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耶稣会文献 - 第 17 页/共 351 页

⑷善恶与意志有关 ①无意为恶则无以咎之 婴儿击母,无以咎之,其未有以检己意也。 ②有意为恶则加责罚 及其壮,而能识可否,则何待于击,稍逆其亲即加不孝之罪矣。 ⑸意为善恶之原 昔有二弓士。一之山野,见丛有伏者如虎,虑将伤人因射之,偶误中人;一登树林,恍惚傍视,行动如人,亦射刺之,而实乃鹿也。彼前一人果杀人者,然而意在射虎,断当褒;后一人虽杀野鹿,而‘意’在刺人,断当贬。奚由焉?由意之美丑异也。则意为善恶之原,明著矣。 ⑹意愿与善恶辩 中士曰:子为养亲行盗,其意善矣,而不免于法,何如? ①善者成乎全,恶者成于一 西士曰:吾西国有公论曰:“善者成乎全,恶者成于一。”试言其故:人既为盗,虽其余行悉义,但呼为恶,不可称善。所谓“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譬如水瓮周围厚坚,惟底有一罅,水从此漏,此瓮决为无用碎瓦。 ②意恶善也非善 恶之为情甚毒也。舍己之财普济贫乏,以窃善声而得非所得之位,所为虽当,其意实枉,则其事尽为不直,盖丑意污其善行也。 ③行恶意也非善 子为亲窃人财物,其事既恶,何有善意?吾言正意为为善之本,惟谓行吾正,勿行吾邪;偷盗之事固邪也,虽袭之以义意,不为正矣。为纤微之不善可以救天下万民,犹且不可为,矧以育二三口乎? ④为善正意才是善 为善正意,惟行当行之事,故意益高则善益精,若意益陋则善益粗,是故意宜养、宜诚也,何灭之有哉? 二、劝善俎恶的利害之道 中士曰:圣人之教,纵不灭意,而其意不在功效,只在修德。故劝善而指德之美,不指赏;俎恶而言恶之罪,不言罚。 1、圣王以赏罚利害劝善诅恶 西士曰:圣人之教在经传,其劝善必以赏,其沮恶必以惩矣。 《舜典》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又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分北三苗。” 《皋陶谟》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 《益稷谟》曰:“帝曰:迪朕德,时乃功惟叙。皋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明。” 《盘庚》曰:“无有远迩,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邦之臧,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佚罚。”又曰:“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 《泰誓》武王曰:“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又曰:“尔所弗最,其于尔躬有戮。” 《康诰》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 《多士》曰:“尔克敬,天惟异矜尔;尔不克敬,尔不啻不有尔土,予亦致天之罚于尔躬。” 《多方》又曰:“尔乃惟逸惟颇,大远王命;则惟尔多方探天之威,我则致天之罚,离逖尔土。” 此二帝三代之语,皆言赏罚,固皆并利害言之。 2、圣人以利害劝善诅恶 中士曰:春秋者,孔圣之亲笔,言‘是非’,不言利害也。 ⑴利害有三类 西士曰:俗之‘利害’有三等: ①身之利害 一曰‘身’之利害,此以肢体宁寿为利,以危夭为害; ②财货之利害 二曰‘财货’之利害,此以广田畜、充金贝为利,以减耗失之为害; ③名声之得害 三曰‘名声’之利害,此以显名休誉为利,以谴斥毁污为害也。 ⑵孔子以名声之利害劝善诅恶 春秋存其一,而不及其二者也。然世俗大概重名声之利害,而轻身财之损益,故谓:“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乱臣贼子奚惧焉?非惧恶名之为害不已乎? ⑶孟子以王天下为利劝善 孟轲首以‘仁义’为题,厥后每会时君,劝行仁政,犹以“不王者,未之有也”为结语。王天下顾非‘利’哉? 3、利无伤于德 人孰不悦利于朋友?利于亲戚?如利不可经心,则何以欲归之友亲乎?仁之方曰:不欲诸己,勿加诸人。既不宜望利以为己,犹必当广利以为人。以是知利无所伤于德也。利所以不可言者,乃其伪,乃其悖义者耳。《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 4、今世之利与来世之利 ⑴今世之利的局限性 论利之大,虽至王天下,犹为利之微。况战国之主,虽行仁政,未必能王;虽使能王,天下一君耳。不取之此,不得予乎彼,夫世之利也如是耳矣。 ⑵来世之利至大至实 吾所指来世之利也,至大也,至实也,而无相碍,纵尽人得之,莫相夺也。 ⑶来世之利有利于为政 以此为利,王欲利其国,大夫欲利其家,士庶欲利其身,上下争先,天下方安方治矣。重‘来世之益’者,必轻现世之利,轻现世之利而好犯上争夺、弑父弑君,未之闻也。使民皆望后世之利,为政何有? 三、来生利害与教化 1、人之智慧思虑愈久远 中士曰:尝闻之:“何必劳神虑未来?惟管今日眼前事。”此是实语,何论后世? ⑴人无远虑如同禽兽 西士曰:陋哉?使犬彘能言也,无异此矣。西域上古有一人立教,专以‘快乐无忧’为务,彼时亦有从之者,自题其墓碑曰:“汝今当饮食欢戏死后无乐兮。”诸儒称其门为“猪门”也。讵贵邦有暗契之者。夫无远虑,必有近患。猷之不远,诗人所刺。 ⑵智愚思虑之别 吾视人愈智,其思愈遐;人愈愚,其思愈迩。 ①智者 凡民之类,岂可不预防未来,先谋未逮者乎?农夫耕稼於春,图秋之穑。松树百年始结子,而有艺之,所谓:“圃翁植树,尔玄孙攀其子者。”行旅者,周沿江湖,冀老之安居乡土;百工勤习其业,期获所赖;士髫丱勤苦博学,欲后辅国匡君;夫均不以眼前今日之事为急者也。 ②愚人 不肖子败其先业,虞公丧国,夏桀殷纣失天下,此非不虑悠远、徒管今日眼前事者乎? 2、思考后世不是迂阔 中士曰:然。但吾在今世则所虑虽远,止在本世耳;死后之事,似迂也。 ⑴圣人虑及万世 西士曰:仲尼作《春秋》,其孙著《中庸》,厥虑俱在万世之后,夫虑为他人,而诸君子不以为迂;吾虑为已惟及二世,而子以为迂乎? ⑵童子图谋既老之事 童子图既老之事,未知厥能至壮否,而莫之谓远也。吾图死后之事,或即诘朝之事,而子以为远乎? ⑶当以不朽者为念 子之婚也,奚冀得子孙。 中士曰:以有治丧葬、坟墓、祭祀之事也。 西士曰:然。是亦死后之事矣。吾既死,所留者二:不能朽者精神、速腐者髑髅。我以不能朽者为切,子尚以速腐者为虑,可谓我迂乎? 3、现世利害与来世利害 中士曰:行善以致现世之利、远现世之害,君子且非之;来世之利害又何足论欤。 ⑴来世得害是真 西士曰:来世之利害甚真大,非今世之可比也。吾今所见者,利害之影耳,故今世之事,或凶或吉,俱不足言也。 吾闻师之喻曰:“人生世间,如俳优在戏场;所为俗业,如搬演杂剧。诸帝王、宰官、士人、奴隶、后妃、婢媵,皆一时装饰之耳。则其所衣衣,非其衣;所逢利害,不及其躬。搬演既毕,解去装饰,漫然不复相关。故俳优不以分位高卑长短为忧喜,惟扮所承脚色,虽丐子亦真切为之,以中主人之意耳已。盖分位在他,充位在我。” ⑵现世有限来世无限 吾曹在于兹世,虽百岁之久,较之后世万祀之无穷,乌足以当冬之一日乎? ⑶来世财物是真 所得财物,假贷为用,非我为之真主,何徒以增而悦、以减而愁?不论君子小人,咸赤身空出,赤身空返,临终而去虽遗金千笈,积在库内不带一毫,何必以是为留意哉?今世伪事已终,即后世之真情起矣;而后乃各取其所□ 之贵贱也。若以今世利害为真,何异乎蠢民看戏,以装帝王者为真贵人,以装奴隶者为真下人乎? 4、来世得害与由利入义 ⑴先粗后精由利迪义 意之为情,精粗不齐。负教世之责者,孰先布其麄,而后不阐其精?必既切琢,而后磋磨矣。需医者,惟病者,非谓瘳者也;需吾教者,惟小人耳已。君子固自知之,故教宜曲就小人之意也。孔子至卫,见民众,欲先富而后教之。讵不知教为滋重乎?但小民由‘利’而后可迪乎‘义’耳。 ⑵以天堂地狱利害引导人 凡行善者,有正意三状:下曰,因登天堂免地狱之意;中曰,因报答所重蒙天主恩德之意;上曰,因翕顺天主圣旨之意也。教之所望乎学者,在其‘成就’耳,不获已而先指其端焉。民溺于‘利’久矣,不以利迪之、害骇之,莫之引领也。 5、由利害而导入善善恶恶 然上意至,则下意无所容而去矣。如缝锦锈之衣必用丝线,但无铁针,线不能入,然而其针一进即过,所庸留於衣裳者丝线耳已。吾欲引人归德,若但举其德之美,夫人已昧於私欲,何以觉之乎?言不入其心,即不愿听而去。惟先怵惕之以地狱之苦,诱导之以天堂之乐,将必倾耳欲听,而渐就乎善善恶恶之成旨。成者至,则缺者化去,而独其成就恒存焉。故曰:“恶者恶恶,因惧刑也;善者恶恶,因爱德也。” 6、圣神不免利害之心 往时敝邑出一名圣神,今人称为‘拂即祭斯榖’,首立一会,其规戒精密,以廉为尚,今从者有数万友,皆成德之士也。初有亲炙一友,名曰‘如泥伯陆’,会中无与比者,其学豁然,日增无息。有一邪鬼憎妒,欲沮之,伪化天神,旁射辉光,夜见於圣神私居曰:“天神谕尔,如泥伯陆德诚隆也,虽然,终不得跻天堂,必堕地狱。天主严命已定,不可易也。” 言讫弗见。拂即祭斯榖惊,秘不敢泄,而深痛惜。每见如尼伯陆不觉涕泪,如尼伯陆屡见而疑之,已斋宿,赴师座问曰:“某也日孜孜守戒,奉敬天主,幸在悯教,迩日以来,觉先生目有异也,何以数涕泪于弟子?” 拂即祭斯榖初不肯露,再三恳请,尽述向所见闻。如尼伯陆怡然曰:“是何足忧乎?天主主宰人物,惟其旨所置之,上天下地,吾侪无不奉焉。吾所为敬爱之者,非为天堂地狱,为其至尊至善,自当敬、自当爱耳。今虽弃我,何敢毫发懈惰,惟益加敬慎事之,恐在地狱时,即欲奉事而不可及矣。” 拂即祭斯榖睹其容也,听其语也,恍然悟而叹曰:“误哉前者所闻,有学道如斯,而应受地狱殃者乎?天主必跻尔天堂矣。” 四、天堂地狱与轮回报应 1、天堂地狱即儒家近君子远小人 夫此天堂地狱,其在成德之士,少借此意以取乐而免苦也,多以修其仁义而已矣。何者?天堂非他,乃古今仁义之人所聚光明之宇;地狱亦非他,乃古今罪恶之人所流秽污之域。升天堂者,已安其心乎善,不能易也;其落地狱者,已定其心乎恶,不克改也。吾愿定心於德,勿移于不善;吾愿长近仁义之君子,求离罪恶之小人。谁云以利害分志,而在正道之外乎?儒者攻天堂地狱之说,是未察此理耳已。 2、天堂地狱与佛教轮回不同 中士曰:兹与浮屠劝世、轮回变禽兽之说,何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