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140 页/共 432 页
吉甫初与伯奇同在某公司为秘书,未几,吉甫以故引退,闲居于津,有强其筮仕者,却之,其天性固高尚也。然以贫故,又不能家食,伯奇乃为之言于公司之主者,谋使复理旧业.主者曰:「此君姓汤,若再来,非回汤豆腐干乎?」伯奇曰:「回汤豆腐干,质虽硬,味自佳,君试尝之。」主者诺.于是吉甫遂为「回汤豆腐干」矣。
张冠李戴京师内外城之街道,有官厅,为汛弁办公之地,受辖于步军统领,俗所称为厅儿上或堆儿上者是也。有兵役,司洒埽,厅前必悬数帽,夏羽缨,冬纬缨.盖兵役时或他出,居守者辄仅一二人,遇步军统领及左右翼总兵并各上级官至,必站班,而仓卒间不能得多人也,则强执途人使立于帽下。所悬之帽本甚低,人行近之,适覆其首,乍观之,不辨其人之是否冒充也。阳湖杨赤玉主政瑜统,在京时,一日,乘车出,至闹市,居守之人语其御者曰:「二哥 「 都人侪辈相呼必曰二哥,以大哥有所讳也。」 借光。」于是即顶帽而立,俟显者过,始驾车行。赤玉曰:「此真张冠李戴矣。」
湘人量大家 「 本音象,今读如家。」 伙,俗以言器物也。吃家伙者,言人之被挞于市朝也。饮与食皆曰吃,有受入之意。以挞人每用械,故曰吃家伙。俗又谓器物曰东西,则见之于《免园册》。盖以物产四方,约言东西,正犹史纪四时,而约言春秋耳。然东西二字,大小之器物皆赅之,家伙则多言大而少言小。可吃之物,必曰东西不曰家伙,而长沙俗谚之于吃物也,则曰吃家伙。林沪生曰:「于此,可见湘人之量大也。」
始祖鸟祖一飞有足疾,必匍匐而行,就诊于西医而愈,然犹延缘壁间,未能植立也。一飞好诙谐,一日,遇一客于友人许,问其姓,曰:「孙.」其人还叩之,一飞曰:「吾不敢言,言之滋不安。」其人固请,一飞曰:「吾姓祖,对于君,则不敢言耳。」孙曰:「君字一飞而未能冲天,殆始祖鸟乎?」盖始祖鸟者,为最古之鸟类,其化石于中古侏罗纪中发见,大如鸠,形状在今之鸟类与爬虫类之间,两颚有圆锥形之齿,脊椎骨形状亦异,尾椎多至二十一,椎各二翼,翼各三指,指各具爪,故持进化论者据以为鸟类自爬虫类进化之证.孙以此譬之者,谓其不良于行,有类爬虫耳。
富贵不能淫怀献侯尝言黄保如太守之于其妇相敬如宾,夜常宿外室。某劝其置姬侍以自娱,则曰:「吾遇妇女晓妆散发时,心中辄作恶也。」然保如实天阉,此饰辞耳。某退而语人曰:「富贵不能淫者,为大丈夫,黄君足当之矣。」
一乐一痛宣统己酉秋七月,善化陈某新婚。其友章某善诙谐,集晋王右军《兰亭序》句为联以赠之,联曰:「信可乐也,岂不痛哉!」
蒋少卿欲推陈出新蒋少卿,寒士也。方三十余岁时,以寝兴衣食需人侍奉,纳一妾,曰陈楚楚,非徒为娱乐计也。越十年,以其妾渐老而厌之。或以增购一姬为劝,辄摇首弗答。诘之,则曰:「余之财力精力皆患不足,焉能有所增益乎?楚楚果能背余而途者,则在彼固别有自由,而余亦可推陈出新,以羊易牛矣。」
乃;文娘贫妇就佣于人,以乳哺主家之子女者曰奶娘。盖俗呼乳曰奶,即以古之奶字通之也。然奶字实当作乃;文,音乃,乳也。奶娘之言曰乳母。旧律以父妾哺乳者为乳母,见朱子《家礼》三父八母服制条.母字,固对于父而始有此称也,受佣之乳妇,实不宜以乳母称之。
施省吾有六子,一妻所出也,佣乳妇六人,皆苏乡之少艾,美而艳.客有访省吾者,见之,疑为其姬侍也,问之曰:「君何修而有如夫人者六人?」省吾大诧曰:「余惟守一夫一妻之制耳。」客曰:「此六人者,非尊宠耶?」省吾曰:「是皆儿辈之乳母耳。」客曰:「父妾哺乳者为乳母,彼既为令郎哺乳矣,君即目之为菨,亦奚不可!」
桐乡误同乡同乡,同里之人也。其后扩而充之,凡同省者皆称同乡.浙江人之在江苏也,嘉兴府属与温州府属,虽道途相距千里有奇,语言风俗,亦皆隔阂,然同在江苏,彼此往来,固皆认为同乡也。董询五鹾尹宗善,为嘉兴之秀水人,以生长于桐乡之梅泾,遂操桐语.及长而侨居江苏之上海,亦有年矣。宣统己酉秋七月,赴其友延秋之会。席次,遇永嘉周某,既展问邦族,周曰:「吾二人为同乡也。」董亦从而和之曰:「同乡.」席未有鲁人俞姓者,虽与董相识,然仅知其为浙人也。至是,乃语董曰:「君固桐乡人,宜操桐语.」董曰:「敝县实秀水,惟尝侨居桐乡,今与周君言同乡者,谓同为浙人耳。」盖俞以同乡而误为桐乡也。
临况况鹤山与林翔仲善,同居汉皋,旬日必数晤。忽以事,有违言,不相见者三阅月,盖宵小所构也。已而况悟为奸人之谗,欲修旧好,遂策骑访林。林大喜,坐定,语况曰:「君今临况,幸甚。」越日,林答谒,方入门,况曰:「今日君来,诚所谓临况矣。」盖又以林与临之音相同也,乃相与大笑,尽欢而别.大小前后金奇中好滑稽,林重夫与之习,久而效之,亦喜作谐语矣,且每互谑而互谀也。奇中与重夫尝服务于某局,局之办事室后有偏舍,为同人大小遗之所,仿西式。一日,重夫方奏厕,奇中以溲往,遇之焉。奇中曰:「子大而我小,即此见之矣。」重夫曰:「岂敢,子前我后,子绝尘而奔,我终望尘莫及矣。」奇中曰:「子何谦也,我倨而子恭,我滋恧焉。」
门中一龟王某与陈某善,一日,王倚门眺远,陈过其门,趋而与之言,又问之曰:「今日事大急,因有人析产,托予代书分单,析产时必拈阄,阄字如何书写,仓卒忘之,敢问。」王曰:「门中一龟是也。」
五官七窍之妙用有某者,喜滑稽,尝言人之五官七窍皆有用,惜所生之地不当,眉当生于指,可作牙刷;耳当生于腰,可悬囊橐;鼻当倒生,可插箸;眼当以一在后,可作两方面之观察;肛门当生于背,雨中行路,可插伞,不至累手。
人皆笑我老有字梅轩者,佚其姓名,尝有自述诗,滑稽可喜。诗云:「人皆笑我老,我亦不计较.寄语少年人,应虑无人笑。」
赠跛人联有为联以嘲跛子者,颇极形容之致,联云:「世路尽羊肠,行行又止;先生移鹤趾,飘飘欲仙。」
赠阿毛联上海有林桂英校书者,名噪一时,沪谚所称时髦倌人者是也。其侍婢曰阿毛,貌绝佳,一时名士与结不解缘者有八九人。某太史与阿毛尤称胶漆,太史曾戏以两联赠阿毛,其一曰:「史记深入不,诗云德輶如。」其一曰:「万古云霄争片羽,几人性命等轻鸿。」
赠大鼻者诗有为诗以赠大鼻者,诗云:「大鼻人间有,先生独不同。巍然一宝塔,倒挂两烟囱。亲嘴全无分,闻香大有功。湖南发喷嚏,江北雨蒙蒙。」
改李白诗句唐李白诗有「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二句。或戏改之曰:「小时不识雨,只当天下痢。小时不识雷,只当天放屁。」
滑稽谜陈钟梵尝设谜社,有二题,皆射四子书。一云「淫妇」,射「善与人交」一句。一云「寻花问柳邂逅美人」,射「吊者大悦」一句,吊字作吊膀子之别解耳。吊膀子者,男女相悦,眉目传情,以相挑逗之谓也。
贤者乐此有老年脱齿者,一日,赴友人宴,同席好诙谐,见其食时唇翕张,而中央之齿无矣,戏之曰:「天下固有无耻之徒耶?」其人笑而应之曰:「贤者然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盖以「耻」叶「齿」,以「乐此」叶「落齿」。
小儿沈友兰汉医之分科也,其二大别,曰内科,曰外科。析言之,曰妇科,曰儿科,曰眼科,曰喉科,曰疡科,曰伤科,曰毒门科。以医为业者,其市招必大书特书某某某 「 姓号也。」 某科。
儿科,一曰幼科,又曰小儿科。沈友兰者,小儿科也。悬壶于京,有年矣。一日,有人延诊,遣伻走书告之。书之封面,备书小儿科沈友兰字样,匆匆下笔,漏写科字。伻亦喜作谐语者,入门时,大呼曰:「小儿沈友兰在家否?」友兰怒,拳之,伻指封面示之,曰:「非我慢君也。」友兰始无言。
杜撰杜造俗以事不合格者为杜撰。杜之云者,犹言假耳,如自酿薄酒曰杜酒是也。盖以《道藏》五千余卷,惟《道德经》二卷为真,余皆蜀道士杜光庭所撰,故曰杜撰。后又转而为杜造,则不专言假,而有以杜释自之意义矣。药肆市招曰杜煎诸胶,毯肆市招曰杜织毛毯,犹言自煎之胶、自织之毯也。滨州杜某尝挈其八龄之子访友于济宁,一日出行,遇周某、王某二友。王不知八龄儿之为杜子也,询之周,周曰:「此杜造者也。」王曰:「貌不甚肖其父,得非杜撰者耶?」
杨朱墨雀上海杨东山孝廉逸善画,长于山水,泾县翟孟举文学翥善书,远追汉魏。乌程周梦坡广文庆云尝介其友某以缣素分致,乞杨作着色图,乞翟作盈丈联。盖某与杨、翟故相识也。某乃语周曰:「杨朱墨翟之道行于周矣。」盖图之着色必施朱,联之作字乃加墨也。
城北徐公徐玉弓侨寓上海,屡易其居,十年而九徙。其寓庐辄有门条,大书「城北徐公馆」五字。城北徐公四字连书,馆子之上空一格。城北徐公,齐之美丽者也。见《国策》。赵伯英异而询之,曰:「君何自以为美也?」玉弓曰:「噫,是何言也!吾向持平等主义,雅不喜如俗之以爵秩自炫而自称公馆.然人情势利,非此称,又恐为他人公馆之奴仆所藐视。「公」字、「馆」字故不相连属也,若曰徐公之馆耳,不作为公馆解也。」
寿头有寿某者,头长而额长,额之上端突如也,略如世俗所绘之寿星,古貌古心,见之者疑为羲皇上人,而无不肃容对之也。裘吉甫好谐,语赵达观曰:「彼虽寿头,实具寿者相也。」
咏眼镜诗晚近以来,戴眼镜之人日有增益,有人咏之云:「长绳双耳系,横桥一鼻跨。」或云:「终日耳边拉短纤,何时鼻上卸长枷?」
身有时宪书有年老病多者,遇节气辄发,人谓其身有时宪书,盖一年二十四节无不发也。
身有自鸣钟吸鸦片者日久瘾深,日不能间,即时刻亦不能稍差,人谓其身有一自鸣钟也。
仰事仰事俯畜者,上以养父母,下以养妻孥也。宣统时,物价日昂,生计日绌,其恐慌情形,几徧于通国矣。于是中下社会之人,竭一身之岁入不足自给者,十而八九,遂有藉妻女卖淫之资以为补助者。金奇中闻而悯之,且曰:「此亦仰事之别开生面者也。」
稻香村新城秔稻,风吹之,五里闻香,见魏文帝书,商店之以稻香村名者以此。稻香村所鬻,为糕饵及蜜饯花果、盐渍园蔬诸食物,盛于苏,苏人呼曰青盐店。金奇中曰:「苏乡妇女美而艳者十之九,乱头粗服,楚楚有致,以天足故,皆从事田作,稻花自因之而香,不仅可闻五里也。」
知白守黑汤迫迟以徐仲山之眷一姝,美而艳,长身天足,而肤色甚黑也,为之命曰黑娟,作诗以赠之,且曰:「仲山可谓知白而守黑矣。」诗曰:「蚁径闲穿九曲珠,羡君出手便成卢.贻来玖 「 玉之黑色者曰玖。」 佩逢真赏,咏入缁宜与俗殊。漫事防闲宜署鲗, 「 墨鱼也。」 非关爱屋只缘乌。微劳独冀垂青眼,秬鬯期为二卣图. 「 秬,黑黍也。秬鬯、二卣断章取义于《尚书‧;洛诰篇》。」 」盖全诗均切黑字也。
一举两得郑子展以其妇有孪生子,设汤饼筵。客有善谑者往贺之,入门,揖子展而言曰:「君真一举而两得也。」
偷儿行乐图有咏梅花诗者云:「三尺短墙微有月,一湾流水寂无人。」或见而笑曰:「此一幅绝妙偷儿行乐图也。」
童子美人昔有「童子敲桐子,桐子不落,童子不乐」之绝对,后忽有人对云:「美人做米人,米人弗肖,美人弗笑。」
力求平等侪辈书札往复,通称仁兄。晚近以来,乃有子称父为仁兄者,某大令 「 廷试之留学生授县令者。」 是也。有父称子为仁兄者,某太守 「 江西候补知府。」 是也。金奇中闻而大愕,或曰:「是何足奇,四万万之为同胞,人之恒言也。且耶教牧师之演说,不又尝曰诸位兄弟姊妹耶?殆亦力求平等耳。」
最亲昵之同胞四万万之称同胞,盖统男女之而言之也。姜次村则曰:「同胞中之最亲昵者为夫妻。盖他人仅同坐、同立、同行、同饮食而已,夫之与妻,则又同眠于一榻也。」
朱源于孔钱塘朱剑芝二尹景彝有子曰祖懋,字酉二,幼聪颖,好学.孔然斋爱之,字以女。金奇中闻其结婚而语剑芝曰:「紫阳、曲阜,宜室宜家,孔道至是,得朱子而当益昌矣,孔之时义大矣哉!」因撰联以贺之,联曰:「居室为人之大伦,一脉真传,朱源于孔;宜家乃日有余庆,百年偕老,夫宾其妻。」读者试以上联详味之,当自悟。剑芝为杭州大井巷朱养心药室主人书家研臣提举大勋之子。然斋,名宪荣,鄞县人,杭州清河坊孔凤春香粉店,其所设也。入夕,有入闹房,或为联曰:「舞台上大起风潮,讲男女平权,演柔软体操现象;战鬬员研究伦理,有密切关系,振国民强种精神。」又曰:「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骇之外。」
鸳鸯鹦鹉某叟有子,自幼聋哑,恐无与联婚者,乃抱一幼女为养媳。及长,行合卺礼,某集唐诗为联以贺之曰:「鸳鸯生小曾相识,鹦鹉前头不敢言。」
母配孟德有以母寿设宴受贺者,或赠以幛。其幛文曰「德配孟母」,盖置于匣中之四金字也。悬时,颠倒其文,则为「母配孟德」矣。
开户同;有男女学生皆毕业于学校之文科,而以文学优美者称于时,自订婚嫁者。合卺之夕,相约以本地风光各述成语,代定情之篇什。女曰:「牢人开户。」男不待思索而随口应之曰:「与我同;。」此二句,皆见汉人焦赣所著之《易林》,妙语天成,且甚切合。
人贱物贵价多曰贵,价少曰贱,宣统时之物价,较之同、光之交,间有贵至逾倍者。甬人周春泉,生于道光壬辰,同、光间,贾于沪,岁获佣值千金。光绪己丑回甬,至宣统庚戌,年七十九矣。贫不能自存,又无子,复作沪游,觅生活,久之无所就,困顿逆旅中。一日,将买油灼桧代午餐,询其值,则云钱十文,为之挢舌不下而叹曰:「吾曩在沪时,三钱可得之,今何若是之昂耶?吾以谋食来,乃欲求数金之月俸而不可得,谚固有「人老珠黄不值钱」之语.然即人贱物贵,何亦竟至是耶!」
人人亲其亲长其长攀援依附之风,俗所恒有,而官场为尤甚,是以官场亲戚为最多。「亲戚」二字,古人于父子兄弟皆称之,后则专以母党妻党之戚属为亲戚,然亦就直接者而言也。若间接者,则鲜以姻相称.至于官场,则即间接而又间接者,亦皆以姻称之。例如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八姓,赵与钱,钱与孙,孙与李,李与周,周与吴,吴与郑,郑与王,各为直接之亲.而赵之于王,乃亦以姻称之。慈溪沈师桥之沈氏,子姓繁多,男丁可十万人,有「十里不问姓」之谚,言十里内皆沈姓也。有名同仁者,好结纳,而记忆力甚佳,于慈溪邑之人无不以姻联之。盖于某房之与何姓有连,皆知之也。又老伯之称,必施之于及父及胞伯叔之友朋,晚近以来,则于与族伯叔之相交者亦称之。然此为同姓,犹可言也。李某中书官京师,一日,赴公宴,遇宋某,问李以贵衙门,李答之,宋即肃容而称之曰老伯,李愕眙。宋曰:「吾之师王某亦中书,公与吾师同官,分在则然耳。」王与李本不相识,更何论于宋,乃亦从而老伯之。金奇中曰:「合二事观之,殆亦人人亲其亲而长其长之别解也。」
徐徐而行有徐仲文者,从其兄孟平访高晴川,皆徒行也。高之庐距徐之舍半里而近,越桥二,入一巷,而孟平不见仲文矣,盖其行甚迂缓也。孟平至晴川家,坐定,而仲文始至。孟平让之曰:「子何迟也?」仲文嗫嚅而言曰:「《孟子》不云乎「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弟久闻之矣,不敢忘。且弟之于昆弟行也,次居二,徐徐而行,亦当然之事也。第二徐字为重文,古书于重文,恒于下一字作二,弟为徐二,自徐徐矣。」孟平闻言,乃大笑,晴川则语仲文曰:「君可谓恪守弟道矣。」
金亦保说笑话金亦保好滑稽,谈次,每谐谑杂作,机之所触,不觉冲口而出,盖舌尖而唇滑也。侪辈遇之,辄嬲之说笑话以为乐,如阉人之于纪文达也。一日,林重夫薢茩之于怀献侯许,询之曰:「今日有笑话否?」亦保不应而微笑,重夫聒之,献侯亦起而应之。亦保至是,乃狂笑,重夫、献侯则同声诘之曰:「君何笑而不话乎,今日果有笑话否?」亦保始曰:「笑话已有矣。」重夫、献侯皆大愕曰:「君未发言,何笑话之有?」亦保又笑曰:「我笑而公等话,非笑话乎?」
施少兰看洋广杂货上海北四川路之侨民,以东西洋人及广东人为多,其妇女皆天足也。自余各省,亦间有之,土著则绝少。有施少兰者,好天足,落拓不羁,常至北四川路三多里口之茶肆品茗,然不于楼上而于楼下,以来往之妇女多,可作刘桢之平视,不必倚楼俯察,以耗目力也。或问之曰:「君亦上流社会中人,盍不上楼品茗,而自亵乃知如此乎?」少兰曰:「吾在此,看洋广杂货也。」洋广杂货之肆,北四川路亦多。
陈鹤卿自愿常年病痁有病痁而久未瘳者,曰陈鹤卿,已五阅月矣。其友汪牧村往视之,鹤卿好诙谐,语之曰:「吾之疾久而不愈,固亦厌苦之,今日自揣,其将为常年之痁乎?果能半年发冷,半年发热,而冷热不相间,且冷热进行之期,适与天然之寒暑相反,夏则吾冷,冬则吾热,则吾不惟不畏痁,且喜有此痁而于却暑御寒之具,悉可屏除,非亦宁人息事之一法耶。」
舅舅周叔康喜诙谐,而又好上人。一日,遇程弓文于王伯陶许,语又文曰:「君宜称我为舅舅,不当以平辈之称谓相加也。」盖叔康以俗称妇之兄弟曰妻舅,而妻舅之妻舅为舅之舅,故欲其称舅舅也。
母许招贴凡巨室之有峻宇雕墙者,每有「毋许招贴」四字揭之于壁,盖禁止商肆之往贴市招也。然以「毋」字误写作「母」者,往往有之。一日,有持市招而往贴者,主人见而怒曰:「汝不见墙上字耶?」则曰:「君家母夫人已许我矣。」又有一人贸贸然登其堂,主人出阻之,问将何为,其人曰:「君家母夫人明明揭有广告,招我至此,而尚可予我以津贴也。」主人大怒,呼警兵逐之。
召祖旷安宅而不自居待人往赁者,必以「召租」二字揭橥于门,以便问舍者之进而相屋谐价也。然误书「租」字为「祖」字者,所在有之。江宁朝阳门内有王姓者,诗礼之家也,亦误书「租」为「祖」。一日,有颁白叟自乡至,询赁值,对答间,王有倨傲之色,叟詈之曰:「灰孙子,何藐视我!」王曰:「子何言?」叟曰:「汝固明明标明召祖也,我今至矣。汝非灰孙子而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