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一 - 第 4 页/共 15 页
疏:六亲者,父子兄弟夫妇也。夫大同之俗,无自私之亲,及乎上下不和,怨恩私起,则有扇枕温席,人谓之孝。出复入顾,人谓之慈。被慈孝之名,有自矜之色,殊不知大道之代,天下为家,上承下绥,自然之分足。视人犹己,不独亲其亲,则天下之人皆可孝也。人亦视之犹己,不独子其子,则天下之人,皆可慈也。则孝慈之名,复何所施乎?
国家昏乱,有忠臣。
疏:忠者,人臣之职分,而云有忠臣者何?由人主失御臣之道,令佞主之人获进,亲君於昏暗,使生祸乱,则有见危致命,蒙死难以匡社稷,而获忠臣之名。若夫道化大行,无为清静,圣皇多士,尽是夔龙,彝伦攸序,无非作乂 ,然后忠孝之名息,淳朴之道兴,则於忠臣孝子何有?此四者颓弊之极也,焉得不返之於淳朴乎?
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卷之二竟
唐玄宗御制道德真经疏卷之三
绝圣章第十九
前章明风俗颓弊,失道而仁义遂行。此章明绝弃多门,还淳则盗贼无有。首六句且绝矜徇之迹!次三句将明立教之方,后四句示行门之由趣尔。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疏:圣者,有为制作之圣。智者,凡俗矜徇之智。制作之圣则有迹,矜徇之智则非真。失真是生巧伪,逐迹坐令丧本,故皆绝弃之而令其淳朴。天和既畅,矜徇不行,是人有百倍之利也。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疏:前章云大道废,有仁义,此云绝仁弃义,民复孝慈者,明大道之世,所谓玄同,民无私亲,悉皆慈孝,故理至则迹灭,事当而名去。今六纪废绝则孝慈名彰,若绝兼爱之仁,弃裁非之义,江湖无濡沬之进,慈孝有自然之素,故民复於大孝慈矣。
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疏:绝巧者,绝雕琢非法淫过之巧。弃利者,弃徇财兼并乾没之利。夫盗贼者生於羡欲不足,令绝巧则人不争,弃利则人自足,复谁为盗贼乎?故云无有。
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
疏:三者,谓绝圣弃智一也,绝仁弃义二也,绝巧弃利三也。此三者且令绝弃,未有修行,故以为此三者於文不足以垂教,更令有所属着,在下文见素等是也。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疏:欲求绝圣弃智,则常见真素。欲求绝仁弃义,则怀抱质朴。欲求绝巧弃利,则当少私寡欲。三绝虽於文不足四,行则修身有余,将欲禁绝於中心,故必取资於内行尔。
绝学无忧章第二十
前章明绝弃多门还淳,则盗贼无有,此章明畏除俗学若昏,故独异於人。首一句标门以示绝,次七句举喻以明理,又一十七句格凡圣以对辩,后两句论独行以结成。
绝学无忧。
疏:绝学者,绝有为俗学也。夫人之禀生,必有真素。越分求学,伤性则多。若令都绝不为,是使物无修习,今明乃绝有为过分之学,即庄子所谓俗学,以求复其初者,若分内之学,因性之为,上士勤行,未为不绝也。故曰绝学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
疏:唯,恭应也。《周礼》曰:先生召,无诺唯而起。阿,慢应也。《汉书》曰:不谁何绾?谓何问也。此举喻也,唯之与阿,同出於口,唯恭则善,阿慢则恶,学之不绝,只在於心。绝之则无忧,不绝则生患。同出於口,故云相去几何?只在於心,故去相去何若?若能了学无学,学相皆空,於知忘知,不生分别,则唯阿齐致,善恶两忘也。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疏:人之所畏者,畏慢与恶也。夫慢则为过,恶则被嫌。被嫌则人所弃薄,为过则物多尤怨。以况有为俗学,增长是非,若不畏而绝之,是皆违分伤性,故不可畏而绝之也。
荒兮其未央哉。
疏:荒,废也。慢恶为过,俗学失真,是皆可畏,故当绝弃。若不绝而弃之,则正性荒废,其未有央止之时。《诗》曰:夜未央,言更漏尚多也。此云其未央,言俗学伤性无息止期,故前途尚多,云未央也。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
疏:熙熙者,情欲摇动之貌。此明不畏绝俗学之人。夫俗学有为,动生情欲,熙熙逐境,役役终身,如馁夫之临享太牢,恣贪滋味。冶容之春台登望,动生爱着。太牢者,牛羊豕也。春台所以为爱着者,谓其卉木滋荣,禽鸟鸣匹,阳和陶然,易淫荡也。故《邠诗》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汝心伤悲,迨及公子同归也。
我独怕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
疏:我,老君自称,言我畏绝俗学,抱道含和,独能怕然安静,於彼世间有为之事,情欲等法,略无形兆。如彼婴儿,未能孩笑,无分别也。孩者,别人之意。《庄子》曰:不至於孩而始谁。
乘乘兮若无所归。
疏:乘乘,运动之貌也。众人动生耽着,常有执求,故若有所归往。我本无心,怕然安静,乘流则逝,值坎而止。若彼行道之人,无所归趣,不汲汲也。
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
疏:众人俗学耽着,矜夸巧智,是法皆执,自为有余。我独损之,未尝凝滞,心无爱染,故若遗忘也。
我愚人之心也哉,纯纯兮。
疏:言我於诸法中,体了无着,故若遗忘,岂如愚人之心也?但我心纯纯,质朴无爱欲,故若遗尔。
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疏:昭昭,自矜衒巧智也。若昏者若昏昧无所分别也。察察者,施教立法以绳下也。闷闷者,无心宽大之意也。所以昭昭矜衒,察察施教者,皆由不绝俗学与有为,故圣人畏绝,若昏默也。
忽若晦寂兮,似无所止。
疏:绝学之人,忽忽无心,常苦昏昧,而心寂然,曾不爱染,於法无往,故似无所止着尔。
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似鄙。
疏:凡俗之人,不畏俗学,所以耽滞逐境,未曾休息。我於世间,独无分别,有似鄙陋。顽者,无分别也。鄙者,陋不足也。而心实了悟,故云似尔。自众人熙熙下,皆对明也。
我独异於人,而贵求食於母。
疏:此两句,结成也。我独异於人者,异於不绝俗学之凡人也。即上对明诸法,与凡人异。凡人爱染有为,我独遗忘情欲。凡人於诸法分别,我独等无是非。故云异於人。而贵求食於母者,老君戒人守朴全和,少私寡欲,绝视听之耽着,杜声名之奔竞。令如婴儿,但求食於母尔,故云而贵求食於母。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前章明畏绝俗学若昏,故独异於人。此章明一从顺至道甚真,则能阅众甫。首标孔德两句,明德人之顺道。次道之为物下十句,畅妙本一之精。自古下五句辩应用之名,结生成之德尔。
孔德之容:唯道是很。
疏:孔,甚也。从,顺也。容,容状也。欲明行人所以顺合至道,故云甚有德人之容状若何?言甚有德人之容状,唯虚极之道是顺尔。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疏:此明虚极妙本为物形状,即孔德所从之道也。虚极妙本,强名曰道。道之为物,其运动形状若何?言此妙本不有不无,难为名称,欲谓之有,则寂然无象。欲为之无,则湛似或存。无有难名,故谓之为恍惚尔。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疏:此明降生本迹也。惚,无也。恍,有也。兆见曰象。妙本无物,故谓之惚。生化有形,故谓之恍。斯则自无而降有,其中兆见一切物象,从本而降迹也。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疏:物者,即上道之为物,谓妙本也。妙本降生,兆见众象,修性反德,则复归无物。无物即道也。言人修性反德,不离妙本,自有归无,还冥至道,故云其中有物,言有妙物也。此摄迹以归本也。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疏:窈冥,深昧也。虚极降生,修性反本,摄迹归本,妙物或存,窈冥深昧,不可量测,含孕变化,中有至精,故云其中有精也。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疏:至道妙物,既本非假杂,变化至精,故其精甚真。生成之功,遍被群有,物感必应,曾不差违,故云其中有信。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
疏:阅,度阅也。甫,本始也。言道德生成之功,窈冥真精之信,始终无极,今古不渝,故物得道用之名,天清地宁之类,自古至今,常不去也。故注云:生成之用,既今古是同,应用之名,故古今不去也。以此精真之信,度阅万物本始,令各遂其生成之用尔。
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疏:又详云吾何知万物本始皆禀於道,道必度阅之,令达其生成用然哉?答云:以此甚精甚信,凡今万物皆禀生成,故知之尔。
曲则全章第二十二
前章明从顺至道甚真,故能阅众甫,此章明抱一为式不争,则所谓曲全者六句示诚全之行,是以下两句标圣行,以明次四句覆释曲全至弊新,夫唯下结不争必全而归尔。
曲则全,
疏:曲者,委曲从顺者也。言人能委曲从顺,不与物忤,则可以全身,故云曲则全。
枉则直,
疏:枉者,受屈於物。直者,可以正曲也。《春秋》曰:正曲为直,言人虽不与物忤,若物来枉己,己能受屈,彼必惭惧而自修整,则是己之直可以正曲,故云枉则直。
洼则盈,
疏:洼,坳下。盈,满也。此喻说也。夫地之助下,水铃流满。人守撝谦,德便光大。能曲能枉,坳下也;则全则直,满盈也。故云洼则盈。
弊则新。
疏:弊,薄恶之谓也。曲枉洼等,皆自处弊薄也。能处弊薄,人必推先,故其德行日新矣,故曰弊则新。
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疏:夫少自取者,则无失,故云得。多自与者,人必争,故云惑。修身既尔,修道亦然,当须抱守淳一,自全真素。若欲广求异门,则招乱惑,故亡羊必因歧路,丧生谅在多方。是以圣人抱一不离,可为天下法式矣。式,法也。
不自见故明,
疏:此覆释曲则全也。言人能不自见其美,尝委顺於物,其全德日益明白也,故云故明。
不自是故彰,
疏:此覆释枉则直也。言人能为物受枉,不自申说,以为己是,是必无尤。故其直自彰着也,故云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疏:此覆释洼则盈也。言人不自伐取,尝为谦让,则人不与竞,其功归己。如地坳下,水必盈焉。故云故有功。
不自矜故长。
疏:此覆释弊则新也。言人能守弊薄,不自矜炫,则人必推敬,善行益长,故云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疏:夫唯曲全等行,皆是委顺不争,柔弱既胜於刚强,谦虚自归於枉直,则天下人物谁能与争乎?故云莫能与之争。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疏:此引古以结曲全也。言自古有此曲全之言,岂虚有此言而无实者哉?若能曲顺不逆者,信有全理,归之於己尔,故云诚全而归之。诚,信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前章明抱一为式不争,故所谓曲全,此章明契道忘言执滞,则自同於失。首一句标宗以明理,次五句举喻以申教。故从事下,广理喻以结成。
希言自然。
疏:此明言教不可执滞。希言者,忘言也。夫言者在乎悟道#1,悟道则忘言,不可都忘,要其诠理,但自然之理,不当有与不有,希言之义,亦不定言,故以希言之言,用显自然之理,故云希尔。若能因彼言教,悟证精微,不滞荃蹄,则合於自然矣。故云希言自然。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疏:飘风,狂疾之风也。骤雨,暴急之雨也。夫风者所以散物,雨者所以润物,若狂疾暴急,则害物而不久。以况言教所以诠理,若执言滞教,则无由悟了,必失道而生迷。故风雨不可飘骤,言教不可执滞也。欲明忘言,即合自然,故举飘风骤雨之喻尔。
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
疏:孰,谁也。设问云:谁为此飘风骤雨者?答云:天地。天地至大,欲为狂暴,尚不能久,况於凡人执滞言教,而为卒暴,不能虚忘,渐致造极,欲求了悟,其可得乎?
故从事於道者,
疏:从者,顺也。虚极至道,冲用无方,在物则通,未尝凝滞,故凡人欲体斯妙道而顺事#2者,不当有所执滞尔,故云从事於道。
道者同於道,
疏:顺同於道之人,故谓之道者,谓能顺事於道,则不凝滞,悟了言教,一无封执,可与道同,故云同於道尔。
德者同於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