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诗别裁集 - 第 99 页/共 104 页
买得吴山土一堆,思亲日夕寸肠催。粗安窀窆封新鬣,可卜神明稳夜台。满目松杉滋涕泪,无情猿鸟亦悲哀。祖先丘陇遥相望,累叶忠魂总不灰。
☆薛琼
字素仪,江南长洲人。山人李崧继室。
○寒食
一样莺花二月天,饧箫声里兴萧然。三旬九食吾家事,不独今朝是禁烟。想见清士家风。
☆张氏
湖北潜江人。
○绝句
病废机丝老废蚕,牙签缃帙兴犹耽。唐诗汉赋都收卷,日向明窗诵《二南》。弃辞藻而重修齐,闺中端本之学。
☆倪瑞
江南宿迁人,徐起泰继室。
○柔顺供职,妇德也,独能发潜阐幽,诛奸斥佞,巾帼中易有其人耶?每一披读,悚然起敬。
○过凌城庙谒古戴二公忠义冢
〔古讳达可,戴讳国柱,同以忠勇见知于可法史公。自注:时史公总督漕运。巡抚淮扬。怀宗十四年,流寇袁时中寇睢,古时驻宿,邀戴往击,战于凌城庙,众寡不敌,俱死焉。史公随遣使致祭,命于所瘗地刻石立忠义冢。呜呼,二公真烈丈夫哉!丁酉秋,予同母氏往过拜其墓,深惜其事之未传于史也,因为诗以俟轩之采。〕
秋风鸣高空,乱峰下斜照。老树枝交天,苍黄覆古庙。入门扪残碑,太息拜遗貌。忆昔明运衰,群盗起聚啸。剿抚两失策,峰虿变虎豹。所过无坚城,苍生任凌暴。二公真人豪,忠贞出天造。金铁冶成心,冰霜厉寒操。贼峰一朝来,矢石躬亲冒。官小誓捐躯,力薄那自料。慷慨互争先,从容共谈笑。燃炮击贼人,天地为震悼。贼用魇魅法,自注:命妇人拜炮反震。蚁聚蜂屯到。众寡势不当,头断臂犹掉。成仁并取义,日月争光耀。碧血洒平芜,贼马不敢蹈。至今旷野中,白日常见烧。如何八十年,荐绅少凭吊?姓氏已稀传,父老犹相告。兰台事纂修,幽微须阐耀。谁为秉笔人,搜求不遗奥。(“剿抚两失策”二语,断尽熊文灿、杨嗣昌诸人之罪。古、戴二公,《明史》失载,此诗可补阙略。)
○四弟恳予易其名字,子取文王世子语为更名曰克昕,字徵子,因诗以勖
人生重贤豪,不在名字美。难以易相方,(自注:唐进士黄居难为诗慕白乐天。故名居难字乐地。)赤将白自比。(自注:李赤自比李白。)岂遂足追配,效颦空复尔。四弟性明慧,翩翩致可喜。世业下相城,生来故家子。先人早弃世,沦落来居此。家毁不谋归,侨寓贫如洗。画获复和丸,提携赖母氏。就傅勤诵读,弱冠终军齿。挺然才气雄,籍甚声华起。尔字与尔名,呼之有年矣。忽然厌旧称,十呼懒一唯。向我索更之,我特不敢诿。文取《世子》篇。义载《大戴礼》。宋郊变宋庠,饮香从此始。名氏新改初,譬若居新徙。努力事葺修,栋梁庶不圮。莫若江南橘,逾淮化为枳。(酌雅禀经,顾名思义,诗不徒作。)
○戏赠山人李老(自注:山人有足疾,为余舅氏灌园。)
李山人,年已翁,可怜白发颜犹红。矮茅屋是尔宫,青藜杖是尔童。烟霞满怀丘壑卧,夜呼骨痛朝呼饿。戚施举步行逡巡,天意厚汝汝真嗔。汝不见孙膑成名无一足,苻坚快意得半人。
○樊大舅客金陵有诗吊方正学先生墓予次其韵
金川门入北平军,叔父周公逐嗣君。碧血一区埋十族,青山千古护孤坟。祠依忠烈缘同志,(自注:闻先生祠与景公祠相接。)藓蚀碑铭认旧文。樵牧那知青史事,经过也复吊斜曛。(吊正学诗所见夥矣,词严义正,气足神完,无出斯篇之右。)
○阅明史马士英传(自注:阮大铖附。)
王师问罪近江,宰相中书醉未闻。复社怨深谋汲汲,扬州表到血纷纷。金墉旧险崇朝弃,坞多藏一炬焚。卖国仍将身自卖,奸雄两字惜称君。(贵阳、怀宁二贼臣,只修复社之怨,报魏阉之仇,王师南下,阁部告急,掩耳不闻,视贾似道之不救樊城,尤为人头畜鸣也。究之杀身亡家,遗臭终古,末路安可问哉!奸雄二字,曹孟德辈足以当之,予以奸而不予以雄,具有卓识。)
○金陵怀古
石头天险壮层城,虎踞龙蟠旧有名。峙鼎三分吴大帝,渡江五马晋东京。高台凤去荒烟满,废苑萤飞茂草生。往事不堪频想象,夕阳西下看潮平。
○忆母
河广难杭莫我过,未知安否近如何?暗中时滴思亲泪,只恐思儿泪更多。(因忆母而转出母之忆女,其情倍深。)
☆袁九惹
字君淑,江南通州人。
○秋日楼居
高楼一骋望,秋林何冥冥。金飚飒然来,拂拂吹轩楹。严霜凋蕙草,竹根莎鸡鸣。落日凄以黄,照此朱槿荣。房栊郁窈窕,芳树纷葱菁。低枝触锦瑟,泠然激清声。境寂意自惬,虑淡心寡营。因悟静者远,而多遗世情。
☆林以宁
字亚清,浙江钱塘人。钱石臣室。
○忆父禹都
晓登百尺楼,遥望中条山。天际有白云,日夕自往还。去来何寥邈,引领难追攀。谁云生女好,少长违亲颜。岂不眷庭闱,安能事间关。问寝久疏阔,视膳良以艰。回步循南陔,踯躅涕ォ澜。
☆陈
字怀玉,江南天长人,江宾谷室。
○瘦菊为小婢作
瘦菊依阶砌,檐深承露难。莫言根蒂弱,翻足奈秋寒。
○哭程夫人
忽驾青鸾返碧虚,琼花吹折痛何如。修文应是才人尽,徵到娥旧侍书。(天上修文,几成套语,一用点化,顿觉鲜妍。)
☆蔡琬
字季玉,辽阳人。绥远将军毓荣女,高文良公其倬继室,诰封一品夫人。著有《蕴真轩小草》。
○夫人无书不读,谙于政治,文良奏疏移檄等项,每与商酌定稿,闺中良友也。诗集无可觅,于选本中录取四章,皆掷地有声者。
辰龙关
一径登危独惘然,重关寂寂锁寒烟。遗民老剩头间雪,战地秋闲郭外田。闻道无人随匹马,曾经六月堕飞鸢。残碑洒尽诸军泪,苔蚀尘封四十年。
○关锁岭
山从绝域势遥分,天限西南自昔闻。烽静戍楼狐上屋,风喧古木鹤惊群。横盘石磴危通马,深锁雄关冷护云。叱驭升平犹觉险,挥戈谁忆旧将军?
○江西坡
西岭千重簇剑,曾挥万骑蓦羊肠。鬼灯明灭团青血,野冢荒凉啸白杨。梦断屋霄空漠漠,事随流水去茫茫。只今剩有残兵卒,指点空山说战场。
○九峰寺
萝壁松门一径深,题名犹记旧铺金。苔生尘鼎无香火,经蚀僧厨有蠹覃。赤手屠鲸千载事,白头归佛一生心。征南部曲今谁是,剩有枯禅过故林。(绥远将军平吴逆后,随获谴咎,归空门以终。四章皆怀滇南征战地,悲歌感慨,其原出于少陵《诸将》、《咏怀古迹》等篇。)
☆方京
字彩林,广南番禺人。进士讳殿元女,广文金纟廷室,子祖静贵,诰封恭人。
○恭人承家教,古诗宗汉、魏,近体宗盛唐,故所著无宋、元气味。
○薤上露
薤上露,日出。朝槿花,日暮萎。微物转瞬间,人生谅如斯。彭祖帝尧民,亦复同所归。服食求神仙,仙成竟何成。守道以待终,令名庶可垂。(《薤露》原词只言人命奄忽,以挽王公贵人,此陈求仙之谬,而以守道令名为不朽,粹然儒者之言。)
○送孟调大侄南还
相对疑梦寐,言别百愁生。孤飞易为感,使我心魂惊。聚散人生常,此别难为情。尔我本一树,相期共枯荣。尔今折枝条,芽肄何时萌。沾润我本怀,老髦愿难行。尔今返吴中,闭门守。勉哉崇令德,努力以扬名。取法不在远,祖父有遗型。周亲我老矣,垂涕重丁宁。(古意古音,勖之以正。)
○示长媳杨珊珊
十年为妇《蓼莪》馀,疏水家风乐自如。宛似举场勤苦士,妆成惟对古人书。(姑近儒者,妇近书生,闺中乐事,备于一家矣。)
☆孔传莲
浙江桐乡人。赠翰林院编修宜川丞冯锦继室。
○寄夫子宜川
斯立只哦松,君今意气雄。官为七品佐。身落万山中。羽檄驰荒徼,征求感《大东》。莫嫌劳瘁剧,黾勉救疲癃。(此通家生侍御冯浩母也。于羽书旁午财粟殚亡之日,望夫子尽瘁救时,是何等胸次!)
☆吴雯华
字云素,江南吴江人,贡生叶舒璐室。
○秋日村居
自爱投闲纵所之,江村林壑漫栖迟。本无喜愠抽身早,须信英雄种菜宜。逸兴耽于黄菊候,幽情诉与白鸥知。绿杨影里三间屋,羡杀渔人理钓丝。
☆沈蕙玉
字畹亭,江南吴江人。贡生倪弁江室。著有《聊一轩诗存》。
○读四箴可补
班氏《女诫》,惜年命不永,而弁江绩学,旋亦沦亡。评阅时,为欷者久之。
○自箴
天生蒸民,有觉其性。阴阳肇判,含元达顺。琴瑟载咏,蘩攸司。夙夜用敬,犹惧或亏。无曰深闺,莫余云觌。淑慝在躬,指视暗室。维椒与兰,植于中田。我思君子,淑慎寒渊。(此以慎独自箴。)
先民有言,言不出阃。牝鸡之晨,厥家用损。节以应佩,琴以和神。词苟或费,宁默而存。勿尚尔舌,寸心是弛。既悔而追,不胫千里。嗟嗟愚盲,慎其德间。鹦鹉多言,只名文禽。(此以谨言自箴。)
纩在笥,焕 乎有烂。凄其以风,滋我永叹。维织与,为坊厥心。舍业而嬉,淫慝相寻。野有络纬,振迅其翼。尔安用俞,微羽所疾,虽有孔翠,不如春蚕。之子纂组,不如布缣。(此以勤劳自箴。)
冀妻如宾,孟光举案。夫岂矫情,偷惰斯远。啼眉折腰,邦国之妖。彼昏罔知,反以用骄。幽闲贞静,曰配君子。载色载笑,若佐之史。敬而能和,穆如清风。修身准此,维以令终。此以和敬自箴。
○同声歌
少小属闺闼,感君意缠绵。聘以明月珠,迎以黄金鞯。结自今夕,誓好永百年。采兰涉秋水。荐藻奉华筵。合欢裁作被,朱丝操作弦。虽无兰蕙姿,向日呈芳妍。一身皆君有,寸心私自怜。何用答嘉惠,持以弃豆笾。在天莫为云,雨落难上天。在地莫为影,日暮愁弃捐。婉娈保素志,跬步称比肩。(于同声中写同心,有和顺,无狎昵,所谓“有道妻子皆得佚乐”,于弁江夫妇见之。)
☆杨珊珊
字声,浙江山阴人。布衣杨宾女,观察金祖静室。
○乡思楼
旅寓金阊五十秋,亲年多半老依刘。嗟予未识乡关路,廿载空登乡思楼。(浅浅语,自有远神。)
☆姚世鉴
字金心,浙江归安人。王豫室。
○春感
东风庭院林莺语,斜日帘栊海燕飞。九十春光今已半,行人到此也应归。
○卧病
卧病逾时岁又新,衡门两版绝嚣尘。垂帘怕放东风入,春到贫家不当春。
☆姚益敬
字元吉,浙江归安人。董暨室。
○力疾作书寄外因题纸尾
尺素题初罢,轻罗泪未干。离愁不堪寄,聊复报平安。
☆周淑履
山东莱阳人。高荫永室。
○妇为相国曾孙女,幼工诗,于归后,夫妇如师友,然荫永早殁,家尽落,母家亦落,贫无依,借织以生。教三子读书成名下士,远近以女师尊之。
○述怀
轧轧机杼声,漠漠空天雪。操作入中宵,十指皆皴裂。积丝匹难成,不忍中道绝。著此缟素裳,怡然矢同穴。(积丝十字,为学如是,立节亦如是。)
孤儿髫龀年,欲令就外傅。大者陶性情,次亦理章句。宁云致通显,不敢陨故步。尔父有残书,慰母在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