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集义(明危大有) - 第 3 页/共 7 页

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死於人乎?   何氏曰:经曰听之不闻名曰希,夫希者何,言自然也,言大道之言也。此句当以希字句绝,不可以希言与多言对解,浅矣。学道者游心於淡,合炁於漠,廓然无形,寂然无声,故首言以希之一字。大音希声之希,自然也。曰希曰自然,此玄门也。飘风暴雨不终日,飘风暴雨,行强粱之气,故不久而灭此也。夫飘暴之气不自然,则不能以常然。天地者尚不能以此为久,而况人乎。○吴氏曰:听之不闻名曰希,希言言无言也。得道者忘言,因其自然而已。飘风,强疾之风。自旦至食时为终朝。骤雨,急暴之雨。自旦至暮时为终日。不因其自然而轻躁发言,譬如天地飘风骤雨,皆反自然之常,而为变怪者也。天地反自然之常,尚不能久,不及终朝终日而止矣,况人而不能因其自然,可乎。○李氏曰:飘风骤雨,言妄动躁进,不久远之喻。○吕氏曰:飘风骤雨,不久之喻者,此太上戒人之喜怒哀乐,发而不中节,动止失常也。希者视之不见之道也。   故从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   吴氏曰:从事於道,谓以道为事也。道者谓有道之人,德者谓有德之人,失者谓庸下之人。所为不能无失者也。同与《庄子》齐物论之齐相近,谓与之合一而不相非异也。惟因其自然而希言,故凡上等次等下等之人,皆视之一同而无相非异也。盖道者德者,与我为一,无所容言矣。至若失者,他人虽以为失,彼则自以为是,固亦有自然之是也。岂可不因其所是以是之,而乃妄言以非之哉。《庄子》不言则齐,齐与言不齐,言与齐不齐也,故无言,亦老子希言自然而玄同之意。○李氏曰:从事於道者,和顺於道德,混同於事物,自然感通於物,物亦自然相应也。又曰道者同於道,一体同观也。德者同於德,谓不生二见。失者同於失,无分别也。○吕氏曰:至人同於道同於德同於失,不与物亲,不知其有道,不知其有德,不知其有失,超然出於形器之外,而无得失之忧也。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吴氏曰:道德之人,以我同之,与我印证参同,夫何间然。失者之人,以我同之,亦或缘彼之独是,以悟我之公是,则三者之人皆以我同之而有得也。然此惟有道之实者能之,苟道之实有所不足於己,则其待人发有不以其实者焉,而是是非非,强加分别矣,岂能如此玄同也哉。○李氏曰:我同於我,道亦同於我,我同於德,德亦伺於我,我同於失,失亦同於我,我疑於物,物亦疑於我。   第二十四章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李氏曰:此章总证前三章,跂者不立,跨者不行,如飘风骤雨之谓也。○吴氏曰:此章又以人之行立譬喻前章,立与行亦因其自然,或於自然之外而求益,跂起洪肿而立,以增高其身,跨开其足而行,以增阔其步,暂时如此,不能久也,终必不可以立,不可以行。○名氏曰:跂者似立而非立,人贵其有立,非道则不立,跨者似行而非行,人贵其有行,非道则不行。苟以立为未足,而加之以跂,以行而未足,加之以跨,未见其可也。类夫冒进之士,跂望非分,欲求荣宠,有若延颈举踵,何能久立哉。而又材力卑劣,欲超轶於人,跨步挟物,心觊速达,何由得行乎。是以违其常性,而强其所不能,若夫以道独立乎万法之表,超然不移者,曷可同日而语。○何氏曰:跂,翘足也,则离於立,言人企望之心重,不可与有立也。跨,大步也,则促其行,言人进取之心重,则不足与有行也。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於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   李氏曰:自见自是自矜自伐,浑是私意,私意确则害公,何可久也。故有道者不处。余食赘行,残饭赘疣,众所不美。○吕氏曰:至人道心太虚,睨物玩世,以生死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回视自见自彰自矜自伐之人,譬诸弃余之食,赘余之行,天之所亏,地之所变,人之所恶,而况至人穷理尽性,造道之极,曷尝顾之,终身当勿处也。○林氏曰:自见自彰自是自伐自矜,皆是有其有而不化也。○吴氏曰:自见者之终不能明,自是者之终不能彰,自伐者之终无功,自矜者之终无所长,亦若跂者之不可以立,跨者之终不可以行也。食之不尽曰余,肉之附生曰赘,或曰:行读作形,古字通用。司马氏曰:弃余之食,适使人恶,附赘之形,适使人丑。   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吕氏曰:太易者未见炁也,太初者炁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始相离,故曰浑沦。非清非浊,湛然常存,非高非下,万派莫分。天地由之而生,万物由之而化,至人体之,是以归根复命,返性於初。恍惚之中,千和万合,极物之真,原其本来,先乎覆载,混沌成体,道之源也。在人为妙觉之性,亘万劫而不间,故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林氏曰:有物混成,道也。无极而太极,其生在天地之先,言天地自是而生也。○吴氏曰:有物混成,物谓道也,混成谓不分判而完全也。先天地生,犹首章所谓天地之始,四章所谓象帝之先。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吕氏曰:寂兮无声,寥兮无象,空洞杳冥,无今无古,独立无配,未尝迁革,何物可偶,故能周游八纮,应用无尽,斡旋不忒,物有盛衰,道无穷极,万物莫见其行而行,莫见其止而止,行而复止,止而复行,如环无端,物无大小,咸向於道,得之则全,离之则损,生之成之,咸有所赖。○林氏曰:寂兮寥兮,不可见也。独立而不改,常久而不易也。周行而不殆,行健而不息也。可以为天下母,天下万物之所由生也。寂,阗静也。寥,虚廓也。言其无声无形也。独立乎万物之表,无可与对,而未尝变易,故曰不改。周行於万物之中,无不遍及,而未尝穷匮,故曰不殆。生育万物,故曰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林氏曰:吾不知其名,不可得而名也。名不可得,字之曰道,字者代名之谓也。曰道不足以尽之,又强而名之曰大。大又不足以尽之,又名之曰逝,逝者往也,不可追逐也。逝又不足以尽之,又强名之曰远。远者不可近也,不可得而亲附也。远又不足以尽之,又强而名之曰反,反者复归於根之意也。○李氏曰:大者无有限量,逝者无有疆界,远者无有边际,反者收拾来归。○何氏曰:反者则复归於无物也。○柴氏曰:反者用复归体也。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吴氏曰:王谓圣人之有位者,古今惟道最大,无可与并,此以天地圣人与道而言,而曰四大何也?盖天得此道以为天,地得此道以为地,圣人得此道以为圣人,其所以能大者,以其有此道故也。○李氏曰:人只知域中有四大,殊不知自己一物更大。○吕氏曰:至人喻之於己,道者虚无神妙,天者天谷神宫,地者黄庭真土,王者真性元神。元神乃心也,不离方寸,潜天潜地,经纬万方,亦可谓大者矣。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吕氏曰:王者渊默沉静,与阴同德,所宰无私,是法乎地也。地者守一不动,刚健中正,与阳同波,是法乎天也。天者高明至公,出真兆圣,酬酢万变,惟德是辅,与道同体,是法道也。惟道则任物遂性,无为自然,守而勿失,与神为一,道体圆通,出入无碍,所谓自然也。其谁曰不可,故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吴氏曰:人之所以大,以其得此道而与地一,故曰法地。地之所以大,以其得此道而与天一,故曰法天。天之所以大,以其与道一,故曰法道。道之所以大,以其自然,故曰法自然。非道外别有自然也,自然者,无有无名是也。○林氏曰:其意但谓道至於自然而极,如此发挥,可谓奇论。○何氏曰:人法地之人,即王也。   第二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吴氏曰:根犹本也,躁,动也。君犹主也,言轻以重为本,动以静为主也。君子之行,吉行乘乘车,师行乘兵车,皆轻车也,轻之后有辎车,载寝处服食所用之物,谓之重车。虽乘轻车以行,而终日不与重车相离,不敢以轻车疾行竟往,而不顾在后之辎重也。此言轻本乎重也。○吕氏曰:重者任物者也,轻者为物所任者也。将制於轻,不可失之於重。静者役物者也,躁者为物役者也。将制於躁,不可失之於静,盖静则有制轻之功,静则有持躁之方,是以治国之君,当以厚重安静为基,则百姓安康而无扰乱之忧矣。有若终日行迈,未尝敢离辎軿之重载者,以其衣食之所在也。苟远而弃之,则有中途委顿之患,其於立身行道,岂可须臾忘於静与重邪。至人处己亦然,贵乎重静,谨乎轻躁,重者首,轻者肢,静者神,躁者情,取此静重之德,去其轻躁之情,则圣胎安逸,终日如乘安车。大道虽夷,不敢轻易其行。○林氏曰:根言轻自重生也,君言躁以静为主也。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吴氏曰:燕,闲也。处,居也。虽有荣华之境,可以游观,亦超然无一物之系累其心,此言动主乎静也。○林氏曰:其胸中之所见,极天下之至美,故曰荣观。而居之以安,故超然於轻重躁静之外。燕,安也,处,居也。犹吾书所谓安行广居也。○何氏曰:虽有崇高荣华之观,而超然清闲之燕,万物毋足以挠其心,於治天下乎何有。列子至观不知所视,静重之至也。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吴氏曰:国势之居重驭轻,兵法以静制动,与夫人之治身治心,皆当本之於重,主之以静。○林氏曰:万乘之主,若不知身之重,则不能超然於事物之外,必至有轻躁之失。失臣者不足以臣伏天下,失君者言自失所主,以身轻天下者,以天下为重,以身为轻也。不轻其身则知道矣,知道则知自然矣。○吕氏曰:至人取之於己,则心者君也,炁者臣也,轻则心动而损其气,躁则炁耗而荡其心,内而修身,外而役物,静重之体,性理之分哉,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第二十七章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吴氏曰:善谓善於其事。辙谓车辙。迹,足迹也。瑕,疵玷。谪,过责。计,计数之多寡。筹策,计数者所用之算,以竹为之。关楗,拒门木也。横曰关,竖曰楗。绳约,索也。合而成体曰绳,用而束物曰约。行者必有辙迹在地,言者必有瑕谪可指,计数者必用筹策,闭门者必须用关楗,结系者必须用绳约。然皆常人所为尔,有道者观之,则岂谓之善哉。盖善於行者,以不行为行,故无辙迹。善於言者,以不言为言,故无瑕谪。善於计者,以不计为计,故不用筹策。善於闭者,以不闭为闭,故无关楗,而其闭自不可开。善於结者,以不结为结,故无绳约,而其结自不可解。举五事以为譬,以起下文圣人善救之意。○吕氏曰:神无方,道无体,不行而至,不疾而速,至人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为乎无为,行所不行,不出户庭,其德流传,如风披拂万物,何辙迹之可寻乎。且不善言,多为言之所累,未能忘言也明矣。夫瑕者玉之病,谪者言之咎,夫岂知言之所以言哉。至人以日新之德发而为言,垂训於世,举合自然,又曷有瑕疵谴谪之可玷乎,故曰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道不可求於度数也,今以筹策而知者,岂自得之妙邪,惟善计者不然,守一无为,能任万物,纵横运用,不堕诸数,使大小多少,各尽其分,不损其材,何假於筹策哉,故曰善计不用筹策。且善闭者六通四辟,虽天地密移,鬼神灵响,不得其门,无自而入,以其形全精复,塞兑闭门,诸境莫入,虽无关楗终莫能开也,故曰善闭无关楗而自不可开。噫,物之胶固,水之凝结,事之和合,虽无绳约不可解也。至人简易冲虚,神凝气定,恬然清静,虽天地不能犯也。故曰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也。○李氏曰:谨於言行则无迹无谪,心之计,其可算,心之闭,其可开,心之结,其可解乎。○林氏曰:五者皆譬喻也,其意但谓以自然为道,则无所容力,亦无所着进。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   吴氏曰:圣人之救人救物,以不救为救,亦若上文所譬,以不为其事为善也。盖有所救者必有所弃,假使所救者百千万人,百千万物,然此百千万之外,皆弃而不承救也。圣人之善於救者不然,一皆无所救也,无所救则无所弃矣。不见其为救此而弃彼也,故无一人是弃而不救之人,无一物是弃而不救之物。○何氏曰:道在天下,周普万有,人人皆欲化之,物物皆欲成之,而不见其迹,神应故妙也。《关尹子》:苍然郁然在大化中,性一而已。知夫性一者无人无我,故人物皆得遂其性而无遗弃者,圣人无为之道也,是谓袭明。夫灵明之性,人所同禀,特不全明尔。圣人委曲导人,使还其灵明之天於不坏不灭之地,继之者善也,故曰袭明。○吕氏曰:至人收视返听,虚室生白,宇定光发,如灯之明,传袭而不绝,故曰袭明。○董氏曰:夫救人於危难,特救其形尔,而且未必能博,岂足为善哉。惟彼方执着有为,迷其性於暗蔽之中,而我有兼容之量,容之以先觉之明,觉之使彼之天光自发,如明灯之传袭无尽,而在我者既以与人己愈多,则其明亦何限量哉。   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   吴氏曰:善人谓善於其事之人,师者人之所尊事而为法者也,资者如以货财给人,俾人藉之赖之而得有所成也。因彼之不善而成此之善名,故曰资。○何氏曰:夫不善之人师善者而受其教,善者资不善者以行其化,此道之所以生生不息者,是谓袭明。○林氏曰:天下若无不善之人,则谁知善人之为善,是不善人乃为善人之资也。资者言其赖之以自别也。○吕氏曰:师资者能资人而亦资於人,相成之义也。○倪氏曰:善人为不善人之师固也,不善人乃为善人之资者,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孔子犹以不善者为师,况贤乎。资之为言助也,因彼不善,吾鉴之而知改过以从善,是之谓资。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吕氏曰:人虽因其师而指南,及其顿悟至理,物我两忘,不贵不爱。如列子师老商,友伯高,既而曰不知夫子之为我师,若人之为我友,内外尽矣。故曰不贵其师,不爱其资,故能见性之性,开天之天,深造乎道,使有智者亦皆迷其津,虽有巧计无所施之,虽有至言无所喻之,可谓真要妙矣,故曰虽智大迷,是谓要妙。○李氏曰:师资两忘,黜聪屏智,终日如愚。   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   吕氏曰:雄者刚而动,雌者柔而静,圣人知己之尊荣,若纵乎刚胜则患生,未若守其柔弱,卑退善下,而天下之德皆归之,如水之就下焉。为天下溪,沛若细流,决之四方,何所不纳,复能守其常德,温粹不杂,类婴儿之未孩,是谓全德,於己亦然。雄者阴中之阳也,在人为精,雌者阳中之阴也,在人为神。知雄者保其精,守雌者存其神,神之灵而万物至,心之无而和气归,若水之注于溪,任物污浊,比於赤子。○吴氏曰:雄谓刚强,雌谓柔弱,婴儿谓无所知识。○林氏曰:知字能有为而不为之意,知雄守雌,不求胜也。常德即常道也,不离,无间断也。婴儿,无知焉。○李氏曰:知雄守雌,不自大也。○何氏曰:天门开阖,能为雌乎,吾宁静为下,弱胜强也。○倪氏曰:先之以知其雄,而后言守其雌者,於雄之刚强,非不知也,乃能守雌之柔弱,故可贵也。若本不知雄,唯守雌而已,则凡世之愚弱者,亦可谓知道,可乎?故必先知之而能不用,此所以为有道也。婴儿者,譬道之始也。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   吕氏曰:白以喻道之着也,黑者喻道之复也,圣人知我心澄洁纯素,无有一疵,慧而不用,乃能收其渊奥,实智若愚,持以自晦,光而不耀,行之於己,施之於人,可为天下模式,既楷模法则於世矣。正而不妄,公而不私,动而有常,绝无差忒之愆,其於人之身也,白者金之乡,黑者水之府,知金之与水相生相成,为命之基,当炼金液,守元精,斡旋运动,成真金之体,可为举世修真之依式也。且真常之德独觉无为,一了百当,毫毛匪差,神契无冥,岂有穷极哉。○河上公曰:白以喻昭昭,黑以喻默默,人虽自知昭昭明白,当复守以默默。如暗昧无所见,如是则为天下法式,则德常在。○林氏曰:不忒,无差失也。无极,无物也。○何氏曰:毋履太白可令永存,吾宁以玄为德,明若昧也。○吴氏曰:白谓光明,黑谓暗昧,无极,无所穷尽也。○李氏曰:知白守黑者,不自见也。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   吕氏曰:荣辱之来,人莫得而先知,倘来适去,初无交涉,圣人知其位之崇高,荣观燕处,守其卑辱,纳污藏垢,如谷之虚。谷既虚矣,靡所不容,无彼此之间,内德充足,一性纯常,复归于朴。○李氏曰:知荣守辱,不自贵也。守雌守黑,不见自己之明也。○何氏曰: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吾宁受垢受不祥,损而益也。曰婴儿曰无极曰朴,皆混然返始之道也。○林氏曰:乃足,备至之也,朴,太朴也,天地之始也。○吴氏曰:荣谓尊贵,辱谓卑贱,朴谓木质未斯为器。此章之意,欲常德而返本复始,以归於太初之道。常德者冲虚不盈之德也,故宁黑无白,宁雌无雄,宁辱无荣。知其守其者,虽知彼之可尚,然宁守而自处於下,既全此冲虚之德,乃可复归於太初之道。《庄子》所谓德至同於初也,曰无极曰婴儿曰朴,皆以喻太初之道也。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林氏曰:大朴既散而后有器,即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圣人以形而上者用形而下者,则天地之间各有其职。圣人兼三才以御万物,虽职覆职载,亦听命於我,是为天地之间官万物者之长也。《庄子》官天地之职,亦造化之一官守耳。割,离也,以道制物谓之大制,制则道器不相离矣,此即无为而为,自然而然之意。○何氏曰:朴者大道无为之始,器者事物有为之名,圣人不能使朴之不器而善用之,以官天地,长民物,虽大制御,方而不割,生而不伤,大道之力也。○吴氏曰:有所裁制者,必须以刀割裂其全,而大制则以不制为制,故不割裂也。大散者不散,大用者不用,亦如大制之不割。   第二十九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者,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何氏曰:经中言天下之戒者三,欲革千万世乱臣贼子之心,所谓昧於权利,越次妄据,外不量力,内不知命,自取丧灭者,示其祸戒也。故曰以无事取天下,不可萌一毫有为之心,天下大物曰神器,非人力可觊觎也,如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何尝有为之之心。尧之黄屋非心,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何尝有执之之心。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事事物物,莫不皆然,一以无心处之,况天下之大,神明之祚,其可以智力求哉。○吕氏曰:圣人之有天下,非取之也,其治天下,非为之也。夫何故,以其未尝有心於为也,所以能合天道之常理,辅万物之自然,万物归之,不得已而受之,苟有心取而为之,无乃用智尚力,佛逆天理,而失其自然之道乎。神器者大宝之位,天地神明之所主,宰制万有,役使群动,果不可为也。若一己之私,从事天下,为物所拘,认而有之,动而不知其止,涉乎忧患之域,非惟丧其至理,亦将失其真矣,奚暇治天下哉。人之一心,天下众妙皆归焉,所贵乎自然而已,既为之,则不能无为,以人灭天,以敬灭命,道愈不可得也。原其形体,法天象地,妙契阴阳,乃神圣之器也。黄帝南望而玄珠遗,七窍凿而混沌死,是不可为也,为之者欲其成,故败之,执之者欲其得,故失之,倘若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其於道也至矣哉。○李氏曰:无为则无事,有为则有事,执者失,为者败,有为之戒也。○林氏曰:天下神器,岂人力所可得。道盛德至,天下归之。若萌取天下之心而强为善,以求有得,次不可得矣。盖言凡天下之事,不可以有心求。为者必败,执者必失,是皆有心之累也。   凡物或行或随,或呴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何氏曰:物损於彼者盈於此,成於此者亏於彼,损盈成亏,往来相接,《列子》所谓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亦是此意。故物或行而前,已有随其后者,或呴而暖,已有吹之寒者,或强而胜,已有羸而弱之者,或载而成,已有车而坏之者,如相守然,故曰影之守人也,物之守物也,况天下大於物,而可以有心有为有执哉。甚者过当,道以弱为表,以虚为实,不为已甚,故去甚奢者浮靡也。道以本为精,以物为粗,奢则不逊,故去奢泰者骄肆也。道以深为根,以约为纪,而不以天下为泰,故去泰。此三者皆有作为之侈心,去此三者,圣人之心虚矣,不以天下动其心矣。○李氏曰:强赢载隳,互相倚伏,如影随形,才有成便有败,是以圣人去贪甚,去奢侈,去骄泰,深戒后世。○苏氏曰:或行於前,或随於后,或呴而暖,或吹而寒,或强而益,或羸而损,或载而成,或隳而毁,皆物之自然,势之不可免者也。○吴氏曰:此承上文执者失之一句而言,守天下之道,有天下者,岂能保天下之长为我有而不亡也哉,盖得失存亡之相禅,如行随呴吹强羸载隳,八者相反而相因,圣人知其势之必至於此也,而处之有其道焉。凡过盛则必衰,惟不使过盛,则可以不衰也也,能不过盛甚奢泰三者,盛之极则可以保天下矣。   道德真经集义卷之四竟   道德真经集义卷之五   盱江危大有集   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   吕氏曰:有道之士辅佐其君,莫不务以德为本,三军五兵,德之末也,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无为而民自化,庶俗熙熙,知帝力之何有,以从事於甲兵,岂道也哉。兵者凶象,战者危事,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有胜则有败,有利则有害,岂可以强侵弱,暴凌善,兽穷则搏,物极则反,此必然也。○倪氏曰:不曰人主,而曰以道佐人主者,盖言人主虽有用兵之意,苟大臣不从,更之未必用也。○林氏曰:佐人主而以强兵为心,则非知道矣。兵,凶器也,我以害人,则人将以害我,故曰其事好还。○王氏曰:以道佐人主,尚不以兵强天下,况人主躬於道者乎。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吕氏曰:师旅所过之地,古今争战之场,鲜有所济,田荒室露,荆棘森然,可不畏乎。大军一过,上违天时,下夺民力,和气不应於上,杀气横流於下,民之与物,悉被戕贼,六气不均,雨旸失时,疵疠灾害,兵兴荒歉,必至凶年,理之常也。○苏氏曰:兵兴所在,民事废,田不修。用兵之后,杀气腾,年谷伤。○政和注:下夺民力,故荆棘生,上违天时,故有凶年。○林氏曰:用师之地,农不得耕,荆棘生焉,用兵之后,伤天地之和气,则必有凶年之首。   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吕氏曰:强兵战胜,禁暴御乱之术,亦不可废,犹水火焉,善用之则为福,不善用之则为祸,善用兵者,果决而已,不敢以取强也。德所不能化,政所不能及,不得已而后起,迫而后动,动罔不利,非恃强而有取也。此善胜之道也明矣。果而不矜其能,自矜则不长,果而勿伐其善,自伐则无功。果而勿骄其势,自骄则不足。侵伐之事,救而可也,非用果以为强也。○何氏曰:善不在用兵而善用,其所谓果者,盖见善明,用心刚之谓果。凡果者次於为善,而不果决以为兵也,传所谓心竞力争之辨,故曰果而不敢以取强。又曰:果而勿强也。夫勿矜能,勿伐功,勿骄气,不得已而后应者,皆善心之所发,则果断以行之,是不以心竞也。惟至强兵一事,则果断以去之,是不以力争也。○董氏曰:兵固有道者不取,然天生五材亦不可去,譬水火焉,在乎善用,惟以止暴济难,则果次於理而已。凡理义之在我,则所守者不屈矣。《春秋传》曰:杀敌为果,言杀敌者令不相侵而已,何敢取强於天下哉。果以理胜,强以力胜,惟果则隐然有必克之势,初非恃力好战,故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不得已而后应之,勿强而已。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林氏曰:强者不能终强,矜者不能终矜,譬犹万物之既壮,则老必至矣,不知此理,而欲以取强於天下,皆不道者也。既知此为不道,则当急去之,故曰早已。已者已而勿为也。○苏氏曰:壮之又老,物无不然,惟有道者成而若缺,盈而若冲,未尝壮,未尝老,未尝死,以兵强天下,壮亦甚矣,而能无老乎。○何氏曰:圣人何以自视退怯,不忍求胜於天下哉,则有见夫日中则反,月盈则亏,物壮则老将至,岂道之常哉,如知其非常道,则早复於道,早去其非道,亡国之事故不一,而佳兵者必亡。以道相人国家,可不以佳兵为戒,而善用其果哉。○董氏曰:物壮极则老,兵强极则败,故兵之恃强,则不可全其善胜,物之用壮,适所以速其衰老,皆非合道,宜早知止。   第三十一章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也。   林氏曰:佳兵,喜用兵也,以用兵为佳,此不祥之人也,以不祥之人行不祥之事,故曰不祥之器,此天下之所恶,故有道者不为也。○李氏曰:不以兵强天下,故次之以兵者不祥之器,圣人於此深戒万世之下有国之君,以无为清净治化,自然家国安宁,虽有甲兵,无所陈之,永无争夺之患也。○吕氏曰:兵非太平致治之具,伐暴可也,既不得已而用之,岂免多阴谋乎,夫好戈甲以为服玩者,是尚不善之用也,所谓佳其凶器以幸天下,非特人恶,物亦惮之。○《续资治通鉴》宋太宗谓近臣曰:朕读《老子》至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澹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林氏曰:君子居每以左为贵,而兵则尚右,便是古人亦以兵为不祥之事,非君子之所乐用,必不得已而后为之,不幸而用兵,又以恬淡为上。恬淡无味也,即是不得已之意也。虽胜亦不为喜。不美者,言用兵不是好事也。若以用兵为喜,则是以杀人为乐,岂能得志於天下,《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亦是此意。○吕氏曰:天地之道左阳而右阴,阳主德主生主柔弱,平居则贵之,阴主刑主杀主刚强,用兵则尚之。○吴氏曰:恬者不欢愉,淡者不浓厚,为上不喜好用兵,乃为上也。胜而不美,谓兵虽得胜,亦不肯以为美事。若以战胜为美事,则是以杀人为乐也。不可得志於天下,要终而言之,以示戒也。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林氏曰:偏将军之职位,本在上将军之下,今上将军居右而偏将军居左,是古人以兵为凶事,故以丧礼处之。左阳右阴也,丧礼则尚阴,幸而战胜,亦当以居丧之礼,泣死者而悲哀之可也。此章之意,盖言人之处世,有心求胜者,皆为凶而不为吉也。○何氏曰:战胜如不胜,以丧礼处之,慈之至也。秦师败於崤而归,秦伯素服郊次,向师而哭,此战败则宜之,未有战胜反为之哀者,自非深体天地好生而兼爱民物者,畴能动心及此。慈故能勇,哀故能胜,有道存焉,若乃以兵为佳,以杀为乐,以胜为美,是不知道,是不知天。   第三十二章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   吕氏曰:夫道之难言,包罗万有,贯穿毫芒,岂得而名喻之以朴。且朴者真精纯素,一而不杂,洋洋乎大哉,无乎不在。小者非小大之谓,以其无方无体,无为无形,微妙之极也,搏摸拟议,莫得仿髴,故名之以小。夫世之材器,既有名则为无名所役矣,惟道之朴也,万物之所系,天地不能犯,圣智不能干,而天下岂能臣之乎。为侯为王,能守其朴,则天下罔不治矣。喻之於己,侯王者本来赤子,无相天君谓之元神,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一之泰定,万气朝之,故曰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何氏曰:道常二字句绝,如天常真常等字,即常道也。大道无形无名,强名曰道。无名乃道之常也,朴也。凡可名可道者非真常也,器也。故曰天地与人物,本皆道之原,俱出於太素,虚无之始端。朴,太素也,无名之始也。未判为万有之众体,惟包於大混之一。朴微乎芒乎,难知难见,故曰小也。圣人决本常根,见素抱朴,旨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中心无为,以守至正,道虚而实,无而有,以之居重御轻,可以君天下,而天下何敢臣之。以之处静制动,可以为万物主,而万物将自宾之。○李氏曰:道常无名者,虚无自然也,朴虽小,至微也,天下不敢臣,至尊也,万物将自宾,无不服也。○林氏曰:道常无名,即可名非常名,无名之朴,道也,虽若至小,而天下莫不尊之,孰敢卑之,故曰不敢臣。为王侯者,若能守此道,则万物自宾服之矣。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   吕氏曰:天地交而万物生,人道交而功勋成,况圣人作而万物睹,和气默应,上际于天,下蟠於地,甘露降,嘉禾生,品汇根荄,咸被其泽,道参天地,德合神明,民不待命令而自然胥悦,此皆皇国符瑞之兆,非使然而然。扣之己焉,坎离交而二炁合,上及太清,下及太宁,化为甘露,润泽一切,初莫知令,升降均平,出入玄牝,会于黄庭,洞达斯旨,立反婴儿。○何氏曰:圣人与天地合德,则时雨降,醴泉出,甘露可致也,与亿兆同心,则教化美,风俗移,天下不待令而自均也。甘露者,王者之瑞应也,灵液如脂,美味如饴,松竹可受之。以圣人之朴,静漠恬澹,故自然之应如此。○李氏曰:天地相合者,惟德是辅也,以降甘露者,和气所致也。自均者,自然和平也。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吕氏曰:时逐岁行,物因事显,散朴为器,因器制名,名分既立,尊卑是陈,不可越于上下,若不知止,徇名忘朴,弃本逐末,则失其根本矣。其知止者,既明且哲,自足於内,无求於外,岂有危殆乎。○林氏曰:道之始本无名,万物既作而后有道之名,制作也是朴散而为器也。此名既有则一生二,二生三,何所穷已。知道之士,当於此而知止,知止则不危殆矣。○何氏曰:自无名而有名,自有始而为母,每於朴散为器之中,自有大制不割之妙,沿流溯源,傍本探末,复始相中,泯於无形,不使失道,远而忘返,则於止,知止何殆何辱,故曰有名则复於道。功名长久,终身无咎此也,故曰不可得而名。道之初可得而名,道之余知初者,合元始之道也,知余者契阴阳之枢,混之而为一,可与天地符。○吴氏曰:始者道也,制,制作也,犹言为也,有名者,德也。道无名,自道而为德,则有名也,道之无名而为德,则名亦既有矣,故人之用此德者,当知止於德,不可再降而下也。此章之意,若曰自无而适有,当知至於德而止,不可再适也。德之有名以下,於道复下於德,可乎,知止於德,则犹未远於道也。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於江海。   吕氏曰:道者万物之所宗,川谷者水之所分,江海者水之所锺,而道之在天下,上则郁乎清都紫微,下则溷乎瓦甓稊稗,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譬于海焉,善之则浸润万物,逆之则滂湃为沴,殊不知道愈下而愈高,海愈倾而愈有,圣人德兼天地,泽被迩遐,则民罔不归之。○吴氏曰:上文言自无而有,此又言自有而无,当复於道也,盖道之在天下犹江海,德者犹汉谷之会归于江海。○何氏曰:道之在天下,如江海之纳百谷,江海非欲於水,而水自归之,人能返朴无为,非欲於道,道自归之,自然而非强然也。圣人冥心无为之始,而脱累有名之后,其道历万世而不变,则谓之真常者宜哉。○林氏曰:川谷之水必归之江海而后止,天下万物必归之道而后止,故曰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於江海。   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吕氏曰:知人则求备於物,制命於外,未若自知无所知,自明无所明,可谓真自知,真自明。务於外者,以力胜人,务於内者,以道自胜,若夫建国立号,揽权作威,以号令天下,臣服诸侯,此非以力而胜於人乎。自胜者尊道德,行仁义,克己复礼,谦而自下,而人归之,故天下莫能胜,非强而何。○何氏曰:人之常情,明於知人,暗於知己,强於胜人,怯於胜己,故知人不过是非利害之间,而一念知非,灵光常现,自明之大也。胜人不过刚柔勇怯之际,而一念胜邪,天下大勇,自强之大也。比之务外不务内者远矣。○吴氏曰:智能知人,循外之智尔。能自知则内能尽性也,故谓之明。有力能胜人,恃外之力尔,能自胜则内能克己,故谓之强。   知足者富,强行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吕氏曰:成人之业,继人之后,施之万民,不失其所,不忘其本,着於久远,使后世不能企及。其於身也,守真抱一,不为物迁,未尝须臾离也,然后入乎真常之域,亘古不变,与道同体,故曰不失其所者久。圣人之道,传诸万世,布在方策,后世尊之师之,其人虽亡,其政若存。有道之士,以生为寄,以死为归,其生也识趣圆明,与道合真,其死也脱胎神化,如蝉蜕焉。身虽死而真身不亡,寿与二仪齐其绵邈,故曰死而不亡者寿。○何氏曰:自知而明可矣,必也为知足之知,则富不在天下,其足为道足,为神足也,是谓知之。至自强而胜可矣,必也为强行之强,则志可挫万物,其行者为勤行,为独行也,是谓强之。至此二句知足强行,粘上句一知字,一强字,义可见矣。久在不失其所,夫所者归宿之地,《易》曰:艮其止,止其所,谓止之能止者,由止得其所也。万物庶事,各有其所,得其所则安,故久,失其所则悖,焉能久。寿在死不在亡,死者一终之义,《列子》无所由而常生者道也,由生而生,故虽终而不亡常也,《庄子》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是也。如传云立德功言三不朽,亦其不亡者。○李氏曰:知足者贫亦乐,强行者终始不怠,固守者无危殆,内明者出生死,死而不亡者,真一长存也。○吴氏曰:老子之道,以昧为明,以弱为强,而此章言明言强何也,曰老子内非不明,外若昧尔,内非不强,外示弱尔。其昧其弱,治外之药,其明其强,治内之方,并行而不相悖也。○董氏曰:所犹艮卦止其所之所,惟知道而能行,则自得其所而居安矣,故虽物变无穷,而心未尝失,乃无入而不自得,所以久也。惟能自知自强,而不失其所,乃寿之实也,此即不随生死所变者,卓然而独存,是乌可以数量论哉。   第三十四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吕氏曰:至高无上,至深无下,莫测其涯泪,莫寻其根源,其唯道乎。包藏宇宙而无表里,充塞太虚,动静不失,往来无穷,泛然无所系碍,游於万物,左之右之而无不可,其用大矣,至於一身,大道元气,弥漫百骸,在节满节,在关满关,泛然无乎不在。○柴氏曰:道者万物之奥,无往不在。经中句法多是兮字联其字,如荒兮其未央哉,怕兮其未兆之句。又十五章皆是兮字联其字,盖老子文法如此。○林氏曰:泛兮其可左右,无所系着也。○何氏曰:大哉圣人之道,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此言泛者,渊渊乎其若海,巍巍乎其终复始也。左之左之,宜於左。右之右之,宜於右。经曰:执大象,天下往,言无往而不可也。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   吕氏曰:生化之力,本於自然而已,而道何尝施其巧,矜其能乎。天地至大,犹恃赖焉,其於万物,往者资之,求者与之,六合虽大,未离其内,秋毫虽小,待之成形,岂辞劳哉。卓然独立,生之而不违,成之而不有,弗居其功,是法道之体也。○何氏曰:物物倚之孕育,在在随之呈露,而圣人处之裕如也。○林氏曰:物物皆道之所生,何尝辞之,既生矣,何尝居之以为功。   衣被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於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於大。   吕氏曰:夫道复於至幽,显於至变,生之畜之,若无端纪,覆之育之,各遂其性,若赤子之昼赖其乳食,宵藉其襁褓,广其爱育之德,为而不恃,长而不宰,任其自然而常无所欲。内观其妙而无物不入,群动莫窥其归往之迹,可名於小矣,故曰万物归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於小,道隐无名,无名也者,广乎其无不容,渊乎其不可测,未始有物,惟其无物,则万物归之而无不同,同之而不为主,可以大名之矣。○何氏曰:衣被者,覆露之义,《庄子》:圣人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调而应之,德也,偶而应之,道也,则不辞不有不主之意可见矣。常无欲者,静也,圣人一於无为无欲者,则心本无心,敛之不盈一握,朴虽似小而万物归焉,不为主则物各付,物散之则弥六合,何其大也,固曰天地固有恒矣,日月固有明矣,禽兽固有群矣,林木固有立矣。放德而行,循道而趋,已至矣,由是而观,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何心於主宰哉,故曰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於无有此也。○李氏曰:衣被万物而不为主,忘其所自也,万物归之而不为主,任运自然也。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林氏曰:惟其能小,所以能大,圣人之所以不为大者,故能成其功也。此即守其雌为天下溪之意。○何氏曰:圣人终不为大,而大以之成,始虽不明有,而终不可掩其名之大,其以是道欤。○吴氏曰:此章首言天地之道,结句乃言圣人,盖圣人与天地一也。岁功成而万物归焉,道之至大也,而天地不居其功,而万物不知所主,是天地之道虽大,而不自以为大,圣人亦若此矣,是以能成其大也。○吕氏曰:域中有四大,而帝王居其一焉,圣人执谦以为柄,处损以自居,下於人而人高之,卑於人而人尊之,忘其穹窿之势,去其矜伐之容,则可以成其道之大全矣。   第三十五章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   何氏曰:大道无象,故无象之象,其为象也大矣,夫道也大包天地,细入毫芒,不可得而名状,故曰大象,言执云者,谓持此以往,人能体无名无形之道,循自然常然之化,则理身理国,贯古贯今,何往而不通。虽天下吾往矣,不惟往而不害,且安其性命之情,平中之福,泰然无复事,极其所往,天人和同之际也。《庄子》:苟得其道,无自而不可。○林氏曰:大象者,无象之象也,天下往者,执道而往行,之天下也,以道而行,则天下孰得而害之,天下无所害则安矣平矣泰矣。○政和注:安则无危,平则无陂,泰则通治。   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   何氏曰:五音六律足於耳,八珍九鼎足於口,此举其声味之切於人者言之,仅可为过客口耳一时之娱,而非所以怡神养寿之源也。席罢客散,於我何有,凡物欲之足以撄人心者,皆此类也。大道则不然,静以修身,声色有所不乐,俭以养生,滋味有所不嗜,游心於淡,合炁於漠,养其无象,象固长存,守其无体,体固全真,味无味而甘,视无视而明,闻无闻而聪,用无用而大。用之不可既,夫既者尽也,非用之无尽,乃道之本不可尽也。○李氏曰:乐与饵,声味俱美,丧其无象,安能久乎。道之出口,无味无象,无声无色,以其无体,故应用无尽。○林氏曰:乐,钟鼓之乐也,饵,饮食也,张乐设馔,以待嘉客,乐终食尽,客过则止矣。过者去也,道之可味,虽若至淡,视之虽不可见,听之虽不可闻,言其不足悦耳目也,而用之於今古而不尽,此即物有尽而道无穷之意。道之出口,言道形於言也,犹曰道之为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