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编 - 第 23 页/共 134 页

姓张,十八岁,顺天人。恩庆部。古称『燕赵有佳人』,忆从前余庆之戈蕙官、萃庆之高明官,亦颇心赏。然究不如今日朗玉刘郎之惬心契意也。自遇朗玉后,北地胭脂无烦再讯矣。今年夏初,偶过恩庆观剧,见有演《背娃》一出者,搴帏而出,其光已摇夺目睛,宛如明月入怀,拓散红尘百尺,姿首丰华,毫无俗韵,遥而望之,姸于檐卜兜罗,别饶丰致,音调亦清脆动人,心焉记之。遇第园居士问之,曰:『张郎寳官是也,较朗王何如?』予曰:『媲美未能,可以追步芳尘矣』。及再往观剧,而张郎已为大有力者负之而去矣。《花记》将就,偶及之。 看花眼早不模糊,雨字心香笑韵湖。晚倚瑶林夸福分,更从意外见明珠。 鬓影脂光不可描,《背娃》情态十分娇。谁知省识春风面,赵北燕南人已遥。 葵官 姓黄,年二十三岁,顺天人。旧在双庆部,魏三之徒也。丰姿艶质,笑容可掬。仅见其《探亲遇盗》,演此出恶劣者多,惟葵官于谑浪中自饶风韵,一双眸子更觉顾盼多情,自是婉卿一派。双庆散后不知所往。 送春去也不胜情,又见当场月态盈。珠翠满头矜剩物,葵心未忘米嘉荣。【是日登场所簪首饰,犹其师遗物。】 色授神相意已降,林中狗盗太愚惷。回身谁把芳尘步,也似人间铁笛腔。 翠林 姓陈,字荪心,年十九岁,江都人。旧隶春台部。昔春小樊丈观剧回,极赏其《踢球》一出。欲试小樊老眼,欣然往观,屡见其《打樱桃》《遇妻》,《遇妻》不及二林,《打樱桃》可称擅场矣。风中弱柳,历乱生姿,歌颈频回,星眸环照,令人增抱玉擎云之绮思。惜乎声如碎竹,怅怨啼莺,色亦如花傍黄昏,贴妥而无光艶耳。红雨山人最心醉陈郎,谓其佳处更在行走间,觉其步步生香也。曾于红雨处,见陈郎赠章杉茨诗,内有『巧语鹦哥已被笼』之句,未审果岀自陈郎否?今已随一宰官出都,偶尔言及,红雨犹凄然泪下也。 最难销歇是情波,未敢飞心傍翠蛾。闻道檀郎归去日,春明门外泪痕多。 梦醒重来续梦人,红蚕丝尽尚怀春。多情那有乔公笃,莫庇曼郎年少身。【陈曼郎,寳应乔学士家歌童,名重一时,后以获罪于长官,莫知所终。】 寳珠 姓石,直隶天津人,年二十一岁。旧隶双庆部。客春为访朗玉不遇,屡遇石郎演《花鼓》一出,清恬婉淑,目之使人生欢喜心,觉当年萃庆明儿,技优于石而姿态不及此人。因朗玉一面无缘,意谓一颗珍珠亦堪稍慰寂寥,嗣既晤刘郎,无心再访石郎。昔夏偶从城东经过一门闾,焕然楣标『寳珠堂』,讯诸人,云:石郎近颇车马盈门矣。不数月,而石郎踪迹复杳然不知所往。 花开魏紫领华春,满院春芳尽可人。采玉无由酬梦想,明珠用慰寂寥身。 福薄何能两美兼,情丝绾住避猜嫌。隔墙花影分春色,回首空歌昔昔盐。 双庆 姓詹,年十九岁,扬州人。三庆部。瘦骨棱棱,蛾眉淡扫,窥园老眼目之,宛似行尽花田,忽能一竿寒碧,不觉潇洒风情,因之呈露,吟哦清兴,竟欲窜入竹所矣。叩其擅场无他技,《青炭》《斋饭》耳。然帷箔中极丑陋事,詹郎貌之,竟体轻容,纤儿乳抱,摹写幽闺情景,曲尽其妙,絶不憎其淫荡。今詹郎去而步武有朱郎矣,英秀过之,然描摹深细不及也。犹忆沈楼云,曾与詹共饮,断红晕颊,浅醉时,愈增佳致。余答曰:遥想风韵,殆如竹醉耶?否则,目之以花则夹竹桃,亦清姸足玩也。 竟体香罗红映肉,双蛾淡扫自风姿。看他背拥姣儿卧,床笫柔情妙若斯。 扇纨风带乳花香,清簟幽闲夏景长。如此横陈良不恶,请看枯衲兴犹狂。 三官 姓陈,年二十八岁,苏州人。旧在双庆部。美秀而文,有林下风。长生未殁时,偕演《香联串》,间演雅部剧,歌音清脆,响遏行云,絶少声誉。双庆散后,不知何往。噫!艺精而姿复娟秀,冀博一虚名不可得,殆有命焉。道人不略为表之,不更孤负几番酷暑严寒看其登场度曲耶? 声容未必尽堪凭,也要星宫坐翼星。我看陈郎极娟秀,寂无标榜到旗亭。 有美真饶林下风,幽姿故令隐芳丛。管清弦脆凭谁听,说到昆腔耳尽聋。 凤官 姓徐,年二十三岁,天津人。旧在三庆部。丰姿艶质,贝齿樱唇,一朶稳重玉楼春也。明眸善睐,眉翠清扬。审其标格,宜乎雉鍪戎服,否则霞帔珠冠,扮公主、夫人、女将、仙姝。悉称《花鼓》,未免唐突西施。至《赶车》必得如三寳、于三元、王寳林辈,匪伊所思,鼓其喉舌,翩幡捷给,始能淋漓尽致,而科诨之妙,尚有余波。一露羞涩,便觉枯寂,观者亦索然兴尽,并埋没其天姿国色矣。凤兮凤兮,吾愿尔置身富贵神仙,毋再扮村野妇人、杨花歌妓也。后观三庆,徐郎已去,殆所长无他艺耶。 一朶秾华照眼开,拈毫须借谪仙才。如何扮作杨花妓,更自轻乘簿笨来。 舞宜萧史吹箫引,歌合秦姝系瓜迎。【刘禹锡《秦姝行》:『插花女儿弹银筝。』又『九雏成凤鸣朝阳』。『系瓜』,梁简文帝诗:『弹等日系瓜』。】琼馆瑶阶春色丽,莫随轻燕逐流莺。 升官 姓曹,年二十九岁,安庆人。旧在春台部。姿貌爽朗,歌音条畅。踏蹻跌扑,鸾飞鸿翥,霞骇锦新,武旦中能品也。习见其《擂台》《打店》,目眩神驰,星流电掣。间演雅剧,敛容赴节,按律宣音,刚化为柔,依然艶逸,韵既绕梁,说白亦清繄动听。然而无有道之者,故不久卽怀其技而去。 一様能文能武才,如何空向日边来。掉头不顾摇鞭去,愿让薪枝续续堆。 老去惭侵软土尘,名倡材舞几番新。不如翻绰工标弄,怎向藂娇夺艶春。 七官 姓李,顺天人,年二十五岁。旧在安庆部,今不知何往矣。演《崔华逼退婚》一回,浓花绕鬓,文绮萦身,语吐联珠,音清滴翠。如燕赵佳人。洒落中自饶俊爽,逈异南国妖姬,柔姿婉娩。客夏复见其演北曲《拷红》,声音如篆烟袅袅而上,予习闻其妙矣。至揽莺莺之袂,以俊鹘之眸,睇蒙鼓之面,俨然一幅西洋图画。吴越人睹之,无不哗然失笑。余虽老游北部,亦终莫解其妙。惟不以为怪,则观剧学问庶几一间未达耳。 大姨夫卽小姨夫,【白香山句】好事全亏桀点奴。翩若惊鸿翻素影,语如簧巧赚量珠。 丝竹声停唱《拷红》,谁知异曲不同工。吴侬一笑缨冠絶,不转秋波泥塑同。 银官 姓丁,年十九岁,无锡人。旧在四喜部。仅见其《花鼓》一出,流媚中符合得一『村』字。颇有赏之者,谓评花须用白圭法,取人所弃最妙。于某席间曾见之,紫棠色,觉其意态脱离乎南北两部,别有一种憨致。今夏以遇人不淑,饮酒起衅,系案,释归。菊史亦曾厚遇之,故附録焉。 有目缘何不识丁,辛夷花烛晓霞明。闻歌认是锺离产,家住芙蓉湖水清。 冬冬妙手几名喧,似玉如珠未到村。一刼风花春去也,东山归客最销魂。 大翠 姓朱,字素屏,年二十九岁,安庆人。旧在春台部,兼掌班务。《百花点将》《翠云楼》《跑马》《卖解》,夙所擅场。与江月芬同师,性情肫挚,喜与翰墨为缘,有王夷甫之风,口不言钱,梨园中有心人也。屡从公会席上见之,神情静穆,体态温和,素蒙美人蕉之喻。予谓山馆幽眠初起,一窗净緑,参差映几,固自宜人;若槐夏风清,扇仙在侧,倍觉竹襟如雪;比诸后庭玉树,秋锦斓斑,别饶幽致,纵大叶离披,轻红微着,想见秦良玉临阵英姿,大翠固是美人,何嫌凤尾之诮。惜未见其盛年,才得相逢,已被一声子规催春去矣。 翰墨为缘品自清,不言阿堵乃多情。《百花点将》风华在,畴取红蕉漫着评。 脱离粉黛觅心知,如尔堪为阿秀师。几句清言留一面,蕉窗点雨最相思。 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