可定者欧苏后人若棐若过虽负有文名弗能尽绍父业盖极盛者难为继也而梅村先生有丈夫子二三人方发愤读书莫能量其所至古今人同不同未可知矣三子皆出自朱孺人孺人又以断机丸熊之诫日夜磨砺其子俾绍先烈而光大之其又可量也哉孺人五十诞辰姻党谋所以祝之予曰此无他词为也即孺人所以望其子者为孺人祝可矣夫孺人所望于子者无他欲其克成梅村之志而已吾闻君子之志与流俗异今天下熙熙攘攘所祷祀而求者位高而家温金满于箧粟满于庾印累累而绶若若此富贵之士耳君子之望其子不但如是也擅雕龙绣虎之才写风云月露之态相如子云争妍比丽子山孝穆并驱连镳此词章之士耳君子之望其子不但如是也成功若管晏得志若衍仪其勲烈烂然其心术厌然可以震宇宙不可以安寤寐此功利之徒耳亦岂君子所以望其子哉夫君子爱其子则必欲其为全人欲其为全人则必欲其学圣贤欲其学圣贤则必欲其履仁义而敦忠信仁义徳之舆也忠信徳之基也有子如是此其为祥非富贵词章功利之可并矣岂非梅村之志哉则请进而祝之曰愿孺人之子大其志扩其学毋汨于俗毋囿于习以浮华为可耻以杂伯为可鄙以道为归以古为法以穷理格物为入徳之门以戒慎恐惧为存心之本必正谊明道如董仲舒必澹泊宁静如诸葛武侯必先忧后乐如范希文臯防尹旦吾鹄也思孟程朱吾师也左图右史吾箕裘也内圣外王吾堂构也日而就焉月而将焉优游而渐渍焉浸假而孺人之子赫然为大贤则孺人为大贤之母矣浸假而孺人之子粹然为醇儒则孺人为醇儒之母矣荣莫大焉福莫厚焉为之而已岂其难哉敢以是祝   曹母成孺人寿序   余承乏恒阳余壻曹子星佑寄语余云吾父今年春秋六十有四吾母春秋六十请问所以祝寿者余度星佑爱其亲凡可以祝其无疆如天保之诗人所云冈陵松栢者当无所不至不待余言且星佑尊人臻莱翁暨成孺人皆生长名族而能以勤俭治家以礼法检身无膏粱华靡之习气其道自应得寿又何待星佑祝无已则有一焉其惟顺亲之志乎亲之顺则乐乐则寿此星佑所当勉也顺志如何亲之志有显而易见者顺之易有隠而难知者顺之难今人自成童而后其亲未尝不日夕望之曰愿吾子学成而得位也得位矣则又曰愿其进而益尊也进益尊矣则又曰愿其垂裕后昆也此其显而易见者也闻古之人有二程子者大贤人也有子如是可谓荣矣然不敢以责其子闻古之人有朱子者大贤人也有子如是可谓荣矣然不敢责其子是非不欲其子为二程朱子恐其未必能而不敢轻责之也使其子果能如之则亲心之愉快必有百倍焉者此其隠而难知者也顺其显而易见者而亲寿增顺其隠而难知者而亲寿益增然则星佑欲顺亲志以祝亲寿亦学程朱而已人之不能如程朱者非不能也不为也读程朱之书行程朱之行是亦程朱而已矣求之五经四书传注以定其宗求之小学近思録以握其要求之遗书外书文集语类以观其全求之性理纲目以广其识口诵心维身体力行必登其堂必造其奥动静语黙罔敢或越其不为程朱者鲜矣星佑勉之哉星佑之学日进则臻莱翁暨成孺人之心日悦而寿日增天保诗人之颂岂难握劵而取哉请酌而祝曰愿我星佑沉潜踊跃于理窟中惟洛惟闽是尊是崇居敬穷理不辍其功自近而逺日益扩充真积日久豁然贯通在昔程子弄月吟风茧丝牛毛曰惟晦翁谁谓道逺我见其同为世麟凤实茂声鸿高堂白首其乐融融喜我有子道通厥躬至诚洋溢格于上穹天降福祉益炽益丰我两老人日怿于衷而目加明而耳加聪虽在期颐有如黄童   王母于太孺人寿序   余承乏灵寿宻迩行唐孟津王子方宰行唐谓余曰我有老母今年九月春秋五十愿有以寿之余不敏文词鄙陋无以应命虽然窃有献也夫人之有亲谁不思荣之而寿之顾其志异其所以为寿者亦异志乎富贵者以富贵寿其亲志乎道徳者以道徳寿其亲富贵有时而尽道徳无时而泯故使人称我母为公卿之母孰若使人称我母为贤人之母王子家居近洛不闻洛之先贤有二程先生乎当宋之时享高位拥厚禄声势赫奕以显其亲者不可胜数二程子生其间问其官则上元主簿耳扶沟令耳监察御史耳崇政殿説书耳非有宰相之尊万钟千驷之富也然二程子发愤自振以孔孟为宗以六经为本以居敬穷理为功以正谊明道为事以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学成而天下宗之迄于今去二程子数百年矣而其名巍然其亲之名亦巍然当日之贵与富什百倍于二程者皆不若也王子以为彼之寿孰与此之寿乎且余闻王子之母于太孺人孀居矢节课子读书待婢仆以恩接婣戚以礼平生无疾言遽色支持门户昼夜操作备厯勤苦昔从太常公官于翰林秉宪于浙备藩于江宁极人世之荣华未尝有几微富贵容是能以道徳自重必将以道徳望其子我知王子所以寿其亲者在此不在彼矣请酌而祝曰愿我王子学程伯子不如伯子吾学不止愿我王子学程叔子不如叔子吾学不止男儿胸中当融万理龚黄召杜特一斑耳母氏顾之翩然色喜谓吾有子芬若兰芷天鉴厥徳增我福祉眉寿无疆令闻不已嵩岳同高涧瀍齐齿   三鱼堂文集巻九   钦定四库全书   三鱼堂文集卷十   赠内阁学士陆陇其撰   记   畿辅八府地图记   康熙甲子有诏命天下考正山川之图井陉道佥事李公分查保定真定顺徳广平大名五府之地天津道朱公分查顺天永平河间三府之地既徧乃合而为图以上陇其备员俗吏得纵观焉盖畿辅之水惟永平之湾渝诸河自入海其余皆归于衞白二河以入海衞发源河南衞辉府辉县苏门山百泉流经直濬县滑县内黄大名县过大名府城南折东经山东馆陶县临清州为运河至天津而入海白河又名潞河在密云县南十八里自密云过怀柔顺义通州香河武清至天津三岔口与衞河合流入海大名之水如洹如淇皆自入衞顺徳广平之水如阳如漳皆经大陆防于滹沱以入衞真定之水如滋如派如滱保定之水如漆如易如徐皆防于任丘县赵北口之四角河又东至霸州保定县为玉带河顺天之水如拒马如琉璃皆防于浑河合玉带河而入白滹沱河在真定府城南八里发源山西太原府繁峙县由鴈门流经直灵寿平山绕真定府城南歴藁城晋州束鹿至冀州防漳二河过衡水武邑武强至河间府献县为二攴一东流为盐河一南流支河县抵青县岔河口入衞漳河在成安县南五里有清浊二水浊漳发源山西潞安府长子县西发鸠山清漳发源山西太原府平定州乐平县流至河南归徳府武安县交漳口合流至磁州三台口一支东流入直广平府盛安县经肥乡抵曲周东南一里合阳河一支北流入邯郸县经永年至曲周防阳河歴鸡泽平乡任县隆平宁晋至冀州合滹沱河阳河在广平南五里发源河南彰徳府滋州神麕山流至邯郸县防渚沁二水由永年抵曲周防漳河大陆泽一名广阿泽受水之处在任县钜鹿隆平宁晋一带每水发时浩淼无际禹贡所谓大陆既作者是也赵北口之四角河在任丘县西北五十七里一接高阳河一接长流河一接白沟河之一支流过赵北口由柴火淀入玉带河玉带河在保定府北城外接柴火淀东流防浑河合流又分四支曲折流入信安河石城淀慈老淀落坡淀黑母淀四角淀文尔淀总滙三角淀归白河高阳河在雄县城南二十里上流即猪龙河至雄县名高阳河由莲花淀入四角河猪龙河在新安县南十六里上流即布里河至新安名猪龙河布里河在高阳县东二十里上流即杨村河至高阳县名布里河杨村河在蠡县南十里上流即滋沙滱三河自祁州三吩口合流至博野县境名蟾河至蠡县名杨村河滋水在真定府城东北三十里发源山西大同府灵丘县枚回山流经直灵寿行唐真定藁城无极深泽至祁州三吩口合滱沙二水沙水即派河在新乐县南关外发源山西太原府繁峙县白坡头口流经直阜平曲阳行唐县新乐定州以至祁州三吩口与滱滋二水合流滱水即唐河在唐县西南二十里发源山西大同府灵丘县流入倒马关经直唐县西南过完县曲阳定州至祁州三吩口合滋沙二河定州北十里有清水河发源白龙泉流至城北入滱水俗亦谓之唐河白沟河在新城县南三十里由定兴县南流来在定兴河阳渡系涞易沙三河防流处俗名北河经容城至雄县城南东流矛儿湾入玉带河一支由容城县分流至雄县西三里名黄湾河又经新安流入四角河涞水即拒马河在涞水县东三里发源山西大同府广昌县流入紫荆关过易州西北界至房山县境分为二支一东流涿州经固安县东南入浑河一南流涞水县经定兴新城入白沟河易水在易州南三十里发源易州寛中谷流至定兴县北河村合拒马河入白沟河沙河即遒拦河在涞水县西十五里发源本县平乐山流至定兴为沙河入拒马河长流河一名长沟河在新安县西南五里上流即徐水雹水合流至新安名长流河徐水在安肃县南四十里又名顺水发源山西大同府广昌县经直昌州五回岭流下为雷溪至满城县为大册河至安肃为徐河过清苑折东与漕河一亩泉方顺河合流达安州城北为依城河至新安合雹水为长流河瀑河在容城县西南十二里即雹水自安肃流至容城下流安州新安入长流河浑河即桑干河在宣府西城南十里发源山西大同府马浥县桑干山金龙池接山西天镇衞流入直宣府镇西城东城深井堡保安州矾山堡【缺】缙山下名缙河南流名合河经沿河口流至宛平县芦沟桥俗曰浑河达固安县境南分一支入新城县东转流入霸州一支顺流又分岔复合流入霸州绕城东南名通济河流入玉带河大抵千流万派而衞白二河其纲也入衞诸水滹沱其纲也入白诸水浑河及赵北口之四角河其纲也以禹贡之迹言之在畿辅者有泽水有大陆有九河有衡漳有恒衞大伾山在濬县东南二里不与西北诸山相接大陆即任县钜鹿隆平宁晋之大陆衡漳即合阳滹沱之漳也恒水在唐县西七十里俗名横河发源恒山北合经县西南流入潞水或以为即派河者非也衞水发源灵寿之良同村东南流四十里入滹沱河非衞辉之衞九河济水此图不载其处黄河故道在开州南一百二十里俗名响子口由河南流来经直长恒濬县湑县东明开州元城等州县又过山东馆陶县界入直清河下达河间归海按汉河决酸枣河决瓠子自塞宣房后河复北决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经魏郡清河信都渤海入海正统间河决阳武循响子口故道东州抵濮州张秋入海治二年决封丘荆隆口漫子长垣东明今河水南徙益逺故道淤塞瓠子宫在滑县北十里贾让治河策云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入北海遮害亭在濬县南五十里一展巻而古今水道之源流了然在目诚壮观也使庙堂之上因是而讲求其蓄泄之法如禹之尽力于沟洫者以防民害而兴民利则是图之所系岂浅鲜哉   宋曹氏墓碑记   灵寿人物着于史策者莫如燕昌国君乐毅宋济阳武惠王曹彬其功业烜赫固不待言至如昌国报燕惠王书云君子交絶不出恶声武惠平南唐归奏云奉勅差往江南勾当公事回其不怨不伐虽儒者白首居敬穷理之功有未能到是者是岂寻常将帅所能企其万一哉余谓两贤天资固不同当日必有得于师友讲论薰陶之益者惜其渊源不可考矣及承乏兹土得盘桓于二公桑梓之地不胜高山景行之思间尝问其遗老冀得其遗迹而昌国君坟墓里居已无复有知之者独县北朱乐村南相传有曹氏塜亦未知其为武惠欤抑武惠之上世若子孙欤宁晋亦有曹氏墓与此孰先孰后皆不可知余亲造朱乐村徘徊其域则萧然一平衍漫无丘陇计地广二十步纵二十二步东去松水百五步南去朱乐村百四十步片石偶立者四皆剡其上窍其中意必茔坊夹柱之石而规制粗陋似非勲戚家所用疑是后人表识之物盖曹氏当靖康之末子孙多从高宗南渡无复在北者又歴金元用兵之际故至今才七百年而若存若泯至于斯欤抑当时武惠谦恭不伐其规制本不甚壮故易就湮没欤余以语傅维橒曰武惠之迹在灵寿者仅此一块土岂可使当我世而湮没耶傅君曰吾邑西阜安村有韩太保墓者无碑志可稽无封树可识特元末东平赵哲有韩太保墓碑数百年来遂指为韩忠献亿不知韩氏迁雍丘之后果还葬灵寿耶或其先世赠官有至太保者耶忠献第六子缜以太子太保致仕或令缜留守祖墓不随迁者耶前人好附防而后人轻信听未可知也今曹氏墓亦在疑信离合之间弗传疑焉惧又如韩氏傅君斯言春秋书夏五郭公之意也余既不忍武惠之泯泯于兹土而又嘉傅君之能慎并记之于石云   衞水寻源记   灵寿县治东北十五里有良同村衞水发源于其北即禹贡恒衞既从之衞也由良同村东南流四十里而入于滹沱河衞在恒阳特一小水耳而见于水经见于汉书见于禹贡其名赫然盖此水在唐虞时或苦泛滥不似今之安澜且按今松阳淤泥慈诸河皆逼近于衞安知当时不同滙于此源逺而流长非仅如今之限于四十里也桑田沧海变易无常安能据目前所见而遥断数千年以前之形势哉采旧闻述残编想见古圣人忧民之心则可矣今康熙二十三年夏佥事李公奉命查考舆图至灵寿求问所谓衞水者亲造良同村之源而临视焉值岁旱源竭非但无唐虞之泛滥比班孟坚郦道元之时水势亦迥然不侔矣公慨然赋诗一章其末云万世圣人忧在水谁将饥溺绘吾民盖欲以禹之忧洪水者忧吾民凡政有未善吏有不肖皆吾民之洪水也其忧何时可已耶公之意亦深逺矣哉今之在民上者诚能皆以公之忧为忧则天下岂难治也陇其谓公此念实可与大禹八年胼胝四载随刋之事同垂万古谨记于末以告后人云灵寿县知县陆陇其敬记   丁滙湖放生记   海盐之丁滙湖我六世叔祖铨部胥泾公之墓在焉是湖旧为放生之所自明季以来其禁废弛网罟交错其中近年我族之好生者请于官复申旧禁一时鳞介之属得安其所亦盛举也余窃惟王制泽梁无禁圣人爱物止云钓而不纲故放生非古也自佛氏始也然君子或有取焉者岂非以其一念不忍扩而充之不可限量乎昔齐宣王不忍一牛而孟子谓是心足以王非谓不忍一牛之可以王也欲其察识此心而扩充之老我老以及人之老幼我幼以及人之幼则王道不外是焉今放生之心非即不忍觳觫之心乎苟于是而察识焉思我之于鱼犹戚戚若是而况我同类之人乎况我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乎然则仁民之道不可一日不讲也亲义序别信之理不可一日不讲也使天下鳏寡孤独颠连无告之民有一夫不获其所吾心忍乎五伦之内有一处之缺陷不能欢然有恩以相爱粲然有文以相接吾心忍乎是充一放生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故君子有取焉愿游斯湖者睹鳞介之生长蕃育油然生其亲亲仁民之心无勇于挟山超海而怯于折枝则兹之放生者真盛举也夫   新修文昌祠记   文昌何神也司马迁天官书曰斗魁戴筐六星为文昌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六曰司禄周礼大宗伯以槱燎祀司中司命月令季冬之月毕祀天之神祗郑康成谓司命司中与焉然则文昌天神也星有六各有攸司而统之曰文昌盖道之显者谓之文将相禄命皆权于道明乎非有道者不得与凡世之不以道而得将相禄命者皆非文昌之所授古之祀之者盖所以答其黙相道统之功而非教人祷祀以求宠利也近世祀文昌者不复分司中司命而统号之曰文昌从其重者为主犹未大逺乎古但祀之之意专以求富贵功名而不知有道则已失其本而又杂以道家不经之説谓上帝命梓潼神掌文昌府事及人间禄籍元时遂加号为帝君按所谓梓潼神者相传姓张讳亚子其先越隽人因报母仇徙居劒州之七曲山仕晋战没人为立庙梓潼岭上唐明皇西狩追封左丞僖宗入蜀封济顺王宋咸平改封英显是则文昌者天神也梓潼者人鬼也合文昌梓潼而一之不经甚矣即以梓潼神配文昌如弃之于稷句龙之于社然梓潼神非可以配文昌者也配文昌者自孔子而下宜莫如四配十哲及两庑从祀之先贤先儒择一而配焉可也于梓潼何有哉以梓潼配文昌犹不可而况直呼梓潼为文昌而不复知有戴筐六星司命司中者耶灵寿旧有文昌祠在南城楼上抟土以为神傅以彩饰绿衣乌帻两童子夹侍其为戴筐六星之文昌耶其为梓潼岭上之神配食文昌者耶吾不得而知也康熙戊辰孟冬修南城楼遂新其祠而易以木主题曰文昌之神盖吾知祀文昌而已他非所闻也吾知祀周礼月令史记之文昌为吾道宗主者而已他非所知也在人则有至圣孔子及先贤先儒在天则有文昌皆教人以正谊明道而一切计功谋利之私知有富贵功名而不知有道及假道以干富贵功名者孔子之所摈文昌之所摈也明乎文昌之所以为文昌庶几俎豆馨香来格来飨不吐而弃之乎   嘉定白鹤寺记   丙辰七月余以公事泊舟南翔寺前吏有持寺记来阅者言寺建于梁天监盛于唐祥符常有二白鹤飞集其上或自东飞来必有东人施其财自西来则施者亦自西至其他皆随方而应久之鹤去不返僧齐法师者号泣甚切忽于石上得一诗有白鹤南翔去不归之句因以名其寺云盖此寺之兴久矣岂非以鹤之清高标异人乐传之而寺因之以久耶呜呼鹤一禽耳犹能以清高之姿标异于世至于千百年之久而其迹不泯而况乎人秉五常之性有六艺之教大可以经纬天地小可以振育一方有非鹤之所能企其万一者而乃泯泯无闻者不可胜数可不悲耶即以兹土论自天监以来仕且游于此者若干人矣其迹至今显然可指者几人耶方其来也人莫之喜其去也人莫之思如蚊蝇之偶集而偶散何曾二鹤之不若乎此无他大道之不明汨于欲溺于习而不能自振拔故虽有五常六艺万倍于鹤之本原而污秽迷溺返出于鹤之下宜其泯泯而不传也兹土之南不十余里有吴淞江者此大禹之遗迹也在天监以前又几千年矣当时禹之经营兹江也其驻劄何处用夫工若干虽以辽逺不可知而至今临流者思禹功不衰呜呼又何鹤之足言乎余因南翔之寺有感而为之记   谦守斋记   余既以谦守名周子宪章之斋或问谦守之义曰满损谦益之理备于书矣裒多益寡之训详于易矣我见人家有累世富盛者必其人战战兢兢常若履虎尾涉春冰自卑而尊人者也有方盛而忽衰者必其自尊大视其家若泰山之固磐石之安人无如我何者也此理甚明但人家子弟生长富厚不能如创业之人更歴事变不知稼穑之艰难往往骄溢为父兄者亦末如之何此无他术惟使多读书观古今盛衰之故则知自谦矣知谦则知自守矣亦有读书而愈长其傲增其骄者则以其不知读书之法视圣贤之书不过为干禄之具而不实体之身心不实验之人情世变窃其皮肤润色为文章谓可取富贵如拾芥不自觉其傲且骄反不如不读书之人犹知有所畏惧此则又君子所深病而非读书之咎也吴磊斋先生有言子弟一读书则百病皆除防哉言乎由是观之谦也者守家之本也善读书者又谦之本也宪章以谨厚起家退然若不自足真有得乎古人之谦者欲使子孙永保此风以守其成以昌大其门则莫如读书矣其必有味乎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