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疏义(宋江澂) - 第 2 页/共 17 页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徽宗注曰:天运乎上,地处乎下,圣人者位乎天地之中。达而为三才者,有相通之用。辫而为三极者,有各立之体。交而为三灵者,有无不妙之神。然则天地之与圣人,咸得乎道,而圣人之所以治其身,亦天地已。故此章先言天地之不自生,而继之以圣人不自有其身也。人皆取先,己独取后,曰受天下之垢,是谓后其身。后其身,则不与物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故曰后其身而身先。在涂不争崄易之利,冬夏不寺#4阴阳之和,外死生,遗祸福,而神未尝有所困也,是谓外其身而身存。夫圣人之所以治其身者如此,况身外之事物乎?遭之而不违,过之而不守,体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间。形将自正,物我为一,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於上古而不为老,此其效欤。   疏义曰:天职生覆,故运乎上。地职形载,故处乎下。圣职教化,故位乎天地之中焉。以其用相通,故谓之三才。以其体各立,故谓之三极。以其神不离,故谓之三灵。即是以观天地之与圣人,进虽异而道则一而已。圣人之治身,不可他求,观诸天地斯可矣。故此章先言天地而继之以圣人也。盖不自生则忘生也,不自有其身则忘身也,忘生而长生,忘身而身存,此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自后者人先之,故人皆取先,己独取后,经所谓欲先人,以其身后之是也。川泽纳污,国君含垢,故受天下之垢,经所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是也。凡此皆后其身者也,惟后其身,则以柔弱谦下为表,而不与物争。夫惟不争,则虚己以游世,孰能害之?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此身先之道也,是之谓后其身而身先。伥伥而往者,不避川谷险易之利,人所争也,今则在涂不争险易之利。违寒就温者,自然之性,阴阳之和,亦所争也,今则冬夏不争阴阳之和。悦生而恶死,向福而避祸,人之情也,今则外死生,遗祸福。此无他,知身非我有,而四肢百骸将为尘垢,故能大同於物,而不自有其身也。若然,则寓百骸象耳目,而神未尝有所困,物孰能害之?是之谓外其身而身存。人莫重於一身,圣人治之尚且如此,况身外之事物乎?遭之而不违,知其来不可圉,过之而不守,知其去不可止。不累於形,而体性抱神,与人为徒,以游世俗之间。形将自正,物我为一,长生久视而与天地并,则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於上古而不为老,又何难焉?   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徽宗注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道者为之公,天地体道故无私,无私故长久。圣人体道故无私,无私故常存。自营为私,未有能成其私者也。   疏义曰:天地者,有形之大也,其异於万物者,以长久故也。圣人之於民类也,其异於众人者,以常存故也。《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天地所以生生而长久,圣人所以保位而常存,以无私故也。横私於道,不得道。道者为之公焉,其能无私,以体道故也。韩非曰:自营为私,背私为公。夫不自生也,外其身也,岂自营哉。所以致长久而身存也,是之谓成其私。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   徽宗注曰:《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庄子曰:离道以善,善名既立,则道之体亏。然天一生水,离道未远,渊而虚,静而明,是谓天下之至精,故上善若水。   疏义曰:阴阳者,气之大。自其未见气言之则非阴非阳者,道也。万物负阴而抱阳,自其行於万物者,言之则不离阴阳者,亦道也。《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即物而言之尔。自道而降,人之可欲,唯善为先,则继之者善也。夫道一而已,既已谓之善,则分於道矣。其相分也,乃相继也,故庄子曰:离道以善。盖善名既立,则浑全既析,而道之体亏。然而九畴以五行为初,五行以水为先,则天一生水,离道未远也。虽滥而不失其监,渊而虚也。澄之而须眉可烛,静而明也。非天下之至精,孰能与於此?然则上善若水,异乎天下皆知善之为善者矣。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所恶,故几於道。   徽宗注曰:融为雨露,万汇以滋;凝为霜雪,万汇以成。疏为江河,聚为沼址;泉深海大,以汲以藏以裕。生殖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以利万物,孰善於此?善利万物,万物蒙其泽,受其施,而常处於柔弱不争之地,纳污受垢,不以自好,累乎其心,故於道为近。几,近也。   疏义曰:天一生水,周流无际,其在天也,阳气胜则融为雨露,敷施以生物,而万汇以滋。阴气胜则凝为霜雪,刻制以成物,而万宝以成。其在地也,疏为江河,聚为沼址;包之反流全一,为泉之深,视之不见水端,为海之大,以汲以藏以裕。生殖而其养不穷,万物皆往资焉不匮,而随取随给,以利万物,孰善於此?其善利万物,在天为雨露之类,而万物蒙其泽;在地为渊泉之类,而万物受其施。然其性解缓,而常处於柔弱不争之地,纳污受垢,不以自好,累乎其心,则於道为近。盖几也,几者动之微,几动‘而未至特乡所至尔,故几训近。几於道,则近於道故也。   居善地,   徽宗注曰:行於地中,流而不盈。   疏义曰:水曰润下,故由地中行。盈科而后进,故流而不盈也。   心善渊,   徽宗注曰:测之而益深,穷之而益远。   疏义曰: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测之而益深也;千里之广不足以举其大,穷之而益远也。   与善仁,   徽宗注曰:兼爱无私,施而无择。   疏义曰:霜露所坠,无有远迩,极地所载,咸被其泽,可谓兼爱无私,施而无择矣。   言善信,   徽宗注曰:避碍而通诸海,行险而不失其信。   疏义日:学海而至于海,所谓避碍而通诸海也。万折而必归於东,所谓行险而不失其信也。   政善治,   徽宗注曰:污者洁之,险者夷之,顺物之理,无容心焉,故无不治。   疏义曰:以出以入就鲜洁,则污者洁之也。主量叉平,则险者夷之也。若有次行之,以顺物之理,无容心也。夫然故澹然无治,而无不治矣。   事善能,   徽宗注曰:因地而为曲直,因器而为方圆,趣变无常而常,可以为平,无能者若是乎?   疏义曰:流行顺理,故因地而为曲直。随取随应,故因器而为方圆。搏之可使过颡,激之可使在山,而其平中准,大匠取法焉。则趣变无常,而常可以为平也,无能者若是乎?   动善时。   徽宗注曰:阳释之而伴,阴凝之而冰,次诸东方则束流,次诸西方则西流,动而不括,宜在随时而已。   疏义曰:时方在春,阳气发於上,则冰解而为水,阳释之而泮也。时方在冬,阴气极於上,则水结而为冰,阴凝之而冰也。不滞於一隅,不胶於一曲,次诸东方则东流,次诸西方则西流,因物而动,动而不括,宜在随时而已。   夫惟不争,故无尤矣。   徽宗注曰:圣人体道则治身,惟长久之存。兼善则利物,处不争之地。庄子曰:有而为其易耶?易之者悍天不宜。夫无为而寡过者,易;有为而无息者,难。既利物而有为,则其於无尤也难矣。上善利物,若水之性,虽利物而不择所利,不与物争,而物莫能与之争,故无尤矣。故曰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   疏义曰:圣人应世,其自为则体道以在己,故治身惟长久之存,所以与天地并。其为人则兼善天下,故利物。处不争之地,所以其动若水焉。庄子曰:有而为其易耶?易之者皡天不宜。盖君子将有为,又先斋戒以神明其德,则有为不可易也。夫无为则入而与物辨,欲寡过则易;有为则出而与物交,欲无息则难。既以利物为事,是未免有为也,则其於无尤难矣。盖又宜右上而左乙,宜左屈而右#5,皆所以为尤。惟上善利物,若水之性,上下屈伸,无左右之偏,虽利物不择所利,不与物争而莫能与之争,万变常一,物无得以胜之,故无尤矣。经所谓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同义。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徽宗注曰:盈则溢矣,锐则挫矣,万物之理,盈必有亏,不知持后以处先,执虚之驭满,而湛溺满盈之欲,是增倾覆之祸,故不如其已。物之变无穷,吾之智有尽,前识者道之华,愚之始也。揣物之情,而锐於进取,则智有时而困,可长保乎?   疏义曰:物有常量,故盈者斯溢,亦有常势,故锐者斯挫,则盈叉有亏,万物之理也。苟不知行巽之权,持后以处先,用谦之柄,执虚以驭满,消长代谢,与时俱化,而湛溺满盈之欲,是增倾覆之祸,故持而盈之,不如其已。《传》曰:得道者能持盈而不倾。盖异此矣。以一身对群动,以一心膺万务,将蝉聪明,竭思虑以应之,则终籍胶错,曰投其前,虽有至智,或不足以周事情,以物之变无穷而人之智有尽故也。盖敝精神而妄亿度,是为前识。前识则徇末而忘本,心劳而日拙,所谓道之华,愚之始也。以智为凿,揣物之情而锐於进取,则智有时而困,虽得之必失之,可长保乎?《传》曰:体道者逸而不穷,任数者劳而无功。此之谓欤?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徽宗注曰:金玉富贵,非性命之理也,外物之不可恃而有者也。宝金玉者,累於物。累於物者,能勿失乎?故莫之能守。富贵而骄,则害於德。害於德者,能免於息乎?故自遗其咎。圣人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以为己处显,夫岂金玉以为宝,富贵之足累乎?故至富国财并焉,至贵国爵并焉,其贵无敌,其富无伦,而道不渝。   疏义曰:自券之内无适非真,自券之外无适非伪,金玉富贵皆券外之物,非性命之理也。外物不可必,得与失常相仍,则不可恃而有者也。盖所宝在我,则无往而不存;所宝在物,则随得而随失。宝金玉者累於物,物之去不可止,能无失乎?故莫之能守。富贵体恭者,君子之德。骄淫矜夸者,将由恶终。富贵而骄则害於德,害於德,人所违也,能无患乎?故自遗其咎。圣人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共利之之为悦;不以王天下为己处显,乐道而忘势。夫岂贵难得之货,金玉以为宝,以名利为心,富贵之足累乎?故有万不同皆备於我,至富国财并焉。彼晋楚之富,非此所谓富也。宰制万物,世莫能先,至贵国爵并焉。彼赵孟之贵,非此所谓贵也。其贵无敌,其富无伦,亘古今而常自若也,是以道不渝。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徽宗注曰:功成者环,名成者亏,日中则反,月盈则食,物之理也。圣人睹成坏之相因,识盈虚之有数,超然自得,不累於物,无骄盈之患,非知。 天者,孰能与此?故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四时之运,功成者去,是天之道。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能勿悔乎?伊尹曰:臣罔以宠利居成功。   疏义曰:功累之至於高功之成也,然有时而集焉。名修之至於全名之成也,然有时而亏焉。仰观诸天,日为阳之主,月为阴之宗,日月运行,犹有亏缺,况傥来之功名乎?圣人达万物之理,知成已俄坏,睹成坏之相因,知盈极叉虚,识盈虚之有数,非得人之得而超然自得,能不累於物而不物於物,谦冲持满,无复骄盈之息,消息盈虚,与时偕行,视富贵如阴影集身,蚊虫过前,曾何以为累哉?非知天者孰能与此?故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今夫戊出则丁藏,甲旺则癸废,四时之运,功成者去,是天之道。苟知进不知退,进退不已;知存不知亡,保其存而不变;知得不知丧,既得而患失,能勿悔乎?伊尹曰:臣罔以宠利居成功。盖有居则有去,功成名遂身退,则功成不居也。夫惟不居,是以不去。执臣之道者,可不念兹。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二   #1偏争:疑作『 偏乎』。   #2搏而之不得:疑作『 而搏之不得」。   #3 物为一曲:『 物』 前疑脱『 在』。   #4 冬夏不寺:疑为『 冬夏不争』 。   #5 左屈而右:『 右』 后疑脱『 伸』。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三   太学生江澄疏   载营魄章第十   徽宗注曰:魄,阴也,丽於体而有所止,故老氏於魄言营。魂,阳也,托於气而无不之,故《易》於魂言游。圣人以神御形,以魂制魄,故神常载魄而不载於魄,如车之运,百物载焉,如时之行,寒暑往焉。心有天游,六彻相因,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困也,岂复滞於魄哉?   疏义曰:魄,色所生也,其字从白。白,阴色也。入而不变,无所之焉,则丽於体而有所止矣,故老氏於魄言营。营言有所止也。魂,气所主也,其字从云。云,阳气也。出入合散,精神应之,则托於气而无不之矣,故《 易》 於魂言游。游言无不之也。圣人以神御形,不使神为形所累;以魂制魄,不使魂为魄所拘。故神常载魄而不载於魄,如车之运,百物载焉,积中不败,如时之行,寒暑往焉,人物乘之。心有天游,超然出乎尘垢之外,而周尽一体,异乎狭其所居者。六彻相因,自目彻至於智彻,而充塞无外,异乎六凿相攘者。知天地与我并生而能外天地,知万物与我为一而能遗万物,出入六合,经纬万方,而神未尝有所困也,岂拘於形体而滞於魄哉?   抱一能无离乎?   徽宗注曰:天一生水,於物为精。地二生火,於物为神。精神生於道,形本生於精,守而勿失,与神为一,则精与神合而不离。以精集神,以神使形,以形存神,精全而不亏,神用而不竭,形生而不敝,如日月之丽乎天,如草木之丽乎土,未常离也。窃尝申之,人之生也,因精集神,体像斯具,四达并流,无所不极,上际於天,下蟠於地,化育万物,不可为象,其名为同帝。而世之愚者,役己於物,失性於俗,无一息之顷,内存乎神,驰无穷之欲,外丧其精,魂反从魄,形反累神,而下与万物俱化,岂不惑焉?圣人则不然,载魄以通,抱一以守,体神以静,形将自正,其神经乎太山而不变,处乎渊泉而不濡,孰知其所始?孰知其所终?故曰圣人贵精。   疏义曰:道生一,一曰水,故天一生水,於物为精。一生二,二曰火,故地二生火,於物为神。物均有气,而精神为气之始;物均有数,而精神得数之先。则精神生於道矣,以昭昭生於冥冥故也。天地含精,万物化生,四时散精而为万物,则形本生於精矣,以有伦生於无形故也。善抱不脱,守而勿失,则执神而固,与神为一,故精与神合而不离,盖以天下之至精为能合天下之至神故也。以精集神,而不摇其精,故精全而不亏。以神使形,而抱神以静,故神用而不竭。以形存神,而神将守形,故形生而不敝。精全而神全,神全而形全,如曰月丽乎天而能久照,如草木丽乎土而能有立,未尝离也。且人之有生,精为身之本,精具而神从之,则因精集神体像斯具也。精出乎至阴,神出乎至阳,阴精为水,阳神为火。水火本无象也,以镒燧求焉而水火自至,则精神四达并流,无所不极可知。至阴肃肃,至阳赫赫,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则我身之与天地,其本一也。然则上际下蟠,化育万物,名为同帝,理亦宜然。奈何倒置之民大愚而终身不灵,重外轻内,志本逐末,役己於物,失性於俗,中心营营,不得须突,宁无一息之顷。内存乎神,菁然疲役,不知其所归,驰无穷之欲。外丧其精,不能以精摄魂,魂反从魄,不能以神御形,形反累神,不能自别於物,下与万物俱化,岂不惑哉。圣人不然,载魄以通作则契理,抱一以守静则合道。无视无听,惟神是守,而抱神以静,不亏其神, 慎守汝身,而形将自正。其神经乎太由而不变,其大无外;处乎渊泉而不濡,其小无内。迎之不见其首,孰原其所始?随之不见其后,孰要其所终?皆一之精通而然也。故庄子曰:圣人责精。舜之戒禹,其曰:惟精惟一。其知此欤?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徽宗注曰:《易》曰:乾,其静也专。扬雄曰:和柔足以安物。静而不杂之谓专,和而不暴之谓柔。婴兄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不藏是非美恶,故气专而致柔。孟子曰: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心不足以专气,则气有蹶趋之不正,而心至于偾骄而不可系。圣人虚己以进世,心无使气之强,则其静而不杂,和而不暴,与婴儿也奚择?故曰能如婴儿乎。孟子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老氏之专气,则曰政柔,何也?至刚以行义,致柔以复性,古之道术,无乎不在。   疏义曰:《易》於《系辞》言:夫乾,其静也专。乾之所以专,以静故也,则专者静而不维之谓。杨雄於《太玄》言:和柔足以安物。柔之所以安物,以和故也,则柔者和而不暴之谓。且人生大化有四,其在婴孩欲虑未充,其居也,非有意於止也,故居不知所为。其行也,非有意於动也,故行不知所之。直情任理,无机械之心,而不藏是非美恶焉,故其气静而不杂,可以政和而不暴。盖志为气之帅,志壹亦足以动气。孟子曰: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是知专气本於心之一而不变而已。一而不变,则万物无足以挠心,而气自专矣。苟心不足以专气,则气有蹶趋之不正,心至于偾骄不可系,是犹强梁者不得荫死,尚能如婴儿乎?圣人虚己以游世,凡横逆之来,视之如虚舟飘瓦,故能守柔。而心无使气之强,则与婴儿奚择?孟子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问。老氏之专气,则曰致柔,何也?盖至大所以配道,至刚所以配义。孟子言至刚,主行义言之,论气之用也。老氏言政柔,主复性言之,论气之本也。若关尹取其纯气,壶子取其衡气,言各有当,亦若是而已。古之道衍,无乎不在者,以此。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   徽宗注曰:圣人以此洗心,则涤除万行而不有。以此退藏於密,则玄览妙理而默识。若是者,体纯素而不累,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何疵之有?   疏义曰:古之人以未始有物为未至,必极於未始有夫未始有物,然后为至,以涤除万行而不有也。以此洗心,孰有一毫之撄?以有言有迩非真,必至於忘言息透,然后为真,以玄览妙理而默识也。以此退藏於密,孰有言为之累?若是者体纯素而不累,无所与杂而不亏。其神乘时而为,虽过也,於时不得不过,故过而不悔。循理而动,其当也,於理不得不当,故当而不自得。何疵之有?   爱民治国,能无为乎?   徽宗注曰:以仁爱民,以智治国,施教化,修法则,以善一世,其於无为也难矣。圣人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功盖天下似不自己,故无为也,用天下而有余。   疏义曰:爱人利物之谓仁,以仁爱民则有爱利之心矣。是是非非之谓智,以智治国则有是非之心矣。施教化固未能弃事,修法则固未能息迸,以此善一世,皆未免乎有为,其於无为难矣。圣人不然,虽有为而不离於无为,而为出於无为,故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初无心於爱民,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初无心於治国,故无为也,用天下而有余。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   徽宗注曰:经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圣人体天道之变化,巷舒启闭,不违乎时,柔刚微彰,惟其所用。然未尝先人而常随人,未尝胜物而常下物,故天下乐推而不厌,   能为雌,於是乎在。   疏义曰:经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盖雄以刚胜物,雌守柔而已。知雄而守雌,则不以刚胜物而能守柔也,故为天下溪。盖溪下地流散所聚故也。圣人兆於变化,动而以天行,则体天道之变化矣。一卷一舒,一启一闭,与时迁徙,则卷舒启闭,不违其时矣。知柔知刚,知微知彰,一寓诸庸,则柔刚微彰,惟其所用矣。知持后而处先,未尝先物而尝随物;知守柔而能强,未尝胜物而尝下物。故好之无斁,天下乐推而不厌,能为雌,於是乎在。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   徽宗注曰:聪明圣智,守之以愚,与此同义。    疏义曰:真知无知,而不知乃知,故能无知也,而无不知也。苟子曰:聪明圣智,守之以愚。聪所以作谋,明所以作哲,圣则事无不通,智则物无不知,聪明圣智,可谓明白四达矣。然而至人洞彻无穷而尝若昏焉,昭旷无外而尝用晦焉,可谓守之以愚也,非能无知而何?昔郄雍视盗,文子知不得其死,颜子如愚,仲尼称亦足以发,然则明白四达而能无知,其得持满之道乎?   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徽宗注曰:圣人存神知化,与道同体,则配神明,育万物,无不可者。生之以遂其性,畜之以极其养。无爱利之心焉,故生而不有。无矜伐之行焉,故为而不恃。无刻制之巧焉,故长而不宰。若是者,其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故曰是谓玄德。天道升于北,则与物辫。而玄者天之色也,圣人之於天道,降而为德,非玄不足以名之。   疏义曰:神妙物而不测,惟圣人存之,则与神为一。化因形而移易,惟圣人知之,则与化为#1。人存神知化,以与道同体故也。惟与道同体,则与天地合其德,而为万物之所系,虽天地神明足以配之,万物虽多足以育之,无不可者。是以其生之也,以遂其性,所谓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也。其蓄之也,以极其养,所谓苟得其养,无物不长也。虽兆於动出,然自生自化,以万物为刍狗,未尝有爱人利物之心焉,孰有之哉?故生而不有。虽效於变化,然民日迁善,不知为之者,未尝有自矜自伐之行焉,孰恃之哉?故为而不恃。虽见於统一,然主治自我而大制不割,未尝有刻制之巧焉,孰宰之哉?故长而不宰。夫生之者常失於有而有之而能不有,为之者常失於恃其成也而能不恃,长之者常失於宰制雕琢而能不宰,则以微妙眇冥不可测究,出於有物之表深矣远矣,与物反矣故也。非德小而妙,孰与於此?故曰是谓玄德。《易》曰:天玄而地黄。则玄者天之色也。春为苍天,则玄者,天道之复冬,北辨之时也。圣人之於天道,降而为德,妙而小焉,天道已行矣,非玄不足以名之。   三十辐章第十一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涎坛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徽宗注曰:有无一政,利用出入,是谓至神。有无异相,在有为体,在无为用,阴阳之运,万物之理也。车之用在运,器之用在盛,室之用在虚,妙用出於至无,变化藏於不累,如镒无象,因物显照,至人用心,每解乎此。   疏义曰:即至神以观之,意其有而非有,意其无而非无,冥有与无而利用皆所自出入,则有无一致,利用出入,是谓至神也。即阴阳万物以观之,显而可见,斯谓之有;幽而不测,斯谓之无。别有无於异相,在有为体,在无为用,阴阳之运,万物之理也。故三十辐共一毂,涎坛以为器,凿户牖以为室,皆显於有者也,车与器室利在是焉。然车之所以运,器之所以盛,室之所以虚,果何物哉?妙用出於至无,而莫睹其端倪;变化藏於不累,而莫窥其畛域。如镒无像,因物显照,不将不迎,应而不藏,固非有也,亦非无也,应物而不伤斯已矣。至人用心,每解乎此。   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徽宗注曰:有则实,无则虚,实故具貌像声色而有质,虚故能运量酬醉而不穷。天地之间,道以器显,故无不废有;器以道妙,故有必归无。木挠而水润,火焕而金坚,土均而布,稼穑出焉,此有也,而人赖以为利。天之所以运,地之所以处,四时之所以行,百物之所以昌,孰尸之者?此无也。而世莫睹其述,故其用不匮。有无之相生,老氏於此三者,推而明之。   疏义曰:有则有碍,无适非实;无则无间,无适非虚。实故具貌像声色而有质,有之以为利故也。虚故能运量酬醉而不穷,无之以为用故也。目道而降域於两间,形而上者不离於有,在无亦显也,故道以器显,无不废有;形而下者不外於无,在有亦藏也,故器以道妙,有必归无。散为五行,水火为用,金木为器,土谷为利,木挠而水润,火焕而金坚,土均而布,稼穑出焉。凡在天地之问,孰不资焉?故人赖以为利。降於域中,天其运乎,地其处乎,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若有机缄而不得已,若运转而不能自止,孰尸之者?皆天也。故世莫睹其进焉,虽然,无即妙有,有即真无,有无相生,若循环然。天地之大,秋毫之小,未有逃此者。即车之运,器之盛,室之容以明之,几天下之物所以运,所以盛,所以容可以类知矣。老氏於斯三者,推而明之,举一以知万故也。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徽宗注曰:目围二焉,其见者性也,彻而为明则作哲,足以断天下之疑。耳藏一焉,其闻者性也,彻而为聪则作谋,足以通天下之志。睹道之人,无形之上,独以神视,无声之表,独以气听,而视听有不待耳目之用者,曾何声色之足蔽哉?世之人役耳目於外物之累,故目淫於五色,耳淫於五音,而聪明为之衰,其於盲聋也何辩?   疏义曰:离再索得女,外奇内耦,其象为目,则目围二也。取诸八物为火,火则其光外景,故在性为见。目彻为明,明以作哲,故足以断天下之疑,五色孰得以乱其明?坎再索得男,外耦内奇,其象为耳,则耳藏一也。取诸八物为水,水则其明内烛,故在性为闻。耳彻为聪,聪以作谋,故足以通天下之志,五音孰得以汨其聪?睹道之人解乎此,造见见之妙,无形之上,独以神视,故能见不见之形;造闻闻之妙,无声之表,独以气听,故能闻无声之声。无所不见,无所不闻,视听不用耳目,而所见所闻无适非真,普何声色之足蔽哉?世之人所见不能胜,所睹不知闻,和於无声,役耳目於外物之累,悦明而淫於色,孰知天下之正色?悦聪而淫於声,孰知天下之大音?作聪明而聪明日衰,则不聪实无耳也,不明实无目也,其於聋盲奚择?虽然人者自盲聋尔,岂声音之能聋盲人哉。   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徽宗注曰: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五味,人之所同嗜也,而厚味实腊毒,故令人。爽。人之生也,形不盈仞,而心伴造化。圣人之心,动而纬万方,静而镒天地。世之人从事於田猎,而因以丧其良心,不足以自胜,可不谓大哀也耶?   疏义曰:人食刍豢,麋鹿食荐,鲫蛆食蛇,鸱鸦嗜鼠,四者孰知天下之正味?所谓正味,即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是也。人皆知味之所味者有同嗜,而不知有味味者存,故以刍豢稻粱为足美。然而厚味寔腊毒,虽可以养。体,而失其大体矣。此五味令人。爽也。盖爽,差也,口爽则失其所谓正味矣。且人之生眇乎小哉,所以属於人,则形不盈仞也。謷乎大哉,独成其天,则心伴造化也。圣人尽心之真,动而纬万方,则周流无问,静而镒天地,则旁烛无疆,方且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尚何从事於田猎之间为哉?昧者不知,自胜为强,徒以习驰逐为务,或蹶趋以动其心,而不能自得,良心亦从而丧矣,可不谓大哀耶?   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徽宗注曰:利以养人,而货以化之,故交利而俱赡。圣人不贵难得之货,不贵异物,贱用物,欲人之安其分而无所夺也。贵难得之货,则至於次性命之情,而饕贵富,何行之能守?故令人行妨。仲虺之称汤曰:不殖货利。孔子之谓子贡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货之妨行如此。   疏义曰:先王懋迁,有无化居,所以阜通货贿,使交利而俱赡也。盖利所以养人,而化之则为货,故交利而俱赡。难得之货,衣之不可衣,食之不可食,苟以是为贵,则至於次性命之情而饕富贵,攘夺诞谩,无所不至,欲民安性命之情,惟行之为守,难矣。然则圣人不贵异物、贱用物者无他,欲人之安其分而无所夺也。是以捐金於巉嵁之山,投珠於五湖之渊,不贵难得之货,使人我之养毕足而止,孰有行妨者哉?仲虺之称汤曰:不殖货利。则以动不为利正大人之行也。孔子谓子贡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则以喻於利非君子之所为也。庄子所以欲擿玉毁珠,而贵夫不利货财者,以此。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徽宗注曰:八卦坤为腹,以厚载而容也。离为目,以外视而明也。厚载而容,则无所不受。外视而明,则有所不及。圣人以天下为度,故取此能容之腹,非事事而治之,物物而察之也。故去彼外视之目。庄子曰:贼莫大於德有心,而心有眼。故圣人去之。   疏义曰:坤厚载物,含万物而化光,近取诸身则为腹,以厚载而容也。外阳内阴,明两作为离,近取诸身则为目,以外视而明故也。厚载而容,则未尝有择,收而积之,亡处亡块,故无所不受。外视而明,则不能无辨,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故有所不及。圣人泯是非,一好恶,以天下为度,故取此能容之腹,无所次择,无所去取,非事事而治之,物物而察之也。故去彼外视之目。庄子曰:贼莫大於德有心,而心有眼。盖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心有眼则开人而贼生也,故圣人不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