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经 - 第 6 页/共 11 页
水丝,又名曰干丝,自七成、八成、九成、九五止,通名曰水丝。
画丝,即水丝。泻出而无丝,以铁锥画丝于其上,曰画丝。
吹丝,即九程水丝。银一入,口含吹筒即吹之以成丝也,曰吹丝。
吸丝,以湿纸盖其上,中取一孔,以银从孔泻下,吸以成其丝也,曰吸丝。今人以铁箔盖于上,亦中取一孔,银从孔泻下,亦吸以成丝也。盖吸丝自七成起,九五止。九五者,亦看得足色也。
茶花,以纹银九钱,入铅一钱,入炉中锅内不用一毫之硝,明倾取出,以把淡底填于脚。后泻银于内,铅方不露,而自成其粗丝也,曰茶花。
鼎银,即汞银也,又曰水银。以纹银五钱,以汞五钱半,入铁鼎中,倾其色通红于内,取出候冷,拿出其银,止有一两,拆汞五分,可打之而成,或造之以成饼。以银薄贴于外,以墨微洒之,以掩其太白。更能造酒器,及诸项首饰。能拔银丝,亦犹细丝者,只是色略青些。更有赤脚汞银,文银三钱,铜丝二钱,汞五钱半,如同前,倾煎取出,不能打造,亦如同水丝一般。若辨汞银,其色脚嫩,上面银薄贴,色不同赤脚者。然色赤而带嫩,终不如水丝色老。此上古所传。造此换人,亦发家数千。子孙继迹不肖,而家即萧条。害众成家,终不悠久。
铜,以铜嵌四旁,而后以银泻下,藏其铜于中,曰铜。辨之虽看其丝,终不如细丝之明。其丝粗而带滞碍,即可疑而凿之,方露其铜。
铁碎,以铁碎先放于内,然后以银泻诸,适均入其银内,包藏铁于其中。至低者亦有九成,九五者有丝。
或以铜碎如前,名曰包销银。至低者亦有九成;九五有丝,九成无丝。
钞仔铜,用铜一两,入银三分,入炉中。以白信石如硝抽入,泻入中。取出铗四旁者三四分重片,中心者又入炉中倾。再铗,如此者数次。然后用银末,以碗极细,用酸砒草捣汁,入硼砂三分,以罐仔同煮。后放前银末三分,入砒草汁内。以前铜入罐中,以筋炒之,取出,以白水洗去其砒草汁,其色甚白。有一人问曰:“铜中只用银三分,后又以银末三分,何能使银相交于外?”其人对曰:“世间宝物,惟金银为至宝。若先不以银三分入铜倾煎,则后用银末亦为煎煮,必不能入。先以银三分入内,则后用此银末煮之,自然相应也。”故造假银,俗曰“神仙”。然辨此铜,当认银色,乃死鱼白,无青白之色。再看其脚,有两样:或用胭脂点,或用石点。须在点脚及死鱼白处辨之处,则真、赝了然。
漂白,用银倾煎细丝一样,只是甚热而壁乃薄,而后以,去其下面者,只留上面其薄者,中以白铜倾一无壁,以前上面安于其上,下面用银箔合其下,用焊焊之。后用滓槌槌其脚,为风锅无二。虽以凿凿开,必不能辨。如辨此,则当时烧焊之际,以火烧去其青青自然之色,如死鱼之白,故曰漂白。以此辨之,灼然明白矣。
煎饼银法,每铅一钱,销铜一分。若九成银一两,可用铅一两;八成可用铅二两,七成可用铅三两,灰堤中用炭装炉,慢扇其火,煎至铅化。若过后,必急扇其火,待油珠大如豆者,即以盖盖之,煞出止九五色。如待金花灿烂,煞出即结布于上,曰布心饼,又曰焦心饼。下面蟹眼回珠,二面皆白,即松纹足色。
九成饼,亦出炉白。上乃鸡爪面,下面脚亦白。
八成饼,出炉略黑,必用天砂擦之方白。上面蚤斑之痕,剪开略白。
七成饼,出炉墨黑,亦用砂擦及用盐梅洗之方白,其剪口带赤。
六成比七成犹不同些。
五成即梅白饼。
盐烧饼,二钱五分银出一两,取出以盐烂水,调上一重在其饼上,入火烧之,取出以锤打去一重铜皮;又用盐烧之,再锤打。如此者数次,则外面铜去而自然白,曰盐烧。
白铜倾者即白盐烧。
三铗饼,底是足色饼,用如纸薄,中用白饼熔一饼于中。上面用银入炉中倾出细丝,入铅二三钱,取出,泻入炭锅,成一饼样,亦用甚薄,盖于其上。然后用焊焊成一饼,铗去其四旁者,中间的饼对面剪铗,尽可瞒人。辨之其饼厚,上下皆真银,中间色目异样。知者以银面于杉木擦之,即见三样色。
车壳即灌铅,以松纹细丝面,以落锥落一孔,然后以割仔入其内割之,尽取其囊中者,留其银壳。后用铅灌其内填满,再用银打一尖仔尖之,又以铁錾仔錾之,如风锅一般。然辨此银,要看其两面之痕处,即见明白。
倒茅饼,先以上号白信石,用熔成罐不洧水者,以盐泥固济,入信石于内。打二炷香升灯盏上,轻清者听用。以银七钱、铜三钱五分熔。将起炉时,以前信石七分入银内,将盖盖之。取出天砂擦之,其面上亦鸡爪面,如九成银一般。辨之九成出炉自白,不待砂擦;然此饼铗口带黄,九成饼铗口自白。以此辨之朗然。
更有铁线饼、江山白、华光桥、神仙饼、糁铜饼、倒插铅,其馀奇巧假银数十样,非言语笔舌所能形容。知者引申触类,观此思过半矣。有等游惰好闲、不务生理、受磨丧心、用此假银苟计衣食,以度时光,此犹穷徒,故不足责;然今贪黜之辈,家颇殷足,尚换此银,用以毒众,自图富厚,以遗子孙。不知丧心悖理,岂有善报,子孙其能昌乎!凡四民交易,止可用七成以至细丝,更低者不可用也。如昧心欺人,不唯阴遣之罪难偿,而阳报之网亦不漏矣。
十五类 衙役骗
入闻官言而出骗
里有寡妇,富盖乡邻。止生一子甘澍,年方弱冠,恪守祖业,不敢生放。乡人路五两次问之借银谷,皆不肯,心恨之。归与妻胡氏谋,要赖他强奸。妻许曰:“可。”又托心友支九为干证,即往分巡道处告。道亲提审,先问胡氏曰:“甘澍因何到你家?”胡氏曰:“他家豪富,终日无图,只是奸淫人妇女。知我男人未在家,无故来调戏我;不从便强抱亲嘴,骂他不去。支九来邀我夫贩货,甘澍方走去。”再问支九:“你往路五家何干?”支九曰:“小的与路五都挑贩为生,因邀他买货,听得(里)面妇人喊骂,甘澍走出。”又问甘澍曰:“你因何与妇人角口?”甘澍曰:“并无到他家,哪有角口?问路五左右邻便知。”左右邻都称:“甘澍寡妇之子,素不敢非为。外间并未闻奸情,此是装情捏他。”路五执曰:“他万金巨富,岂不能买两个干证?”左右邻曰:“我邻近不知,他支九隔越一街,岂不是买来作证?”道曰:“路五贫民,何能买人作证?”将左右邻并甘澍各责二十,定要问做强奸。甘澍出而惧甚,思无解释。
晚堂退后,道已封门,在后堂周旋闲行,沉默思想,忽自言曰:“错矣!错矣!”又周行数次,遂拂衣而入。适有防夫涂山,在外窥道举动,闻其言错,想必是审此奸情一事也。夤夜越墙而出,扣甘澍歇家门。歇家开门延入。甘澍正忧闷无计。涂山曰:“你今日事要关节否?”澍曰:“甚关节可解?正要求之。”涂山曰:“道爷适有妻舅到,三日内即要打发起身,唯此最灵。若投他,明日即复审,更大胜矣。”澍曰:“如此得可好。须银几何?”涂山曰:“此翻自案事,不比别人情,须百金方可。”澍曰:“百金我出,只要明日复审。”涂山曰:“舅爷今酒席尚未散,吾当即入言之。”澍与歇家送出。道大门已封,涂山复从居旁民家越墙而入。
次日,道出早堂,即出牌复审强奸事。甘澍大喜,以为果验也。下午再审甘澍曰:“路五曾问你措借否?”澍曰:“他两次问借银谷,我皆不肯,因此仇恨,妆情诬我。”再审胡氏曰:“甘澍未到你家,哪有强奸事?将拶起!”路五边未用银,一拶即紧。胡氏难忍,即吐实“未有强奸。只措借不肯,故妆情告他。”又将路五、支九各打三十,将甘澍全解无罪。涂山即跟出索银。甘澍曰:“吾乐与之。”涂山自索谢,澍另以十两与之。涂山以银入道卸起,再出索添谢,又得十两。当时以舅爷关节之力,岂知出道之自悔,而银尽为涂山所风骗乎!
按:衙役皆以骗养身供家,丰衣足食,其骗何可枚举!盖事事是骗,日日是骗,人人是骗。虽罄南山竹,何能悉之;虽包拯再生,何能察之?予素不入公庭,此中情弊,希所知闻。此其偶得于真见者,故述其弊窦如此。然衙中虽人人是奸徒,事事是骗薮,吾唯早完公课,百忍不讼,虽贪吏悍卒,其如我何!故曰:机虽巧,不蹈为高;鸩虽毒,不饮为高;衙役虽骗,不入为高。纵有无妄之灾,必有明官能昭雪之者。何也?官皆读书人,明者多而昏者少也。无奈在衙人役,各以阴云霾雾蔽之耳。故唯忍小忿,不入衙为高也。
故拟重罪释犯人
富民元植者,家温行谨,奕世良善,偶与乡权贵有隙。乡贵素善叶推官,乃吹毛求疵,砌元植之恶十馀件。叶推官为之送访,按院即批与叶审。叶提元植,谕之曰:“汝之恶迹,我已备晓,罪在有定。只汝家殷富,不许央关节。若有关节,罪有加无减。且收入监,候拘到被害,即听审定罪。”叶推官素廉正,从来不纳分上。今元植既承面诫,越不敢展转,只惶惧待罪耳。
适眷亲易乡官,素与植相善,知其事属仇陷,默地代诉于太府,托转释于四尊。太府乘间缓颊及之。叶四尊大怒,归取元植,责之曰:“我叫你不得投分上,反央太爷来讲。这样刁恶人,定要拟你谪戍!”元植茫不知来历,叩头曰:“老爷素不纳关节,一府通知;又蒙钧旨面谕,怎敢央太爷?实不知事从何来。”叶爷曰:“且入监去,定是军罪。”元植出查,方知事出易乡官,自以己意代释,并不使植知也。植思无处可解,寻其用事凌书手,密商曰:“能为我减军入徒,当以厚礼谢。”凌书曰:“能出百金,为汝计之。”植许曰:“可。”以银封讫。
叶爷果唤凌书手作招曰:“须寻一军律拟来。”凌书故以绞罪拟上。叶爷命改招,只可拟军。凌书过一日再以绞罪拟曰:“访单中惟谋死亲弟一件最重,正合绞罪。馀某条某条,只是徒罪,并无合军律者。”叶爷寻思:“有对头之状,尚不轻入人绞,况是拿访,而可绞人?”曰:“造化了他,只拟徒罢。”后拟上三年徒。元植欣然纳赎,凌书遂安受百金之贿。在叶爷,宁知其外受金而内拟人重罪乎?故衙役之欺官,虽神君不及察也。
按:善有旌奖,恶有拿访,此朝廷激劝一大机权也。今旌者多由攒刺之巧,访者或由权贵之嗾,其虚实益相半耳。然犹幸有拿访一途,可以少惕刁顽,稍为良民吐气。特被访者出入于问官之心,高下于权书之手,其情得罪当者亦少矣。当官持权者,或遇大故重情,必虚心详审,明察沉断,庶可杜奸欺之一二耳。
吏呵罪囚以分责人
传包孝肃为官,清廉明察,用法无私,诈不得以巧辨售,罪不得以权贵免,又不纳分上。故人称之曰:“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
适有富豪子犯奸情真,知难逃洞察,预与一老胥谋曰:“包爷精明,察事如神。我所犯情真,干证又直证,罪实难逃。若重罚犹可输纳;唯痛责实是难堪。有何计可以减责,必不惜厚费图之。”老胥曰:“明日若当责时,你奔近案前,强辩求申。我从旁呵斥,为你分责,或可减你一半。此外,别无策可图也。”
次日,包公审得真情,发怒要打富子四十。富子奔近案(前),哓哓申辩不已。老胥从旁大声呵之曰:“速去受责,何须许多说话,罪岂赦你!”包公见之,大恨此吏揽权起威,恐后日窃势骗人,外必生事,即先责老胥二十板,偏减去富子二十,欲使威不自胥出,不知正落其谋中也。老胥遂得厚赂,而包公漠不知之。
按:吏为奸,皆是知本官性情,而变幻用之。老胥知包公严明,岂容胥吏招权?故旁呵犯人,包公必责吏而故恕犯人,以见胥吏之无权,欲外人不畏慑之。岂知于难减责之中,故分责以取其贿,又孰从而察之?公且受胥骗,况后之为官者哉!
十六类 婚娶骗
妇嫁淘街而害命
京城有房八者,为人痴蠢,以淘街为生,家止一老母。一日,房八淘街,往小河边洗。靠晚来有一妇人,身穿麻衣,旁立看淘洗讫,谓房八曰:“我将往娘家,今晚不能到,暂借你家一歇。”房八曰:“我家歇不得,何不往客店歇?”妇人曰:“客店人丛杂,(住)宿不便。你家有何人?”房八曰:“家有老母。”妇人曰:“有母便可同歇。”
房八引至家,妇人把银与籴米买酒菜,夜间三人同食。妇人问:“曾娶媳否?”房母答:“家下仅能度日,哪得银娶媳?”妇人曰:“我前夫死已葬讫,家无亲人。今收拾家财,将回娘家,奈娘家又远。看你儿子孝善,偶然相遇,亦似天缘,意欲为你媳妇,以供奉朝夕,何如?”房母曰:“你虽好意,只恐儿不能供三口人。”妇曰:“我亦带有些少银本,谅勤治女工,亦足自给。”房八喜曰:“我算命今年当招好妻。一人自有一人禄,何患不能供?”是晚,遂成亲同宿。一夜之间,叙尽风流。男称前未娶,今如渴而得浆;女称久失偶,今如热而遇凉。二人交爱,真如鱼水。房母亦大喜天赐贤媳。
次日,妇以银六钱与夫籴米买菜蔬。第三日,问婆母曰:“何不做身衣服穿?”婆称无银。妇又出银六钱,叫夫在汪客大布店买之。房八既得妻,又前后得银作家,心中扬扬喜色,往汪店买青布二端归。妇各将剪去三尺,故持尺量曰:“此是剪剩之布,未成全匹。何被人瞒也?可持去与换。有好银买布,他何得如此亏人?”房八听妻言去换。汪店言:“我家哪有零布?是你自剪起胡赖我。”二人各争一场。汪客令家人再以二端与之。及持归,妇背地以剪刀刺破几叶,后将展开,又曰:“如何又换两匹碾烂布?这布店好可恶!他欺你纯善,故敢诳你。今次不换,可放言骂他,怕他什么!”房八被妻激,忿忿往说:“你以破布诳我。”汪客说:“你买一匹布,来换许多次,店中哪有此功夫!”不换与他。房八便纵言秽骂。汪客怒,喝令家人扯打一顿,后以两匹布打开看明,掷与之。房八执布归,言被打之恨。妻怒,顿足曰:“有银买布,反招他打。他靠财势,可拼命与他作对。吾与婆能替你申冤。”又激夫到店凶泼。汪店家人又群起痛打,带重伤而归。妇哭曰:“必往告保辜状。”遂往御史处告准。归买好酒好菜,劝夫多饮,方可散血。夫被其劝,酩酊大醉。夜乘醉,紧绑其手足,以沙塞口鼻,至三更死已久,解其绑绳。妇故喊曰:“你儿身冷了,硬了,莫非是死?”吓得婆起看,儿已死。二人相对哭尽哀,复往御史处补状。差官检验收贮,遍体都有重伤。汪客惊惶无措。
过三日将审,妇与婆到汪客店曰:“我夫被你打死已的,只我婆年老,我一妇人难独供膳,把你偿命亦无益。你能出银三百两,与我供奉婆婆,叫婆具息免检罢。”汪客闻言心喜,令人担议,许出银二百两,与房母养赡。房母依妇言,自具息言:“身贫老,儿死妇寡,莫能存命。凭亲邻劝谕,着汪出银一百两,与氏养赡,免行检验。”官准息,将汪客打二十,又罚一大罪,令房八妻领银而归。过两日,妇窃银二百两,夜间逃去,不知所往。房母再欲告,汪客又重出二十两与之,以息其事。
按:此妇是大棍之妻,查得房八止此老母,故遣妇假与为妻,激其与富店殴争,然后加力打死,则房母必告,必可得银,然后拐银而逃。是断送人一命,而彼得厚利也。世之奸险至此,人可痴心而犯其机阱乎!
媒赚春元娶命妇
福建春元洪子选在京将纳妾,媒数引看,多未称意。适有崔命妇者,年近三十,犹绰约如处子。以为夫除服,入寺建醮。二棍套定,一为媒先引洪春元到寺亲看。洪见其容貌秀雅,言动庄重,大是快意。媒曰:“既称意,须与其大伯言之,此妇是伯主婚。”径引春元到其家,先袖钱五十文,入付其小家僮曰:“有一春元来尊府看大厦,托讨三杯茶与吃。”再出邀春元曰:“他大伯在外即回,可入厅坐。”少顷,一棍称为伯,从外入。三人叙礼,复坐,小仆捧茶出。媒曰:“令弟妇欲改造,此福建春元欲求娶,敬问礼银若干?”伯曰:“路太远些,恐弟妇外家不允。”媒曰:“他目今受官,即叫令弟舅同到任,亦何惮远?况他世家宦族,姻眷满朝,即在京亦多人看顾,此不可错过。但老爷尚未得见令弟妇。”伯笑曰:“舍弟妇人品德行女流第一,往日亦不肯令人见。今日除服,在某寺建醮,往彼处看之易矣。”媒曰:“尊府所出,亦不须看。但问何时肯去,及礼银若何?”伯曰:“她除服了,亦不拘时去。礼银须一百以上,她首饰妆奁,亦有五六十两。”旋引媒起,密曰:“我上贺须四十两,莫与弟妇知,其身资可减些。”再复入坐,复曰:“明日若交银,可在花园馆中。家中有俗忌,不交银也。”媒曰:“须请令弟舅同见为好。”伯曰:“彼来自多称说,待娶后即通未迟。”便送媒与春元出。媒曰:“适间伯与我言,须上贺银四十两,其身资可减些。彼不欲弟妇知,欲在园交银。”
次日,媒引春元及二管家同往园馆,又去邀崔家大伯同一小仆挟天平至。媒曰:“要叫一人写礼书。”伯曰:“亡弟未在,何用婚书?”媒曰:“京城交易,不比共府作事,只记一帐,亦有凭据。”伯曰:“吾自写何如?”媒曰:“最好。”即取纸与。写到财礼处,伯曰:“六十两。”媒曰:“减些,只四十。但要安顿令弟妇有好处,不必多索银。”伯曰:“两项可都一样。”媒曰:“易说的。”写完了,媒曰:“婚书放在我手,看对银。”先对四十两作一总封,又对二十两付与伯收。伯起曰:“吾取四十两,财礼任你家中面交;不然,亦不消说。”媒曰:“再加十两。”伯亦不肯。媒顾春元曰:“何如?”春元曰:“凑起四十两在你手,到他家交与妇人。”媒曰:“婚书并银,都要在我手,一同家中,两相交付。”伯曰:“我的非今日言明,要背交,昨已议定了。若事不成,岂能赖得?”媒惟取四十两并婚书在手,同春元回店,雇人去接亲。媒以婚书付春元曰:“事已定矣,不消带去。”只同两管家,领十馀人至崔家,先入厅旁坐。媒曰:“吾叫大伯来。”脱身去矣。
崔家见许多人来,出问曰:“你辈何干?”管家对曰:“来接亲。”崔家人曰:“你走错门了,接甚亲?”管家曰:“媒人引我来,怎会错?”崔家人曰:“哪位是媒?”管家曰:“媒去叫你大伯。”崔家人曰:“有甚大伯?”管家曰:“是你家交银主婚的。”崔唾其面曰:“你一伙小辈该死的!此是崔爷府中,你信何人哄,在此胡说?”管家曰:“昨同洪相公在你家吃茶,许议亲事,已在花园交银了,今反退悔。我岂怕你的,难道脱得我银去?”崔家人曰:“谁把茶你吃,谁受你银?我家哪有出嫁的人?”管家曰:“你前日在寺中建醮的娘子要嫁。”崔家人曰:“啐!那是我主母,曾受朝廷诰命,谁人娶得!我去禀巡爷,把这伙棍徒锁去!”两管家见媒人请大伯不来,心中不安,各逃回店。崔家人尾其后,查是春元洪子选强婚,即往府尹告强娶命妇事。洪春元闻告,始知被棍脱,即逃出京去。及府尹差人来提,回报已无期走矣。府尹曰:“他自然要走,怎敢对得!”遂为立案存照,以俟后提。
按:此棍巧处,在见崔家主仆皆在寺,乃哄其家小仆进茶;又云大伯欲背索上贺,在园交银,故可行其骗。洪春元既失银,又着走。又府尹信其强娶,为之立案。在外娶妾,信然难哉!作事何可不审实也?
异省娶妾惹讼祸
广东蔡天寿者,为人慷慨仗义,年四十无子。其妻泼甚,弗容娶妾。一日,贩广锡三十馀担,往苏州府卖,与牙人萧汉卿曰:“我未得子,意欲在此娶一妾,亦有相因的否?”汉卿曰:“有银何怕无当意女子?”即领去看几个室女。汉卿曰:“我年过四十,此女皆年纪不相宜,吾不娶也。”
忽有荡子国延纪,家有寡母邓氏,年三十三岁,容貌端好。夫死,遗家资千金,被延纪赌荡罄空,更欠赌银二十馀两,逼取无办。乃与棍商议,诈称母为妻,欲嫁以偿债。媒传于汉卿,领天寿看之,年貌合意,议身资银四十馀两。延纪曰:“氏系过江出身,恐外家阻挡,不与嫁远。其银可封牙人手,待临行上船,我叫人送到船来,人与银两相交付。”牙人以为可。
临行,延纪自雇轿,诈称母舅家接母。上船后,始知子将己脱嫁于客,心中甚怒,只忍气问曰:“夫既以我嫁人,何必相瞒,且娶我者是谁?”天寿应曰:“是不才。”妇曰:“看君谅是个富翁,我亦无恨。但我因夫赌荡,衣资首饰悉藏母家。我同你去取,亦且令母家得知。”天寿信之,与邓氏偕往。氏入诉其子背将己嫁之事。其兄邓天明发怒曰:“哪有子敢嫁母者!是何客人敢斗胆而娶?”出将天寿乱打。邓氏救止曰:“谅客人亦不知情,只不孝延纪,胆大该死!”天明即具状告县。邹爷准状,差拘延纪,逃走不出;先拘汉卿、天寿到。邹爷审出大怒,将婚主、媒人各责二十,以天寿收监,着汉卿讨延纪。数月,终不能拿,累被拿限拷打。天寿投分上释监,邹爷竟不许。人教天寿曰:“贼要贼拿,赌钱要赌钱人拿。何不许银与赌棍人拿?”不数日,贼指延纪所在,差人拿到。邹爷审出延纪以子嫁母与远客作妾,责四十板,拟重典,身资银追入官;汉卿、天寿各拟杖惩;其母取氏,着兄邓天明领归供养,任自择嫁,批照付之。
按:为嗣娶妾,礼律不禁,特当娶于附近小户。若出外省,慕色而娶,多酿后患。若此类者,可为炯戒矣。
青蛙露出谋娶情
徐州人陈彩,家资巨富,机智深密,有莽、操之奸。年三十岁,妻妾俱无子。邻舍潘,常借彩银,出外为商。彩往家,见其妻游氏美貌绝伦,遂起不良心。邀同本往瓜州买绵花,发广州等处卖。货收完,二人同归。路经西关渡,此幽僻之处,往来者稀。上渡,以篙撑船。彩暗忖:“此机可乘。”从后将一推落江。奔起水面,彩再以篙指落深渊。浸死之后,彩故叫渔翁捞其尸,以火焚之,裹骨归家。
彩穿白衣,见父母先大哭,而后报凶情。家大小都恸,乃细问身死因由。彩曰:“因过西关渡,上渡撑船,与篙并入水中。水深急,力不能起,遂致浸死。我雇人捞尸,焚骨而归。”言毕,潘家又哭。彩用将所卖帐薄并财本一一算明,交还之父母。满家反怀其德,哪知彩之设计谋死也。
至半年后,父潘玉年老,有二幼孙不能抚养,欲以媳招人入赘,代理家事,与彩商议。彩曰:“入赘事久远,必得得当人方可;不然,家被他破害,后悔何及?依彩愚见,小心支持守节,勿嫁人为尚。”彩言虽如此,而中藏机械甚深。后有议入赘者,玉亦与彩议,彩皆设机破之。因先贿游氏之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