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注 - 第 25 页/共 26 页

日新也。   自然,故非巧也。   游于不为而师于无师也。      颜回曰:「回益矣。」   以损之为益也。      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   仁者,兼爱之迹;义者,成物之功。爱之非仁,仁迹行焉;成之非义,义功见焉。存夫仁义,不足以知爱利之由无心,故忘之可也。但忘功迹,故犹未玄达也。      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   礼者,形体之用,乐者,乐生之具。忘其具,未若忘其所以具也。      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无物不同,则未尝不适,未尝不适,何好何恶哉!      仲尼曰:「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   同于化者,唯化所适,故无常也。      子舆与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舆曰:「子桑殆病矣!」裹饭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门,则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声而趋举其诗焉。子舆入,曰:「子之歌诗,何故若是?」   此二人相为于无相为者也。今裹饭而相食者,乃任之天理而自尔耳,非相为而后往者也。   嫌其有情,所以趋出远理也。      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父母岂欲吾贫哉?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   言物皆自然,无为之者也。          《庄子.内篇.应帝王第七》   啮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   夫无心而任乎自化者,应为帝王也。   夫有虞氏之与泰氏,皆世事之迹耳,非所以迹者也。所以迹者,无迹也,世孰名之哉!未之尝名,何胜负之有耶!然无迹者,乘群变,履万世,世有夷险,故迹有不及也。   夫以所好为是人,所恶为非人者,唯以是非为域者也。夫能出于非人之域者,必入于无非人之境矣,故无得无失,无可无不可,岂直藏仁而要人也!   夫如是,又奚是人非人之有哉!斯可谓出于非人之域。   任其自知,故情信。   任其自得,故无伪。   不入乎是非之域,所以绝于有虞之世。   肩吾见狂接舆。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狂接舆曰:「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夫?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知?」   以己制物,则物失其真。   夫寄当于万物,则无事而自成;以一身制天下,则功莫就而任不胜也。   全其性分之内而已。   各正性命之分也。   不为其所不能。   禽兽犹各有以自存,故帝王任之而不为,则自成也。   言汝曾不知(三)此二虫之各存而不待教乎!      天根游于殷阳,至蓼水之上,适遭无名人而问焉,曰:「请问为天下。」无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汝又何帠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   问为天下,则非起于大初,止于玄冥也。   任人之自为。   莽眇,群碎之谓耳。乘群碎,驰万物,故能出处常通,而无狭滞之地。   言皆放之自得之场,则不治而自治也。      又复问无名人曰:「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   其任性而无所饰焉则淡矣。   漠然静于性而止。   任性自生,公也;心欲益之,私也;容私果不足以生生,而顺公乃全也。      阳子居见老聃,曰:「有人于此,向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卷,如是者,可比明王乎?」老聃曰:「是于圣人也,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且也虎豹之文来田,猿狙之便来藉。如是者,可比明王乎?」阳子居蹴然曰:「敢问明王之治。」   言此功夫,容身不得,不足以比圣王。   此皆以其文章技能系累其身,非涉虚以御乎无方也。      老聃曰:「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天下若无明王,则莫能自得。令(一)之自得,实明王之功也。然功在无为而还任天下。天下皆得自任,故似非明王之功。   夫明王皆就足物性,故人人皆云我自尔,而莫知恃赖于明王。   虽有盖天下之功,而不举以为己名,故物皆自以为得而喜。   居变化之涂,日新而无方者也。   与万物为体,则所游者虚也。不能冥物,则迕物不暇,何暇游虚哉!      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   不憙自闻死日也。   谓季咸之至又过于夫子。      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   言列子之未怀道也。   未怀道则有心,有心而亢其一方,以必信于世,故可得而相之。      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止,是殆见吾杜德机也。尝又与来。」   萌然不动,亦不自正,与枯木同其不华,湿灰均于寂魄,此乃至人无感之时也。夫至人,其动也天,其静也地,其行也水流,其止也渊默。渊默之与水流,天行之与地止,其于不为而自尔,一也。今季咸见其尸居而坐忘,即谓之将死;睹其神动而天随,因谓之有生。诚〔能〕(三)应不以心而理自玄符,与变化升降而以世为量,然后足为物主而顺时无极,故非相者所测耳。此应帝王之大意也。   德机不发曰杜。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矣!」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天壤,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是殆见吾善者机也。尝又与来。」   权,机也。今乃自觉昨日之所见,见其杜权,故谓之将死也。   天壤之中,覆载之功见矣。比之地文,不犹(卵)〔外〕(一)乎!此应感之容也。   任自然而覆载,则天机玄应,而名利之饰皆为弃物也。   常在极上起。   机发而善于彼,彼乃见之。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齐,吾无得而相焉。试齐,且复相之。」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吾乡示之以太冲莫胜,是殆见吾衡气机也。鲵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此处三焉。尝又与来。」   居太冲之极,浩然泊心而玄同万方,故胜负莫得厝(一)其间也。   无往不平,混然一之。以管窥天者,莫见其涯,故似不齐。   渊者,静默之谓耳。夫水常无心,委顺外物,故虽流之与止,鲵桓之与龙跃,常渊然自若,未始失其静默也。夫至人用之则行,舍之则止,行止虽异而玄默一焉,故略举三异以明之。虽波流九变,治乱纷如,居其极者,常淡然自得,泊乎忘为也。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壶子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弗及已。」壶子曰:「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不知其谁何,因以为弟靡,因以为波流,故逃也。」   虽变化无常,而常深根冥极也。   无心而随物化。   (汛)〔泛〕然无所系也。   变化颓靡,世事波流,无往而不因也。夫至人一耳,然应世变而时动,故相者无所措其目,自失而走。此明应帝王者无方也。      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   忘贵贱也。   唯所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