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林广记 - 第 35 页/共 58 页

《诗案》云:“时新有旨禁弄潮,故云:‘吴儿生长狎涛渊,冒利忘生不自怜。’盖言弄潮之人,为贪官中利物致其间有溺死者,故朝旨禁断。某为主上好兴水利,因作此诗,言‘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意言东海若知此意,当令斥卤地尽变桑田,此事之必不可成者,以讥兴水利之难成也。”   和李常韵   何人劝我此间来,弦管生衣甑有埃。绿蚁濡唇无百斛,蝗虫扑面已三回。磨刀入谷追穷寇,洒涕循城拾弃孩。为郡鲜欢君莫叹,犹胜尘土走章台。   《诗案》云:“李常寄来字韵,某依韵和之。此诗讥新法减刻公使钱太甚,及造酒不得过百石,致弦管生衣,釜甑有尘,及言蝗虫、盗贼、灾伤、饥馑之甚,以讥朝廷政事阙失,及新法不便之所致也。”   题风水洞   山前乳水隔尘凡,山上仙风舞桧杉。细细龙鳞生乱石,团团羊角转空岩。冯夷窟宅非梁栋,御寇车舆谢辔衔。世事渐艰吾欲去,永随二子脱讥谗。   《诗案》云:“熙宁七年八月望,游杭州风水洞,留题此诗云:‘世事渐艰吾欲去,永随二子脱讥谗。’意谓朝廷行新法之后,世事渐以艰难,小人多务谗谤,某思之不可以合,又不可以容,故欲弃官,求隐居之地也。”   赵彦材《诗注》云:“盖言世态可厌,欲从冯夷之水居,御寇之风驭,为可以脱讥谗也。诗集作‘欲出’,《诗案》作‘吾欲去’,今从《诗案》。”   和刘道原   敢向清时怨不容,直嗟吾道与君东。坐谈足使淮南惧,归去方知冀北空。独鹤不须惊夜旦,群乌未可辨雌雄。庐山自古不到处,得与幽人子细穷。   《诗案》云:“《和刘道原见寄》诗,意谓刘恕有学问,性正直,故作此美之,因以讥讽当今进用之人也。‘敢向清时怨不容’,是时恕自馆中出监税,言非敢怨时之不容子也。马融谓郑康成‘吾道东矣’,故以比之。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又以比恕之直也。又使韩愈云‘冀北马群遂空’,言馆中无人也。嵇绍‘昂昂如独鹤在鸡群’,又《淮南子》‘鸡知将旦,鹤知夜半’,又以刘恕比鹤,谓众人为鸡也。诗云‘具曰余圣,谁知乌之雌雄’,意言当今朝廷进用之人,君子小人杂处,如乌不可辨雌雄也。”   习射放鹰   青盖前头点皂旗,黄茅冈下出长围。美风骄马跪空立,趁兔苍鹰掠地飞。回望白云生翠巘,归来红叶满征衣。圣朝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   《诗案》云:“知密州日,因祭常山回,与同官习射放鹰,作此诗。意取西凉州主簿谢艾本是书生,却善用兵,意以自比,言圣朝若用某为将,不减谢艾也。”   和刘攽韵   白发相望两故人,眼看时事几番新。曲无和者应思郢,论少卑之且借秦。岁恶诗人无好语,夜长鳏守向谁亲。少思多睡无如我,鼻息如雷撼四邻。   《诗案》云:“熙宁九年,刘攽寄‘秦’字韵诗与某,寻和之。此诗云‘眼看时事几番新’,以讥近日更立新法事多也。”   又   十载漂然不可期,那堪重作看花诗。门前恶语谁传出,醉后狂歌自不知。刺舌君今犹未戒,炙眉我亦更何词。相从痛饮无余事,正是春容最好时。   《诗案》云:“刘攽闻人唱某小词,作诗相戏,某和之。此诗引贺拔惎以锥刺其子舌,戒以言语事,以戏攽。又不合引王舒狂言,为王敦炙其眉事以自比,以讥时人不能容狂直之言也。”   和李清臣韵   五斗尘劳尚足留,闭门聊欲治幽忧。羞为毛遂囊中颖,未许朱云地下游。无事会须成好饮,思归时亦赋登楼。羡君幕府如僧舍,日向城西看浴鸥。   《诗案》云:“弟辙时在徐州,李清臣与诗,于诗后批云:‘可求子瞻共和。’某次其韵。‘朱云’,汉成帝时,乞斩张禹,汉成帝欲诛之,朱云曰:‘臣得下从龙逄、比干游足矣。’龙逄、比干,皆因谏而死。某为屡言新法,不蒙施行,不合以朱云自比。意言圣明之世,必无诛戮之事,故未许与朱云地下游。及王粲,是魏武帝时人,因天下乱离,故粲在荆州依托刘表,作《登楼赋》,中有怀乡思归之心,意亦欲作此赋也。”   送李清臣   珥笔西归近紫宸,太平典册不缘麟。付君此事宁论晋,载我当时旧过秦。门外想无千斛米,墓中知有百年人。看君两眼明如镜,休把《春秋》坐素臣。   《诗案》云:“李清臣差修国史,赋诗送之。某于仁宗朝,曾进论二十五首,皆论往古得失。贾谊,汉文帝时人,追论秦之过失,作《过秦论》,《史记》载之。某妄以贾谊自比,意欲李清臣于国史中载所进论。”   司马君实独乐园   《元城先生语录》云:“老先生于国子监之侧得故营地,创独乐园,自伤不得与众同也。以当时君子自比伊、周、孔、孟,公乃以种竹、浇花事,自比唐、晋间人以救其弊也。”   胡苕溪云:“元城所谓‘当时君子,自比伊、周、孔、孟’者,意诮金陵也。”   青山在屋上,流水在屋下。中有五亩园,花竹秀而野。花香袭杖屦,竹色侵盏斝。樽酒乐余春,棋局消长夏。洛阳古多士,风俗犹尔雅。先生卧不出,冠盖倾洛社。虽云与众乐,中有独乐者。才全德不形,所贵知我寡。先生独何事,四海望陶冶。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持此欲安归,造物不我舍。名声逐吾辈,此病天所赭。抚掌笑先生,年来学喑哑。   《诗案》云:“司马光在西京葺一园,名‘独乐园’,作诗寄之,此诗言四海望光执政,陶冶天下,以讥见任执政不得其人。又言儿童走卒,皆知其姓字,终当进用。缘光曾言‘新法不便’,某亦曾言‘新法不便’。既言终当进用光,意亦讥朝廷新法不便,终用光改变此法也。又言光却瘖默不言,意望光依前上言,攻击新法也。”   《古今诗话》云:“东坡作《独乐园》诗,只从头四句,已都说尽,便可以入图画矣。”胡苕溪云:“大率东坡每题咏景物,于长篇中只篇首四句,便能写尽,语仍快健。如《庐山开先漱玉亭》首句云:‘高岩下赤日,深谷来悲风。擘开青玉峡,飞出两白龙。’《谷林堂》首句云:‘深谷下窈窕,高林合扶疏。美哉新堂成,及此秋风初。’《行琼儋间》首句云:‘四州环一岛,百洞蟠其中。我行西北隅,如渡月半弓。’《藤州江下夜起对月》首句云:‘江月照我心,江水洗我肝。端如径寸珠,堕此白玉盘。’此聊举其四诗,他之类此者甚众也。”   送刘攽通判泰州   君不见阮嗣宗臧否不挂口,莫夸舌在牙齿牢,是中惟可饮醇酒。读书不用多,作诗不须工。海边无事日日醉,梦魂不到蓬莱宫。秋风昨夜入庭树,莼丝未老君先去。君先去,几时回。刘郎应白发,桃花开不开。   《诗案》云:“此诗云:‘君不见阮嗣宗臧否不挂口,莫夸舌在牙齿牢,是中惟可饮醇酒。’言当学阮籍,口不臧否人物,惟可饮酒,勿谈时事。意以讥新法不便,不容人直言也。”   送曾巩通判越州   醉翁门下士,杂遝难为贤。曾子独超轶,孤芳陋群妍。昔从南方来,与翁两联翩。翁今自憔悴,子去亦宜然。贾谊穷适楚,乐生老思燕。那因江脍美,遽厌天庖羶。但苦世论隘,聒耳如蜩蝉。安得万顷池,养此横海鳣。   《诗案》云:“曾巩通判越州,临行馆阁同舍旧例饯送。众人分韵,得‘然’字韵。此诗云:‘但苦世论隘,聒耳如蜩蝉。’以讥近日朝廷进用多刻薄之人,议论褊隘喧乱如蝉。又云‘安得万顷池,养此横海鳣’者,以比曾巩贤才也。后汉黄宪汪汪如千顷陂,言安得有度量如黄宪者,以容养此宏才也?熙宁五年,某写书柬寄曾巩,言赋役毛起,盐法峻急,民不堪命。以讥新法青苗助役烦碎如毛,及盐法峻急不堪也。”   留题风水洞   春山磔磔鸣春禽,此间不可无我吟。路长漫漫傍江浦,此间不可无君语。金鲫池边不见君,追君直过定山村。路人皆言君未远,骑马少年清且婉。风岩水穴旧闻名,只隔山溪夜不行。溪桥晓溜浮梅萼,知君系马岩花落。出城三日尚逶迟,妻孥怪骂归何时。世上小儿夸疾走,如君相待今安有?   《诗案》云:“熙宁七年二月二十七日,游杭州风水洞。节推李佖知轼到来,先行三日,留彼见待。某到彼,于壁上留题诗,末句云:‘世上小儿夸疾走,如君相待今安有?’意以讥讽世之小人多务急进也。”   先生《诗话》云:“旧读苏子美《六和塔》诗云:‘松桥待金鲫,竟日独迟留。’初不喻此语,及倅钱塘,乃知寺后池中有此鱼,如金色也。昨日复游池上,投饼饵,乃略出,不食复入,则此鱼自珍贵盖久矣。”   和刘道原寄张师民   仁义大捷径,诗书一旅亭。相夸绶若若,犹诵麦青青。腐鼠何劳吓,高鸿本自冥。颠狂不用唤,酒尽渐须醒。   《诗案》云:“此诗讥近日朝廷进用之人,以仁义为捷径,诗书为逆旅,但为印绶爵禄所诱,则假捷径以进,如庄子所谓‘儒以诗礼发冢’,故云‘麦青青’。又言小人之愿禄位,如鸱鸢以腐鼠吓鸿鹄,其溺于利,如人之醉于酒,酒尽则自醒也。”   《元城先生语录》云:“子弟固欲其佳,然不佳者,亦未必无用处。元丰二年,东坡下御史狱,天下之士痛之,环视而不敢救。时张安道在南京,愤然上疏,欲附南京递,府官不敢受,乃遣其子恕持至登闻鼓院投进。恕素愚懦,徘徊不敢投。后东坡出狱,见其副本,因吐舌色动久之,问其故,东坡不答。后子由亦见之云:‘宜吾兄之吐舌也,此事正得张恕力。’或问其故,子由曰:‘独不见郑崇之救盖宽饶乎?其疏有云:“上无许史之属,下无金张之托。”此语正是激宣帝怒耳。且宽饶正以犯许史辈有此祸,今乃再讦之,是益其怒也。且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与朝廷争胜耳。今安道之疏乃云:“其文学实天下之奇才也。”独不激人主之怒乎?但一时急欲救之,故为此言耳。’仆曰:‘然则是时救东坡,宜为何说?’先生曰:‘但言本朝未尝杀士大夫,今乃开端,则是杀士大夫自陛下始,而后世子孙因而杀贤士大夫,必援陛下为例。神宗好名而畏义,疑可以止之。’”   《诗案》所载,不止此。余长篇,详见别集刊行。   御史狱中遗子由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藏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今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本序云:“予以事系御史台狱,府吏稍见侵,自度不能堪,死狱中不得一别子由,故作诗授狱卒梁成,以遗子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