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乱录 - 第 11 页/共 35 页

濠性聡慧、通诗史、善为歌词。然轻佻无威仪。喜兵嗜利。既袭位、愈益骄横。术士李自然言其有天子骨相、渐有异志。 辇金于都下、先结交内侍李广、正德初又结交刘瑾等八党为之延誉。又贿买诸生、举其孝行。朝廷赐玺书褒奨。   又谋广其府基、故意于近处放火延焼、假意救灭、折毁其房。然后抑价以买其地。   又置庄于赵家园地方、多侵民业、民不能堪。毎收租时、立塞聚众相守。   又畜养大盗胡十三凌十一闵廿四等、于鄱阳湖中刼掠客商货物、预蓄军资。      先是胡世宁为江西兵备副使。洞察其恶、乃上疏奏闻。语甚激切。宸濠亦奏、 「世宁离间骨肉。」 辇金遍赂用事太监、及当道大臣。都察院副都御史丛兰尤与濠密。反劾世宁狂率、拿送锦衣卫、谪戍沈阳。于是宸濠得志。凡仕江右者、倶厚其交际之礼、朝中权贵无不结交。   又这人于各处访求名士、聘为门客。锦衣千戸朱宁者、小名福宁儿。云南李巡简家生子也。太监钱能鎭守云南、因以为养子、名钱宁。因刘瑾得引见、武宗皇帝仗侍踢球、以柔佞得幸、赐姓朱。冒功拜官。宁转荐伶人臧贤、亦得宠。二人招权纳贿、家累巨万。宸濠倶结为心腹。武宗皇帝屡幸臧贤之家。贤于家中造成复壁。外为木櫉、櫉门用锁。门内潜通密室。毎毎驾到预藏宁府使者于复壁中、窃听。一言一动无不悉知。   安福县举人刘养正、字子吉。幼举神童。既中举不第。不复会试。制隐士服、以诗文自高、三司抚按折节其门、以得见为幸。濠以厚币招致、歳时馈问不絶。遂与濠昵。   李士实繇翰林官、至侍郎致仕。与濠为儿女亲家。士实颇有权术、以姜子牙、诸葛孔明自负。濠用为谋主。 又以承奉刘吉术士李自然徐卿等、党与甚众因武宗皇帝无子、濠谋以其子二哥为皇嗣。朱宁、臧贤与诸大阉、力任其事。朝中六部九卿。科道官员亦多有为之左右者。因其事重大、未敢发言。   李士实为濠谋通于兵部尚书陆完、题复宁府护卫一面使南京镇守大监毕眞、倡率南邉官员人等、保举宁王孝行。及陆完改吏部、王琼代为兵部尚书。琼策濠必反谓陆完曰: 「祖宗革去护卫、所以杜藩王不轨之谋。正是保全他处、宁王再三要复护卫、不知他要兵马何用。异日恐有他变必累及公矣。」   陆完大悔、写书于濠欲其自以己意缴还护卫。濠不从。借护卫为名、公然招募勇健、朝夕在府中使鎗弄棒。   先生闻濠反谋、乃因其贺节之礼、使门人冀元亨往谢。元亨字惟干、钱塘举人、为人忠信可托。先生聘为公子正宪之师。故特遣行、使探听宁王举动。   却说宸濠有意结交先生。闻元亨是先生门人、甚加礼貌、渐渐言及于外事。元亨佯为不知。与谈致知格物之学、欲以开导宁王、止其邪心。濠大笑曰: 「人痴乃至此耶。」 立与絶。元亨归赣、述于先生。先生曰: 「汝祸在此矣。汝留此、宁王必并煤孽及我。」 遂遣人卫之归家。   再说宁府典宝阎顺、内官陈宣刘良、见濠所为不法、私诣京师出首。朱宁与陆完隐其事、使人报濠。濠疑承奉周仪所使、假装强盗、尽杀其家。又杀典仗査武等数百人、复辇金京师、遍赂权要、求杀阎顺等。顺等亡命远方、乃免。于是逆谋益急。   宁王之妃娄氏、素有贤德。生下三子。大哥三哥四哥。宁王最敬重之。娄妃察宸濠有不轨之志、乃于饮宴中间、使歌姬进歌劝酒、欲以讽之。曲名梧叶儿去。 争甚么名和利 问甚么咱共伊 一霎时转眼故人稀 渐渐的朱颜易改 看看的白髪来催 提起时好伤悲 赤紧的可堪 当不住白驹过隙   宸濠听此词、有不悦之色、娄妃问曰: 「殿下对酒不乐何也。」 宸濠曰: 「我之心事非汝女流所知。」 娄妃陪睑笑曰: 「殿下贵为亲王、锦衣玉食、享用非常。若循理奉法、永为国家保障、世世不失富贵。此外更有何心事。」 宸濠带了三分酒意、叹口气道、 「汝但知小享用之乐。岂知有大享用之乐哉。」 娄妃曰: 「愿闻如何是大享用小享用。」 宸濠曰: 「大享用者、身登九五之尊、治临天下、玉食万方。吾今位不过藩王。治不过数郡。此不过小享用而已。岂足满吾之愿哉。」 娄妃曰: 「殿下差矣。天子摠揽万几、晏眠早起、劳心焦思、内忧百姓之失所、外愁四夷之未服。至于藩王、衣冠宫室、车马仪仗、亚于天子。有丰享之奉、无政事之责。是殿下之乐过于天子也。殿下受藩鎭之封、更思越位之乐。窃恐志大谋疎。求福得祸。那时悔之晩矣。」 宸濠勃然变色、掷杯于地而起。有诗为证。 造谋越位费心机。逆耳忠言苦执迷。天位岂容侥幸取。一朝势败悔时迟。 娄妃复戒其弟娄伯将、勿从王为逆。伯将亦不听。   宸濠起造阳春书院、僭号离宫、用酖酒毒死巡抚王哲。守臣无不悚惧。讽有司参谒倶用朝服。各官惧其势焰、亦多从之。时鄱阳湖中屡屡失盗。尽知是宁府窃养、呑声莫诉。娄妃屡諌不听。   兵部尚书王琼预忧其变、督责各抚臣、训兵修备、又以承奉周仪等之死、责江西抚臣严捕盗贼。南昌府获盗一颗、内有凌十一。有人认得是宁府中亲信之人。抚台孙燧密闻于王琼。宸濠使其党于狱中强刼以去。叛谋益急。   约定八月郷试时、百官皆进科场。然后举兵。   王琼闻凌十一被刼、怒曰: 「有此贼正好做宁府反叛证见、如何容他刼去了。」 责令有司、立限缉获。   濠恐事泄、复讽南昌诸生、颂己贤孝、迫挟抚按具奏、为之解释。   按察副使许逵劝发兵围宁府、捜获刼盗、若拿出一二人、究出谋叛之情、请旨迫夺、免得养成其患。燧犹豫不决。被濠屡次催促、巡抚孙燧不得已、随众署名、乃别奏濠不法事。列欵有据。濠亦虑及此。预布心腹勇健、假装响马于北京一路、但有江西章奏尽行刼去。   燧七次奏本都被拦截、不得上闻。止有保举孝行的表章。濠使心腹林华同赉上京。直达天聪。   时江彬新得宠幸、冒功封平虏伯。太监张忠与朱宁有隙。遂附江彬、毎欲发宁王之事、以倾朱宁、未得其便。及保奏表至、武宗皇帝问于张忠曰: 「保官好升他官职。保亲王意欲何为。」 忠对曰: 「王上更无进歩。其意未可测也。」   先是宸濠结交臧贤、伪使伶人秦荣就学音乐、谢以万金及金丝宝壷一把。忽一日武宗皇帝驾幸臧贤家。贤注酒献上。武宗皇帝见壷、惊曰: 「此壷光泽巧丽、我宫中亦无此好物。汝何从得此。」 臧贤恃上之爱宠、且欲表宸濠之情、遂以实对曰: 「不敢隐瞒。頼万歳洪福。此乃宁殿下所赐也。」 武宗皇帝曰: 「宁叔有此好物、何不献我。乃赐汝耶。」 其时优人中有小刘者。亦新得宠、独未得濠贿赂。心中怏怏。及大驾回宫、又夸金壷之美。小刘笑曰: 「宁殿下不思爷爷物足矣。爷爷尚思宁殿下乎。昨保举贤孝。爷爷岂遂忘之。今朱宁臧贤日夕与宁府交通、所得宝货无筭。藏纳奸细于京中、不计其数。外人无不知、独爷爷不知耳。」   武宗皇帝遂疑臧贤、有旨遣太监萧疏捜索贤家。又降旨各藩使人、无事不许擅留京师。试御史萧淮遂直攻宁王、并参李士实、毕眞等。给事中徐之鸾御史沈灼等、连章复上、朝廷准奏。念亲亲之情、不忍加兵。遣驸马都尉崔元、都御史颜頥寿及太监頼义、往谕革其护卫。      宁府心腹林华先在复壁中、听知金壷之语、用心打探。及闻京师挨缉奸细、又有诏使遣至江西、遂于会同馆取快马、昼夜奔驰。在路纔十八日。便至南昌。   其日乃是六月十三日。正宸濠诞辰、诸司入贺。濠张宴欵待。林华候至席散、方纔禀奏。濠谓李士实、刘养正等曰: 「凡抄解宫眷、始用驸马亲臣。今诏使远来、事可疑矣。若待科场之事、恐诏使先到、便难措手。今当如何。」 养正曰: 「事急矣。明旦诸司谢酒、便当以兵威胁之。」 士实曰: 「须是假传太后密旨。如此恁般、方好商量停当。」 时闵廿四、凌十一、呉十三等、亦以贺寿毕集。夜传密信、令各饬兵伺候。   及旦、诸司入谢、礼毕。濠出坐立于露台之上、诈言于众曰: 「昔孝宗皇帝为太监李广所误、抱养民间子。我祖宗不血食者、今十四年矣。太后有密旨、命寡人发兵讨罪、共伸大义。汝等知否。」   巡抚孙燧挺身出曰: 「既然太后有旨、请出观之。」 濠大声曰: