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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天瑞篇》云:“子贡倦于学,告仲尼曰:‘愿有所息。’仲尼曰:‘生无所息。’子贡曰:‘然则赐息无所乎?’仲尼曰:‘有焉耳,望其圹,圉如也,宰如也,坟如也,鬲如也,则知所息矣。’子贡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此又圣人教人归寂之微旨也。活中得死,悬崖撒手,到大休大歇之场,廓尔平沉,虚空粉碎。吕祖云:“已生而杀生,未死而学死,则长生矣”。
诀曰:身外虚空,即是我等歇处,宰如之圹墓,归寂之圣地,逍遥乎寝卧其中,直至内外浑忘,根境俱销,身心虚极不动,自然叶落归根,妙契真常之道矣。
以上定、忘、舍、歇四字,乃修道秘诀,超脱捷径,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八十四 天行
老圣明“婴儿行”,庄子揭“天行”。婴儿行以精和柔曼,纯真无妄为主,示混沌之朴未凿,圣人教人返朴还淳之旨趣也。天行以虚极妙明为宗,归精神乎无始,与大一相浑化,与太虚同体,乃还虚之妙道也。
《庄子》曰:“不明于天者,不纯于德”;“与天和者,谓之天乐。知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安排而去,化乃入于寥天一”;“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知谋不用,必归于天”;“心无天游,则六凿相攘”;“虚无恬淡,乃合天德”;“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淡而无为,动而天行,此养神之道也”。“纯素之道,惟神自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一之精通,合于天伦”。“天德而出宁,不离于宗,谓之天人;形精不亏,是谓能移,精而又精,反以相天”。“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以天”;“始卒若环,莫得其伦,是谓天钧。天钧者,天倪也”;“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自来,此之谓葆光”;“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指一炁言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埌之野(大空也)”。“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以上《庄子》反覆发挥天行之妙。盖游心于淡,合气于漠,廓然太虚,浑然无迹,无几无时,超乎万有之表,妙契象帝之先,静明寂照,虚无自然,斯所谓天行是也。《庄子》云昭旷、混溟、玄冥、参寥、天门、天均、天伦、天府、天和、天乐、天德、天一,皆天行之旨趣也。其妙在于反一无迹,普物无心。
佛曲谓天行,乃中道王三昧,有入中机,以天行慈悲应之,如驴马见鞭形,行大直道,无前无后,不并不别,说无分别法,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予谓天行者,行于虚玄大道,妙契自然。如洞山云:“直须心心不触物,步步无处所,常无间断,始得相应”,是天行之意也。
《庄子》云:“大一通之”、“大定持之”,此正示天行之指归。盖大一即天性也,法界也,即不离于宗之宗也。心通于一,谓之明宗。明宗之后,复以“大定持之”。悟修功纯,本体虚空,超乎万象,普物无情,任运无心,如日照风回,方契天行之妙道也。关尹子曰:“彼将处乎不滛之度,而藏乎无端之纪,游乎万物之所始终,一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庄子曰:“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于外死生无始无终者为友,其应化而解于物也,其理不竭,其来不蜕,芒乎昧乎,未之尽者”。又曰:“精神四达并流,无所不极,上察于天,下蟠于地,化育万物,不可为象,其名为同帝”。是天行之极致也。
《易传》曰:“贲,无色也。随,无故也”。又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悟性色真空,妙契道源,综合万化,函盖乾坤,此孔圣之天行也。《乾》之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大人指法身言)”。《大畜》之上九曰:“何天之衢亨”(爻词皆周公所作也,此谓畜极而通,豁达无碍之象。何天之衢,谓何其通达如是之甚也)。此周公之天行也。《诗》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於(音乌)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此文王之天行也。“心斋坐忘,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颜子之天行也。“至诚无息,博厚高明,悠久无疆,乃至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此子思之天行也。性开天朗,体合真空。
曹山云:“混然无内外,和融上下平”。洞山云:“混然无讳处,此外复何求”。此禅宗之天行也。
又须知天行之天,非天地相对之天,乃虚玄大道之宗,涅盘天之天,第一义天之天。《洞宗宝镜三昧》云:“天真而妙,不属迷悟”。此天真之妙道,而起无作妙行,谓之天行。
八十五 圣行
《涅盘经》揭五种行,一曰圣行,二曰梵行,三曰天行,四曰婴儿行,五曰病行。《法华玄义》以圣行为真谛三昧,梵行、婴儿行、病行为俗谛三昧,天行为中道王三昧。《老子》一书,揭婴儿行甚详,《庄子》内外篇,揭天行与圣行甚精。
所谓圣行者,入圣之行,静而明,寂而照,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其行无辙迹,其德合天地,尽性至命,穷神达化,内圣外王之学所由起焉。
《庄子》曰:“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此示圣行以虚静恬淡、寂漠无为为宗。唯虚故能通,唯静故能明,唯寂故能感,唯淡故不能污染,此复性之要旨,入圣之矩矱也。
《庄子》又云:“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此示圣地空有俱遣,正符《楞严》所云“解脱法已,俱空不生”之境也。
《庄子》又曰:“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中也若之何?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也若之何!”此谓圣人乃先天而天弗违,非后天而奉天时者也。心超天地未生以前,而仍随顺众生,同行同事,摄化利生,悲愿无尽,非二乘自了汉、入灭尽定为究竟也。
《庄子》又曰:“夫圣人鹁居而鷇食,鸟行而无彰;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此示圣人隐显无定,居处靡常,随遇而安,不忮不求,无荣无辱,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道果成熟,超脱以去,有如是逍遥自在。古人弃人爵而修天爵,盖以此也。
《庄子》又曰:“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同导)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归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此示圣人忘机之妙,无为之德,非一般执心未尽者所能企及也。
《庄子》又曰:“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以天。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圣行。”此谓圣人不执是非二端,照之以妙明,则情境二忘,人我都捐,应之于机用,则恁么也得,不恁么也得,与夺随时,杀活自在。是又能用是非,以息人之是非,以毒攻毒,以楔出楔,解粘去缚之大机用也。
《庄子》又曰:“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是知圣人通达天德,而冥会道枢,得其环中,以应无穷,变化莫测,良由达本明心所致也。又曰:“一心定而万物服,言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此之谓天乐。天乐者,圣人之心以畜天下也”。此示圣人御世,以虚静恬淡、寂漠无为为宗,使各复其心,与大化冥符,无挂无碍,所谓“无为而治”者,正此谓也。
《大般涅盘经》圣行品,以持戒为始,住于不动地,次明四圣谛苦集灭道,修戒定慧,乃至明常乐我净。住于《大乘大涅盘经》所行圣行,进至无所畏地,得二十五三昧,坏二十五有,证种种神通,进住自在地,随意成生,成就无量无边功德。《经》又云:“善男子,云何名为圣行?圣行者,佛及菩萨之所行故,故名圣行。以何等故,名佛及菩萨为圣人耶?如是等人,有诸法故;常观圣法性空寂故,以是义故,故名圣人;有圣戒故,故名圣人;有圣定慧故,故名圣人;有七圣财,所谓信戒、惭愧、多闻、智、慧、舍离故,故名圣人;有七圣觉故,故名圣人。以是义故,复名圣行”。
《庄子》揭“圣行”;《列子·仲尼篇》揭“圣智”。盖以圣行宗虚静,得六通四辟,无碍圆融,故圣智现前。此诚道家内证法门,参以《楞伽》“自觉圣智”之宗,亦无不合也。
以上天行、圣行,汇合玄宗、佛氏,揭示种种义理。若论工夫,只就心息相依之一行,圆摄一切,以一修一切修,一证一切证,故学者诚能到大定真空境界,天行、圣行,胥在于斯矣。
八十六 梵行
梵行者,净行也(按,葛洪《字范训》:梵为净行)。《涅盘经》有“梵行”一品,《华严经》内“梵行”、“净行”共分二品。“净行”在十信位,“梵行”在十住位。兹依玄宗立说:
老圣之“清净无欲”,乃梵行之纲宗也。无欲者,无爱欲也。身心清净,六凿不扰,自然无欲矣。故《清净经》曰:“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若能常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即悟,惟见于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老圣曰:“清静为天下正”。又曰:“常无欲,可名于小,我无欲而民自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是知老圣不惟遣世俗之欲,即一切法爱,亦遣而离之也。空有俱离,凡圣二忘,其为梵行,不亦远乎?
八十七 炼己与筑基
玄宗最初下手熏修,名炼己筑基,其义盖取老氏“虚其心,实其腹”之意也。炼己者,最初还虚也。六根大定,心不妄驰,因身心虚极故,得感先天真阳,培养我之命蒂,灌溉我之灵根,使我之真炁日充,温温铅鼎,光透帘帏,岂非炼己筑基之效乎?炼己者,虚其心,筑基者,实其腹也。身心愈虚寂,则真阳之来愈盛。此感彼应,虚实融通,其理至微,其效甚捷。老圣云:“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至柔,能如婴儿乎!”正是此部工夫。究极而言,不外安放在外面,心息相依,一到大定,则炼己在此,筑基亦在此矣。
先师尝言:“虚心乃离宫修定,实腹乃水府求玄。虚心实腹,即性命双修、炼已筑基。”又云:“心虚则神定,神定则气自回。故欲实其腹,务必先虚其心。心息相依,安放在外,乃所以虚其心。”又尝举三丰翁《一枝花》云:“俺是个试金石儿,高低便见;俺是个铁馒头,下口难尝;俺是个清静海,一尘不染;俺是个夜明珠,空里长悬。”谓炼己当以此四句为准则云。
筑基工夫,自周身酥软起,直至定中无丝毫阳举,气足止火,则丹基成矣。然炼己则须至末后还虚,方用不着。自最初还虚,至末后还虚,中间皆属炼己工夫。故云:“筑基有限,炼己无穷。”予谓,见思无明粗细诸惑,须淘汰尽净,方称炼己大成。若有丝毫微细无明未断净,即炼己未纯。总以真空大定为炼己之炉鞴矣。
八十八 养己与炼己(一)
己者心也。养己即存心养性。炼己即修心炼性。工夫虽同,然养己似栽花培木,日益增长;炼己如用火煅金,愈炼愈净;其义不无差别。潜虚翁曰:“养之与炼,亦当有辨。”上阳子曰:“宝精裕气,养己也;对境忘情,炼己也。养己则主于静,炼己则兼乎动。”是故片尘不染,万虑皆空,常静而常应,处动而恒寂者,炼己之功也。气满神全,早复早积,养己之效也。若会而通之,工夫总不外心息相依。依到大定,养己在此,炼己亦在此矣。
或问曰:“以定养己,合于《参同契》‘内以养己,安静虚无’之说,其义易晓。至云以定炼己,得无背于潜虚兼动之旨,其义难明。君能再为剖示否?”答曰:“神息两定之际,其时内外皆空。以内外空寂故,感彼先天真阳,到达我身。真炁熏蒸营卫,一如草木之得甘露,使我身心日健,斯所谓养己也。然我虽空寂,感彼先天真阳到身,浑身酥软麻木,起种种色阴变化,而我仍寂然不动,与不觉一般,即感而寂,如火炼金,金不变色,愈益精明,岂非炼己乎?复次,以大定故,识神渐伏,元神渐显,习气渐消,尘劳渐歇。古人所谓‘心死则神活’,岂非炼己之谓乎?潜虚翁虽有炼己兼动之说,其实炼己之要,端在动而无动。盖静极而动,动者气动也。气一动,神即一觉,觉而外驰,则神气分离,先天立变后天。觉而不外驰,依然定在外面,则神气不分,送归土釜牢封固矣。故知养己炼己均不离一定字。定者寂感不二,丹道之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易》所谓‘始万物终万物者,莫盛乎艮’也。艮者,寂止不动,即定也。”
问曰:“然则养己炼己而有先后乎?有相交为用之意乎?”答曰:“养己炼己,实互相资,虽无先后,亦不妨说有先后。何言之?养己之要,固赖先天真阳培育,使我元气日充,元神日旺,然先天真阳进来一分,后天阴气即销灭一分。阴气销灭一分,则妄想欲念少一分。因此种欲念,全系阴气作祟。是以真阳愈充足,心地愈净纯。工夫愈深进,习气与知见愈化,妄想愈少,乃至对境如如,一尘不染,万虑皆空,是皆由先天真阳销灭意地妄惑所致。炼己有资于养己也,彰彰明矣。妄惑既日销月化,中央己土愈静,身心愈寂,定力愈增。外来真阳愈感愈多,直至气足止火,还丹结矣。是养己有资于炼己,亦无庸疑矣。”
故炼与养,乃交相资也。古人虽有静中养,动中炼之说,乃约动定对待言。若动定合一,则寂而常感,感而常寂,即炼即养,工夫一贯进行,实无可分,亦不必分,故云“不离一定字”也。
八十九 养己与炼己(二)
金丹之道,古代称之曰“学混沌”。老圣云“守中抱一”,庄子但云“守一处和”。无所谓养己与炼己。西汉崔希范真人着《入药镜》,通篇八十二句,二百四十六字,包括丹道无遗,亦无养己炼己之说。
曰:“然则此等名词,起于何时?”答曰:“东汉魏伯阳真人着《参同契》,有云:‘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原本隐明,内照形躯。’此养己之名,所由起也。至炼己之名,唐宋之后,才见于书。纯阳真人《沁园春词》云:‘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三丰翁《一枝花词》云:‘时时降意马,刻刻炼心猿,昼夜不眠,炼己功无间。’至明潜虚真人着《金丹就正篇》,乃切示炼己之要。”
予谓丹道本属简易,得心息相依之偶谐三昧者,但以真水养己,真火炼己,无余蕴矣。真水者,性水真空,性空真水也。真火者,性火真空,性空真火也。工夫一到真静真空,炼养俱摄,妙窍同玄,一以贯之矣。
九十 降龙与伏虎
《参同契》曰:“偃月作炉鼎,白虎为熬枢。汞日为流珠,青龙与之俱。举东以合西,魂魄自相拘。”又曰:“龙呼于虎,虎吸龙精。两相饮食,俱相贪并。”措词虽很平顺,含蓄却甚深沉。张紫阳《悟真篇》云:“西山白虎正猖狂,东海青龙不可当。两手捉来令死斗,化作一块紫金霜。”《金丹四百字铭》云:“龙从东海来,虎向西山起。二兽战一场,化作天地髓。”又《赠刘道人歌》曰:“时节至,用媒人,金公姹女结婚姻。金公偏好骑白虎,姹女常驾赤龙身。虎来静坐秋山里,龙向碧潭奋起身。两兽相逢战一场,波浪奔腾如鼎沸。黄婆丁公助威灵,撼动乾坤走神鬼。须臾战罢云雨收,种个玄珠在泥底。”又《石桥歌》云:“吾居山内实堪夸,遍地均栽不谢花。山北穴中藏猛虎,出窟吼哮风生霞。山南潭底隐蛟龙,腾云降雨山蒙蒙。二兽相逢斗一场,玄珠隐伏是真祥。”紫阳真人对于龙虎战斗,写得张惶可畏。予尝举以问汪师,师曰:“心息一依,则龙自降伏,更有何事不了,切勿拟文执句。”
陆潜虚云:“只为两虎斗之语,反起纷纷邪僻之门。”故于《四百字测疏》云:“坎铅难得而易于咥人,故象之以虎;离汞好飞而难控,故象之以龙。龙从东海来,来而就虎也。虎向西山起,起而从龙也。丹法驱龙就虎,驾虎从龙,使此两兽相吞相噬,交战于戊己之宫,则混合和融,化为天地之髓,而还丹可成矣。”
玄静曰:“降龙者,制其妄动之心。心念刹那不停,驰鹜不息,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故喻之为龙。伏虎者,伏其出入之息,息之难调难驯,有似于虎。故降龙即降心,伏虎即伏气。其妙在于身外心息相依。心依于息则凝,息依于心则顺。渐依渐和,渐细渐微,乃至屹然不动,心无起灭,息无出入,则降龙伏虎之效验见矣。”
此乃玄宗初步之工夫也。复次虚极静笃之际,先天一炁来时,混身俱感酥麻,此际若稍动心念,则先天立变后天,有害无益。故必于一觉酥麻之顷,速离色身,向外心息相依,仍依到定,则真阴真阳,自然融和,送归土釜牢封固矣。此先天一炁,亦喻为虎,以大定伏之,则凝而成丹,不致外驰。先天真阳,最能净除意地妄惑,使我性寂情空,心定息伏,对境如如,不再走作,是复以炁而御神也,丹书所谓真铅制真汞是也。《易》曰:“履虎尾,不咥人,亨。”是伏虎之象也。又曰:“用九,见群龙无首,吉。”是降龙之象也。
故心息相依者,降龙伏虎之嚆矢也。大定真空者,降龙伏虎之渐阶也。性天开朗,龙虎无踪,乃降龙伏虎之究竟也。
颂曰:(用普明禅师等颂,惟每首中遇“人”、“牛”二字,易为龙虎,盖禅家牧牛之喻,与道家降龙伏虎旨趣相同。)
龙虎不见杳无踪,明月光含万象中。若问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丛丛。
绝无龙影与虎踪,阶级何为凿太空。究竟本来无一物,依然万象自丛丛。
从前光彩觅无踪,不见虎龙烟水空。尽大地回春梦晓,日高香散百花丛。
见绝虎龙岂有踪,犹如净月遍虚空。者回休问其中意,鸟自鸣兮花自丛。
蜗牛角上立生涯,彼此从来共一家。堪笑前人留此象,鸟藤三十不容赊。
九十一 烹炼与抽添
何谓文烹武炼?一言以蔽之,即神气冲和,身心不动之境也。李道纯《中和集》云:“问如何是烹炼?”曰:“身心欲合未合之际,若有一毫杂念相扰,便以刚决之心敌之,为武炼也。身心既合,神气既交之后,以柔和之心守之,为文烹也。”此理无他,只是降伏身心,便是烹铅炼汞也。忘情养性,虚心养神,万缘顿息,百虑俱澄,身心不动,神凝气结,是谓丹基,喻曰圣胎。
诀曰:玄宗心息妙合,一意冲和,即是烹炼工夫。恍恍惚惚,窈窈冥冥,混混沌沌,即是烹炼景象。若分而言之,则有息相依谓武炼,无息入定为文烹也。
何谓抽添?抽铅添汞之谓也。工夫只在一定字,身心大定,道胎自圆。不用安排,自然不抽而抽,不添而添。此即无为无作之妙用也。陆潜虚《抽添论》云:“或问抽铅添汞之旨,可得闻欤?曰:予闻之立阳先生,得药归鼎之后,养以天然真火,绵绵若存,其中抽添变化,皆出自然,不容以丝毫之智力用乎其间。盖道则无为,而神炁自然有以为,合于造化之妙也。所谓如米炊饭,同一道理。夫铅之投于汞,譬若水之投于米中,水不可过多,米不可过少,犹之二八相当也。火力均匀,其水渐干而米渐长,即成饭矣。水渐干,即抽铅之谓也。米渐长,即添汞之谓也。抽非内减也,神入气中,如天之气行于地而潜机不露也。添非外溢也,气包神外,如地之气承乎天,而渐以滋长也。由是而胎圆神化,身外有身。造化之妙,一至于此。要皆自然而然,而莫知其所以然者。若于此而欲求其所以抽所以添,即非自然矣。”又《金丹印证诗疏》云:“然又须知,铅汞二物,合而成丹,则似盐入水中,胶和色里。更能指何者为铅,何者为汞,何者可抽可添?咦!还丹亦是虚无,到此漫劳饶舌。”
李道纯《中和集》云:“问如何是抽添?”曰:“身不动气定谓之抽;神定心不动谓之添。身心不动,神凝炁结,谓之还原。所以取坎中之阳,补离中之阴而成乾,谓之抽铅添汞也。”
玄静曰:“身心不动者,大定也。神气同定,混为一炉。寂照既久,气尽化神,灵光独耀,万象森融,岂非胎圆之征欤。陆祖喻为饭熟,洵妙喻也。作丹之要,在乎大定,身心寂不动,铅汞归真土。烹炼抽添,沐浴温养,脱胎神化,皆在其中,故云至简至易也。”
九十二 取坎与填离
紫阳《悟真篇》云:“取将坎位中心实,点化离宫腹内阴。从此变成乾健体,潜藏飞跃总由心。”三丰《玄要篇》云:“取将坎中丹,金花露一枝。庆云开天际,祥光塞死基。”玄宗借易象以喻丹道。坎中真阳,原是乾家旧物,只因落于后天,乾破成离,此一阳遂陷于坎位。今用返还之法,取坎中之实,而填离中之虚,则复成乾卦,返老还童。学者行功到虚极静笃之际,周身酥软麻木,正坎中三阳进来之时也。以大定养之,渐采渐凝,以至结丹,则取坎填离之能事毕矣。大要须识身外虚空一着,则取之有所矣。
此取坎填离之象,渊源于女娲氏炼石补天。至庄子着《逍遥游》,所谓“鹏鸟图南”,亦密示此象也。《逍遥游》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此段文章,劈空而来,纵横排荡。不知者,但以为荒唐之词;在得诀者观之,即知其取坎填离之工夫。余试略诠其象曰:北冥有鱼,即喻坎中真阳,坎位乎北也。化而为鸟,即时至气动也。怒而飞者,即气上冲也。其翼若垂天之云者,滃然上升,白气满空,吕祖所谓“白云朝上阙”是也,紫阳云“初时如云满千山”亦是也。南冥者,离南也。庄子以南北冥相对,即离南坎北之谓。此鸟从北而徙南,岂非流戊就己、取坎填离之谓欤!庄子喻之为鲲鹏,即指真阳之炁而言。真炁浩然,至大至刚,故曰不知其几千里。其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三千里,指乾三阳而言。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九万里指乾九而言。丹家武火烹炼(心息在外相依),用九之象;文火温养(无息入定),用六之象也。动应乾而静应坤。坎中真阳,原是乾家故物,故三千九万,皆应乾象。方真阳之上升也,鼓动橐钥以助之,恐其中途停滞。火得风而炽,一冲三关,直透顶门,此正用九之妙也。下句云:去以六月息者也,六乃坤之六爻。坤,静象也。此谓坤复之门,静极而动,得此乾阳真炁,用文火煅炼而结成还丹,补足元阳,复成乾象,谓之还童。九乃阳数,言九而六阴符已在中矣。此段妙文,极为深隐,二千年来,尚未见有人发挥,则洵乎知言难矣。
刘子歆以庄列诸子属道家,神仙秘笈属方技,盖未达道源流。神仙所修,岂不是道?老庄列尹,修道成功,岂非仙乎?丹经原理,不越老庄关尹诸子之外,特借以象言,故不易融会耳。抱朴子谓“老子泛论较略,庄子文子关尹喜之徒,祖述黄老,永无至言,去神仙千亿里。”噫!其亦不思而已矣。今此集内,将老庄列尹诸子妙义和盘托出,尽量发挥,使抱朴子见之,不知感想为何如也!
九十三 玉炼与金炼
玄宗有玉液炼形与金液炼形之说,后世称为玉炼与金炼。玉取其温润,如山中藏玉,则草木为之不枯。人身亦然,若真炁充足,则皮肤光泽,颜色鲜明,神宇朴茂。《参同契》曰:“黄中渐通理,润泽达肌肤。”是玉炼之效也。
金取其坚强,如金刚之不坏。修道得大还丹后,可以超凡入圣,法身常存,历劫不坏。故炼云金炼,丹云金丹。自来着家,往往以内养工夫,清净无为,称为玉炼;以修炼大还丹,脱胎神化,称谓金炼。以小还大还为玉炼金炼之区别,然工夫只是一个心息相依耳。果到大定境界,内则七返,铅鼎温温。外则九还,先天一炁,有感必应,与我身心融化,混为一炉,打成一片。斯即内外兼养,天人合发,金声而玉振,一以贯之矣。
九十四 伏炁与服气
古德云:“伏炁不服气,服气须伏炁。服气不长生,长生须伏炁。”伏炁者,以神驭气,心息相依,使凡息平伏,转为真息,乃先天自然之道妙,性命归一之真宗也。
服气乃后天意行之法,即常人所谓呼吸新鲜空气,即吐故纳新,如西人之深呼吸,我国古时之存神咽气是也。不明身外虚空一着,故不能得真息无息之妙,仅用后天呼吸以吸空气,吐纳导引,止于安乐延年而已。
若夫伏炁,则外呼吸断绝,旋息归元,身心两定,以我真空,感彼妙有。妙有真空,融合无间,打成一片,结为道胎,超凡入圣,其功伟矣。紫清翁曰:“以火炼药而成丹,即以神驭炁而成道也。”是伏炁之说也。
伏炁当自调息始。许旌阳云:“内交真炁存呼吸,自然造化返童颜。”曹文逸云:“专气致柔神久留,往来真息自悠悠。”吕祖云:“丹灶河车休矻矻,鹤胎龟息自绵绵。”龙眉子云:“呼吸阴阳宜默默,息调出入务绵绵。”皆调息之旨也。调息息住,伏炁之功见矣。
九十五 凡息与真息
凡息者,我人口鼻之呼吸也。一呼一吸为一息。出息呼而舒,属阳。入息吸而敛,属阴。此口鼻之呼吸,我人出母胎始有,谓之凡息。一切凡夫,昼夜起居,皆不离此息也。
丹家用心息相依法门,使心合于息;神气交合,渐和渐细,若有若无。斯时八万四千毛孔皆开,真气熏蒸,融和快乐,酥软恬愉,莫可名状。张景和《胎息诀》所谓“如春沼鱼,似百虫蛰。灏气融融,灵风习习。不浊不清,非口非鼻。无去无来,无出无入”者,是真境界也。盖凡息一停,真息自见。真息一见,真气自生,阳火自进,阴符自退矣。故曰:不息之息,乃谓之真息也。
九十六 玄息与胎息
《大洞经》曰:“定和妙明觉,玄息自长生。”玄息即真息,一名胎息,一名神息,一名龟息。谓神气相抱,心不动念,无去无来,外呼吸住而胎凝,故亦称胎息,有似婴儿在母胎时之息也。马真君云:“洞空清净,玄息气通,无障无碍,内外皆清。”又云:“虚空霹雳莫相惊,受箓金华产玉英。养得清明还太始,绵绵玄息自长生。”所谓玄者,盖我之息,与虚空之息、天地之息同其息也。故能夺天地之造化,结灵丹于顷刻。若外呼吸不住,即不得称为玄矣。此胎息之法,乃玄宗返还之前驱,必须体会身外虚空一着,以神入气内,渐调渐和,渐细渐微,直至一息自住,体相虚空,泯然入定,方合玄息之妙境也。
九十七 应星与应潮
崔公《入药镜》有“天应星,地应潮”之说,自来注家,言理者多,露诀者少。以予观之,正示心息相依之象也。何以言之?在天应星,乃离中之火,一点神光,即我人之灵觉,反照而凝入气穴,如星光之下照,则坎水受离日之熏蒸,自然化气上升,如潮流之逆上矣。此即五行颠倒之妙用,火之炎上者,反而使下,水之流下者,反而使上。如是则坎离交,而水火呈既济之象矣。
诀曰:外边心息一依,则心火不上炎而下照。心光既下照,则肾水自然化气上升,不再下驰矣。后天阴阳既交,身心寂定既久,自然做到静定阳生。时节既至,妙理自彰,届时坎中一阳上冲,离中真液下降,金水交并,四象会合,而成七返之功矣。故身外心息一依,身内坎离自交,应星应潮,如呼谷传响,其妙有不可思议者矣。
九十八 窈冥与混冥
《老子》曰:“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庄子》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吕祖云:“如何识个玄玄道,道在杳冥须细考”。又云:“杳杳冥冥生恍惚,恍恍惚惚结成团”。李道纯曰:“浩气凝神于窈冥,出有入无于恍惚”。古仙云:“真铅不产五金内,生在窈冥天地先”。宁玄子云:“不在尘劳不在山,直须求到窈冥端”。朝元子云:“明君理化万邦清,一派黄河接杳冥”。又云:“杳杳复冥冥,冲和白又清,三人归本国,庶子返东溟”。沧溟子云:“恍惚窈冥中有象,方知造化极玄玄”。又云:“水火升降入黄庭,交媾真精结窈冥”。陈希夷云:“窈冥才露一端倪,恍惚犹未分彼此”。三丰翁云:“杳冥中有信,恍惚无见闻”。王阳明云:“闲观物态皆生意,静悟天机入窈冥”。
如是诗偈,难以悉举。总之,窈冥者,神气冥合,入于似醉非醉之乡,正胎息中征象也。我既神气合一,方能感召先天真阳。于是静中复动,而真精生焉。故采取先天,必深入窈冥,虚极静笃,有感必应,自然药生有象矣。
《庄子》曰:“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万物复情,此之谓混冥”。陆方壶曰:“命者天之所赋,情者性之所发。致命尽情,则中致而和亦致矣。是故上下与天地同流,而物累为之尽亡也。故曰: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万物复情,是谓混冥者,约其性,复归于性也,则尽情,则发皆中节矣。复情则寂然不动而归于中,归于中则昏昏默默,与溟涬者等,故曰:是谓混冥,所谓浑沌之术者,修此而已”。玄静曰:混冥者,混同于玄冥,即是混沌之象,直入大定真定,与法界大一相浑化。《老子》所谓“复归于无极”是也。故由窈冥之初定,转入混冥之大定,庶几物累尽亡,而性修反德矣。
九十九 自然与混然
老子曰:“道法自然。”《参同契》曰:“自然之所为兮,非有邪伪道。”又曰:“阳乃住和,性情自然。”吕祖曰:“息虑忘机合自然。”《肇论》曰:“恬然渊默,妙契自然。”《信心铭》曰:“万法齐观,皆复自然。”又云:“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沧溟子曰:“大道虚无法自然,自然之外更无玄。致柔专气婴儿样,饥即求食困即眠。”《阴符经》曰:“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又曰:“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而制之。”是禅玄皆贵自然之证也。
老子又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又曰:“混兮其若浊。”洞山曰:“混然无讳处,此外复何求。”曹山曰:“混然无内外,和融上下平。”又曰:“混然藏理事,朕兆卒难明。威音王未晓,弥勒岂惺惺。”是则禅玄两家又贵混然之明证也。
究竟差别何在?答曰:复归于无极,混然无迹。理事俱泯,功位俱隐,是谓混然。混然者,混沌之象也。自然者,任运寂如,如明镜鉴像,空谷传声,各随其量而无容私,正道妙之用也。混然之善,混成之德,乃道之妙体也。若约工夫而言,心息相依,一至纯熟,则心自然依息,息自然依心,不容我起意安排,乃至一切火候,均不可由我作主。符到自然契合,此即先天境界,妙契自然之验证也。工夫深进,则并此自然之妙境而忘之,混混沌沌,不识不知,纵有阳生,我心寂然不动,与不觉一般。至是则妙尽功忘,复归于朴,湛然常寂,色身渐返童真,阳关亦闭,识性渐化,不良习气,俱已陶熔,身心皆成童真之象也。此混然真境界,所以为返童之秘键,复命之玄机也。
《庄子·达生篇》之《痀偻承蜩》《津人操舟》《梓人作锯》《工倕运旋》,《养生篇》之《庖丁解牛》,皆示自然之火候也。若纪渻之养斗鸡而成木鸡者,正示混然之火候也。
一OO 酥软与麻木
由心息相依,久久纯熟。神依息而定,息依神而化。此际由口鼻呼吸,一转而为毛孔呼吸,一开一阖,与天地同流,虚无自然,天地真阳,即由四肢百骸,透入五脏六腑,行人感觉酥软美快。工夫深进,酥软程度愈烈,上自顶而下至踵,彻内彻外,酥软至极,则转为麻木。而此麻木有三种不同:一、心息相依时麻木;二、恍惚杳冥时麻木;三、大定中麻木。能到定中麻木,正是行小周天时也。此种火候变化精微之处,万卷丹书所不言,依师口传而得之也。
一O一 癸前与癸后
《悟真篇》云:“铅遇癸生须急采,金逢望后不堪尝。”是明癸前采也。三丰《玄要篇》云:“太上道,复重宣,诀破先天与后天。只论铅生于癸后,不言阳生于癸先。”又云:“铅花现,癸尽时,依旧西园花满枝。”又云:“铅生癸后阴阳分,正值一弦金水满。恰似莺花二月春。”是明癸后采也。
少阳与文始二派丹诀互歧,敢问如何会通?玄静曰:予昔闻诸汪师,铅阳也,癸阴也,阴极而阳生,静极而复动。故云只论铅生于癸后。然真阳之生,其气迅速如电,不能久居于先天,霎时而生癸水,则阳而阴也。故云‘铅遇癸生须急采,金逢望远不堪尝’也。遇癸生而急采,正是于癸水未生时急下手。故《悟真篇》云:‘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恍惚里相逢,杳冥中有变。一霎火焰飞,真人自出现。’三丰《玄要篇》又云‘电光灼处寻真种,风信来时觅本宗’也。是则癸前与癸后,明采取之真机,各有妙义存乎其间。会而通之,义仍一贯,非相违也。
一O二 阳火与阴符
丹家有进阳火退阴符之说,简称进火退符,又名符火。紫阳《悟真篇》云:“依时采取定浮沉,进火须防危甚。”又云:“若到一阳来起复,便宜进火莫迟延。”龙眉子《金丹印证诗》云:“子时进火癸时潜,此是晨朝进火篇。呼应阴阳宜默默,调息出入须绵绵。”又云:“子时十八八个星,此是阴符退火程。驯则坚冰从姤始,敛藏品物自坤盈。”潜虚翁曰:“火乃神火也,进火者,所以养阳;退符者,所以养阴。”《四百字序》云:“以阳火炼之,则化成阳炁;以阴符养之,则化成阴精。”天地之道,阳以生之,阴以成之。故温热寒凉,各有定序,而万物因之以生长收藏。金丹之道,亦犹是也。
予昔曾举以问汪师,师曰:“斯皆象言筌蹄耳。丹法则是从心息相依,到外息微微,周身酥软快乐。先天真阳到你身上,灌溉熏蒸,进一分阳,自然退一分阴;犹如进一分明,退一分暗,皆自然而然,有不容我有一毫安排者。斯皆紫阳所谓:‘大丹之法,至简至易,其说简当,无以复加,虽愚昧小人,得而行之,立跻圣域也。’若依卦爻时日而定进退,岂愚昧小人所能堪哉?”陆潜虚《参同契测疏》云:“或问进火退符之说。曰:火为神火,予固知之矣,阴符何物?抑亦有所言乎?曰:吾闻之仙师七返九还之说曰:七乃火数,九乃金数,以火炼金而成丹,即以神驭炁而成道。由是观之,作丹妙用,始终一火而已。进则为火,退则为符,符者合也。言升降进退,表里符合也。当其运火之时,神气相抱,守一无离,绵绵若存,一火而已,曷有阴符可用。故契于姤于遁,于剥于坤,于否于观,曰宾服,曰去位,曰毁伤,曰亡失,曰归元,皆指阴退而言。正如望月之后,阴以渐消,其光自亏,渐消渐灭,以至于晦,乃又复苏为朔,是指阳进而言,非论阴也。若论阴,则当言进符矣。由是观之,吾身之中,曷有阴符可用者哉。”又《火符论》云:“或问火符进退、朝屯暮蒙,其旨同异。曰:予昔未得师指,窃以火候难明,亦尝按之周天,准之卦气,分更分漏,徒费讲求。而后乃今,豁然大悟,乃知丹经万卷,火记六百,皆可言下而废。所谓真火无候,大药无斤,诚不我欺也。”
予谓诚如汪师所云,先天真阳进一分,则阴气自然退一分,若合符节。此是一说。心息相依,为进火,主烹炼。依久入定,神息两忘为退符,主温养,如潜虚真人所云,此又是一说。动为阳,静为阴,动主进而静主退也。
一O三 起火与止火
丹法以心息相依为起火,神息两忘,泰然入定为止火。此乃普通口诀。
先师所传,另有三种止火秘诀:一、炼精时之止火。不知此诀,往往着身,得泄精之变。凡做到阳生而至外阳勃举,随即泄精者,皆由不知止火之故也。二、炼气时之止火。不知此诀,往往有泄气之变,谓之走丹,前功尽弃。古真如白玉蟾,尚不免此厄,而有‘重整钓鱼竿,再砍秋筠节’之诗,况他人乎?又不知初步止火要诀,则阳关不能闭,丹基不能完成。不知第二部止火要诀,虽气足而不能结丹,结丹后不能养丹,而使丹足行大周天,则不能‘重安炉,再立鼎,跨虎乘龙离凡境。’三、炼神时止火。若不知此诀,定不能纯,心光不圆,不免有渗漏之患,必致退滞小果。古人三种渗漏(即见漏,情漏,语漏)之说,及不离寂定而现威仪之说,皆为勘验性定神全之要旨也。此部止火,最为切要,最为神秘。否则不能炼性入微,事事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