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帚谈 - 第 8 页/共 9 页

符印部   世不用篆而用印,自至尊而下,及掌故亭长,非印不遵;即亲简摛文,亦非印不信,则篆之重于徒隶可知。篆不能废于今日有据,宁堪付之俗工逞骛乎?印法莫传,非一日矣。赵氏、吾氏诸好事家,稍有记述,寥寥无几。得睹旧印文者,吾吴惟文国博、许文学、王舍人诸人,而外无从遥度。自顾氏印薮刊布大集,然后人人得睹汉人面目。然皮相而已,真境蔑如也。章法刀法,世或稍窥,至于字法,全然不省。拘者束于说文,狂者逞其野俗。过犹不及,都成诞妄。昔常与黄表圣论印:翻摹旧章,孰与全考摹印?表圣往矣,抚卷慨然。今取往代玺书而下,先秦、炎汉、六朝而止,入此律者,方为字法。其不堪入印诸家之篆,所谓道其所道,非印之所为道也。析若苍素,明如日星,欲尽此道,别有刻符、经传、表疏,自为一集,详之长笺一百七十五卷矣。独取字法入于金石林,附以时代欣厌,其他悉略不采。   秦玺书。凡印出于玺书。玺书之流,传者独此二面,各九文耳。虽未必无讹,亦非后人可及。并世所摹盘螭钮文,同取作法,为刻符之祖。   虎符文。此刻符书之小变,作汉篆之法式。字亦不多,以存一代制度,姑附于此。   分隶部   分隶非古也,又不堪通时,名号不典,而文士每每间作此。何以故?古法不传,取其易与。若谓可鄙矣,然不可阙者,不特汉人摹印必资,波折流变,古今藉此通贯,故后篆先真。   蔡邕夏丞碑。八分正法,尚存篆体,笔势背分,此分书之始。九凝山、郭有道诸碑皆是也。校官碑失氏名矣,亦托之邕。程邈故始于秦,然未甚行世,至锺繇而艺益尊,为分隶之最,若卒史、受禅,皆名世之作。至梁鹄、孔羡等碑,与锺雁行。其后继作不绝,汉世勒石,十九皆隶,若韩敕、孔宙、尹宙、郑固、张迁、郙阁、曹全以及隶释所列数十百通,即不悉睹全碑,而太半具于汉隶分韵。惜其板刻苟简,影响而已。唐隶虽云去古,典则不爽,若泰山颂、孝经传并出御札,若夷齐、恒山等碑,韩择木、蔡有邻、史惟则、孙师范、张廷珪皆其表表。裴平孔庙新门记亦可观,宋僧云胜圣教序不失唐法。胜国无甚名家,至国朝则僧宗泐、滕氏兄弟学唐,文氏父子学汉,并是杰作。不暇殚论,聊举所见于此。   小楷部   小楷世用极博,锺繇、二王居然立极。锺逼古,王圆融,自古及今,皆两家耳孙。唐四大家,虽别立门户,何尝出其范围,具眼者直鉴其脂髓。宋、元或纵或拘,纵则野,拘则俗,皆畔于二子者也。虽然,不有后世名家,无能洞悉古人妙境,去其太无当者。徒隶便于用惟小楷,故大书后之。体似逆,用则顺。   锺元常楷书惟宣示、昨疏、墓田三帖,而赏鉴家多谓并出逸少临本。墓田爽朗无论矣,宣示当必有据而云。   季直表后出,虽临摹失真,然古逸并至,必非后人可及。戎路表字法疑出二帖之间,似亦非伪作,但失真更甚于前。惟力命表全放季直为之,略无奇处,其为效颦可知。总之季直伤肉,宣示伤骨,戎路则皮相而已。   王逸少行草不甚相远,而真楷诸帖迥出异手。故知字小者钩临易失,重摹数四,遂成胡越。犹有恃者,临摹诸人必稍知书法,然后下手,典则犹有存者。是以面目虽殊,脾肺肝胆总能成就,学者未必无补。学力足以持之,皆师资也。但其败处,非无学所能辨。   《黄庭经》,束修儒行君子也。《乐毅论》,如策略谋臣力士哉。方朔赞在二者之间,各得其妙,仙仙乎飞举矣。《曹娥碑》犹之缜静处子,女中丈夫乎?至若内景等伪迹,一不暇论。   子敬洛神,畅绝千古,惜其不能消磨纨袴习气,是亦王家子弟故态,直得忍其跌荡恣睢矣。惜所存惟十有三行耳。近世溢出多本,可以一粲。   虞世南破邪叙,纤笔无亏。颜真卿麻姑坛,蝇书有势。褚遂良尊胜、阴符、灵宝等经,并趋步黄庭,消灾护命,亦其亚也,而不题名。般若心妄题欧氏,何处似之?即未必尽褚,总之唐人名帖耳。   王廙、僧虔、萧子云、宋儋皆出于锺,儋犹步武。   卫夫人及隋、唐诸内札,十九拟王,而太宗其醉心者也。   真书部   淳化诸帖所见者无论,智永临王告墓而下,直过唐人。虞世南用笔第一,正锋善圆,结构善逸。书不正锋,一笔非是,即有他善,枉费功夫。尝谓写得一画,方知用笔,写得二画,方知结构。书法能事,尽于此矣。   孔庙碑为世所重,其他不甚流传,即淳化阁所摹无几。停云馆小楷破邪序,稍大者皆行草。至若汝南公主,未可遽信,别论可也。蜀本石孝经、左氏传,字法全虞,与他经异。   欧阳询结构第一,似过其师。方整严肃,实难步武。学者须透其一着,始可得力。否则不堕刻板,即沾尘腐矣。求其方中之圆,死中之活,顶虞蹈通,皮肉髓脑,皆呈露矣。虞恭公九成宫、皇甫君化度寺四帖行世。姚公碑未得。若停云馆小楷中般若心字固甚佳,非公笔也,独有衔款一行耳。蜀本石易、书二经及仪礼,全学欧书,与他经异。   欧阳通学父未融,可补乃公之阙,似亦不可少者。道因碑泛观欲废,详玩则结构森然,可谓不堕严训者也。其棱角峭厉,智者见之益其智,愚者见之增其愚,须具只眼而后辨此。   宋卢经慎刑箴,僧正蒙书梦英赠诗,皆学欧者。   颜真卿严整第一,稍有一分俗气。唐人独推此公,亦以品第增重耳。东方朔像赞取资右军,故独脱凡骨,碑阴即本色矣。家庙碑名过于实,多宝塔已资多口,疑是刻工之过。公书颇多,不能详及。   徐浩广智和尚碑,似颜而稍时矣。   褚遂良书固大佳,不堪自立门户,欲会众长,作入院格。及写圣教序,事事筋骨,颇异唐法,岂惟不似平时之作而已。竟不可解,聊存一体。   柳公权专事波折,大去唐法。过于流转,后世能事,此其滥觞也。   玄秘塔铭亦无所取。   李北海妙过于前,亦柳辈人也。南岳碑亦颇有名。   裴休圭峰碑、僧契元尊胜咒,各有可采,惜不清耳。   大书、署书同部   署额不传,以稍大书比量为之,即小楷八法不甚明显,须稍大者始可指示得失。故古人大书尤称最要。若颜真卿中兴颂、蔡襄万安桥之正书,唐玄宗太山颂之分隶,以至宋苏轼之二记,大观之五礼,元赵孟頫之赤壁,悉勿轻过。旧迹所存者,有萧氏之阿育塔,李阳冰之黄帝祠宇、生公讲台,虞廷臣之寒泉、无量寿佛,米芾之第一山,赵孟頫之云居。国朝人写吾吴诸额,如徐有贞文正义泽,故自奇逸。中街路清嘉坊、生幼堂,皆公书也。祝允明之夏氏药室,文徵明自书翰林郡衙之承流宣化,皆入院体之选。字大不能摹入法帖,论书为学之士,遇之须坐卧其下,过三日而后去。   章草法部   章草为行草之祖,不可不学。辰宿列张帖,乃集古成篇,不必拟为何氏。昔人云周兴嗣采羲之千字集成,即不皆羲,断非后人可到。   索靖出师颂,及萧子云、皇象、张芝、锺繇,二王,无不间作急就章,翻摹虽失,居然周行也。嗣响则近代宋克通时,祝允明通古,其学锺体,尤融通入妙。   行楷部   汉晋行书,不真不草,无大无小。近真者行楷也。兰亭为冠,淳化停云等帖厘而出之,皆是矣。李北海云麾将军、叶有道碑稍舒其体,褚遂良哀册、虞世南汝南志,则稍束其体。虞未必真取为类耳。宋王著法帖标目亦所不遗。后代名家不暇及矣。   王仲英北岳,张仁愿唐宪庙,蔡卞曹娥,皆行楷也。   行草部   说具前条。近草者行草也,亦用诸帖厘出。唐太宗御题碑石颇多,晋祠铭、栖霞记皆是。后代继作极烦,悉不详及。   兰亭,古今辨悉,如水鉴之照人物,何尝不真,犹未免相左耳。桑世昌之兰亭考亦云详矣,陶九成辍耕录尤自烂然。我辈所见,即不过近刻,彼善于此,不必置喙。善本既莫可得,须集数十种对按鉴赏,妍媸自是不能掩。择善而从,事在能者。   狂草部   汉张芝、杜度不可多得,唐张旭、怀素始有流传,杨凝式为奇逸之品。僧彦修学芝、旭之狂。颜氏坐位、祭侄,皆无意得之,各有妙境。宋黄氏黄庭,米氏天马,皆其最者。国朝祝文多作无论,王宠白雀绝笔尤佳。余家藏焦露诸诗可以伯仲。近与陈令入楚,不可得矣。所存者仙山障子歌差足雁行。若其生平大小真草,虽极其逸韵,皆常调也,不暇品第矣。狂草格宽,不类他本,故别自为集。   二王全帖部   行草为通俗之用,独举二王,拔其尤也。凡淳化诸本,及潭、绛、汝、鼎、黔江、长沙、武陵、温陵、蔡州、彭州、利州、太清、菁华、戏鱼、星凤、宝晋、真赏、淳熙、元祐及圣教、兴福、绛庙,以至近代二王十七帖,东书堂、宝贤、赐书、甲秀、停云、归来、戏鸿、郁冈、墨池、兰白诸本所具,去其伪,辨其错,别其割集效作之异,托名强名之殊,自为一部。集羲之帖,惟圣教叙精核无忝,然可摹而不可仿,仿其作用如闺閤处子,无士夫气,集者磨砻饾饤,不得不取其圆整入格耳,何得拟而自拘,岂逸少意乎?王氏诸帖具在,可按而得也。兴福、绛庙、栖霞去之更远,后世效颦,近代尤繁,以待祖龙一炬。   冒羲之书,尤可憎厌。家自为法,何所不可,一作假物,呈其丑态矣。或未必彼人作伪,太半为后世强说,沭猴而冠,以邀资斧。观者效者勿堕其云雾中,但取其偏长,取裁取法,无不可者。   字义部   此类居首,因入法帖,移置于后,视表殊途。为学惟文,事文惟字,明字惟义。求义惟说文。说文表者,表说文生生之次也。慎祖贾逵,始一终亥。铉改许慎,始东终甲。二家略无统领,杂然而出。此表即贾、许之说,追其子母而为之次,从其义训而列之门,一览瞭然,不令浑浑。字由篆,篆有义,义惟此书。汉、唐遵守,后代因之,故为第一。即有未安,成书具在。   谐声表者,韵学之祖也,取其字全而有统领。故楷体入帖,与说文相为表里。前表主义形,后表主音声。其书作音训颇繁,此特单文表谱而已。义详本书长笺一百四十八九卷。   明字表者,推广贾、许未尽意义,穷搜古今解字形训也。一法可通,不嫌重出,择善而取,事在后贤。但欲详说相生次等,不使他时诖漏得失。幖表相生,非篆不显,许、徐殊途,我书未布,视前稍详,不免重列。前二表者,亦古未有,然全依本说此。虽我自作之,亦略不自用,黜其无当,翻觉明了。详于长笺九十九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