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山诗话 - 第 6 页/共 7 页

陈后山《妾薄命》自注“为曾南丰作”,有云:“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死者恐无知,妾身长自怜。”有云:“天地岂不宽,妾身自不容。死者如有知,杀身以相从。”此诗沈痛不失古法,宋代五言古之极也。然南丰考终未尝遭戮辱,后山措语太过矣! 观《白头吟》则知蚤寡夜奔,其说皆诬。“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有自负贞洁之意。“凄凄复凄凄,嫁聚不须啼”,分明一嫁一娶,岂有夜奔之说?《相如传》或云相如自作,非也。太史公好奇,网罗当时小说为之耳。我意相如窃妻,亦如世传唐伯虎事,竟不足信。明人小说乃载文君前夫姓名,真大妄也。 苏李五言,是寻常游子诗耳,目为孤臣降将不得。“胡天八月即飞雪”,十二月之严霜,尚足说乎?不但“俯观江汉”之非其所矣。 半山未得志时,为《兼并》之诗曰:“三代子百姓,公私无异财。人主擅操柄,如天持斗魁。赋予皆自我,兼并乃奸回。奸回法有诛,势亦无自来。后世始倒持,黔首遂难裁。”此共产之说也。海瑞谓今之天下,惟有夺富民田与贫民。海与半山其清苦同,其不近人情同,其主张治法又同,则二人不可得而异矣。李后主时李平请复井田,豪民有贫户田者,勒令还之。《靖康要录》臣僚劾知杭州毛友有云:“理断词讼,自执偏见,富者与贫者讼,则贫者得理。”命官与百姓辨,则百姓得理。元不问是非曲直也。然则刚峰之治,古有行之者矣。 《石鼎联句》即作得极工,不过咏物诗耳。与兴、观、群、怨之旨无涉。故道士曰:“此皆不足与语,此甯为文耶?”此语无论出道士,出退之,要之不凡矣。韩集联句,皆此类耳。彼亦自知不可以为文也。 近得七字云:“千秋容易一时难。”偶阅陶诗云:“在己何怨天,离忧凄目前。吁嗟身后名,于我若浮烟。”予句可与陶诗作笺。 太白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此“春草池塘”心法也,一生得力在此。少陵云:“平生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矜张太过,一生受病在此。 少陵《听杨氏歌》云:“勿云听者疲,愚智心尽死。古来杰出士,岂特一知己。吾闻昔秦青,倾侧天下耳。”少陵非也。场下人有何知识,何遽引为知己。即以少陵论附和者多矣,然而真知甘苦者复有几人?要亦下喝采之徒耳! 山谷诗:“惠崇烟雨芦雁,坐我潇湘洞庭。我欲扁舟归去,故人云是丹青。”予常笑山谷无此故人,定应钻入故纸。今日见《渔洋诗话》谓此诗为禅髓。禅有髓,吾不知,正恐是猴子溺耳! 宋南渡后,高宗最重苏黄文字,求其子孙官之。徐俯(师川)亦以山谷之甥,驯至通显。其诗江西派也。贵后或以书贺之,稍及山谷渊源,师川答曰:“涪翁之妙天下,君其问诸水滨。”案涪翁诗固宜有此诮,而师川则无良矣。 “瞻彼淇澳,べ竹猗猗”。“べ”即绿字,而考古者以为王刍,非也。诗用“瞻”字,皆远而望之之辞。如“瞻仰昊天”、“瞻言百里”之类,远视安能见小草乎?《离骚》“ペべ蔟以盈室”,三物皆恶草,以比谗佞。诗人以美武公,不当相反如此。且以草与竹并称,从来诗中所未有。固知考古者全未学诗。 考古者谓令、苓、零,皆当入“真”,不入“青”。案:“焰烂震电,不甯不令”,与崩、陵、惩韵,是“令”入“蒸”矣。“驾彼四牡,四牡项领”,与骋韵,是“领”入“敬”矣。“题彼脊令”,与鸣、征韵,是“令”入“庚”矣。逸诗“周道挺挺,我心扃扃,讲事不令,集人来定”,又入“敬”矣。脊令是弟一句,讲事是弟三句,犹可云本不入韵,若令、崩、领、骋为韵,考古者如之何! 郭功甫奇东坡诗:“君恩浩荡似阳春,海外移来住海滨。莫向沙头弄明月,夜深无数采珠人。”此诗为宋七绝第一。功甫一生学太白,此诗犹恐太白不办。功甫以奏神宗天下事当听王安石处分,转以此为安石所厄,此过可原。以当时贤人为安石所愚不止一人,未可便以功甫为逢时求进也。至其与李端叔为仇,见王明清《挥麈后录》,则不可赎矣。 东坡是贪多之李太白,放翁是爱好之杜少陵。 东坡《广陵赠刘莘老》诗后云:“士方在田里,自比渭与莘。出试乃大谬,刍狗难重陈。岁晚多霜露,归耕当及辰。”此只是叹吾曹学不逢时耳,或乃谓诮荆公,则嚼蜡矣。不知诗者难与言也。《乌台诗案》载此诗云:“轼意讥执政大臣”,只是罗织之耳。又周必大《二老堂诗话》谓“《乌台诗案》南渡时为张全真所得,后张德远为全真志墓,诸子以半遗德远为润笔,其半犹在全真家。予尝借观,皆坡亲笔”。据此,则予说误矣。然窃恐是李定辈勒坡书之,坡以为不足校故尔。 曾见报纸登《汤婆子》排律,极有意趣,录之:“廾载孤衾惯,惟君卧起同。人情期岁暮,老去愧冬烘。燕玉勋堪并,骊山脉暗通。遮来须锦被,倚处谢熏笼。夜气原长在,冰心险欲融。抱来圆似月,称我曲如弓。郑重无翻覆,温存彻始终。寒盟非素愿,亲炙有殊功。水德何尝冷,阳和恃内充。踞炉嫌不韵,伸脚自称雄。至要须缄口,相怜为热中。青奴司令别,避面马牛风。” (以上载《名山八集》《羞语》) 吾常钮牧屯阝《赠随园》云:“一语惯伸寒士气,五云常护老人星。”孙渊如亦云:“惟有先生与开府,(谓毕秋帆)许教人吐气如虹。”随园待常州人不薄,而常州人颇不服之,得毋负人乎?大凡古来君子,独善者多,兼善者少,区区一罢官守令,而能吐寒士如虹之气,此非有兼善天下之量者乎?世安得有此人。 又高东井《赠随园》诗云:“怜才谁似先生切,替拭襟前积泪痕。”读此诗便觉浙人之以骂随园为业者,无复人心矣!蒋心余答随园书有云:“使公为宰相,则三百六十官皆得其能者而用之,天下甯有弃物。”夫吐钮孙之气,拭东井之泪,周公吐哺握发无不及也。以此待士,士必以死报,则其为相又何难,心余之说,信矣。心余答随园二书不载于文集,而见于方浚师《蕉轩杂录》。盖蒋氏子孙以随园身后不理人口,惟恐此文许随园过当,为世所轻。抑知论定古人,谈何容易,区区章实斋辈,能为定论乎?“山阴王梅卿,女子能诗,精音律,自伊父被议殁后,茕茕无依。予虑名门之女竟至流落,故认为继女,而教陈竹士秀才聘室合卺,后子固、叔姬双双归甯。梅卿献诗,情词悱恻,并云俟乾尔百年之后,持三年服。”(《诗话》)以此事观之,先生岂无礼无义人乎?不知章实斋生平此种仗义事曾做得否? “汪缙乙酉秋闱遣才不录,遽登舟归。予闻之,急往见学使彭芸楣曰:‘诗人汪大绅,公不许其入场何也?’彭乃手书其名,补付提调,遣人追之。时己八月初七日矣,傍晚汪到见谢,诗云‘业已湛卢归越国,忽蒙追骑唤王孙’。”(节《诗话》)为一遗才,趋见学使,真使受者感激涕零,章实斋辈能之乎? 周栋园云:“世传李贺诗为其中表投溷中,故传世极少。予窃意不然,天地间尤物且不多得,况佳句乎。使贺集不遭厄,必不能如今传本之精善。疑贺手自诠择者耳。”梁园“尤物不多”之说,真意人也。昌黎乃犹恨李杜诗流落人间止泰山毫芒,近乎卖菜求益之见矣。 东坡是不爱好之李太白,放翁是爱好之杜少陵。 昔尝于丝氏妹处见相思鸟各笼异室,则相呼不己,并栖则无声矣。予劝妹毋徒悦其声而苦之。偶见严冬友咏是鸟云:“同眠复同食,何处号相思。”冬友似尚未知此鸟得名之故。 宋王庭(民瞻)《送胡邦衡之新州贬所》二律,第一首云:“囊封初上九重关,是日清都虎豹闲。百辟动容观奏牍,几人回首愧朝班。名高北斗星辰上,身坠南州瘴海间。不待他年公议出,汉廷行召贾生还。”尝谓宋人以诗得祸者皆恶诗也,即东坡犹然。独此首字字圆满,音节高亮,宋代不多几首如此好诗,即以贾祸,亦自值得。民瞻《卢溪集》予未见,仅于《宋诗钞》遇之,七言古不蔓不枝,首首可诵,尤难得也。民瞻《次韵任子严(并引)》:“余窜夜郎日,惠门僧祖麟徒步万里访生死。东归过其寺,见壁间题诗,乃故人任子严见怀,嘉麟之义而嘘拂之也。”(节,诗不录。)世知卓契顺徒步访东坡于惠州,不知简师访退之于渺吐,(见皇甫文)又不知祖麟访民瞻于夜郎。于乎唐之名僧多矣,吾必以简师为第一,而大颠不与焉。宋之名僧多矣,吾必以卓契顺、祖麟为双杰,而与茂叔、朱子游者不与焉。何也?是三僧皆有是非之心,能好人,能恶人,而后出此,非彼教所有也。三僧中简师尤奇,不以退之谤佛为嫌,尤得圣人之无我。 《邵氏闻见后录》疑《碧云》实出梅圣俞,而引圣俞闻范公赴诗为说。其诗首云“一出屡更郡,人皆望酒壶”。此是极言文正之潇洒,非讥范公也。末云“虽然门馆隔,泣与众人俱”。可为感恩之至矣,岂有以泣为骂者乎?诗态寒俭,是圣俞本色,不足怪也。 (以上载《名山八集丙子小言》) ●卷六 渊明多爱。爱君,故《咏三良》;爱亲友,故赋《停云》。又曰:“山泽久见招,胡事乃踌躇。直为亲旧故,未忍言索居。”虽语默殊势如殷晋安,而曰:“脱有经过便,念来存故人。”厚之至也。爱同气,以妹丧去职,祭文至云“崩号”、“泣血”。《悲从弟仲德》,泪应心零。《祭从弟敬远》,情深爱厚,友之至也。爱同姓,长沙族祖,昭穆既远,而四言赠别,临路凄然,仁之至也。爱稚子,如云:“弱子戏我侧,学语未成音。此事真复乐,聊用忘华簪。”慈之至也。爱奴仆,送一力给其子曰:“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恕之至也。乃至于《闲情》十愿,“为席”、“为履”,傥亦用爱之过乎? 郁茧迂(元英)《题名山集》有云:“古人冤抑赖一伸,两间正气同再造。”下句我不敢当,上句我亦不敢辞。鄙文既无宗派,又复空疏,不足与百年学者比,窃取之义,惟有不平二字耳。茧迂谓我伸古人冤抑,使鄙文有自立之处,不敢不勉。符蠡佣谓鄙人“用心平如衡,明如镜,使为法官,必无冤案”云云,鄙人安能如此。然其语舆茧迂合。呜呼,鄙人有赴泰山治鬼耳! 陶诗:“天岂去此哉,任真无所先。”此二语大之可以见道,小之可以论文。上句即《中庸》第一句也。有天在焉,古人安能限我?世人终身学不见道,宜其所得终身在古人脚底下。所以然者,不任真也,任真则见天矣。渊明所以前无古人者,只是一真字。 渊明“羲农去我久”一首有云:“如何绝世下,六籍无一亲。”是渊明时无读书人也。义山《赠刘五经》有云:“挟书秦二世,坏宅汉诸王。尽欲心无窍,皆如面正墙。”是义山时无读书人也。表圣诗:“只因末俗轻文字,遂致中原动鼓鼙。”是表圣时无读书人也。我辈若欲自拔于流俗,还是读书。孟子曰:“君其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矣。”吾亦曰:“君其如彼何哉,强读书而已矣。” 陈寿改汉为蜀,为黄震所痛骂。屈翁山讥少陵“蜀主窥吴下三峡”,当称汉帝征吴,又不当沿《三国志》称先主。翁山苛矣,而于黄震语极合。 汪憬吾以己卯八月十一日卒,回忆其见赠诗,为之凄然。诗云:“怪雨盲风大道沦,舟邂逅意偏亲。呕心文字千秋泪,发山阿一代人。暮齿相逢应恨晚,枯菱不信竟辜春。思君马迹听莺地,傥许团茅此结邻?” 唐诗言“黄云”多边塞语。予丁丑避难乡村,西望故居,云杂火色,正唐诗所谓“黄云”也,其下赭矣。至此方知居白云之下为福。 孟浩然《陪张丞相登嵩阳楼》诗末句云:“客中遇知己,无复越乡忧。”工维《寄荆州张丞相》有云:“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上张令公》排律有云:“致君光帝典,荐士满公车。”又云:“学《易》思求我,言《诗》或起予。”宰相能使寒士引为知己,已难得矣,而诗人又有“求我”、“起予”之语,直视宰相若门弟子然。赠诗者与受诗者皆不可及。孰谓唐人胸襟气节出宋人下哉! 太白有《答曲江奇罗衣》及《五月五日见赠》诗,唐代大人宏奖风流,未有若曲江者也。宋刘挚愿苏黄寿同金石,庶几曲江风度。明刘健贬李献吉,诋李杜为酒徒。胸襟广狭,何啻东海之与井坎。 少陵诗:“受谏无今日,临危忆古人。”亦谓曲江公也。案曲江爱诗人如此,而刘梦得独以土大夫南窜归过于公,亦一奇也。刘说固有辨之者。 郭功甫为东坡读所作诗,坡笑曰:“三分来是诗,七分来是读。”似乎好诗不在读矣。此实不然。世人作诗不工,只是不能读耳。唐人好诗只是耐读,宋人诗不及唐人者,只是不耐读耳。意思深长则耐读,浅则不耐读,耐读则音长,不耐读则音短。能作七分来读,诗必好矣。 少陵五律字简意曲,七律何其直也。 友人无锡孙颂陀句:“鸿毛无意求风顺,鱼目微闻胜夜光。”下句极自负,又极谦,奇语也。友人上海郑质庵句:“园林也似人宜旧,鱼鸟宁知世已非。”上句极奇,二君不朽矣。 “人生缺陷君休憾,戏到团圆是散场。”李梦航太史句,质庵说未考其人。 同邑董景苏名洵,予癸巳乡榜同年,亡弟宝璜妻父也。戊戌入词林,以贫故,朝考故污卷,出为广西崇善知县,到任而卒。兹得其《感怀》十首,录其二:“城阙秋高警夜桴,承平尚未靖萑苻。妖星潜有黄巾党,纬候讹传赤伏符。虱正处禅犹可捕,草经滋蔓更难图。无形弭患先机失,郁遣遗蝻雪后苏。”“日南古郡本严疆,万里风烟接混茫。不祀俄传伤六蓼,同盟无计救江黄。安边筹策艰和战,谋国人材间士商。宵旰忧劳今愈切,蚤清寰海答恩光。” “功名有分平吴易,贫贱无交访戴难。”刘改之《为稼轩赋雪》句也。昔闻妻继母杨氏之母胡节母述乩诗云:“得时奴仆千金易,失路英雄一饭难。”不知其仿改之句也。 康乐“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分明出景纯《江赋》“玉珧海月,土肉石华”,此二句分明在水物内,非海中月也。《随园诗话》误。 海上新戏演葛嫩,满坐泣下。赋一绝云:“嚼齿穿龈死便休,佳人舌血炳千秋。坐中若有唐衢在,哭倒申江百尺楼。”尝见明丁元荐《西山日记》云“一日宴客,演《鸣凤记》忠愍赴难,厮养及舆夫市井,无不流涕。次日予诘苍头曰:‘若何哭?’对曰:‘杨公典刑时,夫人问所欲言。杨公张目大谇曰:若见我平生有一私语乎?’苍头言至此,哽咽不能语。”嵇叔夜《琴赋》序有云:“声音以悲哀为上,感化以流涕为贵。”今世人心难言,幸有此泪差强人意。 金山高吹万与其亡女韵芬唱和于乩,吹万有云:“独学已无人共语,高吟尚有鬼为谋。”已见予前刻词内。兹见韵芬诗有云:“千士捐躯易,群生悔罪难。”句法既工,而参以佛意,遂觉高出千古。韵芬言鬼畏醉人,魂弱者被酒气冲散,往往不能复合,意至泯灭。予当戒儿辈勿饮,恐不犯人命,犯鬼命也。又知刘伶、阮籍辈作孽多矣。韵芬有诗白其父,室内先作响,然则鬼有声矣。 老友袁复堂(慰黎),先君子门下士。丁丑后见寄诗云:“无恙东风应候来,好花依旧故园开。踏青不向名山路,(予所居时号名山镇)怕见伤心劫后灰。”庚辰岁暮,美洲人多回国,讹言海上将有变,复见寄云:“局跨蜗庐念故人,三年海上等浮萍。桃源也有沧桑虑,何处青山更问津。”以予寓沪西桃渺寸也。复堂诗少而有磬彻铃圆之乐,往往为拙诗改一二字,予无不从之,卒于辛巳,年八十有□。阳湖诗人,无复能如复堂者矣。 老友殷晓浦(灏)《丁丑纪事》云:“两三头白老诗人,未向桃源去问津。好似天公偏厚我,几家并作一家贫。”纪情景逼真,为之绝倒! 亡表弟邀仁字仁卿,泳字柳湖,皆诗人也。仁卿尝有诗云:“平生一语钦钱起,天下原无饿死人。”予少时见人求食太急,则曰天下无饿死人,故仁卿有此句。然此是太平语,今日悔此言矣。柳湖题予集云:“奇才偏易招人谤,妙语先能得我心。”真我知己也。又曰:“甫白诗名应减价,韩欧文字渐无灵。”则我不敢当。其诗皆刻入《谢氏家集》,乱后不可复得,姑记一斑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